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亦真亦假,世人却固执地相信真实终会战胜谎言。

殊不知,不是「谎言一定会被揭穿」,而是「被揭穿的才是谎言」。

如此一来何为谎言;何为真相?

区别只在是否被人揭穿。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注视着眼前,手电的光束穿过视界使黑暗中的事物晃动不已。倏尔红光闪动,刺过远处深邃的漆黑。少女灵巧地背起双手,双眸依旧呈现着那份意义不明的笑容。

尽管发饰仍旧是那只象征着萧路路的白猫,但少女眼中的神采已然判若两人。

「哎呀呀~又见面了呢,苏偌烊。」

黑猫歪过脑袋,齐肩的长发散到一边,五指如猫爪似的贴在嘴边展开。眼神温柔似水,却又恍惚间混着杂质。

禁区中的反叛者好似都认识她,更不对萧路路凭空消失、被黑猫取而代之感到奇怪。

我望着黑猫霎时仿佛产生幻觉、看见她背后有只猫尾扰动,十分可爱。但猫尾的末端长着尖刺。好似在柔软之中藏匿着危险。

一直如此,她给人的感觉仍然如初见时那样,可我又觉得哪里有了不同。

「回答我啊萧洛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老朋友直呼其名会很伤人心哦~更何况、那个名字还是你亲自取的呢。」

黑猫似能摄人心魄的双眸始终直视着我,笑意也自然得叫我心里恼火。我曾设想将来一天与她重遇,心想她至少会主动避开我,甚至面露愧意。可她却像从没有发生过那些故事。

「别再废话了萧洛洛,我不可能对你这种连亲妹妹都要陷害的人那样称呼!你到底把萧路路弄到哪里去了!?」

我上前一步狠狠地拽住黑猫的肩膀,不料她以难以预及的速度顶起左膝,直撞在我的腹部,顿然间我眼前一阵激烈的动荡,后背顺着诡异的怪力撞向后方的墙壁。

「你和我妹妹相处得不错嘛~不过,我可没有对自己的妹妹下过手哦。」

身体因撞击而不可避免地朝前倾倒,但在接近地面之前脸颊贴来冰凉的触感。

黑猫单手便抓住我的脖颈,举到离她咫尺之间停住。一时忘记了黑猫的体术甚至能踢穿车门,我不该莽撞到与她正面近战。遭受一击的腹部还隐隐作痛。

「呐~难不成你是觉得……我故意留下了线索引诱路路跑去典道市,为了让她代替我被指认为犯人吗?把亲妹妹当做替罪羔羊,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喔。」

我想要挣开黑猫的手,但她却像钳子一样纹丝不动,显然是对我的反抗游刃有余。

「难道不是吗?你做出这种事……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威廉,阿尔凯特,苏绘凛,多少人、有多少事情有你参与其中我根本不敢细想!佐藤和彦、艾露丝的事说不定也有你参与……那是当然啊!所有人、所有的一切对你来说区别只在于有趣与否不是吗……」

——亲妹妹在你眼中也不过只是关键时候拿来利用的工具。这样的话语我忽然没能说出口,因为我看见黑猫那双仿佛到世界末日也能一成不变的眼睛里……

竟然闪过一抹哀伤的雾光。

话语卡在喉咙眼说不出口。黑猫冰冷的手冷不防地松开我的脖颈,我忽然失去支撑而退回到墙边,捂着腹部站定了步伐。她轻轻地放下纤细的玉手。

「嗯。是这样啊。我就是这样卑劣到骨子里的人。明明你也是这样想的,这本来是真相。」

她的眼瞳仿佛一潭荡漾的湖水,那抹四季常在的笑意却晃得似要消失,湖上起雾是打算勉强留住它,让笑容的离去找不到方向。可不知雾茫茫的一片惹得雨也加紧步伐。

「但为什么那时的你,却要揭露那场谎言呢?」

被揭穿的「真相」站不住脚,摇摇摆摆。它卸下伪装,便为谎言。

起因只单单一句,「别再说谎了」。

当初的我如何看穿了她的谎言,现在的我已经想不起来。看见了她藏在心底的少女心结,还是察觉了她不该有的恋慕?又或许只是为了向她证明,是谎言就一定会被揭穿。

「不管怎样,谢谢你……」

黑猫忽然侧转眼眸,恢复嘴角的那抹似有似无的弧度。仿佛已经从我这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却把谜题连同答案一同带走,只在我眼中留下她娉婷袅娜的侧影。

「……谢谢你没有把对我的恨意,迁怒到萧路路身上。」

话语一到她嘴边,道谢的对象似乎就发生了变化。我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她为何而道出感谢,只会记得多年前有天,有位少女倚在黑暗中侧目望着角落,温柔得好似一件易碎品。

我久久无法移开望她的视线,喉咙有些发哑,愈发看不懂她是怎样的人。同情她被囚禁十余年的遭遇,憎恨她对苏绘凛的所作所为。对黑猫的情感一向如此复杂,现在亦是如此。

因为我虽然愿意接纳黑猫,但不可能原谅她的作为。

「路路她没事。我虽然伤害过很多人,但我独独没有对路路下过手。你不必担心。」

她没有说谎。支配战争以来她对萧路路的照顾细致入微,我都看在眼里。之前的那番话,很大程度是我的气话,黑猫真的没有理由陷害萧路路,犯了事她不去典道市便是。因此既然她保证萧路路没事,那就说明萧路路绝对没遇上危险。

一个行事再疯狂的人也有自己最低的底线,而萧路路显然就是黑猫的那条底线。

「那她现在,在哪里……?」

黑猫恢复往日那抹意义不明的笑意,意义不明地指向脚下的地面。

「就在这里哦。」

我立刻环视了左右,附近没有任何可供藏匿的角落,便知她果然言外有意。黑猫也早知我听不懂她的意思,背对着我,脚跟撵着地面往前迈出一步,饶有兴趣地伸出食指搅拌空气。

「这件事~说起来我曾经一度也难以相信呢……嗯,怎么样,你有兴趣知道吗?」

黑猫冷不防地转过身,几缕发丝挂到她的脸颊上,她轻巧地把发丝捋到耳根后,笑眯眯地瞧着我的反应。我不知道黑猫卖的什么关子。她说到这个份上,说不感兴趣我自己都不相信。

但知道萧路路没事后我最关心的自然是林遇的行踪。因此比起黑猫,我更应该先去调查禁区里的那团黑雾。况且虽然帮我们望风的那人尚没有叫我们,剩下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了。

黑猫不知是预料到我会心生纠结,还是单纯注意到我望向那小团黑雾的视线,她二话不说凑到我身前,夺去我的视线的同时给我送上了更好的提议。

「我知道你在意林遇的行踪。放心,你想了解的事我肯定比那团黑雾知道得多。况且我说的虽然是我和路路的事,但和林遇的失踪密切有关。」

说完,黑猫稍稍昂起脑袋朝密道外的方向动了一下,抛出「没有问题就出去聊聊」的眼神。我这下免去纠结,在黑猫之前率先迈出步伐离开,黑猫也很快跟在身后。

之后再次前往枫林。对于这萧家姐妹选择同一地点这件事,我觉得可能不是因为她们心有灵犀,而是这座监狱本来就只有这么些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黑猫挑选枫林偏角落的位置坐下,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起她所知的故事。

「你见过两只野猫互相舔舐伤口的场景吗?

「自出生以来,我就与路路相伴。我们在经济状况尚好的家庭成长,但五六岁时碰到人贩子,被拐卖到了不认识的城市,对父母的记忆与无忧的童年都自此画上句号。

「路路性子软弱,力气小,脑袋不算灵活,在拐卖的孩子里最受人欺负,不仅那些大人气她体弱不能做工,孩子们也仗她迟钝欺负她。就像生在一群灰猫中的白猫,只有一只黑猫护着她不被欺负。所有人都觉得路路是累赘,但她其实能帮上很多忙。她反应快,直觉敏锐,最后多亏她我们才逃的出去。

「我们躲进货仓,跟着货运火车回到记忆中长大的城市,却得知父母在找我们的途中遭到抢劫,两人受重伤抢救失败。父母在世时没有多少熟络的亲戚,我们自然而然被送去孤儿院,但受到的欺负却是变本加厉,那里的职工全部不管不顾。

「一天雷雨夜,设施大规模停电,我们趁乱逃走。两只野猫躲在街道旁破旧的雨棚下,白猫害怕今后的世界只会更加残酷,黑猫只能用谎言编造出美好的真相。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未来将监禁我们七年的核心研究协会。

「之后的事情你大致都知道,这页我就翻过去了。

「支配战争不久,我们逃出了核心研究协会,是你和林遇被他们盯上后的一周。可是刚跑出荣谭街,我与路路就走散了。我看到她给我留了信息,知道她也在找我,但怎么都找不到她,只在梦里得知她安好。恰逢当时支配战争到紧要关头,我只好放慢找她的步伐,直到支配战争结束才开始一门心思找她。

「那些日子她仍然给我留信息,每次信息就出现在我身边,近的不可思议。这种感觉好像她就在我身边,可我就是找不到她。或者说——是我看不见她。

「我忽然发现自己十几年来误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开始回忆所有与萧路路相处的时间,发现大多数都是在梦境里,或者是核心研究协会总部,而那里又是现实与梦境交汇的场所,其实本质上也就是梦境;在这之外的地方,我好像永远是远远看着萧路路,看到她不小心打翻了水桶,看到她受其他小孩欺负,看到她躲在角落里偷偷掉眼泪,凡是我和她说话的地方,就都是没有旁人的地方,孤儿院深夜的野草坪,雷雨天空空荡荡的街道,全都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我忙起来看不见她,她闹起来可能也看不见我。

「总结下来,只有梦境里才可能有第三者同时看见我们。」

说到这里,黑猫有意地停顿下来,她轻轻地攥住衣袖,呼吸似乎沉重了不少。

我的眼前止不住地闪现关于萧路路与黑猫的记忆片段,却始终找不到除荣谭街之外她们同时出现在现实的画面。

唯独一次在街上被黑猫搭救时,萧路路也确实不在。

说不尽的讶异压得我合不上嘴。

「你,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萧路路她知道吗?」

「她还不知道。」黑猫深深地吸了口气,挺起的胸脯缓缓地放松下来,「嗯,我和萧路路,从一开始就是同一个人。这是我唯一能得出的结论。

「无论是我创造了她,还是她创造了我……我们都其实是同一个人。我们互相以为对方是自己的孪生姐妹,其实只是自己扶持着自己。

「我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去想谁才是最初这个身体的主人,查阅过很多书籍,思来想去我都像是路路为了保护自己而创造出的人格。

「我或许是在路路出生的瞬间、在她面对这个陌生世界感到恐惧的刹那诞生的,从那时起我便要分担她的恐惧,保护她的脆弱。这便是我的使命。

「还记得那两只野猫吗?那群灰猫中的白猫其实本来也长着灰毛,但她比其他灰猫不幸。因为孤独无助,才把自己的颜色抹淡,竟阴差阳错地分出一只黑猫。

「黑猫生来就要分担白猫的不幸,所以我无论对多少人抱以恶意、都没有想过伤害萧路路;我对任何事都觉得新奇有趣,包括一切的灾祸与悲剧,却在见到路路遭遇他人的恶意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与之有关的人都撕成碎片。

「除此之外。既然黑猫是为保护白猫而生的,那已经逃出险境的白猫就不再需要黑猫了。我应该把身体还给她了,但我找不到让自己消失的方法。杀死自己只会损坏我们共用的身体,简直就像她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一样。

「黑猫的使命是让白猫幸福,而不是让她依赖自己才能活下去。而这世上唯一能把我从路路身上分离出去的人,只有核心研究协会。

「支配战争结束以后,核研在荣谭街的总部就关了门。造访无果的我听说幻成军去往典道市设立核研的分部,于是第二天就启程追去了典道市。但没料到的是幻成军那时居然也在搜寻我的行踪,我的造访成了一场自投罗网。幻成军知道我与萧路路共生的关系,包括其他的研究人员。当时的他们恰好完成了梦境影像记录系统的所有研究,下一步是研究记忆与人格在梦境中的构成比例,用来进行在梦境中创造『生命』的实验。而我们是核研可供选择的最佳研究对象。

「据他们说,核研保留我和路路七年的原因之一正是我们之间罕见的人格共生关系。

「一般的间歇性人格分离患者,也就是人格分裂患者,除最初的主体人格之外新产生的后继人格在梦境世界中会以造梦者、筑梦者等形象存在,就像造梦者等心理印象投射到现实形成多重人格。但我与路路是特例,人格与记忆相互独立,又拥有两个完全独立的梦境世界,仿佛生来就是两个不同的支配者。换句话说——他们怀疑路路通过分离自身的主体人格,成功地创造出全新的生命,并认为我是与路路截然不同的新生命。而这,正是他们在做的实验。

「这样一来,核研不可能同意我从萧路路的身体里消失。他们尚没有成功完成实验的经历,因此抹去我的人格就等于破坏他们宝贵的实验材料。

「既然完成不了我的目的,我不可能白白把我们重新送回核研的牢笼,就只好连夜逃回到海滨城,一路上当然杀掉了不少核研派来阻止我逃走的人,也引起了警方的关注。

「后来的事路路跟你说过吧?她为了找我回到典道市,被警方认作一系列杀人事件的凶手。而当时核研去典道市设立分部,是因为核研利用梦境研究开发的某个系统在部分地区试点运行,典道市正是其中试点地区之一。就这样我们又落回到核研的手中。仿佛无论黑猫是抱负怎样的使命而生,都敌不过白猫被监禁的命运。」

漫长的故事似乎说到终点,黑猫的眸中浮现出几分困扰的神情,昂着脑袋仰视着枫林上空悬挂的鸟笼。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她有这种表情。

「……核研试点的那套系统,就是我们现在正在亲身『体验』的忏悔监狱系统,对吧?」

黑猫仍然保持着昂首的动作,轻哼一声以代表认可。发呆数秒以后她忽然站起身来,椅子拖在地上发出难听的摩擦,而黑猫已经不加解释地抓着我的胳膊往枫林外走。

我意识到她接下去的话会和这座监狱以及林遇的事件密切相关,这里太过安静,也就不再方便谈话。要是像刚才那样只说黑猫自己的往事,那无意听到我们对话的人也顶多觉得我们只是在叙旧。但一旦话题与林遇相关,对话的性质就会截然不同。

黑猫带着我挤进依旧狂欢的人群,我们绕着偌大的镜墙放缓了步伐。

「你说的没错。后来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身在这座监狱。起初我以为这里是坐落在现实的某间一般监狱,因为我与萧洛洛没有分裂为两个人,仍然共用同一具身体。但越想越觉得奇怪,核研怎么可能把我扔给监狱不管不顾,他们的实验理应是离不开我的。谜题直到遇见林遇才彻底解开。」

我回忆起不久前萧路路的人格忽然被黑猫替代的瞬间。萧路路的那袭长发几乎瞬间变为齐肩短发,嘴角标志性的黑痣同样消失不见,只是不知道发饰为何还是萧路路的白猫。

「因为你们无法同时出现,所以你必然要和林遇解释了这些事情吧……但他却发现你们替换人格的时候会突然发生长短发、有无黑痣的区分,自然而然发现这间监狱其实坐落于梦境,是这样吧?」

「嗯~没错哦。」黑猫侧目牵起温柔的笑意,继续说道,「林遇发现自己身处梦中的契机,就是我们瞬间发生的改变。虽然这里渲染得与现实如出一辙,但总会暴露出马脚的。」

「你该不会想说,虚假的事物始终胜不过真实吧?这种话可不适合你说。」

相信谎言也能胜过真相的黑猫,居然觉得只有真金才不怕火炼,听起来真是毫无说服力。

「谎言要是被全世界相信那就变成真实了呀。」

黑猫奇怪地打量着我,稍蹙起眉瞧得我一时无言应对。

真不知道她的世界有着一套怎样的逻辑。

「好吧。你继续说。」

「嗯。我与林遇重逢以后,他的提醒让我意识到自己仍旧是落入核心研究协会之手。这间监狱就是核心研究协会建造在梦境里的大型实验室,外界随时可以对我和路路进行研究,或许只是因为我们没有人格分离而迟迟没有动手。

「后来我们着手准备起逃出去的计划。虽然没有事先约定,但我们却不谋而合的决定把萧路路置身事外。直到三年前,林遇精心策划的越狱计划失败,我们也没有把路路牵连进来的打算……但她会怎么看待被置身事外的自己呢?我们没想过她会心生愧疚,觉得没有帮上林遇的忙,只能看他暗自消沉。所以事情的发展自然而然超出了我的意料——因为路路找上了你。」

黑猫停下步伐。她的身影倒映在镜墙上,就映在议论不止的人群中。我站在镜面的侧面,望着被镜面分隔两边的世界,广场上的人群仍然保持对林遇事件的高讨论度。他明明不在这里,却仿佛笼下一层阴影。

阴影附在广场上,隐去罪犯眼中的绝望。

「其实路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过我们不少忙,就像小时候路路以为自己是累赘,但没有她的反应力与直觉,我们不可能躲过大人们的追赶,更不可能逃出去。这次的事也一样,要是没有路路在不知情之下做出的种种,我们进行不到现在这一步。我们正是依靠她的支配能力、才让这场假越狱得以实现的。」

「所以那团黑雾……果然是林遇失踪的真相吧!去往别的世界层的『世界门』,其实是你事先完成的,对吗?」

黑猫稍微歪过脑袋,饶有兴趣地回望我的眼睛。

「嗯?为什么这样说?」

「既然这里属于梦境,你和萧路路又没有发生『分裂』,按理说你就能使用萧路路的支配能力。你和林遇与三年前他的追随者合作,计算好让林遇『失踪』的时机,策划了那场名为『唤醒』的反叛……」

我诉说着我的推论,黑猫始终安静地注视着我,让我得以有勇气把接下去的话说出口——

「只要让那场振奋人心的『演讲』通过反叛的形式传达给麻醉的罪犯们,最后利用林遇的『失踪』放出『越狱是可能实现的』这一消息,所有人都会进入你们预先设想的状态,是这样吧?」

黑猫徐徐地展开笑颜,双手忽然合十,随之在眼中染上温柔却又神秘的色彩。

「正是如此呢~但萧路路无意中对我们的帮助,可不仅仅来自于她的支配能力哦。」

「什么意思?」我不解。

「这个计划,是林遇与你重逢后不久、时隔三年再次找到我们,最后在那片禁区得到的成果。而你的推论缺少的是计划中的最后一步,也是我们尚未执行的一步。」

她束起食指,故作神秘地转了一圈。我的思绪悄声无息地沉浸到他们的计划中,心中掠过奇怪的预感。

「对林遇而言,你就像一剂良药,激起痛苦的同时唤醒了他麻醉的神经。

「这三年来,林遇始终执着于所谓的命运,支配战争败北是命运,逃不出去亦是命运。于是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你,因为他以为你即使是不战而胜,夺走的支配战争的胜利,至少你取得了破解你们命运的钥匙。拥有支配现实之力的你,能拯救被命运所困的林遇,这就是他沉默三年不为所动的资本。但当你却以囚犯的身份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就等于告诉他,你也没有取得支配战争的胜利吗?」

我猛然间想起与林遇重遇的情景。

想到林遇就站在禁区,远望到我在广场上游荡,最后带着我们破败不堪的命运走到他的眼前。

「你的出现彻底地粉碎了他的希望,因为他三年来都在等待你去拯救他。但同时他对你无法逃脱命运的憎恨也化作新的希望。因为既然你并没有获得胜利,那就说明支配战争并未结束。」

话音刚落,我刹那间又想起夏音慈扶在病房的窗边的说的那句话——

【如果说没有结束呢?】

如果说支配战争没有结束呢?

「也就是说,只要你们再次站在支配战争的舞台上,重新完成那场未能开始的战斗,决出那场没有评判的胜负,支配现实的力量就一定会落到你们两人其中一人的手中。」

支撑并构成梦境世界的要素,无非只有支配者自身的想象力,以及观测者对之的承认力两者。只要协调这两大因素,在这里重现支配战争就并非不可能的事。

「换言之、林遇策划的这场反叛,归根结底就是让这里的罪犯成为你们决战的观测者。为的就是,与你决出这场最后较量的胜负,夺走支配战争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