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追寻你遗失的记忆吧。』」

「那个陌生的声音如此说道,于是我在延向未来的跑道转身、调转脚步向前,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自己的过去。」

少女「啪」地合上了手中的书籍,轻轻地放在了医院前台的桌上,往大厅的中央走来。站在那中央、青发的少年往少女的方向瞄了一眼,对她微微一笑。

「还真是一个动听的故事,难怪你总是捧着那本书。」

她没有理会他随意作出的评价的意思,而是优雅地蹲下了身,轻抚空无一物的地面,仿佛有谁正沉睡在那里。

「这位少年..也会如同故事的主人公那样,拼尽全力地奔向自己的过去吧..」

***

强光四溢的房间,身着白大褂的女性笑靥如花,她以慈爱母亲的神态坐在了我的床边,温柔地捋弄我混有汗水的头发。我痴痴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竟一时间有些出神。也不知是否因为我一直盯着她,她忽而眉头一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怎么了小烊?你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啊,这样妈妈会很担心的喔。」

母亲温柔的呢喃瞬间让我一晃脑袋清醒了过来。方才我的脑海里闪过了奇怪的念想,竟然莫名觉得「妈妈」这个词汇十分拗口。

「啊..这个..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吧!」

我连忙以笑容作为回应,想借机糊弄过去。怎么可能告诉她,刚才我忽然觉得「妈妈」这两字变得生疏了呢?说起来,对于时间的感知也依旧相当朦胧,连今年的年份也记不清楚,努力回想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仿佛自己的存在变成一张白纸。

「虽然问出来很奇怪..但我还是想问您今年是哪一年?」

果不其然。母亲的神色变得异常诧然。她将手背附了过来贴在我的额头停顿了数秒,过了数秒她一边嘟囔着「没有发烧啊..」,一边轻轻放下了她的手,略为担心地看向了我。

「今年是2006年……这是你从哪里听说的脑筋急转弯吗?」

「这..啊..没错!是脑筋急转弯没错!!正确答案其实是『这一年』喔,妈你答错了啦。」

我迅速地接上了母亲的话茬,母亲也因此脸色好转了许多,她轻松地笑了笑。而此时一位护士走近了过来,她将挂在我手上的吊水瓶取下来看了两眼,示意母亲可以结束了。得到母亲的准许以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拔出了针头,让我摁住手背上的棉球以止血。

「差不多你也该回家了..再晚些回去你老爸又要给我夺命连环Call了。」

话音刚落,天花板的强光骤然间暗去。

我嗯了一声点点脑袋,跳下床伸了一个懒腰,随即跟上母亲,走出了这间疑似病房、又不是病房的房间。

机构设施外,天空果真已经融为一片墨色。

母亲平常会把我送到隆安路的「余庆桥」下,父亲会驱车等在那里。今天也不例外,老爸一边食指敲着方向盘,一边略显焦虑地左右张望着窗外,见到我食指才停顿下来,松了口气。母亲则目送着我坐上了车,才伸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转身迈着沉稳的脚步离去。

「你老妈今天带你去哪里了?」

父亲一如既往地显得严肃,明明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对母亲抱有警戒之心,而我也没有如实回答他的意思——因为母亲嘱托过我,他们现在的关系并非以往,所以希望我能保守秘密。

这次我也仍然提先准备好了托词,随意地告诉了老爸一家游乐园的名字。老爸食指又一次敲了敲方向盘。

「游乐园是吗..」

老爸敏锐地瞥了我一眼,我本能地缩起留有一点血迹的手背,故意伸进了大衣的口袋,看向了窗外飞逝而去的风景。

在我看来大人们总是互相猜忌、互相怀疑,老爸和老妈自然也包括在其中。我呢、不会站在他们任何人的一边。母亲要求我保守的秘密我绝不会开口,老爸让我转告老妈的话每次我也都一五一十告诉她。只要扮演着不得罪任何一方的角色,就能相安无事。

轿车往后倒退,撞在拦杠上轻微颠簸。下车之后我跟着老爸走进小区新建成的单元楼。刚装修完成的电梯里还弥漫着油漆的味道。数字在11层缓缓停下,电梯门刚刚打开,一块石子就撞在了电梯前的瓷砖地板上,弹到楼梯口的方向,滚落了下去。

我迟疑了一下,走出了电梯门,结果下一颗石子就轻悠悠地砸到我的裤腿,随后没有力气地摔在了地上。我朝扔石子的源头望去,只见一位梳着单马尾的女孩子傲慢地打量着我。碧蓝的双眸仿佛能映现出整片汪洋大海。

身体逐渐经过女孩,我摆出剪刀手朝着身侧挥了挥暗示她晚上见面。见到我的手势以后,这位坐在我对门的那家屋子门口的台阶的女孩一言不发地目视我跟着走进家里,也不知道她是心领神会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直到我关上门前她都没有撤去目光。

这个住在隔壁的女孩名叫夏音慈,我刚开始以为她是性格冷淡的家伙,因为我总是看到她坐在台阶上无聊地做着各种小动作,从来没有和她有过对话。但后来,金发大姐姐和她的女儿苏绘凛入住我们家以后,我们三个就莫名其妙地玩到了一块。偶尔摔到蹭破皮的时候,夏音慈会拿出随身准备好的创可贴,仔细地对准伤口的位置,举止轻柔地贴合创可贴。我自从这以后才意识到其实夏音慈的性格其实十分温柔。

「嘛..只不过温柔的同时也有点傲慢就对了..」

「你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什么?看起来傻乎乎的喔。」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难得一身公主装的苏绘凛浑身不自在地倚在写字桌边,双手环抱的动作几乎成为了她的标识性动作。

「管你什么事啦!小心我揍你喔!」

「如果你打得过我再说啦。」苏绘凛无心挖苦了我一句,瞬间令我找不出任何反击的话语。「啊..不好意思。」

我握紧了拳头气呼呼地紧跟着她走到自己房间的背影,见她如此不以为然的模样,我不由得把后脑勺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的。

如你所见,我和苏绘凛的关系,没有像和夏音慈之间那样融洽。初次与苏绘凛见面的时候,我们两人就大打出手,在家这个家伙出乎意料强得恐怖。随后和她相处的日子,她总是有意无意提到当时我的败绩,我也总是因为这个与她拌嘴——

忽然,后脑勺吃了一记弹指。我连忙捂着脑袋的痛楚低下了脑袋。

「对你妹妹温柔一点啦!老爸蹲了下来在我身前,认真地批评我道,「再怎么样她也算是你妹妹。」

「如果可以选妹妹的话我肯定选音慈当我妹妹啦!苏绘凛那样子的女生简直就是恶魔!」

又是一记弹指狠狠地撞在了脑门上。我隐约看到苏绘凛悄悄地勾起嘴角。如果她不是因为我被批评才露出笑容的,我肯定会将其当做天使的笑容高高捧起,但现在不管这个笑容有多好看都没门啦!我深信那种幸灾乐祸的样子绝对是只有恶魔才能做到的!

「算了..等到梦里,我保证有你好看的。」

洗漱过后,我故意拉开苏绘凛房间的房门,冲着靠在床边的苏绘凛吐舌作出鬼脸,随后气冲冲地走进了房间。我走到床尾,往床上一仰身躺了上去,左右翻滚两圈让被子裹住了我的身躯。

虽说我闷在被子里,喉咙发出了「呼呼」的声音以表不满,但结果没过一会儿我就觉得大脑发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能做到这么快就沉入梦乡,这还是母亲管理的那家机构为我输液的功劳吧。

转眼。在司空见惯的血色世界醒来,我迅速地抽起行动愈发灵活的身躯,窜上硕大而锈迹斑斑的指针,于是从难以用距离单位计量的巨大古钟上纵然地一跃而下,在将要坠到地面的时候突然之间向身体下达上升的指令,视野就一阵急冲转而向上。

——这种坠落时的体验着实是屡试不爽,在我看来远比游乐园的什么云霄飞车好玩多了。

如今我身处的是一个名为「梦境夹缝」的梦境世界,这里是做梦者们「支配者游戏」的游戏地图,游戏没有多余明文规定的规则。作为参与者之一,我只须不断地置这里的其他人于死地,终有一天就可以取得游戏的胜利——我正是这样认为的。

俯冲的高度愈来愈接近天际,挂在天空中的繁星之海焦虑地朝我招手,光芒从赤红的天幕中流出来。我伸出手想触碰那些只盈满指尖大小的星辰,拳头却撞在了无形的障壁上难以再往前一厘一毫,身体随即后仰,头顶向地愈发加快地坠落。

每次抵达这一高度的时候,就无法再靠近天空的尽头一步,如同天空拥有意识地推开我。那或许是我们支配者能够触碰的极限了吧。

在我敏锐地感知到头顶将要触及地面的一瞬间,我摒足力气往天空挥起右臂,坠落的重力骤然减弱,随即「汀」的一响,仿佛大地异常温柔地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瓜,我顺其自然地后背朝地、躺在了屋顶的砖瓦上。

此时,不远处浩浩荡荡的脚步声突兀地刹车,某人急迫的号令自地面上的某处传来——

「全员——停下!!全部原路返回、快!」

语气仿佛遭遇猎人的弱小猎物。我顿然感到如同充电完成似的精力充沛,弹坐起身转过眸子四处寻找,在一定距离的远处——「Y」字路口的方向捕捉到了一定人数的大军,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我毫不犹豫地往他们的方向转弯追了过去。

「怎么回事!」在其余人统统不甘不愿地照做之时,一位赤发的少年摆出极其排斥的神色,迅速拉住了首领者的肩膀,「事到如今为什么原路返回!?给我一个解释!」

「别管为什么了!我的支配能力察觉到了……那位『黑色死神』就在附近啊!!」

「可恶!就因为总是避开那个家伙,我们才会沦落到被动的境地的啊!」

「这种事回去再讨论!」

首领的青年飞快地扔下了这句话,一把拽住赤发少年的手往相反的方向奔去。而此时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细小黑影却冷不丁地拦在了他去路的前方,挤出愉快到狰狞的笑容,同时我语气阴冷地开口道——

「啊~一号时钟的首领哟~客人上门不打招呼就匆匆离开、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首领者的脸色顿然发青,他借助本能迅速靠后一步。面对我这样身材远远比他们瘦小的孩子,竟然会露出这种恐惧的神情,简直丢人到某种境界了吧?更何况刚才还商讨着不战而逃,只是一个拥有「黑色死神」名号的孩子。

我难以理解我一个孩子怎么能让他们害怕到这种程度?

或许他们恐惧的并不是我,而是拥有这一名号的任何人罢了,因为他们将「黑色死神」过分妖魔化了吧。

「说不上待客之道、毕竟这里不是我们主宰的地盘。」

「如果你是想拖延时间的话,再让你拖个十秒钟也没有关系喔。」

我说着伸出了手掌,从10开始倒数。首领者贴在裤边的拳头用力地捏紧,另一只手紧紧拽住红发少年蠢蠢欲动的手臂。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我的身上却始终不行动,最后当我不紧不慢地数到5的时候,率先行动的果然是待在他旁边的赤发少年。

少年二话不说挣开了首领的手,他没有直冲着我奔了过来,而是故意围着我绕开圈子,眸中顿然闪耀起了火红色的光芒,紧接着他原本单独的身影化作幻影,当我将大拇指收起,两只手只剩下食指还束起的瞬间,少年的身影分散成数十道、将我团团围住。

「分身术吗?真是可惜呢、我最擅长压制的就是以人数取胜的支配者了。」

说到这里,我立刻收起了食指,双手不留间隔地往下猛然压至腰间,周围的重力场顿然扭曲,诡异的拉扯力把自己分身成数十个的赤发青年、犹豫不决的首领以及距离我数百米开外,听从首领号令急速撤退的人马,通通碾压到了地面上。

「可恶的家伙!什么『黑色死神』..操纵重力什么的就是卑鄙的支配能力吧!」

处于不同位置的赤发少年们同时怒喊出的声音交叠在了一起。诸多身影中唯有一个仍然十分清晰,其余的都模糊了起来。我走向那个清晰的身影,稍加用力拽起了他的头发。重力与我向上的拉力相互撕扯少年的身躯,即使他咬紧牙关,嘴里也溜出几声呻吟。

「抱歉、其实这还不是最卑鄙的喔。」

我说罢手往下猛地一甩,赤发少年的鼻梁直接砸向地面,疑似断裂的声音伴同痛苦与不甘的怒吼充斥周围的空气。我将双手不紧不慢地挪到耳边,双掌轻盈地交会,我顿觉眼眶发热,男性年轻而又显沧桑的声音就从大脑深处传来。

「嗯?又发现什么状况了吗、黑色死神?」

「别用开玩笑的语气喊我的名字!!来自一号时钟的猎物们都在这里,你不来的话我就自己处理了。」

对方自然明白我所说的「处理」是何意思。我拥有的只是能够操纵重力的特殊能力,所以无法以这种能力杀死其他支配者。因此我只能在维持异常重力的期间,尽可能多地杀死这些支配者们,而且还要余留给自己逃跑的时间。

「欸、别这样!我马上调派人手过去,你等我过来!」

讯号突兀地中止,我这边无法再主动联系上对方。不过,这也说明他确实在全速赶往这里。与我方才对话的男性、似乎可以把指定的人的内心所想相互连结,所以我们之间才能随时互相联系。我个人认为他拥有「讯息共享」的这一支配能力。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遭遇杀戮的支配者们、竭尽全力求救而发出的悲鸣。被劈开的肌肉爆开血色之花,将原本就笼罩在赤色天空下的时间染得更为血腥。杀戮在我思索的时候弥漫到了附近,我立刻放缓周围的重力,十余支弓箭的箭矢精准地扎进赤发少年的胸口。

「绝对..绝对会找到向你报仇的方法。」

数十道狠狠瞪出双眸的少年紧盯着我的方向,无论清晰还是模糊的身影,全都渐渐散作颗粒状消失。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除了我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号时钟的首领者,其他人鲜红的身躯统统变成尘屑往上飘散。

完成这一系列壮举的杀戮者之一的弓箭手——留有一头卷翘金发的青年、略为满意地跳下附近的屋顶,来到了我的跟前。他自称「镜师」,拥有「镜像」的能力。而另一边身穿女仆装的樱粉色长发的少女樱子也跨过尚未完全消失的尸体,慢不在乎地走了过来。

意识到危险气味,一号首领者慌忙地支撑起手臂站起了身,转过身就想逃跑,我毫不犹豫将右手往下按了下去,拼命调动双腿逃跑的身影随即变得沉重了数十倍,狠狠地被碾到了地上。镜师与樱子也瞬间受到压迫,前迈的右腿忽而沉了一下,差点摔了下去。

「喂……!」镜师不甘地屈身在地上,喊道,「这种奇怪的重力场就不能把我排除在外吗?」

「我的支配能力可不能随心所欲到能指定某人不受影响的程度啊。」

我一边略带埋怨地口气说道,一边走到了首领的脑袋前,略显粗鲁地抓起他的头发往上拎了起来,撤除扭曲重力的同时,将他直接扔到了镜师的跟前。樱子有些不悦地揉了揉膝盖,轻咬下唇,挑了挑眉问我道:

「那你为什么自己不会受到重力的控制?」

「难道你可以拉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拽离地面吗?」

「真是的..」樱子轻轻地挑起了我的下巴,我不禁产生本能的排斥,立刻挥开了她的手。只听到她又说道,「被年龄小的男性嘲讽会让姐姐我浑身不舒服的喔~」

另一边镜师耸了耸肩,漏出一抹不友好的笑容,同时踩住了爬行着准备逃开的首领,随后弯下了腰,掐着男人的衣领把他举了起来。

「不要这么害怕嘛、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最棒的房间。在没找到杀死支配者的方法之前,你会安然无恙的。」

「等等!现在抓走我对你们根本没有好处吧!!」首领者歇斯底里地摆起手作出抵抗状,「只凭你们的力量是绝对赢不了『盗梦者』还有『白色幽灵』的!与其四处树敌,我们不如结盟?对于你们刚才杀死我队友的事情都可以既往不咎的!」

镜师没有任何回应,单单是拽起他的衣领往我们据点的方向走去。樱子则敲起响指召出十余位全副武装的战斗女仆。

「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其他势力的情报!譬如『白色幽灵』的真实身份——她是名为白土芽衣的女性。还有白土芽衣常常与『盗梦者之王』混在一起……」

直到吐出了这些情报,镜师才轻轻地松开了手,但他并非是被这些情报打动,而是更趋近于看在他如此执着地份上给他「施舍」的这种情感。他冷不丁凑到了首领的面前,脸上忽然露出的笑容显得戏谑而又癫狂。

「呐..假如我告诉你,我们参加支配战争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胜利,你又会怎么想?」

话语一经说出,首领的目光顿然充满了惊愕,数秒过后,他惊愕的神情又转变为了掺杂着半信半疑的恐惧。

事实上,镜师并没有欺骗他。对其他支配者们来说视作性命的支配战争,对我们三号时钟的支配者来说,支配战争只是一场疯狂的游戏。我们或许怀揣着不同目的,可我们都不是想取得支配战争的胜利。就像我一半是为了母亲的实验,林遇他们则是想「弑神」。

那天。我如往常一样以「清明梦」的身份操纵自己的梦境(先前我给自己这种现象取名为醒梦,意为在梦里头脑清醒,而母亲后来告诉我那种现象叫做「清明梦」),构建出了一个又一个斑驳多彩的世界。

当我畅快而又空洞地大笑着,从天而落、将要坠在软绵绵的甜甜圈上的时候——

「神话是世人皆有的梦,梦是私人独占的神话。」

陌生的男声忽然冷不丁地将构建的梦境通通摧毁,我的视野陷入了一片漆黑。短暂的数秒过后,寥寥星光点缀在了漆黑之中,而渐渐地星点的数量变得异常庞大,时而飞逝而过的光电令我心里掠过一阵阵摸不着底的悸动,仿佛置身无垠宇宙。

「啊..虽然显得有些突然,但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上这么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去支配这个属于自己的神话呢』?」

我仔细地斟酌这一突如其来的声音与周遭的光景,从而确定了自己没有创建过这般人物与这般的环境。因此,这个世界理应也不应该会出现这一号人物,可事实却是这位不速之客披着陈旧的凤衣、以闯入者的身份毫无征兆地来到我的世界。

「你是谁!?」

「是我先问你问题的喔,不应该由你先回答我吗?」

「可这里,是我的梦境世界喔,应该你这位客人先回答我吧?」我没好气地说到这,皱了皱眉,随即无聊地盘腿坐下,尽管身处于虚空之中,但我却没有任何将要坠落的迹象,「算了..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我已经在支配自己的『神话』了喔。」

我莫名的不想赶走这位闯入者,因为一旦把他赶走了,今后可能就很难出现这种意料之外的存在了吧?说到底,终有一天我会习惯这个一切都受我支配的梦境世界的,到时候我就会厌倦它。在这发生之前找到额外的乐子,或许能延缓感到厌倦的期限。

「确实呢。任何事情梦里都会变成可能,而你是在这里直接创造了一个由你主导一切的世界呢?」

青年露出一只只有电影里吸血鬼亦或是狼人才有的尖尖獠牙,冲我意味深长地一笑。

「在梦中我们通常被梦境所引导,受其摆布,因此支配梦境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但你却做到了喔。」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天生的清明梦者就如同在其他方面拥有天赋的人们呢?天才们总是意识不到自己拥有着上帝的恩赐,意识不到这是其他人抢红眼也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青年的语气略微带上了一些戏谑的意味,我因他的话感到一阵不适。

「是吗,我不欢迎对我有敌意的客人喔。」

我挥舞起手指、将周遭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站起身用力踩下甜甜圈,超乎所想的弹跳力把我甩向了天空,我借此踩下了一块包装拆封一半的巧克力上,只见青年也固执地跟了过来,他一边冲我摇了摇头,一边跟着我周转在甜食的世界。

「嘛..我怎么会对你没有敌意?我啊,只是单纯地好奇罢了。」

「你好奇什么?」

「纵使身为天才的你能够支配梦境,你也不能保证在长时间的梦境旅行后,还能分清现实与妄想吧?」

这略有深意的话语令我回过身看了青年一眼。我着实无法理解他的用意,然而愈是无法揣度,不耐烦的情绪就愈演愈烈。

「你出现在我的梦里究竟想做什么?」

「嗯?」

「如果你只是告诉我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要请你离开这里了。」

我一边扔下了这句话,一边敲起响指。通往我梦境世界之外的世界门就此出现在了林遇的身后,随即没能反应过来的他瞬间被我不打招呼就转到侧面的一股异常的重力拉扯到了门的彼端。

见到异端的青年终于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跳下棒棒糖球打算离开——

「喂喂喂!你稍微有点耐心好吗!」

青年语气稍有些急促的意味,他紧紧地攀住了世界门的门沿。在我因此犹豫的瞬间,重力短暂地恢复正常,他也趁机手臂往上一拽,跳回了世界门的门前,埋怨地挥了挥手。然而,瞳孔里却燃起了一丝燎原星火似的光芒。

「我啊,也没有无聊到单纯为了说这些话,就到别人的梦境去做客啦。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梦境的主人赶走啊!」

对方的话让我心里忽然洋溢起了难以言喻的兴奋,我低沉声音,自言自语地低吟道,「竟然真的可以..去别人的梦境吗?」

「哎呀呀~你还不知道这种事嘛?」

没想到被他听见了我说什么,不过仔细一想也并非不可思议的事情。

梦中对话的方式与现实颇为不同——现实中必须经由嘴说出来,对方才能听到你在说什么;而在梦中,无论自己是否真的开口说话,也不管说话的响度多小,只要有告诉对方的意愿,话语就会以更直白的形式传入对方的「耳」中,所以连语言的障碍也能跃过。

「你不吃惊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的吗?不是应该有『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或者『难道你有读心术』之类的回应才对吗!你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吧,刚才也是!明明心里想着『难得出现意料之外的存在』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动手把我赶走!」

「哦..我以为是梦境本身的特殊性。没想到原因竟然真的会出在你这个人本身。」

「果然还对梦境不甚了解吗..」青年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抬起眼打量了我一眼。

「所以你到底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如果再不说,我真的要请你离开了。」

「啊..抱歉。我来这里呢只有唯一的目的。请原谅我的不情之请——你是否愿意、与我参加一场专属做梦者的游戏呢?」

「专属做梦者的游戏..」我若有所想地重述了一遍这个从未听过的词语组合,然而他幽幽的目光却吊足了我的胃口。我明白他拥有着读心之类的力量,自然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索性坦率地向他问道,「所以..具体是什么游戏?」

青年邪魅地牵起了嘴角。仿佛一只好不容易猎取到猎物的吸血鬼,面对白皙柔嫩的脖颈,露出欣然一笑的神情。

「——第12届,支配战争,那是一个..支配,亦或是被支配的游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