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清晨伴随火烧般的朝霞来临时,硝烟和尸臭味还残留在冰冷的空气中。
洁莉蒂安和塞拉两人比换岗的哨兵,更早的骑上了战马,准备好踏入敌人的巢穴,去进行一场危险的谈判。
“第十三军团,波罗百夫长向长公主殿下报道!”
在两人准备走出军营时,一名光头还留着胡茬的中年骑士,策马迎了上来,右手握拳轻捶胸口,用嘹亮的声音向洁莉蒂安行礼。
看到这名‘不速之客’的出现,洁莉蒂安立刻就向塞拉投去了视线,而果然后者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波罗百夫长在上次的作战中十分勇猛,士兵中的声望也很高,作为您的护卫不会有任何的不妥。”
塞拉一脸平淡的说出理由,完全不给洁莉蒂安反驳的机会。看到自己的友人如此‘蓄谋已久’,洁莉蒂安也只能叹了口气点头同意那位波罗百夫长入列。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明白吗。”
“是,长公主殿下!”
留下这句嘱托后,洁莉蒂安才勉强接受了波罗的入列,三人同行了一段时间,当太阳整个从地平线上😠时,三人的目光中,那座建立在雪原上的城堡一点点的放大,而城堡内的士兵也因为她们的出现而纷纷爬上墙头,举起弓弩警戒起来。
无法避免的压迫和抗拒如潮般的袭来,但洁莉蒂安的内心却稍稍的比之前安心了一点。
“站住,不要再往前一步了!”
城墙上的守军探出头,手中的弩箭对准了那批不速之客。或许是因为那队骑士身上锃亮的铠甲和皇家的旗帜,或许也只是因为人都不想死的太快,一时间守军虽然都因为他的呼唤全都站上城墙警戒,但没有一个人轻举妄动。
“我是洁莉蒂安。卡萨姆,国王劳伦特.卡萨姆陛下之女,我以卡萨姆王国北方平定军元帅的身份,请求与洛尔公爵谈判!”
洁莉蒂安牢牢的握住手中的旗杆,虽然是被人居高临下的戒备,但锐利坚定的目光和那不存疑惑的声音,让守城的士兵都为止一震。
在外人眼中威风凛凛的女武神,现在也不过是咬紧牙关,忍受着来自沉默的煎熬。
但,那双水蓝色的眼睛,从未向身后移去视线。
终于,吊桥铰链的嘎吱声打破了这段令人难受的沉默,随着吊桥落下城门也随之打开。
洁莉蒂安策动缰绳让胯下的战马前进,在她踏入城堡的那一刻,那些伤痕累累的士兵都像是要把她包围一样的站起来,哪怕是已经残废的士兵都杵着长枪,向他们的敌人标明自己的决心。
甚至她能在其中,找到一些昨天仅有一面之缘的敌军士兵。
刺人的视线从四面八方犹如箭雨般的袭来,洁莉蒂安虽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但攥紧缰绳与旗杆的手心早已满是冷汗。
“没关系的,有我在呢~”
恰好的时机,塞拉微笑的身影出现在洁莉蒂安身侧,位置还要靠前一些将一部分目光给挡住了。
“那个南方的皇帝老头,就是让你来做说客吗,公主殿下。”
正想对自己的挚友回以温馨的话音,一阵稳重的话音打断了二人的交流。
洁莉蒂安立刻收回了面对朋友时的表情,她翻身下马走到那声音的主人——一名两鬓斑白的骑士身前,右手握拳轻捶胸口庄重的行了一礼。
正想对自己的挚友回以温馨的话音,一阵稳重的话音打断了二人的交流。
洁莉蒂安立刻收回了面对朋友时的表情,她翻身下马走到那声音的主人——一名人到中年的骑士身前,右手握拳轻捶胸口庄重的行了一礼。
“我很荣幸见到您,拉文公爵,我代表陛下……”
“省省你的客套话吧小姑娘,我认识你父亲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拉文公爵抬手制止了洁莉蒂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身上的盔甲早已破破烂烂,头上绷带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饶是如此那张被血迹硝烟盖住了本色的脸庞,也仍旧没有丝毫软弱的痕迹。
“我是说,你真正的父亲。”
“……我来此地,仅仅是代表陛下来要求您投降,其他的事情……”
“那么我问你,那个南方佬的皇帝,是不是已经向我许诺了一个特赦,还保证我和我的士兵都能安全的离开,并得到一片足以养老的领地?”
“嗯,陛下的确如此向我表示过,只要您……”
“你相信你口中的那个国王所说的一切吗,相信他会放过一个‘反贼’?”
“是的,我相信。”
没有任何犹豫,在这件事上,洁莉蒂安能够鼓起勇气用坚信的口吻回答他的质问。
“看来,他们果然把你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南方人了。”
冰冷异常的发言从拉文的口中传出,让洁莉蒂安剩下所有的话全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看向她的视线,已经从最开始的审视变成了现在彻底的敌视,甚至连四周那些追随公爵的士兵,也如同受到了某种讯号一样,隐隐的投来更为刺人的视线。
洁莉蒂安像是被利刃抵住咽喉似得,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塞拉连忙上去将她护在身后,她眯起眼睛放射出警惕的目光,手已经按在了后背长枪的枪柄之上。
而一旁的波罗,也站在了两人之前,手抓着剑柄横在腰间,目光警惕的四下扫动。
“我拉文这一生,唯独两件事追悔莫及,一我没能在你的生父最需要的时候与他一起并肩作战,二……”
“我没能保护,我宣誓效忠的君主唯一的女儿。”
那是,仿佛视作眼前的少女已经死去般的决然发言,拉文如此说道。
黄昏的夕阳悄然沉入山脉,冰冷的夜风夹杂着硝烟和尸臭的气味,掠过洁莉蒂安表情僵硬的脸庞。
“回去吧公主殿下,如果您还记得我们北方人宁死不屈的传统,就不要让我活活的饿死在这里。”
“让我这把老骨头也在战场上,见识下帝国公主的英姿吧。”
说罢,拉文一挥手下了逐客令,城门再度打开,夜幕下城堡外绵延的篝火将夜空照得通红。
“别太放在心上了,这不是你的错,他走投无路自然不会相信任何人。”
军营里,塞拉梳理着洁莉蒂安的长发,小心翼翼的用熟练的手法抚平毛躁,避免之后盔甲和头盔夹到发丝。
镜中的少女,是退去了戎装的公主,失去了往日里用威严勾住的面具,烦躁、不安甚至还有一丝的懦弱都浮现在那张漂亮的脸颊上,美丽如蓝宝石般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灰霾。
“你只要做你一直以来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好啦,你可是帝国平定北方边疆的‘胜利女神’,可不能在这里泄气哦~”
“这些我都知道,我明白,只是……”
“好啦好啦,别给咱只是只是了,真是的,来笑一个~”
“呜呜~”
塞拉带着小恶魔般的笑容弯下腰,双手伸出青葱般的食指点在洁莉蒂安的脸颊上,恶作剧似得往上拉起一道人造的微笑。
“脸又红了,哈哈,今晚帝国的红脸骑士看来是要大发神威啦~”
“可恶,看我怎么惩罚你呀!”
“失礼了,将军阁下攻城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帐外不合时宜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一闪而逝的少女时间,塞拉和洁莉蒂安又保持着距离,重新变成了往日里的‘常态’。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遵命,阁下。”
“塞拉。”
“我在。”
“对将军无礼的惩罚我会好好记着,胜利后再来找你‘清算’,所以别想溜掉哦。”
看着洁莉蒂安那微甜的笑容,塞拉同样回以会心的微笑,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做出身为骑士最庄重的承诺。
“谨遵与您的约定,我的小姐。”
第二日的黎明来临前,火炮的轰鸣撕碎了宁静的清晨,清扫了四周一切阻碍的帝国军,将城堡围得水泄不通。
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墙,在铁球的肆虐下不停的炸开一团团灰色的烟雾,碎裂的石块就像融化的冰川不停从墙面上剥落。
“士兵们,军官们,平定北方叛乱的战争将在今天画上终点!”
洁莉蒂安高举着矛旗,策马在列队的士兵间,高声呼喊,清冽干脆的嗓音,在呼啸的寒风下,传入了每一名士兵的耳畔。
塞拉和波罗则紧跟在后面,随后的一众装备精良的骑士,让王族的威严与对胜利的信心点燃了士兵们心中的火焰。
“我无法再允诺你们更多的条件,但我向你们所有人保证。”
“今夜,是这场内乱的最后一战,今夜之后我们的家园,罗伦大陆将永无战乱,丈夫能与妻子团聚,儿子能回到父母膝下。”
“士兵们,军官们,就让我们再团结一次,赢得这场胜利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塞拉看准时机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长枪,用最响亮的嗓门大喊道。
“神佑我身,至高之剑!”
“神佑我身,至高之剑!”
“神佑我身,至高之剑!”
军团震天的呼喊比起火炮更能震动人心,城堡内的拉文伯爵,站在主堡的阳台上面色凝重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在他身后的房间里,一大堆的信件、地图正在快马加鞭的被侍卫投入火盆中焚烧,库存的金币珠宝全都融化砸碎,埋入泥土什么都不打算给敌人留下。
“传令!”
“说。”
“送往其他领主们的信鸽中,‘辛格伯爵’已经送来用信鸽回信。”
说罢,传令兵将信件双手呈上。拉文伯爵那仿佛再度老去了十多岁的面庞上,看不出任何期待和希望,只是淡然的转过身从传令兵手中接过信件,直接撕开信封,取出信纸双目的扫过上面的内容后,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城堡里,还有多少贵族。”
“……”
半跪的传令兵沉默不语,他深深埋着头不敢去看伯爵的脸,虽然他并非贵族但一股油然而生的耻辱令他无地自容。
“看见脚下的船已经快要沉入大海,所以就提前跳海逃走了吗,罢了,让士兵们在城头升起白旗吧。”
听到这投降的命令,传令兵诧异的抬起头,当他的双眼看到那张如过百年的面庞时,所有的争辩、质问全都被咽了下去。
“然后,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你去做。”
说着,拉文伯爵在传令兵眼前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目光流露不舍的打量着这柄打磨光滑造型质朴的佩剑。
惊讶的神色在传令兵的眼中一闪而过,当他理解这份深意时,便沉重的低下头应了一声。
白旗在城头上升起的时候,帝国军的士兵差一点就要迈入城墙上守军的射程之中,那些帝国军的士兵们开始欢呼,率领军队的洁莉蒂安也在亲卫们的簇拥下,走到最前列。
‘会是陷阱吗?’
马背上的洁莉蒂安也如此考量过,但结束战争的选择已经近在眼前,就算是陷阱她也愿意踏进去,支付那份沉重的代价。
就在她刚刚来到阵前时,城墙下那扇被炮弹砸出几个凹痕的铸铁城门缓缓的打开,出城的不是拉文公爵,而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面对身份远远凌驾于自己的洁莉蒂安,他仍旧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走到距离十数米远的地方停下。
“我代表拉文公爵,向您,洁莉蒂安。卡萨姆殿下,献上这座城堡。”
说罢,他单膝跪下,将拉文公爵的佩剑举过头顶,双手献上。
“拉文公爵呢?他怎么没有出来?”
“公爵大人已经 回归到了先祖的怀抱中。”
在传令兵委婉的说出拉文公爵的死讯时,洁莉蒂安的脸上直白的表露出了诧异之情,但很快就从诧异变为了对逝者的尊重与悼念。
“至此,伯爵大人对先王陛下的效忠已经到死而止,先王和轮回的祖先们正张开怀抱欢迎他的到来……”
话音至此,那名士兵的话锋突然一转,抬起头愤恨的瞪着洁莉蒂安。
“而公主殿下你……你有先祖吗?”
“放肆!”
比起被侮辱的洁莉蒂安,塞拉策马到士兵身前厉声斥责道,按住枪柄的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我接受你的投降。”
洁莉蒂安没有发怒,只是翻身下马走到那名士兵身前,面无波澜的接过他双手呈上的剑。
而塞拉看向她的目光间,多了几分外人无法察觉的痛心。
“传令,让士兵们进驻城堡,升起旗帜。”
“……遵命,长公主殿下。”
当城头飘扬的白龙旗,被士兵拔剑砍下,重新😠红色的宝剑旗时,太阳才刚刚越过地平线。
洁莉蒂安站在落满余烬的主堡大厅内,手拂过那张属于拉文公爵的椅子,水色的眼眸里尽是复杂的神色。
塞拉静静的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而波罗则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脸上虽然写满无聊但还是一言不发的履行自己的职责。
“波罗百夫长。”
“在!”
波罗上前一步,站直了身子等待自己效忠的公主殿下发话。
“战争结束了,你打算做什么。”
“回家,我家乡的田地就在帝都外的郊区,我的妻子一直在那儿料理庄园,那里的葡萄再过几个月就会成熟,到时候用来酿酒是最好的选择。”
波罗有些自满的挺起胸口,而这平淡无奇的回答,让洁莉蒂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她一脸释然的转过身开口道。
“波罗百夫长,传令下去今晚设宴,让士兵们好好放松一下吧。”
“赞美您的大度,公主殿下!”
波罗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面朝洁莉蒂安行了一礼后,就大步流星的推门而去。
“别太勉强自己了。”
塞拉走上前,轻轻握住洁莉蒂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用这样亲昵的动作卸去友人肩上沉重的负担。
“没有,我只是在听到波罗百夫长的话后,忽然感觉……”
她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依旧白雪皑皑的窗外景色,那毫无生机的色彩下,几株树木的嫩苗是那样的引人注目。
“自己的责任,这场战争牺牲的一切,都变得更有意义了。”
幸福的笑容在她的脸颊上缓缓流露,看到她的样子,塞拉也在内心里松了口气,二人间浮现而出暖意驱散了四周的寒冷。
远离战场的另一片土地上,一队身着精致铠甲的军团行走在脚下北国的土地上,渐入寒冬的天气让他们每个人身上的铠甲都蒙上了一层霜,饶是如此他们也高举象征王家子嗣之一,纹有金色狮子图案的旗帜。
队伍中,一辆宽大到需要四匹马才能拉动的铁车,被数量众多的骑士保护在中央,车壳上烫金色的狮子图案无言的昭示着车主人的身份。
“从踏入这片不毛之地时,我就只感觉到了无聊,父亲为何要执着在这片无聊的土地上,而放着大好的南方沃土视而不见?”
头戴橄榄宝冠的年轻王子,怀抱着打扮雍容的贵族小姐,在装饰富丽的马车内一边享用水晶杯中的葡萄酒,一边对自己的父王发牢骚。
“这就是你带我来的原因吗,沃尼尔。”
怀中的少女挪了下脑袋的位置,让自己高贵柔软的金发更好的舒展开,浓妆下的眼眸散发着一丝诱人的雍容。
“当然不是,我的玫瑰。”
像是对待一碰就会枯萎的花朵般,沃尼尔露出满是爱意的微笑,手掌宠溺的拂过怀中爱人的头发。
“我追随父亲的脚步,是为了在他面前,在南北两境的贵族们面前,亲自向你求婚。”
“那你可以等你的父亲回到首都。”
“……我本想这么做。”
说着,沃尼尔面露不悦的一气将杯中的红酒饮下。
“但我的那个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他特意用加重的口吻补充道。
“她的军队在北方大获全胜,我若要继承父亲的王位,就一定要获得她的支持。”
“那~我父亲对你的支持又如何呢?”
她纤细而白皙如玉的双手勾住沃尼尔的脖子,轻轻一拉就凑到她耳边细声道。
“那是自然。”
沃尼尔顺势勾住她的柳腰,一把将其揽入怀中,脸上绽放的笑容简直像是看到了天使。
“兰立特斯家族同皇家的结合,将会让我们两家万事长存,而我们的子嗣……”
他的手就像一条顽皮的蛇向着少女的下腹滑去。
“也将永享整个大陆的繁荣与统治。”
这犹如许下誓言的话甜蜜的堪比毒药,四目相视的二人完美的沉醉其中,在这片狭小的温柔乡中尽情的缠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