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
砰的,迪斯粗鲁地踹开了面前的铁门。扑面而来就是一阵刺鼻的酸臭,他反射性地皱起眉头,借门外微弱的月光,他扫视着黑漆漆的房间内部。
“喂,白羽,你确认小黑是在这里吗?”见房里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不像样的生活垃圾,由于天气燥热,饭后垃圾在不通风透气的空间里很快就会变质发臭,迪斯正犹豫要不要进去。
“肯定是在这里,我的判断是不会错的。”白羽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把堵在门口的迪斯推开,“小黑!能听见吗!”
“呼~呼~呼~”没人回应,又闷又臭的狭小空间中传来了淡淡的鼻息。
“哦,找着了。”竖起耳朵听声音发出的位置,迪斯在饭盒组成的小山旁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黑羽,他急忙蹲下去,将堵住黑羽嘴的胶带撕掉,并用手杖底部的尖端把绳索割开为其松绑。
“喂!小黑!你没事吧?”
“呜姆......呜姆......纳豆......我不要吃纳豆......”像是没听见迪斯的叫唤,黑羽紧闭双眼,喃喃自语。
“小黑!别睡了!啧,起来啦!乾黑羽!”不耐烦了,迪斯拍打着黑羽的脸大叫。
“唔咕......哈!”猛地睁开眼睛,漆黑的双瞳迅速收缩,瞬间映出了迪斯的大脸,“纳豆怪人!”
“咕啊!”颜面突然受到一记重击,黑羽反射性地给了迪斯一拳,后者像飞升的竹蜻蜓,在半空拖出一道血痕,破布似的扑倒在垃圾堆里。
“小黑!”无视在垃圾堆里呻吟颤抖的迪斯,白羽跑过去抱住摇晃着站起来的黑羽,“太好了!你没事。”
“呀!好热!别抱得那么紧啦!”意识似乎还有点朦胧,黑羽眨巴着眼睛,脑袋朦胧胧的,好一会儿才从白羽的怀里离开,“我是否有事姐姐不是最清楚的吗?咕哇!好臭!”嗅觉神经完全觉醒,她终于厌恶地锁起眉心抱怨道。
“去,是哪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在垃圾堆里睡着了啊?”迪斯抹着鼻血从地上爬起来。
“啊!迪斯!原来你在啊!”看来是真的没注意到迪斯的存在,黑羽吃惊地捂嘴道。
“作为你的监护人,我在很正常吧?”迪斯愤愤地瞪着黑羽道,他捂着鼻子快步朝房外走,“还不赶快出去?臭死了!”
“迪斯你别靠过来!臭死人了!纳豆怪人!”紧跟着迪斯离开房间的黑羽触电似的远离对方,眼神中充满了嫌弃。
“哈?谁是纳豆怪人啊!”
“没关系,无论迪斯你多臭,我都会爱着你。”
“白羽你最好离那家伙远点,她现在也像腌过的咸菜一样臭!”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什么啊!大晚上的......”迪斯被黑羽的突然大叫吓得缩起了脖子。
“那个混蛋人妖!”黑羽咬牙切齿地怒骂道,她一脚踏碎了路边的石子,乱糟糟的黑发仿佛要在黑夜里舞蹈,“他居然骂我是屎泵子!老娘非剁了他不可!”
发出绝不像品学兼优的女生会说的叫骂声,黑羽气急败坏地狂跺地板。
不过你现在这样子的确臭得像屎泵子。迪斯差点没把心里话说出来,怕不会被当场杀掉。“人妖?是那个霍斯吗?”虽然没见过几面,迪斯隐约记得狄格河帮的老大是一个阴阳怪气的骚大个。
“嗯,你们没见着薛雪吗?”深吸了一口夜空下的新鲜空气,黑羽轻声问道。
薛雪,黑羽和陈小萍的同学兼好友,这次委托护卫的对象,却与黑羽一同被狄格河帮绑走了。
“没有。”本来是打算在找黑羽的同时把目标救出,但在烙铁街只遇到了少量的狄格河帮成员,完全没有霍斯和薛雪的影子。
同样的,白羽也只是一脸困惑地摇头表示否定。
“是吗......”尽管周围一片漆黑,还是能猜测黑羽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
“话说你怎么也被绑了?”这也太不小心了,如果是薛雪还好,黑羽是不可能被几个普通人简单制服的。
“没办法啊!街上那么多人,而且薛雪也在......”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黑羽咬着嘴唇低下头,悔恨地呢喃,“如果不是薛雪在场,我在这里就能把那群人消灭掉。”
“小黑,你没做错。”像是要安慰自己的妹妹,白羽从后面抱住黑羽的肩膀。
的确,迪斯也不希望黑羽在普通人面前展现出白羽那样的力量,如果换作以前,恐怕她就会不顾一切地暴走吧。
“得、得赶紧把薛雪救出来才行!”回过神来,黑羽慌张地催促道。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知道。”像在责备自己,黑羽再度沉下头,“但是那个人妖说要利用薛雪从某个暴发户那里敲诈一笔,钱到手后就要对薛雪下手。”
“暴发户?”听见了陌生的名词,迪斯在脑海中搜寻起和薛雪有所关联的人物。
“嗯,听他的话似乎是和薛雪的母亲有关系,还说她手上有那个暴发户的把柄,并趁机敲了一笔钱,而那笔钱是暴发户本来该给狄格河帮的保证金,但现在那个把柄已经落在了狄格河帮的手上。”
“把柄吗?”想起事发后警察不敢动作,迪斯若有所思地看向白羽,感受到前者目光中的疑问,后者也同意似的点了点头。
看来和从警察局出来时推测的差不多,这次薛雪一家卷入的纠纷肯定和那个暴发户有关,而那个暴发户的身份足以让警察默不作声,并且狄格河帮事前也和此人有所联系,恐怕是想从薛雪的母亲那里夺回某样东西吧。这也映证了其母亲的房间为何会那么干净。
现在既然霍斯不惜抛弃据点逃离,很有可能是想从对方手里再敲一笔然后卷钱潜逃吧,至于原因————
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黑羽,迪斯无力地叹了口气,肯定是不想和我们硬碰硬。
“这些话是他当着你面说的?”
“嗯。”黑羽不假思索地点头表示肯定,“他还说要干一笔大的。”
果然,那个臭狐狸就是打着干完走人的算盘啊。总算理清了思路,迪斯摸着下巴道,“我明白了。”
“那么我们赶紧————”
“你不是不知道薛雪在哪儿吗?”
“但、但是......”被迪斯的眼神贯穿,黑羽整个人像是缩小了一圈。
“迪斯。”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羽凑了上来,她把震动的手机递了过来,“陈警官的电话。”
“哦?还真是会选时候。”接过手机,迪斯按下了接听键,“喂,你该不是打电话来向我道歉的吧?”
“虽然有那么点意思,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对面传来熟悉的雄厚嗓音,陈警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薛雪的母亲醒了。”
“什么?”那么快就醒了?被捅一刀而导致昏迷可不是要睡上一两天的事,即使睡个半个月也不奇怪,况且她还是个普通人,迪斯一脸诧异地扫了一眼不明情况而歪着头的两姐妹。
“不过她的情绪似乎有点不稳定。”
“明白了。”迪斯简短地回答道,“那我明天过去。啊,对了。”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正准备挂断电话的他再度开口道,“烙铁街这边有些事要你们处理,我们发现了很多那种碟片。”
“那种碟片?”电话对面沉默了半晌,“知道了,待会儿我们会派人过去的。”在确认了对方挂断电话后,迪斯才把手机还给白羽。
虽说一开始过来买碟是个借口,但在处理完毕后的确发现了不少碟片,迪斯决定给对方一个方便出动的口实,顺便也卖个人情。
“哦,迪斯。”把手机收好的白羽突然靠近过来。月光下,她的笑脸显得异常惨白,“可别忘了回去把录像带给我哦~”
“知、知道了......”背脊一凉,迪斯颤抖着支吾道。
这就是所谓的自掘坟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
第二天下午,乾黑羽一放学便赶到了市警署医院。
不幸中的万幸,黑羽和薛雪被绑架一事并没有在学校引起骚动,薛雪的失踪被用生病请假为由掩盖过去。若非黑羽来正常上学,一下缺席两人恐怕就包不住火了。
当然,身为知情者的陈小萍也对此事三缄其口,尽管多少会显得不安,但她是绝不会做出给好友和父亲带来困扰的事。
没有比有能力却束手无策更令人心累了。若清楚薛雪的位置,黑羽有自信仅凭一己之力将其救出,然而她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做。内心的矛盾让她一整天精神涣散,更别说认真听课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别跟来的吗?”先一步来到医院的迪斯一见到黑羽,便皱起眉头挠头道。
“我没有跟来啊,只是碰巧路过而已。”黑羽移开视线,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哪有女生放学后会路过医院里面啊!迪斯瞥了一眼身旁满面微笑的白羽,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薛雪的母亲现在才安定下精神,也不用等到下午才来,早知不把白羽带来了。心中咒骂着自己的不谨慎,迪斯脚下的皮鞋在医院光滑的地板上踏出咚咚的响声。
薛雪母亲所在的病房是警局用来保护证人或关押罪犯所用的特殊病房,其被安置在了远离大众病房的住院楼顶楼。
从升降梯出来,刚一过拐角,便看见了站在病房外的值勤警员和陈警官。
“哦?迪斯你来啦。”朝迪斯招手的陈警官看到跟在后头的黑羽,眉头不禁跳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连她都会出现在这里。
“也犯不着你过来吧?”迪斯翘起嘴角,语气里散发着挑衅的意味。
“有些事我不直接交代不好办,还是在场会保险点。”扫视了一眼白羽姐妹和值勤警员,陈警官抱着手臂说道。
“放心,薛雪被绑架的事没告诉她。”见迪斯一脸狐疑,陈警官补充道,“只要你不摆出一副臭脸,估计她也肯开口吧。”
“我觉得迪斯单是露脸对方就吓坏了。”黑羽不客气地插嘴道。
“少废话,我自己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瞪了一眼黑羽,迪斯便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开门。
“这样真的好吗?陈警官。”一旁的年轻警员似乎对迪斯的态度感到不满。毕竟正常情况下,肯定是野犬接受组织的委托,并听从组织的要求去办事,而现在两者立场却反了过来,变成了警察在协助迪斯,更不用说陈警官还特意打电话告诉他委托人病房的位置。
狗主人被狗牵着,那是无论在伦理和尊严上都不被允许发生的事故。
“我们不会插手这件事,也不能插手。”陈警官的回答很简单,见警员一脸困惑,他便再度开口道,“我们能做的,只是在职责范围内保护市民的安全而已。”
病房里点着灯,一名年轻的妇人半坐在床上,看见并非警员的迪斯进来,那张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了疑惑与畏惧。
还真有点像呢,打量着眼前的红发女性,迪斯能从她的脸上看出薛雪的面影。
“我是接受了你委托的迪斯,要向你确认一些事情。”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迪斯随手关上门,并搬来角落的椅子,毫不客气地坐到了病床旁。
“......”然而妇人没有回答,她只是警戒地盯着迪斯,缩着双肩,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连这一点都像极了她的女儿,想起在警局前与薛雪的初次见面,迪斯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明白,你被城里最臭名昭著的狄格河帮盯上了。”目光落在盖在被子底下的妇女腹部,迪斯用猎犬般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对方的双目,“他们似乎从你那里夺走了某样重要的东西,而那样东西还是你从某个人物那里得来的,那个人物很有可能就是狄格河帮的雇主。我现在需要搞清楚事情的经纬。”
“......”尽管目光里充满了惊异,妇女仍旧保持着沉默,她摇曳的双瞳仿佛在说,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为什么要打探背后的细节?
“话先说在前头,我不是警察。你应该很清楚警察也没法帮你,所以才花钱自己请保镖的吧?更何况那些钱还不是你自己的。”见妇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迪斯像要将其逼至绝路般继续开口道,“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可没法保证你女儿的安全。”
完全是恶人的台词呢。居然用受害者的女儿做挡箭牌,被黑羽知道肯定得闹翻天。
“薛、薛雪她怎么了!”妇人突然激动起来,她像发狂的猫一样,探出身子抓住迪斯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叫道,“告诉我!薛雪她怎么了!”
“冷、冷静点!”迪斯被妇人的豹变吓了一跳,赶紧回答道,“你女儿她没事!好了,冷静点!”
当然迪斯不会蠢到告诉她薛雪被绑架了,现在重要的是从妇人口中套出情报。
“哈......”终于放开了迪斯的衣领,薛雪的母亲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床上。
“你不配合我也没办法。”迪斯整理着衣领,“难道你觉得一个被捅了一刀昏迷的人在当天就能恢复意识是一件正常的事吗?”
“药......”
“啥?”
“是药......”垂着头的妇人放弃似的,她惨白的嘴唇缓缓动着,发出没有生气的声音,“被抢走的东西......是温格斯集团的药......管理这个药的人是......”
砰——————
病房的门被重重地砸上,迪斯气急败坏地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扭曲得像发怒的公牛。
“谈、谈完了?”陈警官一惊,他没料到迪斯到底是听到了什么才会如此暴躁。
一旁的白羽姐妹也被迪斯的举动吓住,不明所以地眨巴着眼睛。
“这个委托————”
“我他么不干了!!!!!!!!!!!!!”
无视医院要保持安静的规矩,迪斯的吼声在走廊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