也就是入冬的那段时间吧,江湖上有了个传闻,说是有个怪人出现,之所以说他怪,一方面他单是一个人就背着五把剑,另一方面则是朝廷对这事充耳不闻,完全是一副由着他去的样子。
消息传开是在南边,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发现这个怪人似乎是一路向着北去了,北边有啥?那不是明摆着紫禁城呢嘛!于是,一时间流言四起,什么人间界要遭劫啦,圣上要遇刺啦,三御史吃白饭啦…总之,没一个人在往好处想。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还真不是啥好事。就连这个怪人——墨风——他自己也没往好处想过。
与郑清弦的一战,他明明耗费了大量的邪气,身体却没有受到任何反噬,而且在他取回理智后,平南王的表现也很奇怪,怎么说呢,他过于紧张了,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现在,墨风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平南王给了他张字条,说是郑清弦临死前要转交给他的。
虽然心里无比憎恶这个人,但墨风还是选择看了字条上的内容:
“最后一件事:渺空持有者,纳兰康廉。”
在看到字条后,墨风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至少对于郑清弦这个人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于是,辞别了平南王,墨风一路向北,终于在年关将至之时回到了那个地方,那个小屋之前。
纷纷扬扬的雪花染白了一切,它们都变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坐在门前抽着烟斗的老人,还有那个躺在屋里等他的人。
许是没有料到墨风会归来的这么早,纳兰康廉先是有些错愕,上下打量了一番墨风,咳了两嗓子之后才沉沉地问道:“你杀的?”
墨风咬了咬牙:“不,不是我…”
“砰!”纳兰康廉一烟斗结结实实打在了墨风头上,接着破口大骂:“废物!”
墨风低着头,不敢作声。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大概是烟抽尽了吧,纳兰康廉起身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对着墨风招了招手:“罢了罢了,随我来。”
绕过小屋,在雪地上隐约可见一条土路,歪歪斜斜的通向了山上。
临行前有这地方来着?
“郑家小儿帮的你?”半路上,纳兰康廉突然问道。
郑家小儿…说的应该就是郑清弦吧。墨风应了一声。
“啧,多管闲事。不过你还真是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墨风听着纳兰康廉的念叨,眼瞅着这个佝偻的背影一步一步在自己面前前行,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有很多想问的,包括现在要去哪里,包括汐茗,包括诛邪的真相,但他开不了口,在这个时候他不得不让自己做一个绝情的人,做一个除了凌儿其他什么都不去想的人。
然而,纳兰康廉却先一步打开了这个话题,而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墨风心头一颤。
“汐茗她…是我的养女,虽说比凌儿晚到了那么些时日,但也是我的心头肉。”
说这些话的时候,寒风裹挟着雪花呼啸而过,纳兰康廉花白的胡须和满头的白发被吹得有些凌乱,现在的他与其说是一位剑客,倒不如说更接近一位父亲。
一个孑然一身的父亲。
“当年上官遭遇围剿,镇魂剑里积攒了大量的怨念,平日里全靠着凌儿镇压。也就是在凌儿遇见你头两…哦,头三年,那时候凌儿实在是万策已尽,需要用最纯净的灵魂与肉体来净化这些怨念,换句话说”
“需要凌儿或者汐茗来炼剑…”墨风只能得出如此结论。
“没错,我本想着找些旧识帮忙,然而凌儿怕是挺不到那时了。于是,支开了我和凌儿后,汐茗这孩子自己一个人找到了炼剑炉,用自己彻底抹去了那些怨念。”
“我说这些只有一个目的。”纳兰康廉站定了身子,转过身朝墨风说道:“你记住,现在你要做的,也是汐茗所希望的。如果你不想愧对那孩子,就抬起你的头,坚定不移地朝前迈进!”
言毕,纳兰康廉右手一挥,一把通体白彻的剑便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渺空,今日便交付与你。炼剑炉就在前方,炉火早在你们出发之时便已烧好,至今未熄,你只需把剑插入炉中等候便是。切记,成剑之后仍要重铸出镇魂剑才能救回凌儿,不要让任何人干扰你!”
留下这些话后,纳兰康廉便扬长而去,恐怕他把自己也归为了干扰之人。
在墨风面前的是山腰的一片开阔地,地面正中有一大鼎,恐怕那边是纳兰康廉所说的炼剑炉,奇怪的是,即便鼎身被烧得通红,落在鼎周围的雪也没有融化,仿佛只有鼎和鼎内的火焰有温度一般。
不过这些事怎样都无所谓,墨风将六把剑一一插入鼎中,霎时间一道黄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随之雪花骤停,天空中遍布的阴云被光芒冲散,一阵暖风吹过,周遭的雪竟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山间汩汩的流水,万物新生的绿芽。
就在这短短的一息之间,春回大地。
在那光芒之下,五把剑腾空而起,在光柱中重新汇聚为一把银白色利刃,墨风知道,这无疑就是传说中的神剑。
然而,当墨风沿着光柱向上看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在那光柱的另一端,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的倒影。
墨风不禁捏了把汗。
那可不是什么倒影,只是因为光柱尽头的世界与人间界相对所以才会倒过来。
存在于天上的倒逆世界,墨风想起了李云浅书中所记载之事:神界莅临。
如果李云浅在书中所写的没错,那个宫殿毫无疑问便是神皇所在之处——天道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