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沉重的撞击势不可挡地袭击后背,五脏六腑仿佛在同一时间冲击到嗓子眼堵住了呼吸。旋即又是密密麻麻的木刺扎进血肉里。就如千万只蝼蚁爬上身躯啃咬肌肤。
毁坏得不堪直视的椅子与我一同向下摔落砸在地上,我痛苦地跪倒了下来。膝盖沉甸甸地撞上地面,觉得像是要碎裂了一般不听使唤。
说来奇怪,此时的我在意的竟不是自己所遭受的痛感,而是那纠缠着我意识的那些若隐若现的记忆。
既视感向我叫嚣着,此时此景并非是初见。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从梦里醒过来的。」
远远传来了教授不带情感却语调激昂的声音。
我握紧了拳头支住身躯,费力地把顶在大腿根部的一根断裂的木板折断,扔向一旁。
而背后的椅背仍然束缚着我,缠着我的双手不放。
不明白教授怎么会有这么异常的怪力。但我心底里还是抵抗回答他这个问题。
或许我是想把答案作为能让我们逃出去的谈判筹码,或许我单纯不想让自己处于太被动的被支配地位。
如果事事都顺由着教授,我不知道之后自己会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
至少保留一些自己的主导权,才能和他谈判。
可是,林遇的行动却出乎了我的预料——
「好吧......我很乐意为你揭晓这个答案。」
林遇摆出了不以为意的神情,显然是打算告诉教授这个问题的答案。
「其实很简单,只要被施加了强烈的动摇、或是对醒来这一件事抱有执念,就能轻松地醒过来。」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被教授推在墙边的林遇。
以为他和我是相同的,以为他不会轻易地妥协。我既失望而又自知无力回天,只好无奈地垂下了执拗地注视着那里的视线。
「是这样啊...」
教授脸上的狂热一点点地褪色,逐渐转变成了至上的愉悦,他放开了林遇,大笑着张开了双臂。仿佛沐浴在圣光的恩宠之下。
「原来如此!那十二位贵客中有五个整天提到梦里的支配战争,被绑到这里来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反抗和挣扎...原来是已经对现实不抱有任何希望,干脆放任自己,把自己囚禁在了梦境中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支配战争的后遗症,听到数字「12」的时候我会本能地颤动起目光。我隐隐约约地怀疑梦境夹缝中有一台时钟的12位支配者,在现实的这一边都被监禁在这个地方......而且越想就越是觉得可能。
「根本不是我的设施有什么问题!!『梦境影像记录系统』是完美的试验品,是完全可以推向完成品的!!真是叫我白白担心了一场,那对姐妹也太过于天真了,连这种情报也给我藏着掖着,还想拿这种事充当谈判的筹码,未免太糊弄了我一点。」
无意之间我竟觉得教授是暗示也这么想过的我,警告我这么做没有任何用处。
「教授...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处置他们?」
「『处置』?!」教授的情绪转眼间变得愤怒了起来,他放下了双臂,「见鬼!这种词语...你们简直就是在侮辱我的贵客!」
「......」
似乎是不知该如何作答,也可能懒得配合他的做戏,西装男子们不禁面面相觑,最终以沉默回应。
「别再愣着了!我的上帝啊!你们没看到天已经快亮了吗?为什么不赶快把贵客们送回去?林遇先生,你说是嘛?」
林遇闻言故作儒雅地颔首示意,随即他与陌生少女双手的绳索就被剪断,从束缚中解放了出来,林遇不禁活动着双手,转动起手腕。隔了数秒我被粗暴地拎了起来。随着绳索断开,无力地垂拉下来,椅背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站在我两侧的男人把我拖到了门口,旁边的林遇连忙搀住了差点摔倒地上的我。
「记得。等会绝对不要进房间。」
林遇一边将我的手臂环在了他的脖子上,给予我站立起来的支撑,一边低声向我与旁边的少女说道。
我顿然间睁大眼睛,困惑地看他一眼,但他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前方,让人怀疑刚才的话到底是不是他说的。我意识到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原因。所以也暗暗在心底做好了准备。不过就在这时,教授喊住了我们。
「啊,对了...薛学儿小姐请先留下,我有一些先前留下的话还没有和你说完。」
注意到林遇的神色顿然一变,但幸好是背对着教授的。他蹙紧了双眉,但似乎又暗自打好了算盘,与薛学儿对视了一眼,随后迎着教授的目光搀扶着我走出了房间。6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分成两批寸步不离地分别跟着我们,生怕我们会萌生逃走的念头。
漫长的七年,黑猫和萧路路想逃走的话绝对是找得到空隙的,说不定是有别的束缚让她们只好留在这里。而『这重束缚』他们还没来得及附加在我们身上,但肯定不久之后一定会轮到我们……所以想逃走的话,必须趁现在的时候。
一路走到了林遇的房间门口,他轻轻地放开了我的手臂,目光分明是暗示我不要忘记刚才他说的话。
我愣了愣,以眼神回应他,于是强忍着痛楚站稳了脚,往自己的房间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现在我只能相信林遇、相信他不会是随便和别人妥协的类型、相信他刚才的行动有自己的理由。
「愣着干什么、怎么还不进去?!」
不一会儿,林遇的背后响起了严厉的呵斥。而这时我也已经来到了我房间的门口。我紧咬着牙关,鼓足勇气在门口停住了步伐。
「喂,你们是真的把自己当作贵宾,觉得我们不会动手是吗?」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爆发出爆炸似的巨响。空气中掀起的巨浪将浓烟与尘屑通通带进了走廊外的大厅。这回分别站在我与林遇背后的两拨人终于察觉到了异常,众人几乎同一时间警惕地望向了走廊口的方向,手中的枪支也同时一齐指向那里。
短暂的沉寂以后,一位少女的声音适时响起,仿佛蕴含着可怕魄力的脚步声停在了转角处。
「白~痴~当然是拖延时间啊,还会有别的原因嘛?」
「啧……」
领头的男人立刻朝身旁的人发出指示,往前面小心翼翼地迈出了脚步。结果他刚走到走廊口的那一瞬间,一道凌厉的踢击狠狠地撞向他的胸口,金色的长发经由转身的动作在空中散开,男人的身影被一股不可置信的力道撵向十余米以外的墙壁,我依稀感到他从我的背后擦过,最后狠狠地撞到尽头的墙壁,嘴里发出了「额啊」的闷哼倒在地上。
或许是这一幕过于不可思议,守卫们慢半拍地反应到威胁已至。所有人的枪口都试图瞄准冲刺过来的少女,但扣动的扳机却没有引来爆燃的枪弹,仿佛枪弹凭空消失了一般。少女的嘴角掠过了一抹笑意,敏捷地闪开了向她挥来的匕首,只是手掌朝那人胸口一撞就把他轰飞出去。
「到你了。」
少女嘴里冷不丁地扔下这样的话。领头的男子猛地明白了什么,目光从往我这里奔来的少女移开,瞬间转到了走廊口。但即使如此也为时已晚,不知何时冒出的另一道身影已经展开攻势。
茶色头发的少女迅速顶起膝盖,猛击领头男子的面门,然后轻而易举地把他甩向墙边,她双足落到地上的一瞬又蹲了下来,一个鞭腿往站在林遇背后的男人的后膝扫了过去撂倒了他。
「我说..你不是说过你在这附近无法发挥自己支配现实的力量吗?」
「欸欸,可我没说过我不会来救你呀~我还等着你的回礼呢~」
茶猫轻微歪过脑袋,露出一对明亮而妩媚的眸子。不知为何,林遇的神情顿然无法从容下去了。而茶猫完全不顾林遇身上的不自然,亲密地拉住林遇的手臂,带着他往走廊口逃走。被茶猫撂倒在地的男人想要阻止他们,不料林遇立刻抬脚往他的脸上以全身的重量踩了下去。
「子弹是你搞的鬼吧?我们走了的话,苏偌烊,还有萧路路她们怎么办?」
「抱歉,萧路路她们..现在的我们是真的无能为力呢。不过苏偌烊你还是放心吧~救他的人,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声音逐渐远去,他们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拐角。不过那位指挥的男子仍然没有死心,他扶着墙壁艰难站了起来,捂着胸口用力的咳嗽着。
「咳……!!快去找后援拦住他们,绝不能让那家伙把教授的实验者带走!」
「你、还有余力关心那边吗?」
空灵的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耳畔边响起。我恍然间回过身,只见苏绘凛困惑地歪着脑袋。
大概是被她人畜无害的外表所欺骗,男人愣怔了一瞬,但下一秒苏绘凛就抬起手肘,干脆利落地撞击对方的脸颊,而对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直接顺着这股力道撞向墙壁。苏绘凛紧接着追击过去,跃起身踩向他的胸口,这一击立刻撵开他的血肉,贯穿了他的胸口。男子旋即沿着墙壁滑落到地上。
「这家伙...!」
随话语爆发出了枪声。似乎因茶猫离开的原因,消失的子弹已经恢复。枪口的反光霎时间划过空气,以难以抵挡的速度接近苏绘凛。而苏绘凛却是反而前进一步拉近了距离,以极其危险的位置闪开枪弹于是继续前进,瞬间已到对方的跟前。
同时男人再次扣动了扳机,耀眼的火花在枪口绽放,几乎零距离贴近她的脸颊发生爆炸,穿过她的发丝,最后嵌进后方的墙壁。
得逞的愉悦掠过苏绘凛的嘴角,她仿佛乐在其中,握紧拳头利落的砸向对方的胸口。
简直是刺入心窝,把血肉掏得稀烂而贯穿胸膛的架势。事实也确实如此,那股难以置信的怪力将对方的躯体摧毁得消失殆尽。
苏绘凛没有半秒的迟疑,往前几步迫近下一个目标。踩向地面的脚力竟留下蛛网般的裂痕。她仿佛玩躲避球似的轻易错开枪弹,于是伸出的手抓住下一人的面颊,恐惧在那人的眼中晕转开来,而愈发加紧的力道提前宣告他的死刑,骨头崩裂的声音伴随着他被拍碎的下巴响起。
可怕的是,这实际上恐怕只是数微秒之间发生的事情。她的速度快到那些人在方才数秒之间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或许是想改变这样的局势,有两人从后方展开突击,这只是让苏绘凛的力量又上升数十个层级,只是让她用单手束缚住的那人死亡的样子更加扭曲而已,随后她以我根本难以捕捉的速度转向后方,一掌把架在她前方抵挡的防爆盾毁得粉碎。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两只白皙而纤细的手已经分别掐住两人的脖颈,以一股怪力把他们举在半空中。最后她干脆地加紧力道,直接掐断他们的脖子,扔向了两边。男人狠狠地摔在了感应门上,发出「嘭」的声响。
紧随其后,远远传来混乱的脚步声。
应该是他们之中那位指挥刚才提到过的后援,他们手中架着枪械。苏绘凛转身直面那些全副武装的守卫,随即踩着轻快而又迎刃有余的步伐逼近他们。
不知为何守卫们迟迟没有向她射击,仿佛是在等待着某个时机。直到苏绘凛与他们接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其中几人突然拉开坚韧的铁链,向苏绘凛的两边跑去围成圈状,接着迅速加紧铁链绑住苏绘凛的身躯。
看来是想生擒她的意思。他们死死地抓紧锁链,看似毫无破绽的嵌住她的肉体,理应能陷进她的肌肤,但苏绘凛的身上却迟迟没有任何伤痕。也不知道苏绘凛是哪来的力气,她好像早就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并根本不以为意,轻而易举地撑开纤细的手臂,一举就顶开了锁链,而守卫们则是奋力的踩着地面,愈发加紧力道,却只是被少女的力道所单方面压制,撵着地面与她瞬间拉近了距离。
出乎意料,这场力量的拉锯战人数居多的他们不占丝毫的优势,铁链所形成的束缚逐渐松懈,最后苏绘凛只是轻轻地抓住铁链,往后狠狠地一拽,就把铁链连带所有的守卫都瞬间拉离了原地拽到空中,苏绘凛拖着他们拉近了与她之间的距离。紧接着她挣碎铁链抓着两端朝前一甩,反而借此把守卫们束缚在了以她的手臂及铁链形成的牢笼中。
她用手肘顶住最靠近她的男人的脖颈,玉足往后一步带动铁链借力。嘴里发出一声娇呵的刹那,狂猛的力道直接利用锁链锁住了所有人的喉咙,脚下的怪力直接踏碎地面。守卫们死死地抓着锁链,想要释放呼吸挣扎不已,但她却猛地交开铁链的两段,手中的力道随着她嘴里又是娇呵一声,经受不住重负的铁链瞬间咔嚓一声绷断了,同时也已然掐灭了所有束缚其中的人的呼吸。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全身仿佛爆发出一股极其高超的内力,爆发似的把周围看似坚不可摧的墙壁瞬间崩裂。所有距她半米远的物体都刹那间卷入那股内力消失殆尽。
苏绘凛轻轻地松开手,被怪力弹飞出去的守卫们纷纷无力的摔到地上。方才没有加入他们的三个守卫似乎是因恐惧而胡乱地开了枪,但苏绘凛下一秒就接近到他们的跟前,我的肉眼根本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只知她先是一掌拍碎一人的下颚,把他全副武装的躯体粉身碎骨,随后则是抓住第二人的头发,膝盖往上一顶撞击他的面颊,于是被她随手甩往墙边,仅是如此就把他甩进墙壁里嵌入进去。
最后一人是被她一步步推往墙边,苏绘凛掐着他的脑袋直接以蛮力把他踩进地面之下。
在这期间,站在我背后的男人不断地拉着我往后退,直到退到尽头才停止。到此为止,在场也只剩下了他一人。
面对以绝对压迫的气势走近过来的苏绘凛,他痛恶万分地咂了咂舌头,别无他法的他于是忽然将枪口顶在了我的后脑勺,「你...你要是敢过来的话,我就……!!」
男人随即狠狠地勒住我的脖子。他的威胁显然起到了效果,苏绘凛的步伐停在了原地,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冰冷起来。
僵持的气氛悄声无息地降临在我们之间。我分明能听到男人咽下唾沫的声音,还能感到他握着枪柄的手不断地颤动,枪口还在打颤地蹭着我的头发。而初次面对到这种局面的我,不免短暂性的失去了声音与反应。
正当此刻。就在我们旁边的那间房间,感应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露出漆黑的门缝。幽幽的声音仿佛穿透所有人的心脏似的,击碎此刻的沉寂——
「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呢~正好也在我的自由时间~」
「你这个魔女……就不要再来给我搅局了——」
男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铁制的感应门就被她一脚踹开,将他狠狠地撞到了墙边。手枪也借此被撞落到了地面。苏绘凛趁着这时立刻朝那个男人冲刺过去,眼中似有的怒意显然是想对他赶尽杀绝。她站住脚停在他面前不远处,凌厉地挥起右腿,似乎准备踢碎他的脑袋,但却不料方才救场的黑猫拦在了男人的身前,稍蹲下身用手臂挡下了这一击。
踢击撵着黑猫的身躯令她退了数米,但她却没有因此而摔到地上。方才任何人都无法招架苏绘凛一击的局面,竟然被黑猫所打破了。
不过黑猫也仅仅是挡住了这一击了。她略显困难的站起身,垂下的手臂略有颤抖的意思,神色也显然不像没事。
似乎是骨骼碎裂的声响。
「那个,可以不要妨碍我吗?」
苏绘凛的语气仍然十分冰冷,仿佛是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而黑猫却没有妥协的意思,反而以她标志性奇怪的笑容,带有深意地反问苏绘凛。
「你们已经可以逃出去了,就没有必要再赶尽杀绝了吧?」
似乎没有料到黑猫会这样说,苏绘凛眼瞳中留有的凶光消散去了不少。而我也终于由强烈的震慑中恢复过来。
「小...小凛...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苏绘凛的回答令我着实一愣。我细细一看才发现她的神情并不如往常,即使失去了凶光,视线还是过分冰冷,这令我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你为什么又不和我说,就参与这种危险的事情?我说过的吧,有什么事都要跟我商量一下,至少告诉我一声也好。」
我顿然明白了苏绘凛是为何而耿耿于怀。毕竟我之前参加支配战争的事情,也没有和她说过。她当时也是警告过我今后有什么危险的事情都要告诉她。
虽然这次深入集体噩梦的事情,我一开始也有简明地告诉她情况,可是——
「这次真的是意外……!」
话没有来得及说完,苏绘凛就凑近了几步把我逼到了墙边。她淡紫色的瞳孔映着失望的色彩,视线冷冰冰地落在我脸上。几缕凌乱的发丝垂在她的脸颊边,尚未干涸的血痕残留于她雪白的肌肤,显得格外的显眼。此刻的情景,仿佛是记忆再现那样的熟悉。
「这就是你的借口吗?」
「不……你听我说,我们原来只是呆在外面观察情况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发现了我们...这真的是场意外。」
我明白这次她远比上次还要生气,所以我努力地想要让她理解实际上的情况,向她说了许多。幸好她贯彻了她一向的风格,无论如何还是会听完我全部的解释。我尽快的简述了缘由,苏绘凛直视着我的眼睛顿然怔了一下,眼中的冰冷终于是散去了不少,露出了那层冰冷的伪装背后藏着的担心。
「是...是这样吗?」
我点了点脑袋,正视着她的眼睛。而一旁的黑猫倚靠着墙,睁开了一只眼睛,眼神颇有玩味地打量着我们。
「喂,现在你们应该趁早离开这里才对吧?」
「说的也是。今天谢谢你。」
苏绘凛似乎因她的话没有再追问我,她匆忙地握住了我的手准备离开,不过我却在意着一件事情。
「等等——那个,黑猫,你不如也趁这个机会和我们一起走吧!」
话音刚落,黑猫的神色愣怔了数秒,旋即她的眼中仿佛流淌着温柔的流水,听了这话那潭流水竟颤动了起来。随后,明媚的阳光又映向了她眼中的水面。可最后她却往前倾了倾身子,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注意到她的左手悬在身旁,似乎尚且还无法自由的动弹。
「不了。束缚着我的魔咒还没有解开,这样逃出去也只会拖累你们。」
黑猫背对着我,婉言谢绝了我的好意,并摇晃右手的手铐,令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可你和萧路路...」
「放心啦~我这边会自己想办法的。而且,我都已经被监禁了七年了,再多等一会也不会怎么样~对吧?」
这回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空留内心那抽痛的感觉。黑猫随即轻轻地关上了门。
我叹了口气,转身与苏绘凛一同往室外奔去。
「呐,小凛,我很早就问过你了吧……」
苏绘凛怔了一下,细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侧颜。
「问过什么?」
「你什么时候学的体术,又为什么会这么能打?甚至强盛到了让我觉得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步?」
方才的那副情景,实在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在武侠小说里看过这样的情景。可苏绘凛不知为何避闪开了我的目光,她轻轻地握紧了拳头。
「常理是吗?」苏绘凛重复着这个词,又望向了我,「竟然问我什么时候呢...?」
她的嘴角带有一点淡淡的笑意,但这抹笑意在她眼中却显得有些情不由衷。
「连这种事也会不记得,是吗?」苏绘凛沉了一下脑袋,随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以前是一起学的,只是你不感兴趣,就先退出了啊。」
「一起学的?那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不由得愣了好一会儿,这难道也是和我忘记的过去有关的事吗?
「反正……你只学了一些边角就退出了,因为不感兴趣。其他的我解释不清。至于为什么我这种地步的原因……说出来你也可能不会相信我的。」
走廊外的地上尽是碎裂的痕迹,塌陷的天花板仿佛也要随时摔落下来。玻璃碎渣满地都是。
「那是从我做了一个梦开始的。」
「梦里,有个人自称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她说,这一切都是送给我的礼物。不过,显然这份礼物只能在现实中起到作用。而这里,似乎是不完全的现实,似有似无地偏向于梦境,或许是两者的交界处吧。因此我现在是无法发挥那位造物主赐予我的全部效果……」
礼物?造物主?这都是什么意思?
但苏绘凛也不像是捉弄我的样子,反而异常的认真。而她口中的「只在现实中起作用」,让我想起不久之前苏绘凛在梦中碰上漆黑骑士,与其对战的时候处于下风的事。总感觉当时她单方面遭到压制跟现在她说的事情脱不开干系。只是她说现在无法发挥全部,那她全盛的状态有多可怕,我实在是难以想象了。
「总之,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很多吧。你的妹妹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温柔呢。」
苏绘凛苦笑了起来,眼神中的色彩不知为何让我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疼。
忽然想起以前她还上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她经常混在外面打架,有时回来衣服上还会带有血迹。当时我以为是她自己的血,现在想来可能并不是如此。再联系起高中「不良少女」名号的来由事件,或许传闻中的事情并非是完全的虚构。
注意到苏绘凛忧伤的双眸,我刚想继续追问下去,却注意到了电梯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许多穿着漆黑的风衣的人们走了进去。这让我不由得顿住了脚步,暂时把这个话题搁置到一边,切换到了更重要的话题。
「小凛,你是跟老爸一起来的吗?」
苏绘凛的目光顿然有些迟疑了起来,神情看起来更加为难了起来。她被别人拜托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奇怪的神情。
「是...是的。」
她的回答令我的心骤然一颤。一瞬间,脑海里回响起了许多令我在意的声音——
那天在电视前,我与老爸无意间的对话...
「核心研究协会......怎么了嘛?」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在那里有一个朋友而已。」
还有,不久之前,老爸在苏绘凛的房间和我说:
「苏偌烊……我不希望你和梦里的人再扯上什么关系。」
这时,我猛然间明白了什么,想转身想往电梯的方向跟上去,但苏绘凛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以请求的目光冲着我摇了摇头。
「和我走吧...留在这里很危险的!」
「呐...苏绘凛,」我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笑意,「你真的不擅长骗人。」
苏绘凛自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脸上尽是被看穿以后的错愕。
「这里应该暂时是安全的。如果是危险的话,那你不可能还耐心地呆在这里劝我……你肯定会什么也不说,就蛮横地拉着我出去才对。」
我说到了这里,只是短暂地顿了顿,就将脑海里想到的全都转化成了言语——
「老爸那天劝我们和梦境划清界限的时候,我就开始在意了...再加上他以前常去的那个桃源酒吧就是梦世界的星海酒馆这件事,还有现在又轻车熟路地带你到这里来救我...这一切我怎么可能轻易无视呢!啊,让我猜猜看,他是不是还让你把我救出来以后立刻带我离开?」
显然是被我准确地说中了,苏绘凛的手顿然颤了颤,抓住我的手力道也犹犹豫豫间丧失了不少。渐渐地,她的眼神颇有几分无奈。
「苏偌烊,你为什么这么想记起你的过去呢?」
「那我问你——因为我想不起来某件事,我就能对过去犯下的错误不负责任吗?」
我的话令苏绘凛再次怔了怔,她紧咬着下唇,目光令我有些动容,但我知道现在决不能向她妥协。她最终也还是放开了我的手。
「我就在这里等你。」一边说着,她一边转过了身,靠在了墙边,做出了那种右脚往后踩在墙上的标志性站姿,「不过,别和我打听你的过去。我不会阻止你,但也什么都不会和你说。」
我点了点头,无声地表露自己的谢意,转身按下按钮走进电梯。失重感令我觉得发生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有时候现实就是比梦境还要荒谬可笑,令人难以相信。不知不觉传来「叮」的提示音,门被往两侧拉了开来,于是一双清澈如碧海的眼眸映入了眼帘。
「你还是来了呢。我知道苏绘凛拦不住你的。」
夏音慈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她双手环抱着,静静地打量着我。拉开电梯门打算合上,我连忙伸出手贴在门沿,挡开了碍事的门。
「你在这里等着我,就是想说服我、让我放弃回想起来一切吗?」
「是呢~我一直以来都想阻止你接触过去的记忆,我从来都是那个最不希望你想起来的人。但是......」
她说着凑近了我一步,将半握成拳的小手悬在了我的脑门前,突然伸出食指弹了一下我的脑门。我忍不住后仰了一下,捂住了额头。
「我也是最希望你想起来的人。很矛盾吧~我也觉得是呢。」
说完这些有些不明所以的话,她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拉出了电梯。我顺由着这股力道逐渐接近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由衷的弯起眼眉的夏音慈,最终被她紧紧地抱住了。我将双手摆在了半空,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谢谢你。虽然为了拯救我跑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但还是谢谢你~」
我瞪大了眼睛,不由得眸子左右飘闪了起来。夏音慈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小脸紧贴在了我的胸口,就像抱着玩偶蹭来蹭去的小女孩。
「不是...我是被他们带过来的,而且还有很多其他人牵连进了集体噩梦的事情,才没有特意为了你到这里的!」
「哦,是吗?」夏音慈昂起了脑袋,对我浅浅的笑了笑。像是已经看穿了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喉咙有些痒痒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她不再注视着我,而是轻轻地送开了我,说了句「走啦」,就沿着走廊往前走去。我莫名有种牵起她的手的想法,可夏音慈却在我付诸行动之前牵起了我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的前行。
「呐...如果等会我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是出自我的本意。」
「又是符合你风格的话语呢——不着边际又怎么也不肯解释。」
我看到的仍是夏音慈的背影,她没有因我的话而回首...在她手心传递来的这阵凉意下,她用拇指摁了一下我的虎口。
「是吗......」
「不过,虽然你什么都不肯说,但我也会尽全力相信你的。」
夏音慈仍旧没有回应,只是闷着脑袋往前走,握着我的手也更用力了一点。不知道走了多久,夏音慈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是这里唯一的一间装有门的房间,是普通的棕色木制门。两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分别站在门的两侧。夏音慈拉着我刚走了过去,站在右侧留着大背头的男人就认出了我,投来了怀疑的目光拦住了我。
「你这小子...我记得刚才教授让你回去了,我没收到他有叫你过来的指示...」
说话间,大背头将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不由得因此焦躁地握紧了拳头,没想到会在这里被他们盯上。但突然间我发现夏音慈握着我的手松开了。同时我依稀听到身旁的夏音慈低喃了一声千颜的名字,我连忙敏锐地看向她,但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回以我冰冷的眼神。
「如果等会我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
脑海里的声音正在回响——
夏音慈忽然上前了一步,伸出手掌贴在了凑上来的男人的胸口。下一秒男人竟然被巨大的力量推向了十米外的远处,于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是出自我的本意。」
「喂!你在做——」
左侧的红发男子连忙上前一步,但还没来得及碰到夏音慈,竟就被一股恐怖的怪力推向墙壁。然而一切尚未结束,他的身体仍然不断地往后挤压,最终发出了一声巨响,只见他被嵌进了背后的墙壁里。从头至尾夏音慈仅仅是往后挥了一下手臂,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罢了,
「啧。夏音慈的身体、力气未免太难操控了。」
流露出异样的冰冷眼神的「夏音慈」好像注意到了一旁我的目光,戏谑地打量起了我。
大概是觉得我古怪的神情很有意思,她伸出修长的食指挑逗地滑过我的脸颊,指尖在我的下巴处短暂地停顿,才轻轻地放下了手。
这时,沙哑的咳嗽声吸引走了我的目光——倒在远处的大背头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可没想到他的嘴里突然喷出了鲜红的血。力气也瞬间丧失,僵硬地倒了下去,将纯白的地板染上了鲜红的颜色。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默默旁观着的「夏音慈」,顿然间她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
「你不是夏音慈...」
「那我是谁?」
对方自由地接下了我的话茬,脸缓缓地凑了过来,一双明目慵懒地注视着我。我惊恐地咽了咽唾沫。
「你是...千颜...」
「嗯。竟然还认得出我呢。这种时候我应该告诉你我很感动吗?」
千颜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似乎根本懒得继续搭理我。她伸出了夏音慈的右手仔细地打量起来,迎着我的目光往刚才嵌在墙壁里的男子走去。
「喂。我拿你实验一下喽。」
向对方说明了不明所以的情况,她就二话不说地拽住了他的肩膀。似乎想要尝试自己能运用夏音慈的身体做到的极限,她蹙紧双眉握紧了拳头,于是骨头互相碰撞起来发出响声就顿然划破男子尚存的一丝冷静,他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
「别出声。」
大概千颜也不想引人注意,她连忙挥起手抽了他一巴掌。可接下来男子的脑袋竟因此以诡异的角度扭到了一侧,简直是濒临人首分离的状态。
「果然很难控制住力气。她平常一定没锻炼过身体,力气小还难控制。」
卡在墙里的男人近乎扭曲的模样,令胃部泛起了一阵阵的恶心感。我连忙错开了自己的目光,同时冲着千颜质问道:
「喂!你到底为什么会在夏音慈的身体里?!」
「你很麻烦。你以为我愿意帮你?」
千颜轻微回过了脑袋,觉得很麻烦似的瞥了我一眼。不过幸好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对我动手。
见我不肯罢休地盯着她,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埋怨道:
「算了。她什么也不说遭你误会我也麻烦。啧。明明很在意会不会被你误会,麻烦的家伙呢。」
说到这里,她无奈地晃了晃食指,摆出了「我只说一次,没听到就怪你自己」的神情。
「是夏音慈快早上的时候求我。让我在危险的时候帮你的。」
「为什么?」
千颜又叹了口气,嫌弃地转到了男人那边。她一边仔细地利用对方的身体进行「研究」,一边回答我道:
「前天天台上。我用她的身体说出了『如果你不想现在就死,我劝你立刻滚』等一系列的话。她让我把帮你当做对她的弥补,我也正好没事。」
「所以之前有一次在梦里,夏音慈也对林遇说了不符合她风格的话……那次也是你吗?」
「哦。对。」
相当不以为意地回答了我呢。不过至少不像夏音慈那样什么也不愿意和我说,顶多被千颜多讨厌一点。
「你和夏音慈共用一个身体吗?」
「不是。」
「那夏音慈在现实里看到了什么你也能看到吗?你随时都能操纵她的身体?」
「偶尔看得到。很少能操纵。问完了吗?」
千颜终于直视了我,只是她撇了撇嘴,眼神冷冷的没有任何感情。或者说唯一能读出的情绪就只有满载的不耐烦。
「最后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把身体还给夏音慈?」
「烦死了。现在就还。」
话音刚落,夏音慈的身体就仿佛失去支撑,往后摔了下去。我连忙上前了一步动用虚弱的身体接住了她,后背的伤痕因此抽痛了起来。
夏音慈随后缓慢地睁开了眼,不明所以地退开我的手臂。站起身来见到了眼前的情状以后,她的神情顿然变得错愕,好一会儿才转过了脑袋,目光极其在意地盯着我的眼睛,往我这凑近了一步。
「苏火火...那个,我...刚才有和你说了什么吗?」
夏音慈的举动令我本能地将手摆到了胸口,千颜刚才若有若无的解释也让我有些发懵,导致我愣了很久才痴痴地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这些...不是我做的?」
我自然知道她说的「这些」指的是这两个人的惨状,我挠了挠后脑勺,对她点了点脑袋。夏音慈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意识到了还有需要做的事情,她步伐轻缓地来到了房间门口,将小手贴在了门上侧耳倾听房间里的动静。
而我见到门没有因此而轰然裂开,这才相信千颜已经离开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喂,你不是想知道你老爸在做什么吗?」
大概是看到我还在发愣,夏音慈蹙了蹙双眉看向了我,小声地提醒了我一声。清醒过来的我连忙对着她哦了两声,学着她的样子侧耳靠到了门前。从门的另一端传来的是教授的声音,激昂的语气里竟带有一些谄媚——
「我亲爱的苏国凯啊..无论如何你也毕竟曾是核心研究协会的学者,不少人把你奉作尊敬的前辈。你现在却联合『圣母之名』威胁我们,这未免太过于不留情面了吧?更何况,这些信奉『梦之狂人』的邪教教徒,随时都会为了他们可笑的教义一脚踢开你。」
听到他提起了父亲的名字,我不禁很想闯进房间,看看老爸是怎样的神情。而对于他提到的在现实中信奉『梦之狂人』的宗教组织,我倒是能够理解。在我眼中所谓的「圣母之名」应该就像盗梦者一样,应该是曾经支配战争的参加者建立的组织。
「不留情面?!你绑走我儿子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老爸的声音听起来竟相当陌生,让我的心忽的一颤。他现在完全不是平常那种油嘴滑舌、爱开玩笑的语调。
「用『绑』这个词恐怕不太贴切。我就是将自己感兴趣的人作为贵客,邀请过来做客。你也知道我是无差别对待的,哪里想得到是谁的儿子。」
房间里的某人用力地拍打桌子,椅子因谁站了起来往后拖拽,传来了刺耳的摩擦。
「别和我来这一套!!冯承幻你给我听好,我不插手你的事情,你也别找我儿子的麻烦,否则信不信我回去就把『那台装置』毁掉?」
「那可不行!要不这样吧..你把装置交给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找你儿子的麻烦。我们也可以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不可能交给你你想也别想——!你在想什么谁都心知肚明,拿走装置再顺手绑走我的儿子,我连和你谈判的资本都没了当然你可以不相往来!」
教授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起来,烦躁地咂了咂嘴。语气也一点点不再是做戏的腔调,可能这时他才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我把话敞开了跟你讲,你儿子的去留我根本不关心!不是你儿子跑来附近乱逛你以为我会特意找到他头上?」
「可笑!我儿子会在附近乱逛不是因为你捅出来的篓子?集体噩梦我也经历过,它本身不可能把人困在梦里,除非有人刻意在旁边插手!你们处心积虑把集体噩梦者困在梦境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嫌醒不过来的做梦者还不够多吗?!」
集体噩梦这四个字令我骤然敏感起来,但不知为何房间里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才传来教授满带着疑虑的声音。
「不是...?把人困在梦里这种事,我承认我之前做过……集体噩梦我也确实正在调查。但是利用集体噩梦让人没法醒来,这种事可和我没有关系!」
「会长在想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每隔7年都会发生集体噩梦、每次有集体噩梦的传闻最终都会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不是你们暗中介入,你告诉我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做了什么事有必要跟你瞒来瞒去的吗??我们确实封锁了集体噩梦的消息,那是因为我们想要暗中调查、不想让人再关注这件事才这么做的。我这么和你说吧——那些被集体噩梦困在梦里的人也根本没有被关在这里!那件事根本不归我管!而且我们协会也绝对没有这么做!」
被如此肯定的语气驳倒,老爸也顿然愣怔住了。短暂的沉默竟令耳朵有些刺痛了起来。隔了大概有四五秒的样子,房间里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那人也没有说话,而是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用力地鼓起了掌。老爸似乎因此恍然大悟,说话声里尚有些不敢置信:
「所以...集体噩梦的事情——难道连集体噩梦本身、都是你们一手制造出来的!?」
「嗨..苏国凯~你也别这么冲动地把事情都盖在冯承幻的身上嘛!你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解释,就错怪了可怜的冯承幻。啊,虽然他也活该——」
话未落下,说话者似乎就被谁狠狠地举了起来,撞在了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他妈想看到我们吵起来就直说啊!!玩那什么阴招?你以为苏国凯会把装置交给你吗?」
「我才不要你们那什么装置呢?我只是来抢回我那件被夺走的东西。」
话音刚落,说话者似乎轻轻地挥了挥手上的东西,擦出清脆的碰撞声。紧接着某物从天而降,将方才掐住自己的教授甩飞了出去。于是嗖的一声,某件锐器撞碎了上方的玻璃,如冰雹一样砸落到了地上,与枪声交杂在一起奏出紊乱的交响乐。接着某人的靴底碰到了墙壁。
「可恶...!这就是你说的被他们夺走的东西吗?可集体噩梦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们『圣母之名』从来只为了响应梦之狂人的号召,制造集体噩梦也是如此。你们也知道,毕竟梦之狂人支配万物的力量来自于我们这些教徒狂热的信仰,教徒们也是在狂人们大发慈悲的宽恕下苟延残喘地生存下去。不如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教义』。」
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击中了我——她说梦之狂人的力量来自于「教徒」的信仰,这种说法简直像是小时候常听到的神话故事。诸神失去了人们的以来,逐渐被人们淡忘,因此而失去了力量……难道费尽心思达到梦之狂人的地位,但他们的力量实际上却来自现实中那些信教的普通人吗?
「苏国凯,你也别拿那种眼神看我。不是我你也没法救你儿子。而且,因为前几届支配战争我们收集了过剩的『城镇资源』,这次集体噩梦在昨晚就结束了,这次也只有132人陷入了沉睡。哦,对了,也要谢谢你们核心研究协会这么多年来帮我们平息乱七八糟的传闻,真的是帮了很大的忙。」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变成帮了你的忙了?!」
教授大发雷霆地怒喊起来,可却令对方笑声愈发癫狂,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混乱。
这时,身旁的夏音慈拉扯了一下我的衣服,我不禁缓缓地转过了脑袋,自己的脸色一定有些失神。
「走吧......被他们发现了会很麻烦的。」
夏音慈故作明朗的声音令我的心也空落落地颤抖了起来。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脑袋,跟着她往与来的时候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廊里、电梯里到处都空空荡荡的,仿佛丝毫没有受爆炸的影响。现在唯独那间房间或许是人满为患,被「爆炸的余波」牵连了进去。
我们为了调查集体噩梦,甚至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最终这一切却与核心研究协会没有直接的关联,事情也莫名其妙地落幕……我们什么也没能阻止,因集体噩梦产生的厄运也没有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任何人身上。这样的事实想必林遇知道以后也会相当失落吧。
传来「叮」的提示音,电梯的门轻轻地拉开,走出电梯苏绘凛就靠在墙边等着我们,与周围的惨状怎么也融入不到一起。
「走吧..我们....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我们简直就像平时三人放学回家的样子,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一切却浩浩荡荡地在我的心底烙下了深刻的痕迹。
回到了家以后老爸和老妈都不在。听苏绘凛说,计划上老妈和另一些人在爆炸发生时需要闯到了楼上趁机控制住了教授,之后茶猫临时告诉我们有另一个人与教授正在谈话,所以计划转变成了控制住教授并且放走那个人。所以现在她应该和老爸在一起。
不过直到深夜他们也没有回来,只收到了老爸的一条短信,说是他们临时有事需要出国办事。我和苏绘凛谁都知道他们是去解决和核心研究协会有关的事情,但我们却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提起,互相晚安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没想到这场世人的噩梦,对我而言,竟是一个无论怎么做也无能为力的笑话。夏音慈最终没有牵连进集体噩梦的事件,也因这件事的落幕,恢复了正常的清明梦能力。而事实上不管我有没有介入这件事,这个结果都是一样的。
除此之外——即便夏音慈与苏绘凛都不再阻止我找回自己的记忆,我也仍是抓不住那不断升向空中的碎片。可是。这时的我怎么也无法预料到的是、这次的经历将成为不久后的未来一把关键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