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乌利斯特神父很喜欢把翠丝特的头发揉乱,然后看着满头乱糟糟的翠丝特笑出了声。

  乌利斯特神父在没有祷告的空闲时间都会陪在翠丝特身边。

  神父会想要个女儿,也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而已。

  在领养翠丝特之前,神父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书,或者整日整日的在天使像前祷告,仿佛在阐述这永远也阐述不完的罪过。

  翠丝特是神父一眼看中的,

  那时翠丝特刚好在孤儿院的后门偷听,却被刚出来的神父吓了一跳不小心坐在孤儿院后门的那片草坪上,看到这一幕的神父笑了。翠丝特被神父的笑声吸引了过去,她与神父的目光在空中交接,翠丝特第一次在陌生人身上感受到温暖,这份温暖令人流连,年幼的翠丝特站起身,一步一步向神父走去,神父站在原地看着翠丝特的动作,张开双臂将翠丝特抱在怀里。

 

0.1

 

  翠丝特一直想要爸爸妈妈,每当翠丝特听到孤儿院里有小朋友被领走的消息时都会跑到门口,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

  他们是多么的幸福啊。

  翠丝特想,

  我的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会来呢......

  带着这种心情的翠丝特等啊等啊,目送过很多的幸福小朋友,自己也看着盛满的午饭发过呆,想着新家庭的快乐。

  乌里斯特神父的到来,可能是翠丝特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了。

  在自己被抱住,得知自己有了亲人后,翠丝特哭了,乌利斯特被翠丝特的哭声弄得有点措不及防。

  对于亲生父母的在意,让翠丝特成为了一个敏感的孩子,自懂事起在孤儿院的每个早晨翠丝特都会想这个问题,她甚至问过了在孤儿院里照顾自己的妈妈,但是都没有结果。

  为什么爸爸妈妈要抛弃我?

  “啊啊,翠丝特你是怎么了吗?”

  “翠丝特翠丝特,一起来玩啊!”

  “不要发呆了翠丝特!”

  “真的丢下你了哦!”

  “翠丝特!”

  也许是看到了以前玩伴的远离,翠丝特不再爱笑,不再对别人敞开心扉。

  也许是乌利斯特的到来改变了翠丝特的看法,

  也许翠丝特仅仅只是渴求温暖,

  但是名为乌利斯特的存在确实地影响了那个名为翠丝特的个体。

  被乌利斯特抱在怀里的翠丝特像是为了释放自动懂事以来的悲伤,明白了失去了家人的悲伤,她不停地哭着;也是为了向乌利斯特索求更多的温暖,她不停地哭着。

  啊啊,为什么这个人的怀抱那么温暖?

  为什么我在这个人的身上找不出一丝陌生?

  翠丝特哭着,一贯灵通的脑袋却如何也想不出答案。

  “我会守护你的。”

  乌利斯特看着怀里眼睛已经哭的红肿的小女孩,他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她的头顶上轻轻地吻了下去,

  “请坚强地活下去。”

  乌利斯特的话语像是触碰了某种开光,翠丝特随即紧紧地抱住乌利斯特,哭的声嘶力竭。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抛弃了我,

  让我能与如此温柔的人相遇。

  

 

 

  当他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在太阳完全西沉后,荧光从少女的身上升起,逐渐地在诺亚的眼前汇聚成少女生前的形态,随即少女的形态静静的开始了阐述,少女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光点从少女身上脱离后随即消散在空中,即便如此少女的形体没有受任何影响,诺亚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少女空灵的声音几乎让他脱离了现实。

  在诺亚没有注意的角落,站着一位短发的少女,少女双手交叉在身后,看着两人的对视,她交握在身后的双手在不经意见握了握。

 

 

  被领养的那天下午,乌里斯特接走了翠丝特,翠丝特开心的向孤儿院里的妈妈和小朋友们挥手道别。

  “你是什么工作的啊......”

  翠丝特迈着小巧的步伐仰起脸看着乌里斯特问。

  “从今天起要叫爸爸了!”乌里斯特严肃说着,脸上却温柔了下来,“我叫乌里斯特,是不远处一间小教堂的神父。”

  “是镇子上唯一的那个教堂吗?”

  “是啊,每天都有很多人去呢!”神父的语气里稍稍有点自豪。

  “那么,教堂是信奉上帝的地方吗?”

  “我们的神就是上帝。”乌里斯特低下头,抬手摸了摸翠丝特毛茸茸的脑袋,翠丝特开心的笑了,

  “神父的手都是这么大这么暖和的吗?”

  “是啊,就连修女的手也都是这样的呢。”

  “呐呐,神父......”

  “叫爸爸。”乌里斯特佯装板起脸。

  “......神父......”翠丝特调皮的笑了笑,“我们为什么要信仰上帝啊?”

  乌里斯特叹了口气,“上帝带给了我们一切,它就是那个全知全能的神。不知道翠丝特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哪句?”

“人一生的品行决定了他死后的归宿,善良且品质高洁的会被天使带走,与之相反的人就是地狱的奴仆。”

“信仰上帝就会让我们的品质变得高洁吗?”翠丝特没有抬头,她看向远方问道。

“是的,向上帝忏悔,上帝会原谅你在这世间的一切错误,上帝会让你的灵魂得到洗涤。”

“信仰上帝,翠丝特就能得到幸福吗?”

“可以的,大家都可以得到幸福。”乌里斯特看了眼走在身边的小女孩,打算继续开口却被女孩幸福的声音吸引:

“翠丝特要信仰上帝,这样就可以得到幸福了!”

乌里斯特咽回了话语,他点点头随即拉起翠丝特小巧柔软的手,不再说出任何话语。

 

 

 

那是我第一次指导家人祷告。

“每日你必须在床上用心晨祷才能起床,晚上也是要向主阐述一天的事情并忏悔自己的罪过才能睡觉。”

“每周一次的弥撒我会叫醒你,然后你只需跟着前来祷告的人们做一遍就行。”

“没有什么别的了吗?爸爸”

看着翠丝特美丽的蓝色眼睛,我摸了摸翠丝特的长发,“暂时没有了,你只需要跟我约定一件事情。”

“嗯嗯。”

“在我每日帮镇上的人们做祷告的时候不要随意闯进大堂。”

“翠丝特明白了!”小女孩兴奋的说着就跑开了。

还真是一个活泼的女生。

这让我有些欣慰,第一次在孤儿院见到翠丝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安静的孩子,原本只是单纯的帮孤儿院的部分孩子做祷告的......

想到这,我的思绪被轻轻的推门声打断了,这是领养翠丝特的第一天,我还有工作要完成。

厚重的大门其实轻地不像话,被人轻轻推动就会发出了柔弱的声音,进来的是一名13岁左右的男孩。男孩一副很瘦弱的样子,但是却很精神也很有礼貌。

我从教堂前排的长椅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服饰对着面前的男生笑了笑:

“今天也是很准时呢,诺亚。”

“今天也麻烦了。”说着诺亚对我微微鞠了一躬,走到讲台面前的红垫子前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这么快就开始了吗?不需要聊会天什么的?”

“不用可以的,有人在等我,所以我想尽早结束。”诺亚早已虔诚的闭上了双眼,仅仅只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诺亚也终于交到朋友了吗?”我似不经意的说着,走到了讲台上,拿起了放在讲台上的圣经并翻到了一直以来只属于诺亚的祷词。

“是的。”诺亚说着,嘴角似乎有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啊啊,真是难得。

这样想着,我念出了第一行的祷词。

 

 

 

“那么,今天也就到这里了。”

“谢谢乌里斯特神父。”说着诺亚再次微微的鞠躬,然后毫不犹豫的走到教堂门口,打开教堂大门后少年惊诧的声音传了过来:

“von......?”

原来这就是他朋友的名字啊。

我想着,偏了偏头,隐约看到了名叫von少年的面容。

主,愿您保佑诺亚遇见一个好孩子,阿门。

 

0.2

 

如果还能再来一次人生的话,翠丝特可能也会许愿被父母抛弃吧。

 

“翠丝特,你这身洋裙是不是太小了点......?”

翠丝特扬起小脸看向不远处站在天使像下面的乌利斯特,

“我感觉不会啊......”

“要不爸爸帮你再添一件吧?”

“真的吗?!”翠丝特蓝色的眼睛突然闪亮了起来。

“嗯,难得今天来祷告的人少,我就久违地陪你去趟街上吧。”

乌利斯特说着,向教堂的后门走去,“我先去把这套衣服换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吧。”

“嗯嗯!”翠丝特应着,兴奋地跟在乌利斯特的后面,听到了身后轻巧的脚步声,乌利斯特笑了笑:“都说了不用跟过来了.......”

“我想看看爸爸会穿什么衣服!”

“等我出来你就知道了......”说着乌利斯特打开了后门,他将门推开后看向了在身后一蹦一跳的翠丝特,直到翠丝特走进门后自己才进去,反手关上了木门。

 

 

 

如果可以再次见到爸爸......我有话对他说

 

“翠丝特......”乌利斯特颤抖着单膝跪下,双手搂住了面前惊诧的少女。

“爸爸,怎么了......?”少女开口了,少女抬起手,将手抱上了几乎缩成一团的父亲的脑袋。

“啊......我亲爱的翠丝特......”

“爸爸......?”

“主会原谅我吗......我可以得到主的原谅吗......”

“主啊,请原谅我吧......”

“主啊,请宽恕我吧......”

“主啊,我只是不忍心啊......”

听着亲人的忏悔,少女沉默着,双手更加用力地搂住了。

“主啊,请让我这个罪人死去吧......”

终于意识到不对的少女瞳孔微缩,颤抖着声音:“父亲!不要!”

“我已经干了主所不能饶恕的事情......”

“父亲!请来到天使面前忏悔吧!只要诚心足够!”

“天使还会愿意聆听我的忏悔吗?不,不!它是不会听一个罪人的自述的!”

怀里传出绝望的声音越加剧烈,少女的心脏在不安地跳动,她对着怀里的罪人失声大喊,慌乱到了极点。

不要.......不要!我不想再失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主还没有原谅我!

难道我终该被遗弃吗......?

少女在慌乱中大叫,绝望者几乎失去了心智。

 

 

 

 

“诺亚哥哥真的.......”知道真相的少女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乌利斯特艰难地点点头,吐出了绝望的话语:

“死于车祸。”

少女无声的哭了,乌利斯特再次轻轻抱过少女,轻轻拍着少女的背。

树叶飘转着从树梢落下,渐渐升上半空的太阳却无比的刺眼。

 

想要再次见到诺亚哥哥.......

 

“爸爸,所谓的意外死亡......会到达天堂的吧?”

听到这句话的乌利斯特停下了手中的笔,转过身看向站在房门口的翠丝特,惨白的月光照在翠丝特的身上,翠丝特勉强地笑着,企图从中得到一丝的安慰。

“要看这个人一生的......”乌利斯特说着,却被翠丝特打断了:

“不会的!诺亚哥哥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善良!他的一生怎么可能会有一丝的污垢!”

“如果他是怀有自杀的心情.......”

“诺亚哥哥比谁都爱惜自己啊!”翠丝特双手紧紧地攥着洋裙的裙摆,眼眶早已红了她却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爸爸......”翠丝特的声音几乎颤抖了,

“诺亚哥哥他......会幸福的吧......”

乌利斯特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翠丝特站在月光下,释然般地哭了。

 

父亲,我想对你说的不只有感谢而已啊......

 

乌利斯特拔出了沾满鲜血的小刀,再一次用力的刺向面前早已动弹不得的尸体。

乌利斯特没有释怀,那天他看到了诺亚近乎自杀式的事故,他出声阻止了,身体却动弹不得。

“跟现在的你一样啊.....von”

乌利斯特小声地说着,再次刺下一刀,锋利的小刀划破von的肉体,溅出了满地的鲜血,鲜红的颜色浸染了美丽的雪花。

这次,乌利斯特依旧没有阻止。

在因飘雪而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乌利斯特与von相遇了,在乌利斯特诧异的目光下,von将小刀送入了胸口。

不要!

眼看着von的身子软了下去,乌利斯特跑过了马路。鲜血早已在微白的地面上绽开,乌利斯特扶起几乎奄奄一息的von,正当乌利斯特要呼救的时候,von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着:

“神......父,吗?请.......不.......要声张......能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你先别说话!”看着怀里的von,乌利斯特焦急着,绝望着。

von倔强地摇了摇头,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微颤动的光芒,他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将胸前的小刀拔了出来,小刀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von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咳出的鲜血在唇齿间附着,胸前的伤口顿时鲜血如注。

“你!”看着von的动作,神父的头脑一片空白,他惊恐地看着怀里微微笑着的von,神父僵硬着移动了视线,最终停留在小刀上,

“你......真的要我这么干吗......?”

恍惚间,神父看到了von点了点头。

神父没有丝毫犹豫地伸出了手,慈悲的刺向von脆弱不堪的身体。

 

父亲,请不要自责了......

 

神父为自己的罪孽,在天使像前忏悔。

少女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切。

 

父亲,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神父写完最后一篇日记,饮下了最后一杯的红茶。

少女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神父停止了心跳。

 

父亲,我想再见你一次......

如果可以的话,

仅仅只有一件事,我想传达给你,

父亲,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少女穿着雪白的洋裙,抱着因毒药而面目狰狞的神父,轻轻哼着摇篮曲。这次的少女没有哭,她平静着,平静着流着眼泪,暗黄的灯光下,留有神父最后的话语。

 

致,我最亲爱最亲爱最亲爱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亲爱的女儿翠丝特:

真是抱歉啊,我没有尽到一位合格的父亲的职责,我原本以为至少我还是一位合格的神父,直到我意识到自己杀了两个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这个没用的父亲没有救下你最最亲爱的诺亚哥哥,我这个没用的神父还见证了一个生命的凋零。犯下如此的罪过,想必天使是不会饶恕我的吧......最后作为你的父亲,我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很多很多的幸福。

你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没用的父亲

 

 

 

0.3

 

  少女最终还是被抛弃了,无论是被亲人还是被年长的友人。

  少女不恨,

  少女只是祈祷着,

  祈祷着他们可以得到幸福,

  少女时不时会想,

  以前的时光是多么欢乐......

  可是回不去了,

  少女选择了将这份记忆保留,

  哪怕回想起来会给少女带来无比的痛苦,

  少女独自一人,承受着这巨大的痛苦,

  慢慢长大了。

 

  感情开始宣泄,诺亚看到面前少女的灵开始低声哭泣,但是少女平稳温柔的声音还在诺亚的脑海里回响:

  少女在想,这一切会不会都是自己的错

  即便少女没有错,

  少女开始寻找,少女越发的想见到父亲,

  少女感觉自己的情感开始不正常了,

  渐渐的少女意识到自己的扭曲,

  少女向着天使许下了最后的心愿,

  少女希望能与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再也无法克制的诺亚挣扎着向少女跑去,诺亚扑向少女,意料之中的,他摔倒在地上。无法触碰的少女在孤独的空间里哭泣着,哭泣着,哭泣着,祈求着。

  诺亚握紧拳头猛地砸向了地面,无边的黑暗荡起了层层的波纹仿佛在嘲笑着。

  哭泣的祈求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少女轻轻啜泣着,转过了身。没有听见少女的哭泣的诺亚也从地上爬起,与少女对视的瞬间,诺亚看到了释然。

  诺亚哥哥,不要自责了,这是翠丝特选择的,

  少女温柔的声调再次在诺亚的脑海里响起,面前的少女双眼红肿却静静的笑着,

  诺亚哥哥,翠丝特见到爸爸了哦,现在的翠丝特也是很幸福啊,所以诺亚哥哥不要自责了,帮翠丝特好好的善后可以吗?翠丝特这次不经思考的行动想必给诺亚哥哥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吧,在这里,请允许翠丝特道个歉。那么翠丝特差不多也要回到爸爸身边了,诺亚哥哥......

  “来生再见。”

  无法言喻的心情瞬间填满了诺亚,诺亚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

  “啊啊,来生再见,我最最最最最最最亲爱的妹妹。”

  在朦胧之间,翠丝特对诺亚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聚集成翠丝特的光芒从她的脚开始慢慢消散,最终,只留下冰冷的尸体,漫天的繁星和哽咽的诺亚。

  谢谢你,诺亚哥哥。

  少女牵着藏在黑色斗篷下干枯的手,幸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