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拓的天边泛起亮眼的鱼肚白,充满希望的微光透过穹幕和苍空,披散在人迹寥寥的小镇上。
边境地带的夜晚,永远是那么平和、安静————作为防御原初之森可能发生兽潮的第一线,来自松纳公国国王直属的戍卫部队搭建起一道由铠甲与刀剑制成的钢铁城墙,警惕并探索者被誉为“万物之源”的原初之森。
作为一个实权男爵,菲利普也因此没能拥有他本该拥有的私兵部队。
被火光掩盖着的士兵们,看不清面容,仅仅是站在简单搭建起的坚石护墙上,一动不动犹如雕像一般。
雪莱站在铁锚旅馆的公共阳台上,静静地眺望着,蓝宝石一般的瞳孔中闪烁着不定型的光彩。
距离店长给出的时间,没剩多少了。
就旅店和酒馆的开业时间来看,天空泛起鱼肚白时,便是一天中最为繁忙的时刻————一天的生意晨计,饭点收算,都是从此刻开始的。
手指轻点,雪莱指尖冒出一个小小的光点,围绕着青白色带有细微老茧的手指慢慢旋转,好似一只俏皮的小精灵,和它所喜爱的生物亲近、玩耍。
对于是否要答应店长的条件,救出露,雪莱脑海里还是没什么想法。
召唤出这一只光球,只是为了稍稍掩饰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脑子。
身后,被带回来的“情报商人”依旧处于深沉的昏迷状态,就算是利用“清醒术”这样的刺激魔法,也只是让他稍稍转醒一些,但至于意思和记忆,还未回归。
总之,想问他问题,还得等一段时间。
正当雪莱的心情正如热锅上煎熬着的蚂蚁一般蹦跶不停的时候,铁锚旅店的楼下。
身穿火焰长袍的菲利普,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街道上。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一支军队。
施法者的军队。
身穿大大小小、各式各样法袍,就连年龄都有大有小、有老有少的一群人,携着法师特有的孤傲和神秘压抑气息,站在铁锚酒店门前的街道上,送货的几位货郎见到这一幕,不得不抱着自己的脑袋跑到一边,低头跪下。
威拓镇的管理者和所有人,在出乎意料的时间,守夜人都产生睡意打起瞌睡的时刻,就这么出现在这里。
那无悲无喜没什么情绪的面容,更是使得原本就压抑不善的气氛化作一块巨石,镇压在小小的旅馆上。
压得那苍老的脊梁不住发出呻吟。
“这不是菲利普老爷吗?怎么气势汹汹的啊!光临我们这凄凄惨惨的小旅馆,有什么事吗?”
死一般的气氛下,一个苍老而带有些讨好的声音打破了僵持之境,身穿白色衬衣、外面套着一件黑色褂衫的佝偻老头踏着一丝不苟却又有些行色冲冲的步伐,向菲利普的方向走来。
以往跟在身边的古奇诺人却不在身边。
仅仅看了一眼,菲利普也没管这个满脸讪笑贴向自己的老头子,继续盯着铁锚旅店那扇已然敞开的大门,透过那没有一丝灯光烛火,显得黑洞洞的大门,凝视着什么,双眼中,无形的火焰伴随着魔力的鼓动而微微跃动。
“诶呀,爵士老爷,怎么…………”
眼见菲利普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店长”老头更是无视那队戾气冲天的人马,使劲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往菲利普的身边靠过去。
还未等说完话,一道红光带着无匹的气势突然从一旁飞出,轰在老人那脆弱不堪的身子上。
“住手。”
皱了皱那对犹如隐含着点点火星的眉毛,菲利普淡淡地说了一句。
看着老人被烧焦倒下的一刻,菲利普身边一个紫色头发的年轻人笑出声来:“老师,我们来这里不就是给这些叛逆者一些惩罚吗?早动手和晚动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年轻人伸出的右手上,依旧在阴晴不定地发出一团又一团火花,仿若老化的喷漆口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燃烧。
“你知道,就凭你刚刚这一下,我损失了多少利益吗?”
菲利普狠狠地瞪了年轻人一眼,面色愈发不善。
“没事啦,我等下多出一些力,再逼问出些东西,不就弥补回来了嘛~~~”
“希望如此。”
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菲利普不再理睬,继续将自己的目光转向铁锚旅店的大门。
仿佛在等待着谁。
时间,就这么在僵持中,渐渐流逝。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苍穹上的黑色帷幕犹如蛋壳一般被光芒瞬间划破,露出柔嫩苍茫的内里。
铁锚酒店的内里,终究是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反应。
一道白线,从大门钻出,缓缓爬动到菲利普的脚下,围绕着他的身体旋转一周,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圈。
奇异的景象激起了好几位法师的警戒心,手里一抖,手里的法杖就发出来几乎无可遏制的光芒。
“别动。”
稍稍一抬手,菲利普便制止了躁动不安的人群。
“雪莱小友…………你在里面吗?快点出来!同为法师同僚,我不想伤到你!”
摆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菲利普高声喊道。
然而,回答他的,仅仅是一根黑漆漆的利箭。
划过菲利普那张中年成熟帅气的面庞后,尾羽上,沾染了一丝血迹。
血痕,在数秒后,凭空裂开。
“好箭法!”
犹如毫不在意一般,菲利普咧嘴一笑,眼中的火焰,更加兴奋地跃动不停。
“菲利普,难得一见啊,居然出现在这里,还把我手下的管家给打成这样,今晚,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很不高兴?”
“没错没错,我想,任何人对于自己眼里面钻进来的沙子,都会厌恶憎恨吧?”
不远处,铁锚旅店走出几个身高高矮不齐的人,身上的铠甲叮当作响,不算宽厚的身影上,一股莫名的气质油然而生。
带头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黑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一双白色手套上牵引着几根绿油油的丝线,不止延伸到何处。
一看到对方,菲利普的眼中,兴奋的神采更是如若原野上星星之火一般,蔓延冲天。
“马尔斯,你终于出来了。住在你这里的雪莱小友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同出来?”
傲慢中,菲利普完全不在乎眼前轮椅男子的反应,反倒是更在意隐藏在黑暗中,没有露面的雪莱。
但被称为马尔斯的青年面对菲利普的挑衅与忽视,却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在意的神情,只是用自己那修长细嫩没有任何皱纹于伤口的手指虚点空气,道道涟漪凭空荡漾,为沉寂如死水一般的气氛激起生动的波澜。
“他啊,只是一个客人,又有什么理由会帮我呢?”
面对不远处负手而立,带着笑容的菲利普,马尔斯那白中带绿的不健康脸色更是浮现出一抹不健康的嫣红。
“不应该啊,按你一如既往的做法,在这么劣势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利用各种肮脏手段来拉拢强者呢?更别说,那个小家伙的能力和手段,连我都不禁吃了一惊呢!”轻哼一声,菲利普笑了笑,“居然能够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内,通过结界术钻出一个空子,真是让我这个花费数十年才终于布置出一个全面监视控制性大规模结界的人感到难受啊!”
“现在的年轻人,可都是些不可小看的人物啊,你说是不是?”
嘴上述说着让老人遗憾的事实,马尔斯那对紫色的眼睛,移向菲利普身旁的紫发年轻人。
满是伤疤的小手上,短小精悍的青色法杖始终凝聚环绕着逼人的能量。
“嗯,废话不多说了,我今天来这里,你看着办。”菲利普那棱角分明的面部有一半暴露在初生的阳光那逼人的灼热光芒中,阴阳参半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还算得上是我的师弟…………虽然你的东西,很多都是从我老师手上偷来的,不过他老人家没追究的意思,我也就不打算追究了………………不过呢,今天这事儿,你多多少少得给我一个说法,否则………………还是那句话,你看着办。”
他脚下,老人浑身焦黑的尸体仿佛预示着什么,人肉的焦香味混合着那照应出尸山血海的威胁话语,更是给众人心头压上一颗沉甸甸的巨石。
“要战,便战,说那么多干什么。”
磅礴的战役从青年那脆弱的身体里迸发而出,化作一道几近可见的光膜,透过轮椅,从身穿铠甲,动作略显僵硬,没什么生气的数人身上穿过。
铠甲碰撞声,响彻在狭小而干净的街道上。
“你的身体,不足以允许你制作、操控这种程度的战士吧?”不屑地笑了笑,菲利普举起手,伸出一根手指。
天火连天。
作为专精火系毁灭法术的高阶法师,他手下的“法师团”,同样在这方面极为突出。
代表着破坏与侵略的火焰点燃了马尔斯身后,沉沉站立在原地的铠甲人们。
高温下,钢铁制成的铠甲在短短数秒的加热过程中熔化、剥离,显露出这些“人”,隐藏起来的真面目。
血肉与陶瓷混杂组成的人形怪物。
“噗嗤,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新做出的人偶,这也太劣质了吧?!是什么东西给你信心,能够用这些破烂东西和我一战的?”
强行憋了一下笑声,但最终,菲利普还是不顾形象地大笑出来,身上的火焰法袍也伴随着主人的笑声一同冒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就好像是一起嘲笑脸色阴晴不定的马尔斯一般。
“你再看看。”
“嗯?”
抹了抹迷糊了自己眼睛的泪水,菲利普将焦距放回到不远处的铠甲人身上。
青金色的铠甲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光,金色的液体流转回环,修复起它们被火焰烧成焦炭的躯体,以及破破烂烂满是光滑孔洞的厚实铠甲。
“自我修复吗?这倒是不错。”
看着在马尔斯手指轻点下,齐齐冲来的铠甲人队伍,菲利普从怀里掏出了一对指虎。
“真是不错的沙包啊!正好可以给我练练这段时间内新研究出的魔法!”
双眼燃烧起兴奋的灼热火焰,菲利普带上了那对指虎。
火光冲天。
浑身衣物都燃烧起来的菲利普完全忽视着自己身上那逼人可怖的烈焰,迅疾的身形卷起飞沙,将密密麻麻的鹅软石地面震出细小的裂痕。
一拳,爆燃。
相比身穿全覆式全身板甲,重得比得上一辆满载马车的铠甲人,菲利普那只拳头,实在是不够看。
可其中的威力,却震惊全场。
仅仅是一拳,庞大的力道透体而过,菲利普身上的火焰也牵引立体,变化成一直火焰巨龙,从他身后的巨大红色法阵中飞出。
所过之处,皆为灰烬。
收回手,抖了抖没有一丝伤痕的手掌,菲利普脸上,露出一个自信而嘲讽的笑容。
从他的身前,到马尔斯的一条直线上,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火焰的焦黑小径一路延伸,停在轮椅前的一寸土地上。
拥有强大恢复力的铠甲兵,在这一拳之威下,仅仅留存下离出相当距离的一只。
其余的,都化为一抹灰烬,融入到大地之中。
值得庆幸的是,一道淡蓝色的棱镜屏障树立在马尔斯眼前,将带有无匹气势的火龙抵挡而下,就如同洪水之中摇摇欲坠的堤坝,斩开了火焰。
“啊啊啊,还真动起手来了,天都快亮了,你还打算动手吗?这一片可都是些公共区域啊。”
如山般坚挺的巨汉从旅店大门的黑暗中显出身形,手上还拿着一个类似于攻城破墙大锤般的神圣权杖,叼着根长长的旱烟,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他那堆叠着肌肉的身体,不再是一如既往地披挂着抹布破衣,而是穿上一身标准的圣洁神官袍。
黄白相间的花纹上,隐隐约约中,女神的侧脸露出一个秘不可查的微笑。
“昆西老爹,好久不见啊,怎么,你也住在这里吗?”
“嘿嘿嘿,我可不太想和你套近乎。”咧着大嘴憨笑几声,大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不远处的菲利普摇了摇。
同时,旅店大门,显露出一个英姿飒爽、凹凸有致的女性身影。
一头金黄色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得众人睁不开眼。
西大陆血脉的象征。
“请问,您是哪位?”
“辛西娅,你当初欺负的那个女商人。”
远远地朝着菲利普扬了扬脑袋,一身专业冒险者装扮的辛西娅露出一个令花草树木皆为之失色的笑容。
听闻这个出乎意料的回复,菲利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噢,你是那个………………”
“旧事不必重提,我们现在,商量一下怎么处理处理现在的问题吧。”
说着,辛西娅将刀插在背上的赤红色大剑拔出,高举向前,柔柔弱弱的手臂没有一丝颤抖。
“你们是退,还是留,你自己决定。”
随着清亮声音的响彻,只属于清晨,带有一丝丝透彻心扉凉意的阳光洒落。
为仅存黑白的威拓镇,染上了多姿的色彩。
小镇,活了。
“如果说,我一定要动手,你们应该没什么办法吧?”
一直以来,菲利普脸上那谦和而傲慢的笑容,终究消失不见,换上的,是一张阴沉而满是杀机的神情。
话音落下,苍蓝的天空上,一道道看得见的涟漪莫名生成,宏大可怖的魔力从地脉流出、汇聚,形成一股庞大的魔力奔流,集中到天空中。
用魔法视界看去,如山一般高大的魔力团块,就这么静静地停在铁锚旅店的正上方。
这就是地脉魔法阵真正的力量。
“菲利普院长,你这样做,可不太好吧?”
雪莱那柔和温煦的声音在菲利普带领的“法师团”后方响起,传入对峙双方每一个人的耳中。
就好是某个咒语,激活了之前步下的伏笔。
被菲利普暂时遗忘的白色线条。再度活了过来,利用着他那远远脱离大部队的位置,画出两道异常夸张的轨迹,爬过墙壁与草丛,瞬间包围起整支“法师团”。
令人惊异的威胁感,从这个不甚明晰的图案中,传递到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雪莱小友,你这是?”菲利普第一时间转过身来,眼里的气势与自信之光开始晃动摇摆。
抱团凝聚在一起的铁锚旅店众人,同样远远眺望着脚踏两道青色法阵,手握一刻隐约跃动着细微蓝光的魔法水晶球凌空而立的雪莱。
市中心的钟楼上,露拉起短弓,一抹青色气旋包裹着镶起淡绿色尾羽、蓄势待发的十字棱形箭。
慑人的寒光,直指菲利普抬起的头颅。
“今天我只是一个中立者,你们要打去别的地方打,别来这里,我已经一晚没睡了,要是你们的战斗毁了我落脚的地方,就太难受了啊。”
摆出一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雪莱手中的水晶球,继续说道。
“这玩意是我老师交给我的,作为一个特制的‘法力之源’,我只需要捏碎它,就可以直接触发屏蔽法阵,开启留下的禁制。到时候,你们都得留在这里。”
正如同相应他的话语一般,地面上的菲利普一伙人脚下,苍白的法阵瞬间亮起,一张朝天咆哮的面孔浮现,正对着,天空中象征着死亡的星座。
见识与他们的实力一般平平无奇的见习法师们陷入骚动,齐刷刷看向他们的主心骨,脸上留下几滴冷汗的菲利普。
纵使是早已臻至高阶,几近于大师境界,菲利普看到这个从未见过的法阵,也不得不提起自己的警惕心,作出戒备之色——————从大陆最为出名、建校历史长达500年,由法师议会和委托所联合一同建立的拉尔沃学院出来的人,手中掌握着的东西永远是那么稀奇古怪、出人意料。
因为其古怪的外表而轻视的人,有太多太多,也早已因此化作一捧无息之尘,融入到大地之中了。
“还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否则,这’法力之源’我也快控制不住了。”
在静谧的时间中,所有人都能够看见,雪莱手中的水晶球,旋转着的蓝色光点愈发变大,慢慢地,充斥在整个水晶球的空间中。
惊人的蓝光,消灭了众人心目中以往的温柔安全印象。、
停留在地面上的诸多初阶和见习法师,恐怕从此以后,对于一贯发出淡蓝色光芒的辅助系魔法法阵,会产生某种强烈的心理阴影吧。
伴随着蓝光的渐渐强盛,庞大到远超出人类控制范围的魔力给予众人难以承受的压力。
几乎能够和天空那团聚集成山的魔力块分庭抗礼。
“菲利普爵士,您操控的法阵,想要压到我们,恐怕是没那么容易哦~~~”
抬头再度看了一眼雪莱游刃有余的样子,昆西那张粗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明亮笑容,咧开的大嘴里,洁白的牙齿明晃晃地排列着,向脸色不大好的菲利普耀武扬威。
由地脉驱动、供给的法阵,能够调动庞大魔力的同时,相应的,需要更加长的操控凝聚时间。
很久之前,便由拉尔沃学院发明并推广的“法力之源”,在这方面,可是远胜于此。
更别提它的使用者能够将匪夷所思的魔力储量注入其中,将之在短时间内制成一颗恐怖的法力炸弹。
只是,这种强大的力量是一种禁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这种法力量已经远超人类能够控制的范围,上升到大自然的层面。
不可控的魔力,短暂的生效时间。
雪莱这是在打一个赌————堵菲利普布下的大型地脉法阵没有足以抵挡这种威力的内部防护盾,堵菲利普珍惜自己多年经营下来的威拓镇,堵菲利普不敢损失自己“威拓魔法学院”那数量稀少而珍贵得不得了的学生。
白色学生袍的背后,已然被冷汗浸透。
“哼。”菲利普黑中带红的眉毛向上挑了挑,整个面容扭曲起来。
不妙。
这是雪莱内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随后,手中的水晶球轰然炸裂。一股庞大的魔力冲天而起,将已经凝聚起来的魔力团块冲散,同时也将完整如一的地脉法阵打破出一个巨大的孔洞。
大量的士兵正在涌来,除了极少数拥有相当力量的冒险者还在窥探外,整个市中心的居民,都已经躲入拥有由创世女神教会布下强大守护结界以抵挡天灾的教堂、政府、委托所之中。
这就是千百年来,人民在恐怖兽潮下训练出来的素质。
少去两层强大底牌在手,雪莱心中的底气,顿时减弱。
温柔的性子几乎要突破这层强势的表皮,展现在世人眼中。
破局的,是露手中,早已蓄势待发的短弓。
惊天箭芒,一闪而逝。
透体而过。
本不应该的一点就是,短弓按本身的性质来看,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么长的距离上狙杀敌人的。
当然,那得排除掉“万能”的法师们。
刚刚解掉雪莱手中底牌的菲利普还在冷笑,手里,正凝聚起一团猛烈而庞大的火焰。
下一秒,他那久经锻炼而显得气势勃发的身子,就如同一棵脆弱的小草般,被箭矢一串而过。
看到下一幕,雪莱不禁后悔,没有再在箭矢上, 多附加上一层“枯萎”附魔。
只有在火系魔法领域领悟极深才能够施放出的大师阶魔法。
“火焰肢体。”
最后,雪莱只得张了张嘴,挤出这几个字。
被箭矢穿过的菲利普,仅仅是将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转化为火焰。
真真正正的毫发无损————除开那巨额的魔力消耗外。
“你剩下的还有什么花招,都使出来吧。”
一脸冷笑的菲利普站在雪莱的正前方,火焰之墙护住身后的见习法师们,双手捏着指虎,对撞一下,零星火星四溅。
“呃………………”雪莱呆了呆,才回答道,“没,没有了。”
“那接下来,你做好一辈子做我奴仆的准备了吗?”
红色的身影在火焰之柱的支撑下,飞冲到雪莱眼前。
抬手,落下。
火焰之龙咆哮着,席卷而过。
手足无措的雪莱仅仅来得及举起法杖,撑起一个淡淡的白色光罩,便被熊熊火焰瞬间吞噬。
圆润的光罩就如同遇水即溶的尘土,在摇晃不定中支撑了不到一秒,便好似气球一般被戳破。
踏着有若实体一般火焰之柱的菲利普见状,不喜反惊,双手一画,凭空出现一个火焰制成的法阵。
竖起根根倒刺的红色屏障撑起,保护起除了一身红色长袍外,菲利普没有任何防具的身体。
在撑起屏障的一刻,菲利普身体正对着的四个方向,突然凭空裂开四个黑色的细缝。
各飞出一道锋利无比的风刃之光。
紧接着,又是四个方向。
又是四道风刃。
就这样,一片连绵不绝的风刃之海,从不断裂开的细小裂缝中飞出,击打到菲利普勉强支撑起的屏障之上。
有如风雨中的一页孤舟。
但没过多久,雪莱从不远处的屋顶上现出身形,喷出一口乌黑的鲜血。
如若断线的风筝般,摔下楼去。
菲利普眼尖地瞟见这一幕,一对指虎上顿时亮起数道红芒,气势为之一震。
“飞龙爆焰拳!”
吼出一个极为中二的名字,菲利普的双手化作看不清的留影,依稀向着身周八个方向,悍然爆出冲拳。
一条巨大的火龙盘绕在菲利普身周,旋转一圈,打散因为雪莱倒下而变得略略稀疏的风刃之海,垂直冲下,击碎正下方没有一丝人气的房屋。
不知名主人的房屋瞬间化作一片火海,隐隐约约地,一道亮眼的法阵在无边烈焰中,渐渐黯淡下去,最终消失。
风刃停止。
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菲利普落下身形,两脚生风,轻踏地面,飞掠而过。
与此同时,铁锚旅店的众人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威拓法师团”的成员们,依靠着菲利普留下的巨大火枪,看看抵挡着袭击的众人。
无论是身为神官却挥舞着巨大链锤、被统称为“圣杖”的昆西,还是利用门板大的红色重剑在透过火墙击打在齐心协力施放出来的护罩上的辛西娅,亦或是手指连动,派出不畏死亡,只知道前进的铠甲人疯狂攻击火墙的马尔斯,面上都带着凝重与认真。
尽管马尔斯拥有高阶法师的知识和实力,但对上早已进阶,成名已久,甚至拥有堪称大师级法师实力的菲利普,依旧是没有多少胜算。
雪莱的突然出现,以及给出的莫名其妙条件,出乎意料地成为了铁锚酒馆最后的希望。
火焰之墙的损耗,是会直接传递到菲利普身上的。
既然实力不足,单挑也不是自己所擅长的方面,那么,眼前的是,那就是自己唯一能够帮上忙的地方了。
即便如此,不断攻击着火焰之墙的三人,依旧是陷入了麻烦之中。
紫发少年带头,利用“魔法飞弹”这个基础很低,但却没有任何上限、高超的使用者能够发挥出惊人作用的低级魔法,打得三人连连后退。
少年手中,同样握着一个体积较小的“法力之源”,稍稍一挥手中的魔法短棒,一片带着紫色流光的弹幕便四散飞出,击打到马尔斯施放出的护盾魔法上。
蓝光闪耀。
撇开战斗着的“法师团”和铁锚三人,菲利普追到雪莱下落的地点,却并未在个个大门紧锁的街道上,发现任何可能的踪迹。
一个法师,又不是盗贼,哪怕是高超的隐身魔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身形彻底隐去。
除非有相应的人早已埋伏再次。
圣光落下。
枪芒和剑芒同时从两边夹击,空气摩擦产生的蜂鸣令人头皮发麻。
“去!”
猛烈的近身攻势,终于逼出菲利普掏出属于自己的法杖。
火红的轮转夹裹着风雷,架起两边的武器,将强大的力道卸至一边。
但这,只是开始。
如同优美的舞蹈,另一把剑从视觉的死角中钻出,切向菲利普的要害,而长枪,则好似一条灵蛇,摆脱菲利普的招架,戳出一朵朵象征死亡的枪花。
露和神秘的女仆装少女,一同出现在此处。
不远处,雪莱不顾嘴角的鲜血,单手举起。
一个紫色法阵出现在菲利普正下方,数道锁链如巨蟒一般,席卷而出。
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