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树木藤蔓不断地爬上了苏偌烊的身躯,将他往地面上拉扯着,束缚住了他一切行动。理应如此。
艾露丝望着眼前的苏偌烊,内心涌上了一阵又一阵的烦躁,她只想留在这座妄想的城镇罢了——
这一切诚然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罢了,我早在一百五十年前就陷入沉眠。
——所有的这些,我都早已渐渐地意识到了。
可是,梨子姐姐、店长老爷子……艾斯、宁子、夏洛特……至少在这里,大家都好好地活着,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既然如此……
即使你们只是我梦中的人物,我也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艾露丝眼眶泛红,但却发现回忆中他们的容貌蒙上一层白雾,记忆似乎在一点点变得模糊。记忆相隔越远,就越难回忆起来,一秒不去重温就会忘却。明明自己只是离开了城镇片刻,就已经开始遗忘他们的容貌了。
不,没关系的,只要再回到镇上,见到他们,就会重新想起来的。夏音慈和苏绘凛都留在那座城镇,所以它不会因为我不在就随随便便消失。只是我想不起来罢了,我的记忆还是和离开之前一样深刻。
艾露丝对自己安慰道,左右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真是啊,记忆这种东西真是不靠谱。就像做梦一样缺乏真实感呢。
露出苦涩的微笑的同时,忽然,一个声音从耳畔边响起……
——「你不是,一直都在做梦吗?」
瞳孔失色地放大,艾露丝的眼前一黑,数秒后再度回到视野内的光景中,不知为何染上了一抹鲜红的颜色。
「苏……苏偌烊?」被藤蔓缠绕的苏偌烊。那瞬间忽然咬下了舌苔,血红色一瞬映红了他的嘴角。这抹鲜艳的颜色令艾露丝濒临现实与梦境的夹缝,似乎一念之间就要从梦中醒来,这是如此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动摇。错愕映上了她的瞳孔。
「是我告诉苏偌烊在梦中受伤的会是自己的精神的吧?」这成为了率先在艾露丝的脑海里晕开的想法。
魔法阵一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藤蔓失去了支撑的魔力而被树木抽了回去。
苏偌烊本能地咳嗽了几声,身子一软就要倒在了地上。艾露丝连忙朝着他这边上前了一步,伸出那纤弱的手臂环抱住了他。少年眯起眼睛,眼中露出的却是温柔的笑意。熟悉的笑容仿佛要跃过记忆与现实的那根禁忌的红线,金发少年的笑容无比清晰地显现在了艾露丝的眼前。
于是,从苏偌烊的嘴里,冒出了一句对艾露丝而言意义不明的话语——「抱歉擅自看了你的信。」艾露丝自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被一种慌乱的心情纠缠着,令她手足无措的望着苏偌烊。
——该立刻把他立刻送回他自己的梦境世界。可是,威廉和林遇都不在这里,自己也无法做到这一点。现在再去造梦宫殿已经来不及了吧。
艾露丝不断地思考着,最终只好慌张地举起了法杖。「m……manipulation,顺应我的操纵吧…!」一道魔法阵粗鲁地将苏偌烊托到空中,大脑一片空白的艾露丝只想着要带苏偌烊往城镇的方向赶回去。一路上周围的光景,变得如她第一天住进梦中所见的那般清晰。
……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被苏偌烊吵醒,趴在咖啡厅的桌前的夏音慈无聊地搅动着吸管,周围桌杯碰撞的声音如催眠曲一般,还没睡醒的困意悄然闯来,夏音慈无意眯起眼,一转眼就来到了那间似曾相识的房间。树的纹路出现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躺在身旁的苏绘凛正眯着眼望向自己。
(嘛,又到梦里了吗。)夏音慈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往后一仰又躺回了床上,(早知道就不留在这里了,什么也做不成,苏绘凛也还是无法开口的样子。)
夏音慈想到这里伸手捏了捏苏绘凛的脸颊,被束缚住的苏绘凛摆出一副嫌弃的神态,但看到夏音慈脸上嘻嘻的笑容,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被肆意蹂躏着脸蛋。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过分的喧闹声,夏音慈不由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飘忽地望着视野中的那一抹昏黄的光亮。随着声音愈来愈嘈杂,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松开手从床上弹坐了起来,下床推开了吱吱呀呀的木门,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
恰好这个时候,梨子也伸手想要敲门,见门自己向外开了,连忙慌张地顿住手上的动作。两人一时间陷入无言的对视。
「那个~你有事嘛?」夏音慈歪了歪脑袋,柔着声音向对方问道。
梨子因她的话瞬间清醒了过来,急忙抓住了夏音慈的手臂,接着就一边拉夏音慈的手快步下楼,一边说道:
「之前那个跟着你们两位一起来的那个男生同伴……你认识的吧?」
「啊~你说的是苏偌烊嘛~」夏音慈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眼中顿然闪过了一抹担忧的神色,「他出什么事了嘛?」
「我说不清楚……他刚才被艾露丝带回来了,看起来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
……
楼下,人群熙熙攘攘地围绕在酒馆的柜台前。从异乡而来的旅人还以为碰上了什么有趣的活动,凑着热闹迎了上去,而人群的中央,却是一位静谧地躺在地上的少年,血液渗人地刺痛眼睛,但他却不温不热地流露出嘴角的弧度,好像在等待着什么。要说穿着也相当奇怪,与这里的人们全然融不到一块儿去。
站在少年旁边的艾露丝不安地搓揉着手中的法杖,转身又迎上了下楼的夏音慈的目光。
「能和我解释一下苏偌烊到底怎么了嘛?」夏音慈的语气虽然故作镇定,但目光有些冰冷地注视着对方。艾露丝沉默许久以后,才走到了夏音慈的身边,简要地说明了原委。夏音慈听罢以后,微微地蹙起眉头,望向了苏偌烊的方向。
「这次,换你来隐瞒我了嘛?」夏音慈的眼帘微微垂下,嘴角苦涩地牵起,「被隐瞒的感觉的确不是很好受呢,我好像有些理解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
艾露丝愣怔地望了一眼夏音慈,但此时她也无心揣度别人的话了。她握紧了法杖,又往店长与苏偌烊的方向走去。她微启红唇,可是,当她看到那一双双流露着生气的眼眸,刚要说出的话又重新溜了回去。
如今的局面,令她再也无法自我欺瞒,这里无疑是自己的梦境世界。
可是,直到现在,她仍然想要避开这个问题。
「还不愿意从梦中醒来吗?」耳边传来了温柔的细语。下一秒,一阵相比刚才更为强烈的动摇支配了她的意识……
眼前的一切骤然陷入一片模糊,如同身处无垠海底望向天空所见的一般朦胧。
一切声音突兀地戛然而止。黑色的夜幕无声地降临在了我的眼前,转眼之间,我仿佛处于一片星空之下,星辰与我背道而驰,朝着我的身后飞速逝去。无尽的黑暗流转在这个空间,下一秒又是微弱的星光往后飞逝,仿佛一条发出银光的绳索。
接着,如同相隔着传声的魔法,声音在耳边响起。
「TIMEFREEZE——……从此时间的流逝与汝无关。」
骤然之间,突兀地从前方飘来了行李袋,然后又是一件再熟悉不过的头蓬,以及一顶黑色的尖帽。
「喂,你到底在做什么……」
「关上与外的这扇门扉,陷入时间的长眠吧!」
银光瞬间化作了荧蓝色的刺眼光芒,我极力控制自己的脑袋往回望。身后的行李袋也好,头蓬或尖帽也罢,一瞬间从底端而上消散在了星光之中。我这才顿然发觉,那所谓向后流逝的星光,是我那一度忘却的记忆。
忽然,火红色的城镇一阵闯入视界,一切在眼前重演,泪水一瞬间溢出了眼眶,如同一道流星一般朝着我的身前划去。周围流逝的光景,在我记起一切的那瞬间停止了下来,转眼已来到了全然不同的环境。我打量眼前,空无一物的房间仿佛连灰尘也无法闯入。这里就是少年一直给予我庇护的场所嘛?
「你不是,一直都在做梦吗?」曾在耳畔边响起过的声音再度袭来,伴随着少年的脚步声。
我愣了愣,回过了脑袋,金发的少年站在我的身后停下了脚步,轻轻地抬起了脑袋,与我的视线交接在了一起,嘻嘻一笑。内心忽然一阵阵地颤抖起来,眼中的焦距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满心的酸楚要从回忆的彼端涌出一般,我一瞬间抑制不住冲动,朝着他这边奔了过去。
伸出的手差一点就能碰到他,但在这发生的前一秒,耳边传来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周围的光景又被黑暗吞噬,一道紫色的荧光闪过。
光芒消退的一瞬,寒冷的温度袭来,我猛然睁开了双眼,脚心也碰到了冰冷的地面。
眼前,与上一秒的情景没有差别,还是那间空白的房间。高高的法杖失重一般地落到了我的手中,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接住了一本熟悉的书籍。空中光屑飘落,我伸出了双手,指尖与冰点的温度相遇。往脚下望去,散落在地上的水晶,倒映着赤裸着身躯的我。镜面中的自己一点也不陌生。
忽然,一片纯白的羽毛从前方晃晃悠悠地飘过,俏皮地朝着我的身后绕了过去。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过去。
等到我转过身子的那一瞬间,羽毛轻柔地荡在了空中……紧接着,映在空无一物的空中的文字霸占了我能看到的所有——
「致艾露丝。
当然,也可能第一个看到这封信的人,是无意间看到它的你……
请你,一定要将它转达给水晶中的少女。」
我愣怔间将目光集中在冰冷的文字上,骤然间,文字忽然被赋予了温柔的声音,那熟悉的声线令我彻身一颤。
夏洛特的声音平淡如水,仿佛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而又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嗯,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从梦中醒来了吧。
对你而言,现在应该已是百年以后的未来了,也有可能是更久以后吧……
那,先让我来猜猜看你在哪里吧。
——你在一间看起来相当差劲的房间里,因为这里除了你以外,什么都没有,我说的没错吧?」
轻柔的语气令我泛起酸涩,我想要追寻声音的源头,想要找到少年。少年好像就在房间的某处角落,等待我找到他,如同小时候玩的捉迷藏游戏一样。
往前一迈步的我凭空跨越了空中的文字。然而,掌间无论如何都再也感觉不到那温热的温度。如他所说的那样,这里除了我之外,什么也没有。我消沉地看了看周围,只好追随着文字流转目光。空寂悄然爬上了心头,伴随着嘶哑的无力感。
「好像能看到你消沉的表情呢。」少年轻笑了一声,「你这家伙,不要我不在就摆出一副消沉的表情啦~」
「稍微安慰你一下吧,其实我现在也没有在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周围都是四溅的火花、我在一间被烧得焦黑的茶厅……事先声明喔,其实我原本也想找一个更安静的地方安下心来给你写信的,不过,转了一圈,似乎也只有这里能写字。」
心脏骤然间一颤,夏洛特的话令沉入漆黑的海底的我看到了一抹微光。只要到达茶厅就能见到他,我带着如此的期望,迫切地朝着身后的出入口奔去,奔进了那杂乱不堪的树林。手中合开的书籍任性地翻开,窜出一道微红色的魔法阵,粗鲁地为我换上了衣装。
即使看不到他写下的文字,声音也温柔地来到了耳畔,这更让我觉得他就在何处——
「你说,这么大的一座城镇,却只有这里能写信……现在的处境还真是够凄惨的对吧。」
话说回来,我想你一定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什么也没有的破地方吧。
其实是我和宁子送你来到这里的,你应该在沉睡之前见到过宁子吧?」
嗯。我见到她了喔。可是你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还没能赶走黑魔法教的那帮信徒吗?
喂,现在,连宁子也不见了……如果你听得到的话,就告诉我啊。
你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不能亲自来送你,还是有些遗憾呢。只不过在那时……我大概就已经不在了吧。
能安心的退场,多亏了宁子答应会把你送到未来。我们这些靠不住的家伙,却总是互相依靠着彼此不是吗。」
我跑累了,有气无力地停下了脚步。沿着那望及尽头也没有船只、剩下一片萧瑟的湖畔走到了尽头,那是这座城镇唯一的茶厅。
小时候,艾斯总会故作成熟地走进去,然后招人白眼,甚至被人从店里踢出来。
我朝店内望去,可是却根本找不到夏洛特的踪影,除我以外一个人影也没有。不是说,你就待在这里写信的嘛?
「真希望你能带着我们的愿望好好活下去啊。」
什么啊。这种话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固执地跑到镇上来找我的吧。」
是啊,我可是特意跑来见你了,你再不出现的话……我就走了喔。
「抱歉呐,明明你醒来了,却没有办法和你见面。」
知道抱歉就快点出现啊……求你了,不要再躲着我了,快点出现吧!
「明明说好了要让你好好地依靠同伴的,可我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可靠。」
求你了。
「我和宁子……都已经中了黑魔法教徒的诅咒,就算我们能逃过那些信徒们的追击,应该也剩不下多少时间了。
倒是你啊,因为你父亲在你身上留下的那道庇护,让你躲过了诅咒的侵蚀,还安然无恙。
怎么样?伯父虽然他早早地离世,但还是称职的父亲喔。你小时候看到别人的父亲总会一个人耍性子,怎么安慰你都行不通。
奇怪呢……会想起这么久之前的事情。人们常说死之前总会把经历过的事情一件件回忆起来,没想到还真是如此呢。」
你到底在那边说什么啊?我紧紧地捂住了双耳,声音却还是自说自话地闯了进来。
被烧得焦黑的柜台、断了桌脚的木桌、散乱了一地的凳子。一切如同燃烧殆尽的纸张剩下的碎屑。
「呐,艾露丝,沉睡的魔王已经苏醒,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了。
可是,『既然你没有被诅咒侵蚀……那就一定要拼尽全力让你活下来』,我们这两个不合格的同伴作出了这种决定,所以总要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不过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有什么地方,还有延续下去的希望呢?
思考了许久,最后我们找到了答案。猜猜看我们是在哪里找到答案的?
是伯父留下的那本书喔。
这样一看,总感觉伯父比我们可靠的多。警告你喔,你这家伙可不能因此就把我贬的一文不值啊!」
我往后退了几步,茶厅的铜铃嘶哑地叫嚷着。我朝着城镇的中心奔去,可无论到了哪里,迎接我的都只有延至各处的焦黑的颜色,与一张张陌生的轮廓。
在我眼前的这座城镇,好像已然不是昔日的模样。我烦躁地堵上了双耳,带着那一丝被称作希望的卑微侥幸,往酒馆的方向继续奔去。
不知周围的光景跟随脚下的步伐流转多久,我才停在了酒馆的门前,破损的招牌无人照料地摆在门口,如今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酒馆」二字。
我刚想要走进酒馆,却蓦然被门口悄然地立着的一块用木头做成的简易祭奠碑吸引住了,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痴痴地看往了碑文。
那些表达着对逝者的哀悼与追思的文字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目光只能木然地注视着「夏洛特」、「宁子」、「艾斯」……杂乱地书写在碑上的那些我认识的名字。最终、「艾露丝蒂娜」,连我的名字,也映现在我眼前。
——那所谓冻龄的一百五十年,不过就是自己做的一个、相当真实的梦罢了。
我再度意识到这一点,终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地靠在了墙边。手中的书伴随着耳边的细语,轻轻地翻到了某一页。
「总感觉在你沉睡的期间,你会沉浸在亦真亦幻的回忆中呢。
身为人类我们总会情不自禁地后悔,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回到过去的魔法。但是,正因如此,我们才能面对各种飞来横祸,迈步向前。所以,能让你好好活下去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回忆』呢?那只不过束缚了你继续前去的脚步罢了。
你真正该去的地方,是未来。而能带你去往未来的,是一种连时间都能冻结掉的魔法,它能让你沉睡在任何火都无法融化的冰之下,它会将你的呼吸都冻结,这样黑魔法教徒也无法找到你。即使他们找到了你也不能越过冰面对你做什么。如此一来,就能确保你的安全了。
这不正是能通往未来的魔法嘛?」
书籍轻轻地翻到了关于这个魔法的那一页。我的目光注视在了那一行被刻意用红字标注的文字,呼吸顿然如同被什么吞噬了一般痛苦——「零碎的时间砌成有限的生命,生命又证明了时间的意义。所以,付出生命理应就能换来时间。基于这一点,施法者付出自己的生命,才可以制造出能够冻结时间的冰。」
「呐、艾露丝。燃烧我们仅剩的时光,能换来你迈步向前的希望,那一定是值得的。
只是我也在担心着,你会不会选择一直沉睡下去呢?你会不会沉浸在回忆之中,永远也不愿意醒来呢?
因果轮转,如今我们让你陷入了沉眠,总有一天也会有人来唤醒你的吧。
而我更愿意相信,唤醒你的人会是你自己。希望有那么一天你会厌倦沦陷在回忆中不断重复,从梦中离开。
我留下了这片纯白的羽毛,总有一天它会将我的心声传达给你的。」
夏洛特的声音中好似带着淡淡的期许,仿佛闭上眼睛能在漆黑中看到他带着笑意的双眸。
酸楚淤积得愈来愈多,压抑着跳动的心脏。晶莹的泪珠滴落到了昏黄的书页上,眼前陷入一片朦胧。
你到底有什么好期待的啊?自顾自地决定这种事情,到底在得意什么?
「请原谅我没有询问你的意见,就擅自送你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你这家伙向来都尤其擅长躲在角落里一个人消沉……
说实话,把你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我也稍微有些不放心呢。」
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征求我的意见还来乞求我的原谅,我怎么可能会原谅你啊!
再说了,我到底哪有躲在角落里消沉过,只是那时难以打入你们的圈子,所以只好待在远处看你们罢了。
你干嘛每次都以那种目光望着角落里的我?知不知道那样会让我在意?
你又干嘛自说自话地跑来和我搭话呢?若你没有这么做,现在也不会因为你而难过。
所以说,你这家伙为什么总要擅自决定,为什么总喜欢多管闲事呢?
即使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这样的话语,但泪水却怎么也不肯止住,嘴里的呜咽一点点地演变成了丢了玩具的孩子一般的哭喊。
一遍遍地擦去滴落的泪水,酸楚却渐渐延伸而扩散开,一副要将书页统统沾湿的架势。
「你知道吗,刚翻开你老爸的那本书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
——第一页上竟然一本正经地写着,『魔法的力量来自于梦境』这句话……这可是完全违背了我们所理解的魔法啊。
但是,也有可能这才是魔法真正的本源,或许我们一直无法找到魔王的原因,是因为他一直躲在自己的梦境中;或许魔王与他的黑魔法教信徒,能悄声无息地闯进这座魔法师驻守的城镇,正是通过了某人的梦境而来,而那个人一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梦与魔王相连……
你说这是不是一种从未有人想到过的说法呢?
真是的、情不自禁地把话题引到了这上面,又是冒险者讨伐魔王的本能啊。
你有可能会觉得我很啰嗦吧?
以前总听到混蛋老爸说,人死前会想拼命地和在意的人说什么,即使再怎么不着边际的话题也滔滔不绝。
当时我还想这,自己到时候肯定不会这么无聊的,没想到现在的我,真的如同他说的那样讨人烦。
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见面了,不如这次就随着自己的性子,多麻烦一会儿你这傲娇的家伙吧,不管你愿不愿意听。
喂,你还记得我在那座雪山上和你说过的话嘛?——『这次是你看不见,下次就有可能轮到我了』。
艾露丝,在你的时间,我已经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了吧?
无论今后的一切会如何,你又是否会露出消沉的表情……这所有的,我都再也看不到了。
这样一想,稍微有些落寞呢。
只不过,『到时候,就需要身为同伴的你引领我走往前方了』,我还这么说过。
如果你可以面向前方,迈步向前,即使我再也看不见了,你也能引领我前行,这样,我也一定能陪你前行的吧。
艾露丝,在这里的我能做的,只有放心地依靠你吧?
除了相信你以外,我什么也做不到。
不仅是我,艾斯那小子、宁子、店长老爷、还有你老爸,他们也一样。
我相信他们也都会选择依靠你的。
——你一定会引领我们,到我们共同期望的那个前方。」
我再也忍耐不住,索性放下了不断地想要抑制住泪水的双手,在这座陌生的城镇,放声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