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甜蜜、不真切的泡沫

1939年9月25日

沙夏保卫战

赶走了莫名其妙执行静坐战的两国盟军,帝国陆军集团终于能够安心地对罗兰进行最终的入侵战。但当罗兰的残军被逼入沙夏后,这座城市的军民却爆发出无尽的爱国之心,把帝国军队的攻势阻拦在了沙夏防线之外十余天。

为了避免进入巷战引发多数的伤亡,帝国南方集团军群参谋长曼施坦·希提出了空军袭击战术,得到元首海特拉批准。而今天,帝国再次正式发布空袭警告,勒令沙夏投降——但是,沙夏城中的军民却没有一个懦夫,仍然坚定地把帝国人挡在了防线之外。

面对这样硬骨头的对手,帝国军既有些敬佩、又无可奈何,只能在战地里等待起来,等待明天下午的空袭。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直高昂的士气却不免受到了些许挫折,人们不由沉默起来——不管是帝国军,还是罗兰军方。

但是... ...也就是在这个下午,战局产生了变化。

“那是什么?谁告诉我那个愣头青是怎么回事?”

站在沙夏战线后方,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伦德施泰格举着望远镜,惊愕地用帝国语大叫起来。他旁边的参谋长曼施坦·希不明所以,还以为战线出了什么事情,便连忙靠了过来。

听见自己的好友参谋长的脚步声,伦德施泰格脸色难明地递过了望远镜。曼施坦·希微眯了眯眼,心有疑惑地接过了望远镜。他近乎无声地嘀咕了一句老友的失态,便拿起望远镜朝远方望去。

“**,我的天,那是个什么愣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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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战线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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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不杀!放下武器向我军投降!”一个高大的男人身穿破旧的帝国陆军一等兵军装,手持一把突击者38,飞快地在子弹间穿梭。他身后的队友伏在战壕里,只能呆呆地望着那像天神附体一般的男人独自冲锋。

尽管罗兰的军力已经崩溃,但此刻还待在沙夏防线里无疑都是拥有炽热心灵的爱国士兵。能够拖住突然发动闪电战的帝国军在沙夏城下这么久,已见他们的勇猛。见到一个士兵居然敢独自冲锋,防线内的罗兰残军不禁都生出一股剧烈的恨意。

奥格拉·纳萨尔,罗兰最后的骑兵排排长红了眼,咬住下唇强忍住出战欲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帝国士兵顶着枪火靠近,嘴里喊着狂妄的话语——他很高大,魁梧的身体把军装撑得有些变形,冲锋仿若不怕死、却又十分敏捷地躲避着子弹,很快便来到了防线前。

奥格拉看着那距离自己不过数十米的家伙,愤愤地拔开一颗手雷的保险,朝着那人的方向便丢了过去。那个帝国士兵先是微微一愣,但马上便跳到一旁趴低身体,一梭机枪子弹几乎擦着他身体掠过,却没能在他身上造成伤害。那枚手雷落在他原本位置的远方不远处爆炸,也同样没有能够伤害到他。

奥格拉回头望了望自己那伏在战壕下的爱马,手指不自禁摸向了腰间的骑兵刀。他很想就此带着爱马率先冲锋,杀死那个帝国士兵削弱对方的士气,但碍着帝国人的炮火,他终究还是忍下了这个念头。

罗兰的骑兵排可以不怕死,可以在帝国人的装甲部队前依然进行冲锋,可这却什么都做不到——哪怕被堵在沙夏里,奥格拉也再不能骑上自己的爱马冲锋,只因为在那些炮火面前,他们已经失去意义。

但这会那个帝国人更加靠近了,他嘴里仍旧喊着要罗兰士兵朝他投降的话语,手中的突击者38也象征性地朝着这边射了几发。而在他身后,那些本来接到命令准备以逸待劳的帝国士兵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总司令伦德施泰格虽然皱起眉头,心中却开始思考就此发动局部攻击的可能性。

奥格拉的连长从另一头赶来,看了看远处的帝国军战线。亲自拎起一把从帝国军俘虏那拿来的K98,瞄向了那个帝国士兵。

那帝国士兵一个灵活的翻滚躲到了旁边的石堆掩体,正借着掩体往外窥视,忽然一发子弹打在他的脸侧不远处,飞洒的石屑让他难受地闭上了眼睛,忙躲回了掩体内。

“奥格拉!”

托马什·马耶夫斯基连长放下步枪,低下身子朝旁边信任的排长吼了起来,奥格拉马上抬起头,对上了连长那双微红的眼眸。这年近半百的汉子嘴角肌肉颤抖着,下唇全是自己咬出的血。

“我命令你马上杀死那个士兵!”托马什定定地看着面前年过半百的排长,用最炙热的话语激动地嘶吼道:“再这样下去,帝国混账就会在那个家伙的鼓舞下发起进攻了!”

奥格拉最后一次咬了咬自己下唇,他回头望向自己那匹爱马,重重地点了点头。

托马什忽然松了口气,他深深地注视了这骑兵排长一眼。奥格拉穿着祖国那身代表骄傲与荣耀的骑兵制服,缓缓地对长官敬了个礼,才猛然跃出战壕,把手放到嘴里发出一声口哨——那匹看似慵懒的白马忽然站直身体,一个小撤步后朝前跳去同样跃出战壕,追上了奔跑中的奥格拉。

奥格拉笑着看向那匹沾染了些许污秽的高大白马,伸手抓住缰绳一个熟练的翻身上了马背,从腰间抽出了那把长刀。但马上一发突击炮便从远处射了过来,在白马身旁不远处打出个大坑——白马虽然受了惊,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带着战友坚定地冲向了那个帝国士兵。

而这会,远方的帝国人们也纷纷动了起来,在命令下从战壕内冲出。

那帝国士兵从掩体后探出半个身体,刚想用枪瞄准那白马骑士,马上战壕处又闪起一道狙击镜的亮光,把他逼回了掩体里。但他却不死心,一个翻滚拎着枪从掩体后靠近另一个掩体,子弹没准头地扫射那匹白马,却没有打中。托马什后知后觉地开了枪,却没能击中那灵活的帝国士兵,眼看帝国士兵争取到机会,他不禁有些心急起来。

那帝国士兵默数着对方的射击频率,在新的掩体后探出身体,把枪口对准那匹白马,但下一刻,他脸上便闪过一丝愕然——奥格拉的身后接连响起口哨,那些残存在战壕里的骑兵部下接连离开安全区域,骑着他们的马儿追了过来。

刹那间,曾被称为蠢货的罗兰骑兵残部全部出现在战壕前方,有序地形成冲锋阵势向着帝国军步兵刺去!

那帝国士兵先是怔了一下,但马上便缩回头去,躲避了托马仕的又一发狙击。

“蠢货!”奥格拉吃惊地往后探去,不禁气得痛骂起来:“一群大笨蛋,你们跟着来干吗?是嫌帝国人的炮火战绩不够辉煌吗?”

领头的彼得下士没有说话,沉默地把长刀咬在嘴上,他单手扳开步枪的弹仓,用腿夹着熟练地上好了子弹,在手上转了个圈朝着奥格拉的方向开了一枪——子弹从奥格拉脸侧飞了过去,把远处战壕探出头的一个帝国士兵直接射杀。

“为了沙夏!”

把步枪放在马背上,彼得下士举起长刀高吼起来,他身后的骑兵同他一样纷纷举起了长刀,一同用最炙热的声音高呼道:

“为了罗兰!”

奥格拉怔怔看了自己的部下高吼着越过战壕,朝着自己这边聚合过来,一时间眼睛都热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于是罗兰最后的荣耀骑兵排就此集合,汇聚成梯队朝着帝国军冲刺——托马什吓得忘了去狙击那个帝国士兵,气急地朝着骑兵们怒吼起来,要让他们赶紧撤回。

可是,此刻那些骑兵却没有再听他的命令了。兴许是听不见,兴许是没有这个打算。

看着身边情绪激昂起来的罗兰士兵们,托马什意识到了什么——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了目光,朝着守军们发布了支援命令。

奥格拉率先来到那帝国士兵所在的掩体,他的白马身躯一展,直接从掩体之上跳了过去。那帝国士兵没有意料到这一点,刚想抬枪射击便被一刀砍在抢上,直接把突击者38冲锋枪砍落在了地上。接近着又是一阵马蹄声逼近,彼得骑着马从旁边杀出,挥舞长刀朝着那帝国士兵的脑袋砍去。

那帝国士兵就势打了个滚,从彼得的马下滑了过去,还没站直身体他便伸手抱住彼得的腿,直接把彼得从马上拉了下来。奥格拉没有想到这帝国人脑子转的这么快,刚想拔枪支援彼得,却因为两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迟迟没能开枪。

彼得虽然人高马大,但他身下的帝国人却更加高大魁梧。他的身高怕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军帽在扭打间掉开、露出了一头漆黑的乱发,眼里闪着坚定的信念。尽管彼得把他压在身下,但那帝国人的力气却比彼得大得多,完全是把彼得当做了肉墙在使用。

彼得挥刀就想用刀柄敲击对方,却没想到对方不躲不闪、直直一个头槌打了过来,把彼得敲得有些眩晕,手上的长刀也失了准头,敲在了帝国人头侧。他身后的爱马焦躁地来回跳着,一蹄子踩向那个帝国士兵的腿——帝国士兵眼中闪过一丝痛意,但马上便意料到什么,抬脚踹在那马的腿上,把那匹马踹得摔倒。

彼得刚想破口大骂,但那帝国士兵马上便箍住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拖开来——奥格拉在旁边虽然焦急却没法救援,这会远处的帝国人也逼近过来,那些骑兵无畏地冲向帝国士兵们,迎着枪火冲锋。

仅是一轮射击,那些靠过来的帝国士兵便死伤惨重,只有少数步兵幸运地躲开枪林弹雨,开枪射杀了一些罗兰骑兵。但好景不长,随着一发炮火在骑兵间炸开,帝国军的装甲车重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沙夏守军把炮火打击对象瞄向那些装甲车,可还没等还击,敌人的炮火便压制住了他们。

奥格拉意识到该马上撤退,把对方的炮火与装甲车引向灵活的骑兵了——但地上的彼得还在跟那帝国士兵扭打,让奥格拉只能怒吼着发令后跳下马去。

可就在奥格拉下马的瞬间,那帝国士兵眼中却闪过一丝冷酷,双手绷紧力气扭断了彼得的脖子,一个翻身跳过那匹腿部受伤倒在地上的马匹、夺过马鞍旁边的步枪对准了奥格拉的头。

“放下武器,向我军投降。”

这个高大的帝国士兵站在奥格拉面前足高出一个头,但马上他便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靠到了马后,很机警地躲避可能有的狙击,才抬枪指着奥格拉,用流畅的通用语逼迫起了对方。

奥格拉抓住长刀的手指紧了紧,关节都有些发白。他闭紧了嘴,双眼如同恶虎一样盯着对方。片刻,他苦涩地笑了笑,挥刀砍向了对方。

一声枪响,奥格拉的血飞洒在身后的白马上,那白马惨然一叫,朝着士兵扑了过去。

又一声枪响。

那士兵放下枪去,眼神黯然地望向把骑兵排包死的同僚们,他们的炮火已经打崩要塞一角,估计今日确实地可以拿下这里。

“呼...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来,望向了天空。

沙夏的天空同样有些黯然,是灰暗的,战争的颜色。它默默注释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因着战争而没了好脸色。

“芬里尔!”

一个帝国士兵在冲锋中发现了呆滞的帝国士兵,惊愕地喊了一声。高大的帝国士兵回过神来,望向自己的那位同乡,微微地笑了一下,从地上拎起了骑兵排长的那把长刀。

“你完了,你这么冲动莽撞,一定会被处决的... ...”

同僚靠近过来,推搡着他一起冲锋,嘴上还念着他的个人英雄主义,但马上他便看见了地上的两个骑兵。望着那两骑兵的军衔,他默默地停下了未完的话语。

被称为芬里尔的高大士兵微微耸了耸肩,转头推搡起对方来。

“别发呆了,走吧,沙夏就快可以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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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男人在碎石堆中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以一个骨折般的姿势躺着,但身体却也没什么大问题,他扭动几下便让骨头全部归位。

只是脑袋里似乎缺失了什么东西,有种莫名其妙的空虚感,却又似乎多了什么奇怪的记忆——他默默把手摸上脑门,不明白自己脑海里的影像与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明明什么伤也没有,脑门光滑、毫无损伤。

说不出口的感觉。

一确认完毕,他便把这些无意义的事情抛在脑后,从碎石堆上站了起来,双眼略显无神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悬崖的下方,找不见阳光、阴暗无比,四处满是碎石砂砾,甚至周边还有粉碎的人类尸体,被爬虫类密密麻麻地攀附着,但从尸体的腐烂程度上看,并没有离死亡时间太久。

莫名的饿呢。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向背后。

没有!

男人的眉头一跳。

他心里那份空落的感受似乎终于得到答案。

他想起来了,关于自己掉下来之前的那些事情。

男人脸上闪过受伤的神情,无神的眼眸慢慢蓄起残酷的捕食者神彩。

他重重闭上双眼,感应着心底与那东西所链接的‘锁链’,借由‘锁链’的存在,他终于得到了回应。

在不算太遥远的方向。

但是,有很多想要伤害她的人。

他慢慢咧开大嘴,放声嘶吼,脸上全是野兽的癫狂。

不择手段。

不惜代价。

要追回她。

要追回她!

两把巨大的手枪从袖管里冒出来,被男人紧紧握住。他抬起头往悬崖上方望去,身上的衣服破洞慢慢被体内渗出的漆黑沙子般的物质‘修补’。

片刻,他的外表不再有任何‘损伤’。

要去接她。

他的心这么喊道。

一定,要去接她。

他的心这么咆哮。

不择手段。

不惜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