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快回答我啊~我想我没有说错什么吧,苏绘凛?」
左右扰动的枝条不停地从树干里抽出,用愈发加猛的力道勒住苏绘凛的腰部。
黑猫带着似有似无的戏谑观察着苏绘凛的神色,注意到她的眼中饱含着自我厌恶的情绪后,黑猫仿佛得逞般的上扬起了嘴角,操纵着枝条挑拨起苏绘凛的下巴。
此时此刻,黑猫平日拥有亲和力的笑容已经分崩离析,笑颜显得格外的病态。
给予我的谎言更多的认可吧,苏绘凛。那样才会把更多有意思的事情变成现实。
「我说~在现实中拥有超常天赋的你,根本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吧?」
无论是黑猫自己还是妹妹萧路路,她们都是情不得已走上这条绝路的。即使是起初漫无目的地走进梦境夹缝的人,他们事到后来也渐渐地找到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黑猫凑近到苏绘凛的面前,饶有兴趣地说道:
「回答我啊~我无法理解呢……苏绘凛,你再怎么浑浑噩噩,也终归知道你是践踏着其他人的愿望一路走到现在的吧?」
黑猫摆出非常感兴趣的神情摇晃着脑袋,凑近到苏绘凛的耳旁,伴着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含住她的耳垂。黑猫的语气不像是责问苏绘凛,反而好像是单纯看不顺眼苏绘凛对一切的置若罔闻,仿佛在以捉弄对方的方式来践行自己的权利似的。
「呐——你到底凭着什么走到这里,是瞧不起其他人嘛?」
「我…没有。」苏绘凛晦暗的双眸中映起微弱的光,她努力地挣开束缚她的藤条,异常较真地辩解道,「因为哥他还没有走,所以我一定要留在这里…单凭这个就是我全部的理由。」
苏绘凛的话让黑猫眼中的色彩逐渐消失,她仿佛失去了兴趣似的拉远了与苏绘凛咫尺之间的距离,退回到距离苏绘凛半米的位置。
「....你这种无目标的废物,到底凭什么一路留到现在,跟我争支配战争的胜利啊?」
比起抱有执念、咬紧牙关走到现在的你们,我的确….没有跟你们争抢的资格。
苏绘凛听见黑猫轻轻地敲出一声响指——某根牵系在苏绘凛心口的弦「啪嗒」绷断。
「你说一定要留在这里?好啊,你索性永远沉浸在睡梦中吧。」
是啊….与其他人相反,这里的我才是普通的常人,没有现实那边超常的天赋,也不会受外界的流言干扰。我确实应该在这沉睡的世界,就这样成为一个普通的女生也好。
「啊,不必担心,这种小事你这种无目标的废人当然可以做到。」
嗯。如你所说,我就是没有目标的废人。
苏绘凛渐渐地阖上眼帘,晶莹的泪痕被挤出眼眶,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不像我们只淋过冰冷雨水,与审讯室里防火装置的冷水。你这样从来都浸泡在温水里的公主,最适合成为『童话中的睡美人』了,不是吗?」
是的。如果我是陷入沉睡的睡美人,那你,就是故事里给予公主诅咒的女巫。
只不过我的故事里没有翩翩骑着白马而来的王子吻醒公主。我只会照着女巫所施下的诅咒那样,永远沉浸在睡梦之中——
「笨蛋!不要承认她说的任何话!!」
突然,响彻耳畔的呐喊终止了苏绘凛的思绪,她立刻睁开雾茫茫的双眸,在朦胧的视野里,模糊的人影挥起镰刀劈断阻碍前路的枝条,奋命地朝自己奔了过来。
「这家伙……!她的支配能力是……」
话未说完,黑猫就嫌恶地侧眼瞥视着苏偌烊,加剧了手下藤蔓的攻势。
苏偌烊数次斩开向他扰过来的藤条,即使脚步难以避免地陷入紊乱,他还是朝梨花带雨的苏绘凛伸出手,撕扯着声音喊道:
「抓住我!」
苏绘凛颤动着淡紫色的双瞳,微启的红唇又缓缓地闭上,她莞尔地牵起嘴角。仿佛已经意识到了某些事正在发生的征兆。
——其实,有件事我说得不对。
这个故事里,并不是没有唤醒公主的王子。
在那天,那间空无一人的教室前,你站在了阳光洒下的那一侧,把正处于灰暗的我拉回到光芒之下。只有你一如既往地走在我的身边,如往常那样不曾改变。
苏绘凛用力地挣开了束缚住双手的藤条,往前探出上身向苏偌烊伸出右手,仿佛就差一点就可以抓住他的手,但身体却率先一步、渐渐化作了淡蓝色的晶屑。
交碰的两只手凭空穿透了过去。被藤条缠住的苏绘凛仿若与周遭的植物融合在了一起,她轻轻地垂下右手,食指的指尖闪烁着蓝色荧光。
「你来的不是时候呢,我的『王子』。」
苏绘凛带着俏皮的语气,说出疑似玩笑的童话故事,绿色的枝条同时缠住苏偌烊的右臂。
「对不起,我来晚了。」
似曾相识的话与记忆中少年气喘吁吁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苏绘凛轻轻地摇了摇脑袋,把触碰不到对方的手贴到苏偌烊的掌心,再过去一点就会穿过去的程度。
「没关系呢..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
——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吻醒公主沉睡的诅咒。
苏绘凛隐约地觉察到缠绕住她身躯的藤蔓稍微松懈了下来……但她也隐约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其实是自己的感知正在丧失,才产生这样的错觉。
燃烧的晶屑渐渐蔓延至全身,她因此而得以穿过束缚身躯的藤条,让身影接近少年。
「老哥,抱~」
苏偌烊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但苏绘凛却与自己的身躯交错间擦肩而过。他迅速地转过身,少女的身影早已不见,只剩下一缕飘散而去的屑粒。
湛蓝色的光芒穿过了他的手心,却在心间余留下一份急速扩张的痛苦。黑猫没有给他留下空隙,将空余出来的藤条转而往苏偌烊的方向靠近过去。
「萧洛洛……呐!」
苏偌烊咬牙切齿地喊出黑猫的名字,这也是他除初识外第一次呼唤她的本名。他挥着双手的镰刀斩散游离过来的枝条,向黑猫接近过去。
「威廉的住址被泄露出去,也是你做的事吧?到底为什么啊!」
黑猫歪过脑袋,伸出的五指搭在唇边,牵出早已不明意义的笑颜。
「苏偌烊,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支配者的战争,也是支配者的游戏。既然是场游戏,那就没有这么多为什么。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说到这里,腾空而起的枝条忽然把黑猫的身躯温柔地缠住、带到距离苏偌烊数米远的高空,避开苏偌烊冷不防朝她挥下的斩击。
「如果看作战争,那我做的是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从始至终我们注定没有永远的同伴,威廉、艾露丝、佐藤还有渡部全是潜在威胁,包括三号时钟——」
「我没有问你这个!」苏偌烊的眼睛布满血丝,他高声打断黑猫的辩解,「我问你为什么只告诉我了一个人?你为什么只把你的支配能力,只告诉了我?!」
她平静的眸中忽然闪过一丝惊讶,动作也因此短暂地陷入了愣怔。
这句质问,仿佛是他对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份希望。
在苏偌烊之前,我告诉过多少人自己的支配能力呢?
答案是3个,而且他们不是深陷于梦境,就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因为她只是想利用他们的承认力,认可她的谎言,让她获得基本的对战能力。
利用的价值到此为止,那就没有必要留给他们威胁到自己的把柄。
那苏偌烊呢?为什么下定决心谁也不说,连萧路路也不知道的事我却告诉了他?
黑猫忽然拈花一笑。似乎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那时,她看见这位少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边絮絮叨叨、自言自语,边把头发揉得一团糟,却没有任何自觉。于是她由衷地觉得,这是张没有谎言的白纸。
她想,没有不沾染墨水的白纸。等到少年被写上了痕迹,就会和其他人无异,她也就不会再对他感兴趣。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没有人可以永远引起她的兴趣。只要顺其自然,白纸就会被抹黑。她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以切断她心中奇怪的悸动,就像以往的每一次。
时过境迁。少年确实在细微之处发生了改变,但他的本愿却迟迟没有动摇。
那张白纸如她所料的那样在边边角角被画上不少痕迹,可不知为何只有白纸的中间仍旧是空白的,无暇到刺痛她的眼睛。
【黑猫,你也趁这个机会和我们一起走吧!】
经受折磨的人,在脱离困境之时会对无关紧要的人伸出援手吗?
她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而且不仅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即使少年是被揭穿了的谎言,但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认真待世,在这尽是谎言的世界显得格外真实。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并非没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她喜欢的是那张永远会保留初心,但也不忘磨炼自己的边角、使自己成长的白纸。
黑猫已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不过,她却不准备如实回答。
「只是觉得,会很有意思而已。」
听到了答案以后,终于苏偌烊眼中尚存的最后一丝期望也被愤恨同化。
「就为了….这种理由是吗!」
他不再犹豫,高高地仰起镰刀,猛踩下地面朝黑猫接近,挥了过去。
其实,黑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告诉苏偌烊她心中那份真正的答案。
「苏偌烊,你知道何为谎言,何为真实吗?」
黑猫松开了那些束缚住身躯的藤条,仰着上身优雅地闪过苏偌烊的镰刀。胜负对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因此她只想告诉苏偌烊、她对于这个问题的解答。
「不是『谎言一定会被揭穿』,而是『被揭穿的才是谎言』。因此,所谓的谎言就是被揭穿了的假话,而所谓真实——就是没有被揭穿的谎言。」
我给你的回答,就是「没有被揭穿的谎言」,明白吗?
今后对于你而言,之所以我告诉了你对其他人都保密的事,只是因为我觉得会很有意思而已。这就是你所见的「真实」。你会把它当做真相,并且深信不疑。
黑猫的身影几乎是擦肩错开苏偌烊,把少年的倒影放进她似水的眼瞳中。
苏偌烊不作停顿地转过了身,立刻反手把手中的镰刀朝黑猫扔了过去,爆闪而过的银光劈开交织成结的数十根藤条。黑猫侧闪过身,擦过的镰刀斩碎了发丝。
与此同时,另一把镰刀也已经撕扯开阻拦,一路以高速运转劈向黑猫。她拉住藤条侧转过身,镰刀直接扎进了泥地。
忽然,时钟摇下细碎疏影,钟声庄严地响起。
黑猫抬起渐渐失去色彩的视线,只见苏偌烊闭上双眼,附在胸口的双手仿佛握住某件不可再得的珍宝似的小心翼翼。
钟声再次响起,那是在少年睁开眼的瞬间。金色的光焰顿然闯出眼眶,刻在空中迅速铺展为一面古钟的形迹,凭空立在他的身前。
在朦胧的视野中,黑猫仿佛看见了苏偌烊的背后有个少女的身影。她穿着深咖色的连帽衣,细长的银发从两颊挂下。衣服有不少时钟的纹路,右下方系着礼结。
少女冰冷的视线扫过眼前的光景,她微启红唇,附到苏偌烊的近处。
「嗯。我重复过不止一遍。空想时钟是可塑性极高的支配能力。」她素白的指尖轻柔地拨动前方的指针,道,「因此,凡是合乎常理的使用方式都能被认可。」
「既然如此……那让其他人的支配着时间为我所用、也可以被承认吧?」
话音刚落,空想时钟的指针被拨弄到三点,映出耀眼的紫红色光辉。
苏偌烊抬起的手不偏不倚地指向黑猫,冷不防冒出的黑雾聚在她的足下,顿然令她的身影坠落于黑雾之中。
时钟随即逆转回两点,从时钟中央飞散而出的纸牌如雨点般飘落到了地上。坠出黑雾的黑猫摔落在纸牌的涡流中,衣服被纸牌的尖角卡进泥泞的地面。
黑猫朝天空伸出手,布上青苔的藤条与错综复杂的枝条疯长出花苞,纷纷聚集到她指尖的前方,仿佛覆盖半面天空,袭向少年与他身前的时钟。
指针仿佛失控般跋扈地飞速转动到6点,莹白色的幕墙如万花筒所见似的绽放。
碰撞在一起的藤条朝四周扰动,相互缠绕住彼此。在短暂的数秒钟时间在空中的藤条全部交织成死结,在枝条的扦插下形成网状覆盖住背后的天空。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10点。铺张在空中的数道六芒星阵放出宝红色的光芒,随之星阵变幻成四面火红色的细网向下飞逝而去,束缚住黑猫的双手和双足。
苏偌烊以居高临下的地位俯视着黑猫,而此时,空想时钟的指针退回到了8点。
「是这样啊...你真是纯情呢~要用苏绘凛的支配能力向我复仇吗?」
失去光彩的双眸忽然映现出微光,这份细微的光芒正在轻声诉说着她的恋慕。
每个精心编织的谎言都已成为真实,直到最后也不会有人揭穿我的谎言。
即使在这里死去,曾经的谎言仍会冠以「真实」之名延续下去。
这场充斥着谎言的人生可以在这里画上句号,已经是没有遗憾的结局。
黑猫安静地阖上眼帘,等待着最终的审判带走她的生命——
「别再,说谎了。」
低沉到仿佛风吹过就会消散的声音,在黑猫的心里却掀起轩然大波,她睁开错愕不已的双眼,泛涌而起的雾光掩住少年的身影,仿佛世界浸泡在深海里。
步步为营的谎言本应全无破绽,但却在此刻冷不防地破出裂痕。
深红色的光焰跃出他的眼眶,向这终被揭穿的真实宣告最终的审判。
「萧洛洛,我于此以他人之名命令你——」苏偌烊压抑住几度失控的情绪,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此退出支配战争,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光焰飞逝入黑猫眼瞳的瞬间,湛蓝色的晶屑由她的指尖点燃,将这消散的趋势朝身体各处蔓延。与此同时,映在空中的古钟也失去支撑,轰然消散成细屑。
未等少女完全化作光屑,苏偌烊就不作停顿地移开视线,转身进入来时的树林。
少女,与她的谎言至此作结。覆在树影下的视野也因走出树林而转明。
「结束了吗?」
清澈而凛然的少女音率先从苏偌烊的前方响起。苏偌烊抬起视线,看见夏音慈站在石板路的一边背对着他。她双手放在背后,细长的手指交叉结在一起。
「嗯。」
夏音慈没有追问他苏绘凛的情况,仿佛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好了心理准备。
氛围短暂地安静下来,寂静无声的世界向心间涌来空荡荡的孤独感。
如今,偌大的梦境夹缝只剩下三个人。无论是镇民、恶灵、吞噬者还是其他支配者都已经不在了,曾经各种方面热闹非凡的世界,也终于进入寂静的尾声。
「呐,苏火火。你知道『支配现实的力量』,它的本质是什么吗?」
苏偌烊轻轻地摇了摇脑袋,不知道答案的他索性等待她的回答。忽然,夏音慈主动牵起了苏偌烊的手,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朝她决定好的目的地出发。
她没有急着回答,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许久。
「如果是我自己的猜测,我觉得本质应该是知晓这个世界的真相。所谓的支配现实,或许只是顺带这份真相留下的『副作用』吧。」
夏音慈走在前方,苏偌烊沉着视线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依靠着彼此手心传来的温度,体会彼此的存在。
「其实……支配战争的胜利或许并不会给你带来不可思议的战利品。」
耳边响起「沙沙」的风声,苏偌烊不知不觉间被夏音慈带到了世界边缘的那片星海。他忽而觉察到空气中隐约的不安,拽住夏音慈的手停下脚步。
夏音慈被紧紧地牵住无法再往前走,只好收回迈出的右腿,故作轻松地转过身。
「呐——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两人到这里的时候,你说过的话吗?」
「绝对要让你,取得支配战争的胜利。」
这是苏偌烊第一次意识到约定的重量。即使有时萌生出退缩的想法,也会被约定好的事拉扯回来。这份约定就刻印在他记忆深处,苏偌烊当然不可能忘记。
「可能你的约定,需要换一种方式才能完成了呢。」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苏偌烊...我从来都不想获得支配战争胜利。要夺得顺利的人是你。为此,我不能留在这里,被『他们』见到只会扯你后腿。所以接下来。就只剩林遇和你了哦。」
夏音慈的眼睛直视着我,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牵强的笑意。于是她眯起眼睛,努力地牵出笑颜,搭在我手背上的指尖忽然加重了些许的力道,
「虽然无论你能不能胜出,这场支配战争都未宣告结束,但如果你还记得你的承诺……那就,代替我取得胜利吧。」
手心的温度冷不防地消失,夏音慈松开了我的手,后退着步伐接近星海酒馆。
「等....等等啊...」
苏偌烊慢半拍地迈出脚步,不安与焦虑的心情渐渐地覆上他的胸口,但右脚踩向前方时因为没有注意到路崖、步伐一时踉跄起来,率先向前的身躯因此失去重心。
「别走……夏音慈!」
夏音慈轻附起双掌,一阵升向上方的重力浮起苏偌烊的身体,把他托到了半空中。
「对不起,苏火火...」夏音慈退到星海酒馆的门口,歪了歪脑袋说道,「可能未来会很寂寞……但请你千万不要放弃!只有这条路,才是出路。」
话音刚落,夏音慈的身影就消失在星海酒馆的入口,托住苏偌烊把他浮在空中的那股重力也因她的消失逐渐恢复,但直到确认苏偌烊落地重力才彻底回到原状。
「这算什么啊...」
苏偌烊徐徐地收起伸出的右手半握成拳,手臂仿佛失去力气似的垂落下来。他忍无可忍般的冷笑了一声,摘下尖帽、退后半步,无力地俯下身体坐在路崖边。
「这到底...算什么啊......」
没有人回应他的声音,苏偌烊抬起手撩开粘在前额上的头发,困乏地陷入沉默。
苏偌烊不知道自己停留在这里有多久,只记得自己受不了刺痛鼓膜的耳鸣,站起身离开了星海附近,寻找没有任何线索的林遇。
「喂?听得见吧,苏偌烊。」
就当走到拐角的时候,他的意识深处忽然回荡起了林遇的声音。
「嘛...你也不用特意回答我了,我知道你在听。」对方用平淡的语气说到这里顿了片刻,又继续道,「相信你也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只剩你与我了吧?」
苏偌烊知道他找不到林遇的位置,索性停下了脚步,随意地靠在墙边。他边抬首望向天空,边等待林遇把话说下去。
既然林遇主动联络过来,那就说明他也有找自己了结这件事的意思。
「我想说的非常简单——很抱歉。我绝不能在支配战争落选。」
「是吗?我这边也一样啊。」
听到林遇嚣张跋扈的宣言,苏偌烊也禁不住作出了回应。
对方沉默了片刻,忽然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嗤笑。
「终于愿意回答我了吗?」
苏偌烊一边用轻笑回应林遇,一边轻轻地举起那顶漆黑的尖帽将它戴好。
「是你让我不用特意回应你的吧。」
「哟。没想到你现在嘴皮子耍的挺利索的嘛。刚见面的时候连自我介绍都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要不是有我这个任职多年的老师在场,好心推你一把,你说不定到最后都只会结巴半天说不出所以然吧。可真是今非昔比啊...」
林遇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过往的事,但语气里却不由自主地掺杂着几分挑衅。
「到底是不是只有口舌利索,你不如亲自过来试试。」
苏偌烊说着放下抚动帽檐的手,浮在空中的屑粒凝聚成镰刀回到他的手中。
「不用着急,苏偌烊。我正是有这个打算才会特地联络你,相信你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吧?如果可以用比较俗套的词表示——那这次与你的联络就是一封战书。」
「哦。既然你说这是战书,那应该会定下时间和地点吧?」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林遇停顿片刻,懒散的声音忽然凛冽不少,「三小时的计时还剩一半吧?那我们各自准备半个小时,到时候在我们的支配者时钟见面。」
「嗯,好啊,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苏偌烊把手中的镰刀横转一周,握住柄端砸向地面,眼神也随之锐利起来。
「——半小时后,支配者时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