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世界是认知的世界。至于所谓「认知」有两种不同的说法，其一是你对于某件事物的看法与理解；其二是你能否承认这件事物的存在性。
在这个世界「认知」的概念即是两种说法的结合，同时作为认知对象的「某件事物」不再是人为创造或自然存在的事物，而是纯以虚构打造出的物品。
换以广为人知的名词，那就是「想象」、「妄想」甚至是「空想」。
因此，梦境世界亦是空想的世界。这里的一切皆是想象出的事物。或许它来自客观世界，但究其根本却只是梦者对客观世界的事物的主观反映。
话已至此，构成梦境世界的因素也就能简而了之——「想象」与「认知」。
即使梦境之夹缝把人们的想象力对世界的影响加以了限制，但它却没有动摇认知力在这世界的地位。所以就算说众人的认知即是现实，那也一点也不为过。
无论是恶灵还是吞噬者，都是依靠支配者们的认知而存在的，并不是我们这些观测者去左右干涉，因为承认它们存在的人是你们，它们即是「众人的认知」。
其实，我们也从来就没有对这个世界的绝对支配力，给予我们权利的也是你们。
死亡后不能再重生，或者死亡后经过4小时就会复苏——与其说是我们定下的规则，不如说是你们公认的准则。规则确实是我们提出的，但缺不了你们的支持。
在你们这群支配者的眼中「梦之狂人」就是恶趣味的神明，再怎么不情愿再怎么埋怨，你们却在心底默默地产生了「观测者就是神明」这一认知。
事实是，拥有权利的人不是我们，而是「梦之狂人」这个名字。而赋予这个名字权利的人并非我们观测者，而是你们支配者。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以你们的认知作为基础，由你们承认并接受的妄想。
我们只是这场支配战争的观测者，但你们才是这场支配战争的支配者。
解封了过往的记忆，面临了同伴的死亡……现在的你会怎么做呢，苏偌烊？
虽然观测者们的意见各不相同，甚至也有完全对立的情况，但我们可是真真切切地对你寄以厚望啊，我们相信愈发接近真相的你，总有一天可以解救我们所有人。
只有这条路才有出路，这是你我唯一的出路。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喔。
＊＊＊
思绪仿佛飘到漫无边际的宇宙漫游了一遭，我猛然间抽离出心念的世界，附在胸前沉重地调整着粗重的呼吸，视野里浸满朦胧的水雾。
「恶灵是无法醒来之人的归宿。」
我重复着穿梭进巨婴的意识后听见的那番话，忽然泛上喉部的一阵反胃使我用力地咳嗽起来。
「吞噬者是流浪在梦境里居无定所的负面意志形成的精神结合体。」
事实果然是这样吗？
尽管我早就料到了恶灵和吞噬者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但当我被当事者亲口告知这些真相时心里却异常地不好受。我压抑地握紧附在胸前的手。
「巨婴之所以不停填补身体上空缺的部位，是因为他以为只要向着没有缺陷、『完美的自己』成长就终有一日能成为人类，这才是他『成长欲』产生的由来。」
「喂小心！他准备扑过来了！」查尔特闪耀着光焰的眼睛望向我们冲我们喊道。
充斥着焦虑的咆哮朝我们宣泄而来，超大型恶灵踏着震天动地的步伐一味驱驰，几乎要夺去视觉的大片烟尘瞬间涌起，扑击的力道足以贯穿十个相叠的我。
在巨灵的爪子落向我们的瞬间，查尔特与我们分别朝向两边，就空地滑铲过去，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巨灵那副巨型的身躯，来到他的背后。
巨灵显然没有吞噬者那般近乎变态的敏捷行速，无法既拖着庞大的身躯、又能迎刃有余地行动。被我们一晃而过之后，它停在原地滞留了数秒才迟钝地转过身。
就像玩捉鬼游戏却被抓到了的孩子耍赖，巨灵异常不快的从鼻腔里呼出气息，构成喉咙的恶灵们用交织的悲鸣声来表示焦灼的心情，朝我们涌来怒吼。
「这次它上的是右腿！」查尔特敏锐地察觉到它的动向，他又在意地瞥了我一眼，语气急促地问道，「林遇，你还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是很想这么回答的，但我现在真的需要缓冲的时间。」
「唔，那交给我吧。」
茶猫慵懒地闭上双眼，平举起横握着巨剑的右臂，左手则是慢慢地靠近灰黑色的剑柄握持住。她以双手水平挥动剑身，让剑端直指天空，同时再次睁开眼睛。
永远涣散着焦点、肆意表现出慵意的眼眸此刻竟然熠熠生辉，眼瞳的深处跃动着星芒。她眼中饱满的自信令我不由自主地接受她的好意，放心把眼前交给了她。
怒哮的巨灵仿佛已经做好了一举攻陷我们的盘算，他凝聚全身上下来源于不同个体的力量，集中在于腿部，随后挥开右腿向我们扑来狂裂的暴风。
与超大型恶灵那只可以覆盖我整个视野的腿部抵挡的，是一把立在地上比我们还要高出几分的巨剑，但也仅限于高出我们几分，换在巨灵面前就显得娇小了。
踢击卷起的狂风足以把附近的所有事物吹走，但茶猫坚定地站在原地，就像与这阵风处于不同的空间，等待着它的到来，压倒性体积的巨足瞬间压下一片阴影。
视线转变昏暗，而她的眼瞳如夜幕中的星光。茶猫向后蹬下空气，上身忽然前倾冲刺，她挥动手中的剑身，动作快到留下残影，宛如一弯残月。
两方相碰的这一瞬间，原先单方面压向少女的狂风霎时间被四散开的气流冲散，暴风吹过的方向转变为剑身与巨足交碰点的两侧。这只是一瞬发生的事。
紧接着对峙的局势甚至没能维持完整的一秒，银白的剑刃没入巨足。由恶灵的个体组建成的部位被侧向斩开，浓缩的黑影顿然消散，光芒有机可趁流进空隙。
「等——等一下！」
巨灵那只如吃豆人似的一张一合的嘴巴里竟然传出清晰的话语，但它的咬字却稚嫩得就如刚学会说话的孩子。
茶猫根本没有听它说了什么的打算，白皙的手指顿然朝里加重力道，被赋予怪力的剑刃斩断了它的腿，蓝色的晶屑仿佛燎原之火蔓延，分离的部分迅速消散。
悄无声息的景象化作惊天动地的轰响，流露在巨灵语气里的错愕激转变为愤怒。
「喂！他们分散了！」查尔特紧张地喊道。
我尚来不及接替茶猫的位置，准备下一轮攻势，断裂的那只超大型腿竟然就真的分散成三十余只恶灵。而大多数组成腿的个体已经粉碎成晶屑消失。
因为前两次对它造成的伤害都没有这次茶猫殃及的面积这么多，所以被撞出来的恶灵已经全都粉碎，无法再自由行动。这导致我没能预料到现在的这种状况。
这次情况不同，腿部撕裂之后残留在断腿的部分里还有许多完整的恶灵个体，而这些个体就等同于变回了自由身。
总体的意志是成长，但个体的意志受到魔王指令的影响扭曲成剿灭二号时钟。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分散的恶灵瞬间向我们冲来。利爪闪过危险的光与我擦面而过，淤紫的手立刻反招过来想要掐住我的脖子，枪声在这之前炸开。
查尔特的枪口顶住接近我的那只恶灵的前额，毫不犹豫地开了枪，另一把手枪也不留空闲，分别射出两发枪弹击退了欲图靠近他的两道黑影。
在这连贯的动作之后，他伸出无名指与中指拽住我的衣服从黑影中把我拉开，同时又有三四只恶灵分别朝我与查尔特的后背贴上来。
由于这股不可抗力，我们俩胸口相撞，我的双手从上面穿过他的肩膀，伸出手掌指向前方，查尔特往下方跨过举起枪身的两手，手指绷住扳机。
在心间回荡着与男生胸口相撞后奇妙的感受时，查尔特开了枪朝目标设计，我再次化身漆黑骑士推出屏障，结果我们同时向彼此背后的敌人展开攻击。
「我说，你在脸红什么......看得我有些反胃。」
「……你不也是一样？我心里比你还恶心。求你把脸转过去。」
「你想死吗？转过去我看不见敌人了啊。」
致命的尴尬氛围弥漫在我们两人之间，射杀完彼此背后的敌人之后我们迫不及待地分离开来，并且我暗暗下定了决心今后绝不能让同样的事发生。
可当我刚转开视线望向别处的时候，却发现大约有十余只恶灵竟以黑猫与薛学儿的所在为方向涌了过去。
「喂！为什么你这种事没有观测到啊？」
我慌忙地与查尔特对视了一眼，他的神情也霎时间显得慌乱。我想要赶过去把那些恶灵阻止在外，但其余的恶灵死缠着我们，不给我们到其他地方的空隙。
「这是『绝对观测』又不是『绝对预测』，我没熟练到老爸的地步啊。」
这种依靠熟练度立判高下的支配能力，对我的一人千面而言也是起不到作用，比方说即使我戴上了查尔特的面具，也绝对无法运用好他的能力。
薛学儿的眼睛略微朝恶灵袭来的方向移去，光焰的颜色愈发加深，她似乎是想撑住新的幕墙牵制住恶灵不让它们过来，但墨绿瞳却趁着她的空隙加猛了攻势。
「你这傲慢的家伙，以为现在还有顾及别人的时间吗！」
墨绿瞳平举的双臂向上猛地一拉，分别围困在薛学儿的前后两方的机械兵种顿时应声移高位置，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攻破了复制品的防御。
莹白色的幕墙撕开一条裂痕，随即如蛛网般扩散。墨绿瞳挥开左手气势昂扬地握住立在空中的权杖，机械兵也效仿他的动作重新握紧射出激光的剑柄。
「你说的没错——或许我们都有所进步，但我的进步绝对是最显著的那个！」
墨绿瞳说着向后退了一步，于是做出了标准的投矛动作，权杖脱离手心，射往正对他的那面幕墙。
而由于他退半步的动作，幕墙这边的机械兵整齐地退后过去，避开了飞来的权杖，显然是经过巧妙的计算完成的结果。
「混蛋、给我住手！」
我顾不上背后张牙舞爪的恶灵，冲墨绿瞳的方向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背后恶灵的利爪伸向我的后背，却被茶猫从侧面扔来的巨剑贯穿身体。
剑身在空中绕过半圈又顺来时的轨迹回到茶猫的手中，途中又是驱散数只黑影。
仿佛终究听到了我的高喊，墨绿瞳带着狡黠的笑意回过首，却不料一道犹如雷动惊天的光焰向他刹那间飞逝而来，速度之快来不及阻止，闪电已射入了眼瞳。
墨绿瞳的那根权杖，顶端造型是三颗并在一起、眼孔里泛着幽紫色光的骷髅头。
在顶端接近白色幕墙并没入其中的瞬间，裂缝骤然间扩散到两边，随后裂痕勾结的蛛网中心即刻破出不规则的洞口，以射穿薛学儿的气势直闯进幕墙里。
骷髅里的幽光直逼薛学儿的眼瞳，映射出同样颜色的光芒。因此而颤动的薛学儿睁圆眼睛，仿佛与其对视的骷髅近在视野中央，却毫无征兆地停滞住了动作。
——彻身由钢铁覆盖的身躯反射着金属光泽，这位少年竟然奋不顾身地闯入机械兵种之中，在幕墙前的地方停下身眼疾手快地握住了那根法杖。
薛学儿不认识这位青年，他应没有救自己的理由。她困惑地错开少年的身影，向他的身后放眼望去，却看见数以百计的异服少女闯入了她与千人军团的战场。
那位远远站在战场外的少女，薛学儿倒是挺有印象，她穿着黑白相间的女仆装，柔顺的樱粉色长发束起一条高挑的长马尾，颇有几分温雅的气质。
「樱子让我告诉你，她会帮你分担一部分的兵力。」薛学儿前方的那位少年终于开口，她端倪了一眼少年的脸，却意外察觉到他身上有不少高温留下的痕迹。
「哟....你们可真是打得惨烈啊，啧啧啧。」
银沙哑而又枯燥的嗓音响起，语气带着些许令人不快的寻衅。
「你真敢说啊！我们还没有问你们到哪里去了呢。」查尔特不留情面地回击道。
「这个嘛……其实说来话长，但我也可以长话短说——」刚想解释缘由的银被怒哮的巨婴打断，他望着它巨大的身影略显惊愕，「这只超大型恶灵是怎么回事？」
「喂..银，这个道具是这么用的对吗？」
远处的问话让愣怔的银回过了身，只见阿尔凯特正举着一只包裹着厚布的球状物，用一根毫无美感的银针以凸显出这是球状物的上面。
大约六七只恶灵举止癫狂地抬高形状诡异的双手，嘴角耷拉着混带血的唾液，向阿尔凯特迈开扭曲的步伐奔了过去，而目标却是阿尔凯特后方的黑猫。
「啊，没错。拉开保险扔出去就能使用了。」银漫不经心地答道。
闻言，阿尔凯特挥开妨碍动作的披风，扯掉银针就摆好投掷的姿势，把球状物扔向恶灵。面容呆滞的恶灵没有在意这飞来的危险，只知道一味向前。
紧接着，球状物化身为强耀的魔法阵。起初星阵只有一面，但随后却迅速复制出四五道相同的六芒星分向前后展开，如同隧道般围困住恶灵，随即引发爆炸。
随着撕裂风声的爆音，惊动天地的火光扯断恶灵的身躯，即刻向四周铺展出了一片灰黑色烟雾，呛得阿尔凯特也禁不住伸起手挡住经风浪吹来的刺激性气味。
涌入鼻腔的异味冲醒墨绿瞳的意识。墨绿瞳痛苦地咳嗽着，刚刚的一瞬间就好像被夺走了思维，仿佛有谁钳开记忆的枷锁，窥探了自己的所有。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绿瞳努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找到答案，可他只记得是与林遇对视的那瞬间后自己发生的异状，却不知道林遇对自己做了什么，这让他愤恨地握住右手。
仿佛受他的动作所影响，钢铁少年死死抓住的权杖忽然猛烈地颤动，居然从他的手心里挣脱出来，仿佛拥有自我意识般的飞回墨绿瞳的手中。
「嘁……」少年愤恨的呼出不快，急促地望向薛学儿，「把这里交给你和樱子，没有问题吧？我要去阿尔凯特那边帮忙。」
薛学儿轻悠悠地点动下颌以示同意，得到回应的少年后退一步，与樱子远远地对视一眼后，便穿过了机械兵种的军团，去往查尔特与林遇所在的位置。
「我现在要过去帮忙对付那只超大型的恶灵。」
阿尔凯特打量了一眼黑猫，心中怀疑她能否维持下去这种互相牵制的状态。
「去吧～我没事的。」黑猫稍微颔首，故作亲和的语气显得很冷淡。
既然对方不想自己留在这里，那再去强行帮忙也是违背骑士道的行为。阿尔凯特不再追问以确认，准备往林遇等人的方向追去。
只不过在他转过身的瞬间，「洞察能力之眼」带来的一份敏锐感知涌上了心口。
顿然警觉的阿尔凯特连忙回身提醒道：
「喂，小心前面！」
话音刚落，黑猫感觉到胸前有一股诡异的力道毫无征兆地出现，不知从哪凝聚来的水雾瞬间把她与蕾娜分至两边。
伸出右手的黑猫不慌不忙地召出青色藤蔓，想要钳制住蕾娜的行动，却不料蕾娜率先平转过身，正对向黑猫。她努力地调整着呼吸，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原来如此～你连自己的汗水都能操纵，是吗？」
「应当感谢汝贴近我的后背呢。对吾辈而言出汗是相当不易的呢。」
「让你作出了不符你形象的事，抱歉啦～」黑猫仿佛和友人交谈般的自在。
明明蕾娜端庄的姿态已被黑猫践踏得粉碎，但她仍然优雅地挥舞着扇子，昂起雾茫茫的眼眸注视着黑猫，鼓出了高傲而森然的气势。
「如此长的时间，汝分明可以杀死吾的。」
「啊，没错～」黑猫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承认了她的说法。
「汝会为汝的愚蠢付出代价！」
黑猫眯起眼睛，视线在蕾娜与将军两人之间游移，于是阴柔地伸出右手对着蕾娜招了招手。
「阿尔凯特，这里交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仿佛是觉得阿尔凯特之前没有听清楚自己的意思，黑猫重复了一遍用其他方式说过的话，高傲的姿态就像是赶客的主人打发了阿尔凯特。
阿尔凯特即使放心不下，但衡量了超大型恶灵与蕾娜的危险性之后，他还是放弃说服黑猫，留下一句「你自己小心」就加快行速去往另一边。
「你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这么久才赶过来？」
与阿尔凯特汇合以后，查尔特禁不住带着几分埋怨的语气质问道，期间他始终注视着巨灵的动向。
查尔特认为，八号时钟遇到了危险在第一时间肯定会通知距离他们最近的三号时钟，但事实上，他们却是最迟赶到的人。
「抱歉。我们起初确实在与恶灵交战，可后来有人把吞噬者引到了我们这边。我们听到异常的声音后就立刻准备赶过来的，但是吞噬者把我们困住了。」
「吞噬者？八号时钟也是因为吞噬者才陷入困境的。」我侧瞥了一眼正与数量不断减少的恶灵作战的八号时钟支配者。
「应该不是巧合。因为我们撤退时碰到了六号时钟的支配者。按照他们的说法，是一号时钟故意引来的吞噬者。」
「等等……你说六号时钟？」
我突然想起之前墨绿瞳和蕾娜说过，镜师与灯笼在与六号时钟的支配者作战。
阿尔凯特抽出细剑从巨灵的身下穿过，在它身上斩开了细长的伤痕。
「是啊。六号时钟的1号和我说一号时钟给他们送了一份战书，把他们引诱到了约定的地方。虽然他们已经万分小心，但没料到对方竟会诱来吞噬者。」
原来如此。我起初以为一号时钟只派两位支配者迎战六号时钟，是有什么高明的战术，没想到用的是对付八号时钟时的策略，那便是借助吞噬者的力量。
「吞噬者很难对付。如果只靠我们自己未必能这么快脱逃出来。这件事还是得多谢六号时钟的人，毕竟我们是在他们的协助下撤离出去的。」
不对。只有六号时钟的协助是逃不出去的，因为镜师和灯笼肯定守在外面。唯一成立的说法是，镜师和灯笼故意放走了阿尔凯特他们。
就算镜师和灯笼在外加以阻拦。三号时钟与六号时钟合力未必赢不了吞噬者。因此，权宜之计就是放走三号时钟，这样他们就能全力应付六号时钟。
「这种时候，六号时钟怎么会帮助其他时钟的人？」查尔特狐疑地提出质疑。
「不清楚。当时我也以为他们有诈，但他们却真的帮助了我们。我想他们或许，是想和我们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一号时钟。」
「区区一号时钟，再怎么强也没有必要联合四台时钟去对付他们吧？」
「再怎么说六号时钟也掌握着最多的有关一号时钟的情报吧？」阿尔凯特刻意仿造着查尔特的句式，带有几分火药味地回应了他。
尽管这是阿尔凯特针对查尔特给出的回答，但查尔特没怎么在意，反倒是我因他的话灵感乍现，猛然想到了某件事。
「阿尔凯特，你的意思是……六号时钟掌握了一号时钟很多的情报，是吗？」
我伸出绷紧的左掌，对准摇摆不定的恶灵，右手只探出食指，靠在左掌旁边不停地画着圆圈。推向前处的屏障立刻呈现出旋涡状，把恶灵挥出的手吸了进去。
「嗯……他们出于不明原因，异常执着于一号时钟。从支配战争以来，六号时钟一直致力于收集一号的情报，并且与他们正面或暗地有过数次交战。」
屏障中飞速轮转的旋涡吸住巨灵的手掌，束缚住他右手的行动。巨灵立马挥出左手想要摧毁屏障，迎面扑来难以置信的爆风。
查尔特率先通过绝对观测注意到它的动向。在他严厉的提醒之下，那位彻身钢铁的少年往后猛踩引爆空气，犹如升天的火箭般窜向巨灵的脸部，一记铁拳划过。
阿尔凯特眼疾手快地瞄准了这个机会，手起剑落利索地劈向巨灵的手臂。
「我想确认一件事，阿尔凯特。一号时钟的目标是六号时钟，不是你们对吗？」
「嗯。碰到纯属是巧合，他们是针对六号时钟进行的行动。」
剑身斩断巨灵的手使它发出狂暴的怒吼声，它停滞在原地再次仰天吸食出暴风，附近仅剩下八号时钟附近还有恶灵，只不过数量不超过20只。
我们无法确定它得知自己不能恢复手臂后会做些什么，这又是否对我们有利。
随后，茶猫立即以我几乎无法捕捉的脚步向前穿行，她仰首以毫厘之差闪过巨灵庞大的手掌，果决的步伐带她一路高升，冲向巨灵闪烁着异光的胸口。
茶猫挥动起手中那把远远重于自身体重的巨剑，以华丽的轨迹斩出银光，刺进它的胸口，剑刃与缝隙中的异光交碰，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狂风暴浪。
我抬起双臂挡住迎面而来的沙暴，巨灵咆哮着向侧方倒去，不忘以势如破竹的气势挥开手臂，茶猫不慌不忙地窜起身，以脚尖踮在巨灵的手臂上蹬起。
再度注意到时，茶猫已是反手握住剑柄的姿势，她跃在巨灵侧胸的上空，高高地仰起上身，以居高临下的角度双手向下挥出，凌厉的斩线几乎连空气一并切碎。
巨灵胸口深处的异光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响化作粉末，随即失去耀动的光芒，无数的悲鸣声铺天盖地涌来，仿佛要吞噬这个病态的世界。
从个体结合为整体，现在再从整体粉碎为个体，最后散作闪烁的星屑，犹如一缕阳光下的涓流涌向了上空。
「果然……支撑这只超大型恶灵的意志，其实只集中在了细微的一点上啊。」
我松了口气，稍作感慨之后，思绪又回到刚才的问题。
从监视我们的据点，到查尔特说他们与九号时钟进行过交涉，再到利诱吞噬者攻击六、八号时钟，一号时钟的首领几乎针对每台时钟都制定过不同的任务。
不过，如果据此就断定他们的计划是「对于不同的目标执行不同的任务」，那么唯独遗漏下了三号时钟就未免显得不太合理。
如今一号时钟最大的阻碍是我们，因此他们盯上八号时钟的目的很容易理解，是想要削弱我们这方的势力。而我们之中，八号时钟是最容易应付的小队。
「八号时钟——啧啧……这是一支只剩下半数支配者的，最危险小队！」
——毕竟当时梦之狂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这样的话。我想一号时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话，他们会盯上八号时钟肯定也有部分原因来源于梦之狂人的话。
与九号时钟交涉八成是想让他们把矛头对象我们；对我们据点的监视行动就更容易解释，因为换做是我们，也想知道一号时钟的行踪。
不排除他们在我们不知情的地方还有别的行动，在我已知的这些行动中，只有盯上六号时钟显得不太合理，强行解释也能自圆其说，但总显得违和。
现在阿尔凯特的话让我顿然间找到了关键，因为六号时钟是掌握一号时钟最多情报的一方势力。出于这个原因，一号时钟有理由把他们列为首要目标之一。
可是，我觉得他们可以选择更佳的方案。利用吞噬者的力量适用于人数较少的八号时钟，但六号时钟的人数在我印象中并不少。因此制定这种方案简直是败笔。
如果让我解释清楚这种不合理的败笔，我会选择的一种说法是——
就像六号时钟掌握了某件非常关键的情报，并且与计划制定者密切相关，致使他们的首领异常焦虑、在没有充分思考的情况下制定了这次不完善的行动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