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到站了。」

巴士在车站前停下，苏绘凛轻轻拉了拉夏音慈的衣袖，同时拎着慰问的水果，站起了身走到了下车门前。夏音慈也慢半拍地站了起来，跟着苏绘凛一同下了车。

「凛……我们两个小孩子自己出来……不会有坏人盯上我们吧？」

夏音慈显得有些担心，相当不安地紧靠着苏绘凛抱着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街道上经过她的路人。

「没事的。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

苏绘凛轻轻地抚了一下夏音慈的脑袋，夏音慈的视线一直落在苏绘凛的眼睛上没有移开。

「可凛也是小孩子啊？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没事的呢？」

夏音慈的话让苏绘凛禁不住一怔，脸上自信的笑容也僵持了一下。

小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就总是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仿佛随时会有一只手把自己和哥哥抓走。说到母亲，她甚至是很早就逼着自己和哥哥学体术，从柔道到合气道似乎一个也不想少。只是哥哥对此一点也不感兴趣，学了些边角就找个借口逃了母亲的培训。只有我一直留在母亲这里。

时间久了，母亲找了一位年纪比我大了几岁的姐姐，让她陪我训练。可是我年纪又小，和她的差距又大，我也不愿意服输、总想赢过她，经常拉着她陪我。有次她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一开始还让着我，后来被惹烦了，不小心一拳把我挥晕了过去。

那时候我做了一个梦。似乎是梦，又好像发生在现实。

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位姐姐。她的全身上下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我只能看见她的身形，却不知道她穿了什么衣服，长得什么样子。

我问她是谁，她说她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我不相信，她只是笑了笑，问我想不想要一个礼物，这能让我赢过那位姐姐，甚至赢过母亲。

我没有答应她，只是意识随着梦境，渐渐地相信了她说的话。我问她为什么给我这个礼物，是不是这个世上许多人的天赋，都是她赋予那些人的。她跟我说不是，至少为我准备的这份礼物只会送给我一个人。在我的印象里，除了母亲和姐姐以外，很能打的好像都是男孩子，所以我问她为什么不把这份礼物送给其他男孩，而是给我。她忽然间笑得非常狂妄，和之前的笑容判若两人。

她说，这样才会有趣。想到一些混混看到一个女生，仗着身高的优势上去挑弄她，结果反而被打的鼻青眼肿毫无招架之力，就感到有趣。

她说这个世上发生越多不合常理的事，就越是接近终末。这样，就越是有趣。

……

「记得..是在哪里呢？」

苏绘凛下车之后摇晃脑袋，四处张望了几眼。她晃动着食指转向了一所医院前，想起这是苏偌烊在的医院，蹙紧的眉头这才松开，她拉起夏音慈就奔了过去。

路过医院门口的时候苏绘凛顿了一下脚步，确认了门口「曙光医院」的名字才放心了走了进去。在那行曙光医院文字的下面，以小一号的字体标注着——「核心研究协会」。

医院里弥漫着酒精的气味。苏绘凛和夏音慈这样年纪的孩子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依靠自己身材娇小的优势，两人很快地挤过了人群，一同上了电梯。

「那个..谢谢你带我过来。」

没想到夏音慈会对自己说谢谢，苏绘凛不由得愣怔了一挥，随即才摇了摇脑袋。

「没事。反倒是有一件事我挺在意的——夏音慈..昨晚我妈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

夏音慈的目光颤了颤，海蓝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为难的心情。

她与苏绘凛对视了数秒，不知所措的心情令她觉得怎么回答她都不对。

苏绘凛从她的反应中得到了确认的答案，率先错开了夏音慈的视线。

「如果她说了很过分的话，希望你能原谅她……毕竟她也是因为很担心苏偌烊才会那样的。」

「我知道的..」

虽然理解苏绘凛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夏音慈还是因昨晚的事打从心底地害怕她的母亲。

「呐..我也不知道现在问你这个合不合适。其实..我也一直觉得你和苏偌烊隐瞒着我什么事情。」苏绘凛轻微的扬起嘴角，食指无所适从地卷弄着发丝，「你们平常说的『支配者』到底是什么？」

「……」

沉默的空气令两人都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压抑，就连电梯上升时细微的响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沉默持续了多久，直到电梯「叮」的一声拉开了门幕，苏绘凛才率先打破了寂静，扬着哀伤的笑意走出了电梯。夏音慈知道自己的不作答，让苏绘凛深深觉得她被排除在外，她轻声地呢喃出道歉的话语，快步跟上了苏绘凛，来到了医院的第九层。她也不知道苏绘凛有没有听见自己的道歉。

「小凛..你怎么过来了？」

病房外的走廊。苏国凯的双眉不安地蹙起，回眼瞄了一眼病房里的会长，连忙合上了门，随即迎上了走过来的苏绘凛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接着他的视线越过苏绘凛，注意到了一旁怯怯地走上来的夏音慈。

「啊..这个嘛，之前你和妈妈在房间里说话的时候，嗯，我不小心听到了地址..」

苏绘凛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拎着水果背到了身后。

「听到了以后又一不小心把地址记下来了？」

「额唔..」苏绘凛竖起食指挠了挠脸颊，连忙岔开了话题，「她也很担心苏偌烊的状况，我就把她带过来了..」

「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好的行为啊。」

苏国凯虽然很想严厉地训斥她，但最终嘴里冒出来的话却变成了温柔的埋怨。

他着实不希望她们到这里来，可以的话他希望她们永远别和病房里的那个怪物有任何的接触。对于会长会不会对她们也产生实验的兴趣，苏国凯根本无法作出确切的判断。

「那个..既然我们都来了，能不能让她见一见苏偌烊呢？我保证她看一眼就走！」

苏绘凛说着朝夏音慈挤了挤眼睛，夏音慈迟疑地接收到了她给自己的暗号，对着苏国凯努力地点了点脑袋。

「嗯？哪来的小公主呀～」

忽然传来的、门被推开的声音，以及随之一同响起的女声，令苏国凯的全身仿佛都要因此融化一样。他搭在苏绘凛肩上的手不由得加重了一些力道，苏绘凛困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苏国凯，只见他站起了身，转向身后。

「跟你没有关系吧？你不能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吗？」

「就是因为已经忙完了，接下来就交给苏偌烊自己调理，我才出来的呀。」会长摆出无辜的神情与苏国凯擦肩而过，她走到了苏绘凛和夏音慈的面前，牵起了笑意，「你们，是谁想见苏偌烊的？」

躲在苏绘凛后面的夏音慈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轻轻地举起了自己的小手。会长温柔的目光随之轻柔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伸出手略显得粗鲁地揉了揉夏音慈的脑袋。

「哦，你叫什么名字？」

「夏……夏音慈..」

会长轻轻地将食指抵在了夏音慈的下巴上，夏音慈的瞳孔里不由得流露出了紧张的心情。紧接着会长食指往上一提让她抬起了脑袋，含着笑意问道，「所以，你就是苏偌烊的小女朋友嘛？」

「啊..？」夏音慈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粉色，双眸也变成了两只不断旋转的圈圈。「苏火火的..女朋友？欸..欸？」

「长相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呢。苏偌烊的眼光意外地不错嘛～」

还准备继续说下去，会长就被苏国凯一把拉了过去。

「好了，可以别捉弄孩子了吧？」

「也是啊。」会长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她将目光再次落在了已经无法思考的夏音慈身上，「那就请夏音慈进来见苏偌烊吧。」

这话让夏音慈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疑虑地注视着会长，小声地确认道：

「大姐姐，我..我真的可以进去吗？」

「你叫我姐姐？嘴真甜呢～当然可以进去啊。」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的苏国凯忍不住又一次拉住了会长的手腕，把她强拽向了自己的这边，同时压低声音冲着会长呵斥道，「喂！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怎么了？让苏偌烊的小女朋友见见苏偌烊，这应该……不过分吧？」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不顾苏国凯排斥的动作，凑到了苏国凯的耳边，「而且，让苏偌烊熟悉的女孩子和他聊天，说不定可以更容易地把他拉回到这边的喔～」

苏国凯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会长的距离。他注视着面前这个眼含笑意的女人，着实捉摸不透她的心里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会长见苏国凯也不再加以阻拦，便轻轻地撇开了他拽住自己的手。苏绘凛将手中装着水果、水果刀和盆子的袋子交给了夏音慈，紧接之，她自说自话地拉起了夏音慈的手，把她拉进了苏偌烊的病房。

刚走进病房，沉默而又压抑的气氛瞬间挤进了夏音慈的胸口。

「姐姐我也不妨碍你们啦～」会长冲夏音慈挤出了笑容，轻轻地关上了门，只留下了夏音慈和苏偌烊两个人。

夏音慈轻轻地坐在了苏偌烊的病床前。她一言不发地拿出了塑料袋里的苹果与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挪动拇指、削下了苹果皮。举止看起来如此的陌生，仿佛稍微一不当心就会划破手指。

她不由得回想起以前生病的时候，照顾自己的女佣也是如此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床边，将削成块状的苹果放在盘子里。只不过她也不知道苏偌烊什么时候会醒来，她只是出于愧疚做这样的事情。

尽管她实际上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无意间触动了苏偌烊脆弱不堪的自尊。

相隔于梦境的另一边，苏偌烊自列车上一跃而下，走向了强烈白光与浓厚浓雾相间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