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陷入了黑暗中不知多久,但既然没有做梦,那就应该是昏迷吧。
在我从昏迷中醒来后,第一眼所看到的是正抓着我的一只手,满目都是关切的花田。
此时我多希望自己是一只刚刚破壳的小鸡,这样就能恬不知耻地把眼前的女孩当作妈妈来撒娇了。
玩笑话暂且不谈,但我现在的确很想找个人好好撒撒娇,这也算是受伤后遗症的一种吧。
“啊,你终于醒了。”
发现我醒来的花田出人意料地闭上了眼睛,牵住我的手贴在额头上来回摩挲,仿佛捡回了什么宝贝一般,对此我也只能尴尬地笑笑。
“还是别这样了…怪不好意思的。”
但花田并没有放下我的手,而是将手抵在额前,声音也变得几乎要哭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在我还没能理解花田行为的意思时,她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我更加摸不到头脑了。
“为什么要道歉啊…是花田把被枪击中的我救了回来吧,我应该向花田道谢才对——啊、难道说留下了什么不得了的伤疤?还是说我在倒下后又中枪了结果有些要紧的地方没能治好…”
感到有些不妙的我慌忙摸向了自己的要害,幸而那里还是完好无损,不过这却令我更加困惑了。
“没有那种事,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但、但如果不是我判断错误,没想到房顶上还埋伏着狙击手的话,你也不会受到枪击…还险些丧命了,就算你因此而恨我、我也不会有怨言的。”
面对泪眼婆娑的花田,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嘛…会变成那样也不能怪花田吧,毕竟我自己也完全没想到帝国的人准备杀掉我——而且你不是把我好好地救了回来嘛。”
“会这样想也是只因为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已。你能活下来是必然的,我们没有失去你却只是侥幸——治好你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从一开始我除了把你置于危险的境地之外什么都没能做到。”
“花田你的意思我不是很理解,我怎么可能会治好自己…”
在解答我的困惑之前,花田终于放下了我的手,端坐着直视向我,显得格外严肃:
“希望你能对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有所准备ーー在那之前姑且容我问你一句,你认为自己只是肩膀被击中仅仅是因为狙击手打偏了么?”
花田态度的巨大变化也令我不能不认真起来,出于谨慎的考虑,我稍微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状况。
“大概不是吧,狙击手的位置离我应该不是很远,没有那种距离都能打偏的道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不能肯定,但当时狙击手瞄准的恐怕是你的头部,如果当时没发生意外的话,你的颅骨将会被直接击穿,那样的话无论是谁都没办法保住你的性命。”
说到这里,花田合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也就是在你面临死亡威胁的这一刻,你使用魔法的能力觉醒了。”
“你的意思是……我使用了魔法?而且我的魔法救了我自己?”
“是这样的。你的魔法属性是风,所以在生存本能之下魔力驱动了气流改变了弹道。不过因为是在命中的前一刻才觉醒,所以弹道的改变并不大。在那之后狙击手又开了数枪,都被围绕你身体的空气屏障弹开了。我也是躲到了你身后才成功等到前来救我们的六曜他们。所以并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救了我——而且风属性的魔力有很强的治愈能力,你的伤也是被自己的魔力治好的,从始至终我什么都没能帮上。”
“嗯、不好意思,刚才的信息量对我来说有点大,能让我先整理一下思路么?”
花田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我也开始把注意力击中在整理思路上。
从花田的话中可以知道的事有这些:
首先我能使用魔法了,而且是风属性。这一来意味着我有了自保的能力,二来也意味着我和帝国合作的可能性彻底为零了——不,枪响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了吧。
然后是风属性的魔法既能抵挡枪弹,也有治愈能力。以魔幻的常识来讲,不出意外的话风属性的魔法还有强化移动甚至飞行的能力以及一定的攻击能力,虽然现在和这么多魔法师为敌并不理智,但必要时需要逃走的话我也有逃生的能力。不过要逃过空间魔法的追击想来还是很难。
“嗯,我大体上明白了。但我还有几个问题不得不问。”
“这么快就接受现状了么?天人果然不一般呢。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花田的表情总算轻快了一点,但我却要皱眉以对了。
“一是为什么我会突然觉醒使用魔法的能力。你们也知道我原本生存的世界并没有魔法,而且这觉醒的时机未免也太巧合了——但如果你解释为只是幸运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你的确是挺幸运的,但是和巧合没有关系哦。魔法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在生死关头,或者说受到生命威胁时才能觉醒,无论对谁都是如此——当然前提是自身有使用魔法的潜力。至于你原本的世界没有魔法…可能是因为环境不同的原因吧。”
“等一下,也就是说每个魔法师都是经历了生死关头才觉醒的魔法能力?”
“当然,除了夏娃以外的人都是如此。魔法是潜藏在生命最深处的潜力,不用这样的方法就没办法激发。”
“既然是生死关头——也就是说有生也有死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魔法师的成材率将会低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话虽然是这么讲,但实际上真正因为魔法觉醒而死去的人并不多啦。一般的父母都是在孩子还小不是十分懂事的时候,用从高处把孩子丢到藏起来的海绵垫上之类的办法让孩子觉醒的,此外还有强迫小孩子从高处跳水和把小孩子关起来几天直到饿到昏迷之类的方法,总之都是有保险的。至于大贵族之类的还会请幻术师来做这种事,不过我没经历过所以细节之类的也不清楚。”
“就算有保险这样对待还不懂事的小孩子也残忍了些吧……而且如果孩子自身没有魔法天赋的话就只是白白吃了苦头而已。”
对于我的说法花田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父母为了孩子的未来考虑总归是要冒一些风险的,就算这样有些残酷,也总比等到孩子真的遇到生命危险再觉醒要好。毕竟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幸运,觉醒后获得的魔法就刚好能救自己的性命。”
“幸运原来是指这个意思么…我明白了。那能请你向我详细地介绍一下风魔法么?”
我不过是顺势提了很自然的问题而已,但花田的表情却因为这个问题明朗了许多。
“什么嘛,原来你对魔法还是有兴趣的,看你刚才的反应我还以为你开始讨厌魔法师了…害我白担心。”
“啊…是这样么。我只是觉得这个话题很严肃而已,让你误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叫我一声花老师我就原谅你。”
这种程度的事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吧…嘛,反正只是叫老师而已。
“花老师请教教我吧。”
“嗯嗯,虽然我能教你的不多但还是给我好好听讲哦。风魔法是最为基础和古老的元素魔法之一,不过现如今风属性的魔法师却几乎见不到,常见的风魔法也都是非常简单的术式。原因是传说亚当和夏娃的儿女中主宰风和光之魔法的巫女因为触怒了神明而被封印在了龙吟峡谷,没能留下任何后人,所以现在大陆上的魔法师生来都没有纯粹的风属性或是光属性,你应该是现存的唯一一个。也正因如此,留传下来的关于风魔法的知识很少,只有复苏之风作为简单的治疗魔法被广泛使用。”
“所以说只要是简单的魔法,就算属性不同也可以使用么?”
“就基础的元素魔法而言是这样,不过更准确的说法是自身的属性不合的情况下就无法和足够多的元素共鸣而驱动强大的术式。夏娃的子女们各自从夏娃处继承了不同的元素属性,然后随着繁衍而遗传,一部分古老的家系通过对通婚的严格控制将各大元素保存下来,更多的则由于组合和变异而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属性。比如我的家族的血脉延续的就是只有女孩子才能继承的花之魔法,我能用魔力催生出用作药和毒乃至食物的花朵都是拜此所赐。”
“花之魔法么…听起来很浪漫呢,但不论药、毒还是食物都是非常实用的东西啊…”
“虽然相比威力庞大的元素魔法,我们这些细枝末节的衍生魔法的确是更加实用一些……不过用实用来形容魔法总感觉不够尊重的样子,还是不要这样说了。”
“我倒是不觉得实用的说法哪里不尊敬了…嘛,既然你这么觉得那就这样吧。”
在由神明主宰的异世界存不存在哲学家都说不准,更不用期待会有什么唯物主义了。而且既然魔法经由血缘继承,那在魔法之国将魔法与血统论结合起来而神圣化也是必然——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改变人们的成见并不容易,更何况如果魔法真的是神明通过夏娃赐予人类的话,那魔法的血统论也并非毫无道理。
“对了,你能教我一下复苏之风的使用方法么?”
“复苏之风的使用方法?你不是已经用复苏之风把自己身上的伤治好了么,应该不需要我来教吧。”
“可是那个时候我又没有意识…”
“那也就是说使用复苏之风的能力是刻在你的本能之中的。这样好了,这里有一支枯萎的花,你来尝试让它恢复生机吧。只要在脑海中寻找‘复苏’的感觉然后使用魔力就可以了,对现在的你而言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难道没有咒文之类的么?“
“有是有啦,不过是作为一种和魔力共鸣的自我暗示。对于比较简单的魔法和十分熟练的魔法都不是必须的。“
说着,花田摊开了自己的右手,随即从她的掌心中生出了一支鲜艳的、像是牡丹的花朵。但花朵刚一停止生长,转瞬间就枯萎了下去,就和揠苗助长的结果一样。
“魔力么…我来试试。”
实际上醒来之后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所变化这一点也有自觉,但关于这种崭新的东西究竟是不是“魔力”,我并不能肯定。
将双手并立在身前,可以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旋聚集在掌心。想象着春日融融的感觉,让气旋以暖风的形式喷涌而出。如果只是这样就能进行治疗的话那还真是不可思议。
“喂、等、停一下!赶紧停下来呀!做过头了!”
虽然我本来有些担心魔法操作失误会有什么危险,不过花田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紧张,反而有些笑意。
收起双手缓缓睁开眼睛,被锦簇的花团所包围的花田显得非常困扰,看样子复苏之风效果拔群。
“我只是让你救活一朵花而已,为什么要用这么多魔力啊,难道不怕消耗太大再次昏过去么……而且还害我吸收不过来,都溢出来了!”
花田轻声抱怨着的同时大到垂落地面的花团也在渐渐缩小,最终消失于花田的掌心,连一片花瓣都没有留下。
“我倒是没有用力过猛的感觉,可能是第一次使用魔法还不习惯的原因吧。”
“没怎么用力就使用了这么多魔力么…看来你的元素亲和度非常之高呢。但既然能在重伤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自愈,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意料之中。不过就算是天人,神明对你的宠爱也很不寻常了,让人有一点嫉妒呢。”
花田嘟起嘴,故意显出小家子气的样子:
“要好好运用这份力量哦,一定能拯救很多人吧。”
——如果他们想要发起战争的话,的确是如此。
没有说出真实想法的我只是点了点头。
“对了花田,这里就是你所说的备用据点么?其他人呢?”
“嗯,这里就是我们的隐藏据点了,是地下室哦。”
说着,花田拉开了身边的屏风,将石室的全貌展现在我面前。
相当宽敞的石室被组合起来的屏风分隔出了许多小间,大概就以这些隔间作为每个人的寝室了。空间的正中有一个石桌,和昨天的会议桌并无二致。除此之外生活所需的各种设施都被省略掉了,即使对于魔法师而言很多问题可以通过魔法解决,这里也不像是可以久居的地方。
“至于其他人,因为那位盗贼小姐刚一醒过来就拦也拦不住地要去寻找自己的弟弟们,大家担心她遇到危险所以就去分头帮她找人了,留下我来照顾昏迷的你。”
“这样啊…”
逃跑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兔子小姐的弟弟们的确是我的失算,但就算想到了这一点我在当时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办法。虽然说是去帮她找人,但所有人都不会想不到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的话,我要如何面对她呢......
正当我为了兔子小姐和她的弟弟们的事感到担心的时候,花田一只手指抵着嘴唇,神秘兮兮地把身体凑上前来:
“也就是说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哦,人家有一些要紧的事情想要趁现在做呢,可以吗,天人大人?”
无法读出花田充满挑逗性的神情里究竟在盘算这什么,我对于要不要装傻这件事有所迟疑。
“可…可以吧…”
但是拒绝这样的美少女这种事谁做的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