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烧烤店里人满为患,也有嘈杂的人声,可我却觉得自己显得格格不入,周围异常的清冷,那些人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自认狼狈而又可笑地坐在了餐桌边,手心接近服务员递来的冰咖啡,又被冰冷的温度残忍地推开,只好拿起了送上桌的肉串,中间略显焦黑。

刚才与我搭话的无疑是千颜,或许她是听到了我对夏音慈脱口说出的那些过分的话语,或许她单纯想提醒我。无论如何,我因千颜的出现确定了「想要记起忘却的记忆」这件事本身绝非错事,就算苏绘凛与夏音慈谁都不站在我这边,我也必须想起来。

「看来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啊。不过,本来就是我提议来这里吃点什么的。」

陌生的声音冷不丁地从邻桌响起,陈允满眼困意地看着我,似乎对他来说连做一个笑脸也是很耗费力气的事情。不善于交际的同学即使来到了集体活动中也难以融入其中吗?我心烦意乱地维持着脸上勉强勾起的笑容,以示问好。

「不过..我觉得清净一点也好,这样才能好好整理思绪,毕竟本来我就是为此才来的嘛。」

陈允没有搭理我疑似自言自语的发言,小口地品尝起了桌上余剩下的烧烤,我也自讨没趣地不再搭理他,提起烤串做起和他相同的事情。

「咳唔..谁孜然粉撒多了..」

我捏着嗓子用力地咳嗽几声,视野被震荡的有些昏天黑地的。而这时陈允竟拎升杯子,出乎意料地坐到我的旁边,我不由得诧怪的瞥了他一眼。

「我记得你往常不是睡觉就是犯困..怎么会参加这种活动?」

「就像直到今天之前我不知道你会故意挖苦别人一样。」

「如果我说我很惊讶你竟然这么伶牙俐齿,应该不算挖苦的范畴里吧?」

「嗯..」没想到我的玩笑话竟让陈允做出认真的思索状,语气没有任何打趣意味地给出答复,「……勉强过关的擦边球吧。」

「好吧..人的心实在是难以捉摸。」

「你指的应该不是我吧?」

「所以连嗜睡的你也注意到我刚才和夏音慈吵架了?」

「我没睡。你那么大动静听不到才奇怪。」

陈允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他举起凸显出多面棱镜的玻璃杯,将杯中晃着泡沫的橙黄液体一通灌进口中。我这才意识到他杯子里的是啤酒。他痛快地呼出一口气,手中的杯子力道相对过重地拍在桌上。注意到我略带有顾虑的目光,他一边从旁边拿过了一瓶未拆封的啤酒,一边把它挪到了我的面前。

「喝吗?」

「难道这就是你嗜睡的原因吗?」

见我不但迟疑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稍有抖机灵意味地挖苦起了他,陈永索性拇指往上一弹,顶开了啤酒盖,娴熟地斟满了两杯,他将其中一杯推到了我的面前,随后递给了我「请自便」的眼色。

〖如果你是想喝酒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主意吧!!〗

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回响起了林遇的声音。我略嫌麻烦地晃了晃脑袋,举起了酒杯仔细地端详了数秒。

〖老爸..为什么你没事就去酒馆里喝酒?〗

〖嘛..〗老爸两指夹着飘出令人迷乱的白雾的烟,自觉无趣地挠了挠头发,〖有些事情,我只有喝醉了才想的清楚……总之你以后长大就明白了。不过你小时候我给你喝过一点酒,你就抿了那么一点就直接醉了过去..所以这种事不太适合你。〗

〖我觉得老爸你故弄玄虚....〗

如果酒精真的拥有令人迷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魔力,那我能否借助它回忆起什么蛛丝马迹呢?

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到了什么,我迷迷糊糊地让杯口凑到了我的嘴边,一口灌了下去,冰冷而又爽快的液体滑过喉咙化作一阵火辣,我禁不住放下杯子咳嗽了起来。意识到陈允隐隐地笑了笑,鼻腔里弥漫出了酒精香。我抓起啤酒杯第一次灌满了面前的玻璃杯。

说不明白自己此时的感受。只觉得老爸当时或许没有吓唬我,我可能确实酒性不好吧。而逼着自己喝下了第二杯的时候,陈允也没有阻止我。反倒是正前方忽然冒出了一只手拽住了我还想够到啤酒瓶的手。我晕乎乎地抬起眼,站在面前的是陈泽凯。

「你这现充还不去和他们拥抱大海,在这里发什么愣啊..」

「我看你刚才和夏音慈吵架,担心你才回来的。」

「呵..还真是奇闻。」一旁的陈允戏谑地嘁了一声,又爽快地灌下了一杯,时不时侧睨着我的眼神仿佛想刻意挑衅我似的,「头一次见到迅速喝两杯啤酒就立刻发醉的家伙。」

「没有!这还远远不够!」

我挣脱开陈泽凯的手,够到了酒瓶又颤着略显无力的手抖抖索索地斟满了一杯。

「苏偌烊,你胃不舒服,不要再喝了!」

「去陪你的姜欣瑶,别管我,我哪有不舒服!我——」

话还未说完,我就立刻闭上了嘴。虽然意识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但我至少还清楚,核心研究机构的事情不能说出去。

「想喝就喝吧。」陈允说着,将手伸到了我的酒杯旁,同时戏谑道,「喝不下去还请你不要逞强——」

我一下子拍开了他的手,拎起酒杯啤酒刚刚遛进嘴里就拼命下咽,模糊地感知到有液体顺着嘴角漏了出来,但我却丝毫没有在意这一点的意思。仿佛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耳边环绕——「喝下去」。它向我如此命令,我也没有违抗之意,不知不觉间视野的颜色统统晕开,染成墨黑的色调。

「这家伙..」

陈泽凯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他略有不悦地瞥视陈允。

「你为什么灌他酒?」

「不,我没有。我只是问他要不要喝酒而已,谁知道他莫名其妙和我杠上了,只能说喝醉是他自愿的,我可能是帮了他一把也说不定。」

「你这家伙....」陈泽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用余光瞟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低下脑袋操作起了屏幕。随后他一边将手机贴到耳边走出烧烤店,一边冲陈允匆匆说道,「我打电话给他家里送他回去,你先帮我看好他。」

脚步声渐行渐远,我迷迷糊糊地朝着烧烤店外瞄了一眼,胃部竟涌上了一阵恶心感,我刚想借着这阵排斥作呕,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掌就随即托住了我的腰部——陈允将我强行搀了起来。我大脑一片空白,被他拽着闯进烧烤店的厨房,一名双手交叉环抱着,危险的目光打量着我的厨师带路,将我与陈永领到了疑似烧烤厅后门的地方,粗鲁地把我推了出去。我被这一推弄得清醒了不少,只见一辆陈旧且贴满广告贴纸的面包车停在了我的巷子边。

〖不过,本来就是我提议来这里吃点什么的。〗陈允数分钟之前说过的话在耳边回旋,紧接其后的则是老爸的警告,〖苏偌烊..请你这段时间里务必当心附近,有什么不对劲立刻离开,随时都不能放下警惕,明白吗?〗我顿然间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劲,想挣开陈允的手,却被一脚踹进了面包车里,脸朝座椅地陷了进去,狼狈地摔在了座椅的缝隙间。

「抱歉了,苏偌烊同学。『梦境只是现实的一重映射』,在另一端杀死支配者们的肉体,精神也就不复存在。英明的王终于『回到了这里』,所以我们也必须全力响应,虽然同为一个班级的学生,但我也不得不这么做。」

「你到底..」

我感到舌头有些发麻,好像刚才被踹进来的时候不小心咬到舌头。

没想到意识薄弱到了连痛觉也仿佛麻痹到了似的程度。

「到底在说什么?」

前排的驾驶位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只见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透过后视镜如同俯视一只蝼蚁般地侧睨着我。

「吾应『盗梦之王』之令,将汝从生命中赦免——」

我撑着座椅直起身子,透过缝隙看到了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位并非初见的少女,是之前囚禁斗兽场追击来的盗梦者中,那位口嚼棒棒糖被叫做「陈学」的少女。她此时正悠然自得地撕开薯片的包装袋——刚才窸窸窣窣的响声来源于此,双腿高傲地相叠起。

「喂!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窗外陈泽凯追来的声音,但车门却「砰」地关上。油门也被迅猛踩下,前冲的离心力把腹部淤积的作呕感统统拉扯了出来,脆弱的喉咙如火中烧,连呼吸的温度都灼烧起来。奔上来的陈泽凯被陈允从旁边捡起的棍子一棍砸在脑袋上,击倒在地。窗外景物随即飞快消逝,车体撞烂了巷口边的垃圾桶与紧接的消防栓,愈发加速开往人迹罕至的方向。车门被反锁上无法打开,驾驶者嘴角侧上的弧度仿佛是想劝告我别再白费功夫。

混乱的大脑难以思考。老爸的警告应该是针对核心研究协会..可现在找上我的是盗梦者,这两者本没有关系……不,或许也不是完全无关!

窗外的风景逐渐停滞在红绿灯前,旁边有一辆一模一样的面包车。我此时竟感受不到任何的醉意。似乎是这阵危机感唤醒了意识。然而就在我思考着如何找机会套下去的时候,耳边响起玻璃碎裂的清脆鸣乐,打破了原本冰冷的空气,副驾驶座旁的车窗被外界的某物踢碎!

黑色连衣裙的少女毫无前兆地闯入车里,窜起了身子手肘重重地往嚼着薯片的陈学头顶锤了下去,擦出骨骼碰撞的闷响——少女的手肘撞在陈学千钧一发伸出的手掌,确实地接下了她的这一击。

「黑..黑猫!?」

黑猫匆匆以回眸的一瞥回应我的惊愕,迅速抽开了自己的手肘,骑在陈学的身上发动下一轮攻势。黑猫是从旁边那辆型号相同的面包车冲撞出来、砸进这里的车窗的……这意味着黑猫也被盗梦者盯上了。就如同支配战争开始之前一样,盗梦者是再次盯上了现实世界相对脆弱的支配者!

灰礼帽男见状迅速踩下油门,坚实的车体狠狠撞向从右侧驶来的出租车,车里一阵颠簸。黑猫回身踹向驾驶座的男人的后脑勺,未预料到这一腿的男人额头狠狠砸到什么按钮,车辆发出了鸣笛声。车体穿过路口,继续横冲直撞地在车流间来回穿梭,此时黑猫的脑袋也被陈学狠狠地推到了窗外。

见到迎面而来「呜呜」鸣笛的车辆,黑猫立刻抓住上方车沿一用力,借由碎裂的车窗从车内迅速撤出,窜到了车顶上。陈学趁此机会掏出了手枪往车顶上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往我本以为难以摧灭的车顶射出一连串的弹痕。

然而,我们非但没听到黑猫的声音,反而是驾驶座的男人挣扎地痛哼一声,只见伸进窗内的双手狠狠将他的脑袋拽到了车窗外,礼帽随即被风吹落,掉到背后路的中央。随即他不断被拽出的上半身被驶过的集装箱卡车直接撞飞,血液如同咆哮的深海一涌而出,卡车立刻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嘁..」

陈学烦躁地挤出不悦的声音,竟将枪口转而对准了我的脑门,我连忙借由本能地举起了双手,咽了口混夹着浓重酒味的唾沫,喉咙的位置因吞咽挤压得生疼。就当她准备以我作为要挟的时候,车体右侧的窗户立刻窜过一道倩丽的身影,将陈学与手举的枪身一同踢到驾驶座,借力骑到了她的身上。

「快走。我撑不了她多久。」

黑猫说罢腾出手按下某个按钮,车门「啪嗒」一响。她的话如同无法违抗的军令,我不敢怠慢立刻打开门奔了出去,不少凑热闹的行人聚到了方才出事故的位置,我则逆着密集的人流而行。那辆路口处与载着我的面包车并进的车也立刻停在了人群的前方,往人流涌动相反的方向朝我追来。我立刻撑住旁边「荣潭街」的路标牌站稳,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到了略显熟悉的巷子里,再从落寞的巷道来到犹如异邦的商店街。

「不对...!」

我不应该往这个方向逃走的!是因为当时人群都涌往与我相反的方向,我昏沉的大脑自然而然指引我脱离了人群,才会奔进荣潭街的巷口的,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到这里来,唯独这里是不行的……因为核心研究协会就在这附近!所谓「刚出虎穴,又入狼口」也不过如此了。

穿过长长的街道,愈往前一步,腿脚就愈是沉重几分。昏黄的视野中出现了桃源酒吧的行迹,我朝着那个方向空抓住自己的右手,仿佛那是我现在唯一的出路,触及到那里才能逃出危险的境地。可足下却忽然踩到凸起的路砖,失去重心往下坠去,游荡在街道里危险的脚步声在耳边环绕……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地拉住了我背后的衣服,令我找回了失去的重心。我开始往后摔去,于是腰间切切实实地顶在了冰冷而又危险的触感上。

那已不再是我眼中陌生的感知,那是冰冷的枪口。曾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重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苏偌烊先生,你好不容易还是自己回来了啊,幻教授找不到你可是着急了很久喔。」

「可恶..」

用这种戏谑的、如同时隔许久再见的老友的对话方式,到底是想把「监禁」这个词美化到何种程度才肯罢休?

「不准回头、往前走。让你什么时候停下再停下,明白的话就点一下脑袋。还有,欢迎回家。」

……

陌生的天花板。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床、白色的墙面、白色的门。除去白之外一无所有的房间。还有一扇无论自己再怎么鼓捣也只会显示「禁止通行」四个警告意味的字眼的感应门。

依稀记得这是林遇之前被监禁的房间,他似乎和萧路路被关在同一间房间,可现在这里却只有我一个人。刚才会在核心研究协会外面的世界见到黑猫,说明萧路路也已经逃了出去,当然也有被盗梦者一行人强行带走的可能。

「这次您是绝对逃不走的,贵客」依稀想起刚才幻教授的声音,胃部不由得泛上作呕的恶鸣,「您的出现,可是扭转了我与苏国凯之间的僵局喔!」

我感到精神略有些恍惚,周围的世界安静到心里阵阵发寒。同时,直到这种时候,方才大量酒精的后遗症才终于显现了出来。我往后靠在了墙边,一点一点地滑落到了地上,烦躁地挠弄着一团糟乱的头发。

原本就恍惚的视野愈来愈暗,不过一会儿,就被牵扯到了意识断层了的深渊。

……

虚无的感知。没有温度,更没有颜色。称不上是陌生的空间。——转眼间,从方才白色的房间来到了灰色的房间。

「支配者。你真心希望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吗?」

腐朽如枯木的嗓音,沙哑得叫人本能地想要堵住双耳将它排斥在外。我无力地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人,少年卷弄了一下青色的短卷发,自黑暗走向明亮。

「我打从心底的..愿意这样。」

听了我的话,少年不知为何嘲弄地微笑,周围的灰色逐渐被看不见的画笔涂抹上了五彩的颜色。

「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还保留着唯一的执念呢?两位少女与你短暂的争吵、对你怀有恶意人们的主动出击,再加上沦落到被监禁的境地。仅仅是这三件事情,就让你之前做好的所有觉悟、参加支配战争的理由都付之一炬,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于脆弱了吗,苏偌烊?」

「什么意思..你是来故意嘲笑我的吗?」

「没有这种闲情逸致。虽然我只是一介梦境的漂流者,但也不想做无用的事情浪费精力。苏偌烊,说真的,如果我是故事的幕后策划,我绝不会把力气放到你这种人身上。人类这种生物,一旦没有目标就会失去存活下去的意义,更没有利用的价值……你觉得你又如何呢?」

附近的环境停止了仿佛无休止的上色。说话间方才灰色的空间已然不见,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医院大厅的环境。我说不明缘由的浑身泛起排斥感,极度到诡异的恐惧盘踞在心口蠢蠢欲动,我连忙调动双腿后退,想靠在墙壁上寻求支撑,可墙面却如同有意识似的,往后以扭曲的曲面凹陷了下去,我因此摔在了化作曲面的墙面上。并不是我将它变成这样,而是它主动在逃离我。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我的造梦宫殿?!」

「喔..在你眼中,这个地方只有这层意义啊。」

自称漂流者的狂人若有所思地环视附近,对我的语气愈发失去耐心,嘲笑的意味满溢而出。

「果然只凭借无能的自己,你是无法找回自己的记忆的。」

前台的阴影下,一位隐藏在黑袍下的少女作壁上观地旁观着我们的对话。我一眼就认出了她3号梦之狂人的身份,也知道她同样不可能放过我的。

——可我还是近乎愚蠢而耻辱地乞求他们放我回去。

「怎么了..欸..」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可清楚地记得你刚才说过,『我打从心底想回忆起过去』这样的话喔。事到如今,怎么可能还有退路的机会呢?」

视野愈发地变得模糊,意识仿佛会从这个扭曲的地方,开始一场我一无所知的旅途,通往的是我所不知晓的过去,一切答案尽在我的前方。它朝我撕裂出只有炼狱中狱卒才会作出的凶笑。

「千..千颜!你在这里的吧!求你了、带我离开!」

我拼命地掐着手心的血肉,想借此维持住清醒的意识。但清明梦的能力、像是一点点从我的身体里抽离开似的,我不可避免地融入那没有清醒意识的梦境里。我环视着自己的四周,哪里也见不到有千颜在的迹象。

「千颜——」

「你难道就这种程度嘛。扬言回忆起过去的人,从来都只有你喔。」

不知从哪传来了冰冷而又温柔的呢喃,顿然打断了我的呼唤,我心脏猛烈地抽搐了一下。是啊..为什么我会如此地害怕,恐惧那想不起来的过去。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越来越觉得夏音慈、苏绘凛以及其他家人的阻挠并不是没有缘由了,这也同时让我愧疚了起来。一时间百感交集。

「记得我的话吗。唯有解开记忆的束缚,你才可能保护夏音慈——」

总之、这成为了我最后听到的声音。我不知道千颜之后是否还说了什么,只记得意识骤然断层。转眼之间,支配着梦境的显意识全面崩盘,陷入了由潜意识主导的、在参加支配战争以前一直以来做的「梦境」——那种没有「清明梦」干扰的,平常的梦。

……

从梦中醒来——功率调到最大的灯光刺眼地掩盖住天花板的样子。我急忙抬起瘦弱而显现出病弱的白的双手,想遮住隐隐发酸的双眼,可手背却连着一条塑料软管,输液瓶每隔一秒就滴下一滴液珠,如顺着脸颊滑下的汗水砸在地面。我只好作罢,放下了那只正在输液的右手。

「你醒了?感觉如何?」

略显严厉的声音自旁边响起。我略有些记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仅仅觉得脑袋深处印着痛楚。我努力地看往那个女人。她看起来年纪三十几岁,穿着一件打上补丁的白色大褂,草草地束到后脑勺的头发里,显眼的混杂着几根银丝。

她让我既感到陌生,又无比熟悉。我不知觉间嘴唇微微蠕动,齿间挤出的两个字眼仿佛是出自本能,或是念出这两个字我无法操控到的范围。

「啊..早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