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饱肚子是最重要的。
就算是再危险的境地也不能忽略饮食,因为饿肚子会死人,没有什么是比死更危险的。所以虽然既危险又紧张但还是先专心吃饭吧。
不过面前的男人似乎对看着我吃饭这件事感到有些不耐烦,终于忍不住开口。
“因为任务紧急时间有限,所以就借您吃饭的时间先讲明我们的来意。附近城市的哨卫观测到了有天人降临所以我们按照预案开始了对穿越者的搜寻。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们已经从您左边那位小姐的弟弟们那里得知了您听得懂我们讲的话,对于能有机会同您直接交流这件事感到十分高兴——而那边的小姐也不用担心,您的弟弟们暂时一切都好。”
其实要求吃饭只是拖延时间,直到现在我还在思考为什么会陷入这种突如其来的困境。
我们三个人从裁缝店出来后回到了烤肉摊,然而没来得及停下来喘口气便已经被埋伏好的十几个手持步枪的士兵围住,接着便被带到了附近的一栋建筑物内,这个满脸苦大仇深的男人的面前。
“在下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但鉴于情况特殊,本人现在代表帝国的立场。我此行的目的,简单而言,就是希望您能跟我回到帝国。”
埋头苦食的我偷偷看向正对面坐着的中年男子,男子虽然的确是在同我说话,但眼神却明显瞄着我身边的花田。我再次埋头看向桌下,兔子小姐的腿正抖个不停。
“关于理由,您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祖先亚当是穿越者。而因为您使用的是和这个世界相同的语言,我们有理由认为您来自和我们的先祖相同的世界。帝国是按照亚当留下的记述来发展科技的,相比荒土,您应该会对帝国的生活感到更加习惯。此外,您和您对原本世界的记忆也对帝国有着重大的意义,有些对您来说可能是不值一提的寻常见闻,对我们而言却是弥足珍贵的启示。因此我们将奉您为整个帝国的上宾,您自然也会得到与之相符的礼遇。无论是对旧世界的遗憾还是对新世界的好奇,我们都会不遗余力地满足您的需求——您的世界应该也曾出现过帝国,那么一个帝国能向您承诺什么也就无需赘述了。”
“您的提议听起来的确相当诱人。实不相瞒,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我已经开始有些思乡了。”
“或许帝国的环境可以缓解您的思乡之苦。”
“或许吧。但是,如果我拒绝呢?”
“那…也是无可奈何。如果您坚持拒绝的话,我会给您留下一枚印章,以这枚印章作为凭证,您随时都能自由进入帝国的领土并轻易联系到皇室。我们期待着您回心转意的一天。”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带着士兵以如此咄咄逼人的姿态来把我带到这里。”
“说来惭愧,在遍布魔法师的荒土上寻人既非易事也不安全,所以带士兵也是无奈之举。而且我们料定魔法师们一旦得到您定不会轻易放手,甚至不惜动用武力,因此我们持枪以对也是为了保证您有选择的自由。我们的枪口并非朝向您,而是希望能在魔法师的手中保护您和我们自己。”
没错,即使是现在,男人的身后仍有三个枪口紧紧指着我身边的花田。从他的立场而言,的确是无懈可击的理由。
“或许您从魔法师处已经听闻了一些对帝国不利的说辞而有所成见,我的行为和态度正是为了改变您对帝国的印象。相信您在亲眼观察过帝国后一定能明辨,即使可能会需要一些时间。因此我们不会逼迫您,但您也需要考虑在自己回心转意之时要如何从魔法师们的手中逃出——‘他们’与‘我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
话虽然讲的不甚友善,却仍称得上忠告——但
“他落到了你们手里才是真的有去无还吧。”
拍案而起的花田小姐显然不认同男人的说法,但先于男人回应的是三支枪上膛的声音。花田紧盯着面前的枪口许久,最后还是怏怏地坐回了原处。
如果她是战斗系的魔法师会不会直接打起来呢?
“就算这位小姐反唇相讥,我们所说的话在天人大人面前都会因为各自的立场而显得说服力不足,最后的判断还是要交给天人大人自己。”
男人将双手在身前架成人字形,从容地发起了质问:
“所以天人大人,您的选择是?”
下意识想要回避的我本能地舀起一勺饭,但在叮当的响声过后塞进嘴里的却只有空气。
盘子里的饭早就吃光了——我是不是紧张过头了。但紧张也是没办法的事,除非有人能帮我详尽地分析一下我现在的处境,否则我也只能继续紧张下去。
“嗯?”
微笑的男人摇了一下头催促着我。
咽下刚刚吃到嘴里的空气,再一口气吐出来:
“很抱歉不行,我不会跟你们走。”
男人并没有显得意外,保持着手上的姿势将头伸了过来:
“我能听听理由么?”
我一边将身体后撤,一边想方设法为自己胡乱给出的回答编造一个理由。
“嗯,事实上是因为——因为——因为我已经和这位小姐私定终身了。”
既然进一步会发生什么没法猜测,那两边的区别也就只是美少女和丑大叔的区别了。而且直觉也告诉我眼前的人不可信。帝国与我的利害关系,绝非一言能尽的,只言利而不言害的他既然表示可以轻松地放我走,那留有后手也再正常不过。
听到回答的男人脸上摆出了“你说啥”的表情稍稍愣住了一下,随即又大笑起来。
“如果您是在讲笑话的话那我还真的被你的幽默感折服了。”
“不,我是认真的。”
“您从降落到现在为止也不过一天不到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和某人私定终身?您在开什么玩笑!如果您只是喜欢漂亮的女孩的话帝国崇拜天人的年轻女孩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没等我回答便突然说出这话的花田让我都吓了一跳,在我于惊愕中转头看向花田时,她已经猛然站起,接着不由分说地俯身将自己的双唇合在了
我的嘴唇上。
寂静。现在这个空间里没有傻掉的应该只有花田一个人了吧,如果她不是疯了的话。
花田粗重的鼻息激活了我僵住的意识,可惜清醒之后我并没有好好感受这浓烈到窒息的一吻的余地——瞠目皱眉的花田正紧盯着我,就算无法读懂她具体想传达什么意思,她眼神中的急迫还是显而易见的。
直到自动步枪摔落地面的声音相继响起,花田终于移开了双唇,转而掏出一个手帕捂住了我的口鼻。
“要呼吸的话就捂着这个,不然你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昏睡过去的。”
我看向四周,房间里除了我和花田之外的人都已经昏倒了。
面色泛红的花田还在微微喘着粗气,嗅着带有少女香气的手帕的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色 气。
“这…是魔法么?”
“算是吧,花粉而已。来的路上我在室内外都留下了花种,不出意外的话看守外面的士兵应该也已经昏过去了。”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逃走。”
“兔子小姐呢?”
“随你喜欢。”
“——我明白了,谢谢。”
把花田给我的手帕系在脸上,然后抱起趴在桌子上,裤腿间还在滴答滴答地滴水的兔子小姐。
“对了花田小姐,你的花粉有让人失禁的效果么?”
“没有。”
“果然啊…”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过分,但幸好她现在失去了意识,不然事情还要更麻烦。
花田打开房间的门走在前面,我抱着远比想象要轻的兔子小姐跟在身后。外面除了昏倒的士兵并无旁人,附近的人是躲起来了还是被驱赶了不得而知,总之宁静得吓人。
“快,别磨蹭了!”
从刚才开始花田小姐就一反常态地显得格外冷漠——感慨于她应对危机时的冷静,我也跟着跑了起来。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先回小院,然后和剧团的所有人转移到备用据点。时间紧急,明天我们就会成为整个帝国的通缉犯了。”
“虽然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实际上真的有这么——”
毫无征兆地、一道电流穿过了还抱着天真想法的我的脊髓。
“砰!”
突兀响起的枪声盖住了我的声音,同时在左肩传来的冲击与剧痛之下我向前摔倒下去。
我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从怀中飞出的兔子小姐,但在触及之前意识便已经消散了。
隐隐约约听到了谁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