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应该是不需要的。放眼望去没有岔路,铺满黑泥的石子路就像腐败的脐带,连接着另一头的废渔村。每走一步脚下就传来吧唧吧唧的响声,生理的不适油然而生。瞥了一眼被弹起的淤泥污染的长靴,我开始后悔当初没跟梁姐借双雨靴。

 

“这里一般几点变黑?”迪斯达尔看着漆灰的天空问道。

 

“这时节的话大概6点左右就几乎看不见路了。”我下意识地观察起路况,才发现一路上根本没发现路灯,更别指望前面那荒废的渔村了。

 

“得赶紧。”朝向渐显轮廓的渔村,白羽加快了脚步,脚跟带起的黑泥贪婪地粘上腿腹。

 

“也是呢。虽然黑暗不会给你我带来麻烦,”迪斯达尔倒显得轻松,他看了一眼我,“普通人就不好说了,除非她让我抱着走。”

 

“不、不用劳烦你!我有带手电!”话虽这么说,黑夜只会让那孩子的处境更加危险。

 

怀着这种忧虑,我跟着白羽她们踏入了废渔村的入口。

 

说是入口,确切来说是能证明这里曾经住过人的一所破屋,从外观来看应该是以前的值班亭,从破碎的窗户往里看可窥见遗弃在桌上的电话。

 

“等到涨潮,这一带可能会被淹掉。”白羽指着屋子外壁下方的贝壳道。

 

“积的泥也比外面厚。还有你们看这个。”

 

“是脚印!”可以看见一串明显是小孩的脚印径直通向渔村深处。

 

“看来找对地方了呢。”白羽顺着脚印的方向看去,脚印消失在了前面房屋间的拐角处。

 

“既然还留着脚印,那肯定没过多久,从退潮到涨潮至少得半天左右。”

 

“那我们赶紧————”

 

“等一下。”迪斯达尔一把拦住了我,他用眼神示意白羽,“小萍你跟在后面。别擅自行动,所见所闻都别往深处想。”

 

“别把我当小孩!”拍开迪斯达尔的手,真让人不爽,自从见了老狼总觉得这家伙唠叨话就变多了。

 

“这荒废了有几年?还是几十年?”最后还是白羽走在前头,而我被夹在她和迪斯达尔中间。

 

“可能是海平面上升?”

 

“海平面上升么……呵呵。”

 

“我的话有那么好笑吗?”不明白迪斯达尔为何会笑得那么讥讽,像在把我当傻子。

 

“不,只是觉得你的判断过于理所当然,突然有感而发而已。没有嘲笑你的意思。”迪斯达尔这么说着,目光却不在我身上,而是落在走在前头的白羽身上。

 

“哈……”完全搞不懂迪斯达尔在说什么,也不打算去搞懂。总觉得跟他说多了连自己都会懵圈。

 

追着小孩的脚印,穿过被棚屋包围的小道,我们步入类似广场的地方。这里以前可能是市场,可以看见从黑泥中露出半边身子的广告牌,被染成黑色的破布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广场的各个角落。

 

腥臭味更加浓烈了,甚至有种呕吐物的味道。

 

“这可不只是海泥啊……”迪斯达尔蹲下身子,用手指沾了一点黑泥细细观察,“看颜色可能分不清,但味道不会骗人。”

 

“不是海泥还会是什么?”白羽似乎很不满她的紧身衣粘上泥巴,她皱着眉头抬起半边陷入黑泥的脚。

 

“恐怕是炉渣。”

 

“炉渣?”

 

将两人的对谈抛在背后,我捂着鼻子巡视周围,小孩的脚印在广场拐了几圈,看样子是在这里彷徨了一阵子。循着凌乱的脚印查看,它们抵达的终点是一间明显不同于棚屋的有房顶的大房子里。

 

“消解炉,有听说过吗?”

 

“嗯,以前在海底商城见过。”

 

“那么你应该知道生产shadow的原料吧?”

 

两人的只言片语顺着冲鼻的气味飘来,我听不懂,也没有余裕去搞懂,双脚像被吸引一样,沿着小孩的脚印朝那栋大房子走去。

 

“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我们就不会为打不穿那些家伙的装甲而烦恼了。”

 

“但你的剑能砍断它们吧?你难道没想过为何自己的剑能伤害shadow?喂,等等,小萍你要去哪里?”

 

背后传来迪斯达尔的喊声,但我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房子的门口。

 

一度被黑泥污染的视野突然一晃,取而代之,瞬间铺满了刺眼的白色。令人惊讶的是,从外看去一片漆黑的房子,它的内部居然是空无一物的亮白洞天。没有窗户,没有楼梯,没有地板,更没有家具,这让我想起摄影棚中的幕布。

 

当我对眼前的景象感到迷惑之际,视线捕捉到了位于白色空间中央的矮小身影,虽然其背对着我,但我很肯定,那就是我们要找的小孩。

 

“太好了,你没事!”我不假思索地踏入纯白空间,快步跑向小孩,“你爸爸让我们来找你,我们回去吧!”

 

但是对方就像感知不到我的存在一样,仍旧呆呆目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我尝试叫唤小孩的名字。

 

对了,他的名字叫……嗯?叫什么来着?记得有听梁姐说过,却一下记不起来了。

 

算了,名字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孩子带回家。

 

我接近小孩然后蹲下身子,抱住小小的双肩让他转过身来,细细确认起对方的相貌。

 

话说梁姐有给我看过小孩的照片吗?他大概长的什么模样?不知为何,本该存在于记忆中的目标长相渐渐模糊起来,而且————

 

眼前的孩子……怎么没有脸?不,本该有的,但我的大脑却无法识别眼前孩子的样貌。更何况,我为何如此确信面前的人是小孩?这个,连性别都无法判别的……人?

 

而且,我为什么要找这个小孩子?是谁委托我来找的?糟糕,想不起来了……

 

我……到底是谁……

 

“小萍!”

 

“!!!!!”猛地一回头,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二话不说抱住我的腰,像扛米袋一样将我夹在臂弯下,而那个孩子则被夹在另一侧。

 

“闭上眼睛!”

 

声音响起,我便照做了,没有思考理由,身体反射性地按照指示行动起来,晃眼的白色瞬间被黑暗所覆盖。

 

“小萍!你没事吧?”当我再度睁开双眼时,视野中闯进了白羽的脸,上面写满了担忧。

 

“唔……刚刚发生了什么?”脑袋一片模糊,只记得自己跟着小孩的脚印走进了一间大屋子,“啊!对了!那个孩子!”

 

“在这里。”一边的迪斯达尔答应道,他的臂膀下夹着我们要找的小孩,看样子失去了意识。

 

“太好了……”悬在心头的石头扑通落地,我长舒了一口气,差点没从白羽的支撑中滑到脚下的泥洼中。

 

“你个蠢货!”怎料迪斯达尔竟劈头大骂,原来这个男人也会摆出生气的表情啊,“我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单独行动吗?你还记得刚才做了什么不?”

 

“我看到孩子的脚印,然后顺着脚印的方向……唔!”视线才刚飘向那栋房子,太阳穴便像触电似的一阵刺痛,大脑在拒绝呈现数秒前的记忆。

 

“幸亏发现得早,”迪斯达尔用手撑起贴在额头上的留海道,“再晚一步你就要变成概念化的人形了。”

 

概念化?人形?不明白迪斯达尔在说什么,但我刚才的状况似乎很危险,虽然想不起来,不过能站在这片讨人厌的泥泞中,竟令我产生了一丝踏实,自己是确确实实地存在于此的安心感。

 

“小萍,你能走吗?”白羽一脸担忧地凑上来,她来回看了一眼迪斯达尔腋下的小孩和我,“既然孩子找到了,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纤细的手指来回摩搓着上臂,白羽不安地喃喃道,“总觉得这里,让人不太舒服。”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

 

迪斯达尔没把话说完,我顺着他的视线向周围看去,闯入大脑的视觉信号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原先空无一物,被黑泥淹没的广场突然涌现出无数的黑影,它们呈现出人的形状,外观却模糊不清,无法辨别其相貌,看起来简直像————

 

“鬼、鬼、鬼、有鬼!”白羽登时漏出悲鸣,她神色紧张地环视着朝我们步步逼近的黑影们,两条腿不争气地弯成内八,仿佛正夹住一条隐形的尾巴。

 

“啧,残渣闻到味道了吗?”未等我询问黑影的正体,迪斯达尔便已道出它们的名字。与惊慌失措的白羽不同,迪斯达尔的表情就像看到厕所堵塞的通渠工人一样,脸上写满了麻烦。

 

“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我用眼神向迪斯达尔求助。意外的是,我反倒没被眼前的超自然现象吓住,也许是身为警察的缘故吧,我必须保持冷静。尽管战斗力比不上另外两人,但身负保护市民职责的只有我一人,虽然可能已被除名罢了。

 

“你接着这小子,”这么说着迪斯达尔便将小孩塞到了我的怀里,他朝还在打颤的白羽说道,“你怕个什么劲?这些残渣又不会把我们吃了,看不顺眼就用你的武器扫掉就行。”

 

“但、但、但它们是鬼啊!”然而白羽仍旧一副胆怯模样,她口吃着指着越来越多的黑影叫道。

 

“它们只不过是人们的思念残留罢了,也就是这小孩所说的母亲的正体,如果硬要说是鬼的话,有些世界的确会这么称呼它们。”

 

“那不就是鬼嘛!”白羽用快要哭出来的腔调嚷嚷,不知是否因为受到刺激,周围的黑影应声做出不规则的晃动,场面的确挺骇人的。

 

“目前这些残渣应该是无害的。不过这数量……看来这城市的机能也快到头了。不知道外面准备得如何。”迪斯达尔皱着眉头骚了骚后脑勺,“也罢,虽然临时维护的效果杯水车薪,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听迪斯达尔的语气,他应该是有办法处理眼前的状况。尽管迪斯达尔说这些黑影无害,但那恐怕是从他自身角度出发得出的结论。它们是将孩子引诱至此的元凶,看来并非善类,我不认为轻易和它们接触会有什么好结果,这让我不禁想起和迪斯达尔相遇那晚突然凶暴化的无法者。

 

“白羽!你还愣着干嘛?”迪斯达尔不耐烦地向白羽喝道,“既然你的武器能破坏shadow,那这群家伙应该不在话下。喂!你有听我说吗!”即便如此,随着黑影增多,白羽已经变得精神恍惚,现在的她就像手足失措的小女孩,失去了正常判断力。

 

正当迪斯达尔试图再度催促白羽之际,离我们最远的数枚黑影突然被横着撕成两半,飘在半空的残骸还未完全散去,紧接着临近的黑影亦在一缕刀光中消逝,而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

 

“你们怎么在这儿!”身着红黑相间的紧身衣,留着一头夜黑短发的女性举起手中的太刀质问道。

 

“乾黑羽……原来如此,你是来当清道夫的吗?”就像早就预料到黑羽会出现一样,迪斯达尔无畏地直视着指向自己的刀尖。

 

“这应该是我的问题。”将黑羽的问题抛了回去,缭绕在白羽身上的不安之情仿佛不曾存在,她披上严肃的颜色,两三步踏至迪斯达尔跟前,挡在他和黑羽的刀锋之间,而之前空着的右手,不知何时已握上了那把超越其身长的银色巨剑。

 

白羽和迪斯达尔间有隔阂,但她却在下意识保护迪斯达尔,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妹妹刀尖下。看样子白羽并没像嘴上说的那样讨厌迪斯达尔,事实可能正好相反。

 

“那个男人不是说了吗?”一道似曾相识的嗓音突然从旁插入两姐妹的对峙,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从黑羽背后缓步走来,脚下的黑泥仿佛获得生命一般,厌恶地从男人磨得锃亮的皮鞋甩开身子,“没错,黑羽是来当清道夫的。”

 

“温格斯!”

 

该说不愧是姐妹,白羽和黑羽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先不说我们这边的白羽,黑羽似乎也没料到湛海市实质上的支配者竟单身出现于此。

 

这个将及肩的黑色长发梳成一缕搭在肩旁的文雅男子便是温格斯,之前我只在电视上见过他,实际相对还是头一回。该怎么说,与外貌端正到异质的白羽姐妹和迪斯达尔不同,温格斯则显得极其普通。尽管我的内心不断提醒自己,面前的男人绝非善类,但仍旧无法将其与迪斯达尔他们这样的超人划等号。

 

“把小黑还回来!”白羽似乎认为温格斯操作了黑羽的人格,她愤恨地朝温格斯吼道,巨剑激起的震荡搅得地上的黑泥飞溅不止,“立即解除对小黑的洗脑!”

 

“这位小姐可别误会了,黑羽是出于个人的意志站在我这边的,我可不会做出操纵人格这类低贱的把戏。”温格斯一副懒得搭理白羽的样子,他的目光从刚才就没从某人的身上离开过,“对吧?迪斯达尔?”

 

为什么问我?迪斯达尔的表情仿佛如此说道。他戏谑地笑出声:“我倒是没料到,你会对这座城市那么执着。”

 

“哼,以为黑羽认错了人,果然是本人啊……”温格斯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迪斯达尔,“当然,我的职责本来就是管理这座城市,才不像你那样利用完一切后就将之抛弃。”尽管温格斯的表情没有明显变化,但语气里多少带着责备的意思,他长叹了一口气,“原以为借conflict之手能把你除掉,还这座城市一个自由,但结果还是失败了呢。”

 

“你是说给所有人戴上项圈就是所谓的自由?”白羽用剑尖指向温格斯,而视线则落在黑羽脖子的电子项圈上。

 

“那可是为了保护他们啊,身为conflict的你可能不知道,像那边那个女人何时会被残渣侵蚀就不好说了。”温格斯扫了一眼周围在原地晃动的黑影们,“结果就是残渣越来越多,城市机能停止,迟早都会被外部入侵。”

 

温格斯的意思是,我会被这些被唤作残渣的黑影侵蚀?那晚念叨着“我很强”而暴走的不法分子的模样蹿入脑际,我难道也会变成那样?迪斯达尔不是说这些黑影是无害的吗?

 

“你认为那些玩具能挡住入侵者吗?”

 

面对迪斯达尔的反问,温格斯老实地耸了耸肩道:“当然不,得看来的是什么货色。如果是变色龙和衔尾蝎那样的代号者,shadow们可能连一天都撑不住。即便不是代号者,假若在数量上占优势,我也无计可施。到头来,shadow的军队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既然如此,你还想要尝试消灭我么?”

 

“怎么可能,”冷笑了一声,温格斯摊开双手,无奈地摇头道,“即使无法判定你是本人还是残渣,我现在也没这个余裕去冒险,毕竟这座城市目前不存在能与你为敌的人。所以————”

 

“你是来乞求合作的?”

 

迪斯达尔话音刚落,白羽和黑羽那包含着不同情感却又同样强烈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然而他却若无其事地承受下来,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如果我说是呢?”温格斯则顺水推舟地接下了话框子,他的目光试探性地扫过迪斯达尔的侧脸。

 

“很遗憾,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同样的,随着迪斯达尔的回答,两姐妹又动作一致地卸下了肩上无形的压力,或许连她们自身也没察觉,她们对迪斯达尔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会做出几乎相似的反应,仿佛迪斯达尔之于她们,就是操偶师之于木偶。

 

“这样啊,果然一开始就打算抛弃我们呢……”尽管操着些许失望的语调,但温格斯的脸上却毫无失望的神色,就像事先便猜到了迪斯达尔的回答一样,“那就让我祈祷你不要与我为敌吧。”

 

“温格斯!你要逃吗!”令人意外的是,黑羽喊住了打算转身离去的温格斯,看样子黑羽和温格斯并不存在上下级关系,也间接证明了她并未被温格斯操纵。

 

“我没有和迪斯达尔敌对的必要,既然他打算抛弃这座城市,那我也不必再拘泥于从他手中得到自由了。”迎着黑羽责难的视线,温格斯边把玩别在胸前的桔梗花饰,边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反驳,“而且这座城市的使命也快完成了。”

 

“懦夫……”

 

将黑羽鄙夷的话语抛在身后,温格斯径直步入黑影的群落,那单薄的身影很快便淡出了我们的视野。

 

我一度以为温格斯是来劝降,亦或是来宣战的,然而他面对迪斯达尔时那无可奈何的态度,将之称为求饶亦不为过。夹着尾巴逃跑,我找不出更形象的比喻来形容温格斯离开时的模样。

 

“小黑……”看着妹妹怅然若失的样子,白羽手中的巨剑无言地垂至黑泥的滩漠。

 

“开什么玩笑……”黑羽握紧了空出的拳头喃喃道,“城市机能停止?城市的使命已经完成?不还是被困在这座城市中吗?这算什么自由……那我呢?我所做的一切,到头来都是徒劳的吗?”

 

迪斯……迪斯达尔,你是在嘲笑我吗?黑羽自暴自弃地向迪斯达尔投以怨恨的目光。

 

“够了,小黑……”

 

“别过来!”举起刀尖拒绝了白羽伸出的手,黑羽大叫着往后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就像受伤的野兽,对任何接近之人皆露出獠牙,“姐姐你是不会明白的!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到底为了什么而存在!该以怎样的姿态存在!姐姐你有考虑过吗?”

 

“小黑你听我说————”

 

“我说了别过来!”

 

缠绕着杀意的剑气从身旁席卷而过,撕裂了我们身后的黑影,透过拦在我身前的迪斯达尔那高大身躯,能瞥见黑羽染上绝望的脸。

 

“姐姐你真幸福,无论是以前,”她的目光在白羽和迪斯达尔间游移,一滴泪水从苍白的侧脸滑过,“还是现在。”言罢,她往后一跃,纵身跳上数尺高的矮屋房顶,很快便在灰暗的天盖下隐去了身姿。

 

“小黑!”白羽正欲追逐,却被迪斯达尔一把抓住肩膀,“你在干嘛!快放开我!小黑她————”

 

“你追上去打算怎样?”

 

被迪斯达尔一问,白羽一时语塞,她大睁着眼睛,咬紧下唇,然后粗暴地拍掉迪斯达尔搭在她肩上的手,低垂着头陷入沉默。

 

“你应该思考一下她刚才说的话。”

 

到底为了什么而存在!该以怎样的姿态存在!黑羽那痛彻心扉的叫喊仍缭绕耳际。虽然我不理解她所说的话有何含义,但莫名能理解她的心情。

 

我当初是为了什么而考入警官学校,然后又为了什么坚持成为在湛海市不被看好的警察,也许劝阻我的老爸见到我现在落魄的模样,不免会冷嘲热讽一番,但看着怀里失去意识的小孩,就不禁想起当年那道帅气的身影。尽管想不起救命恩人的颜貌,但对方的背影永远会出现在我前进的道路上,以至于我不会走偏。因此我觉得自己即使不是警察,想做的事应该不会改变。

 

那么黑羽呢?她离开了家人,离开了学校,在这几年间一直在为温格斯办事,而这个被迪斯达尔称作清道夫的工作,却在刚才遭到了温格斯,即“雇主”本人的否定。或许黑羽一直将这份工作看作自己活着的支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当被告知这一切都是徒劳无用的,她一定陷入了混乱和迷茫。

 

“说得你很懂似的!”你什么都不懂,你一个局外人别对我们姐妹俩指手画脚,白羽钉在迪斯达尔身上的眼神诉说着她的愤怒。

 

“我当然懂啊。”迪斯达尔顶着白羽责难的视线看了回去,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Conflict,对此我也有一份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