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鼓动的声音,嘭咚嘭咚地在脑内回响。迪斯达尔的双目映出了如血管般遍布地面的粗大管道,以及它们所连接的巨大炉心。数百平方米的圆形喷口倾吐着蓝色火焰,并从无数排出口送出混沌的黑色残渣。
“以人岩炭为原料生成的只能被次元力破坏的兵器,胡桃夹子真的从那个世界得到了方便的土特产呢,也不枉我当初把Origin留在那里。”迪斯达尔抱着些许感慨,低声自语道。
那么这具生于残渣的躯体,是否能抵御消解炉的炉火呢?如果孤狼或变色龙等经历尚浅的成员在场,恐怕就会产生以上疑虑。但现在淡定地移动身体,接近仿佛一碰就会化为灰烬的蓝火的对象是迪斯达尔,这个男人一开始就没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
火焰的触手烧灼着周围的环形通路,足以蒸发一切的热浪并未吓退迪斯达尔,在包裹于体外的次元力的保护下,不仅迪斯达尔的身体,连其身上的衣物也毫发无伤。他面不改色地攀上栏杆,并向着朝自己张牙舞爪,送出火焰触手的炉心纵身一跃。
迪斯达尔在重力的诱导下一头扎入波涛汹涌的炉心,视野覆盖上扭曲的青蓝色,他像置身于漩涡的中心,周围的世界无时无刻不在激烈地旋转。待能够碾碎一切的机器认识到进入口中的异物无法消化时,迪斯达尔的存在早从这个纬度隐去了踪影,他现身于离湛海市既遥远却又触手可及的世界。
确定目标位置后,迪斯达尔在炉心发动了跳跃。当视野被无边无际的结晶群替代,脚底确实接触到印有旋涡状痕迹的地面,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这具身体或许比想象中还要强韧,尽管没有能充分测试其强度的机会,但这并非迪斯达尔所期望的展开,自信如他亦不愿于此刻受到阻挠。
晦暗的天空中,密布的云团如齿轮般不停旋转,翻搅起阵阵雷声。远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接二连三的轰鸣,只见远处堆叠成山的结晶分崩离析,晶莹的碎渣纷飞而起,以排山倒海之势崩毁倒塌。
为了支撑这座城市,特意在次元夹缝辟出的隐秘空间正在崩坏,果然仅靠Origin的力量已不足以对抗来自外界的干涉了吗?想到这,迪斯达尔循着长久伴随自己的熟悉气息,向结晶世界的深处走去。
越过宛如大地伤痕的沟壑,穿过如溶化的奶酪般扭曲的结晶山,一路上满是被打成蜂窝,横七竖八刺入地面的结晶枝......那场战斗仿佛就发生在前不久的昨日,迪斯达尔只觉胸口一阵疼痛,他不禁捂住隐藏在衣服下,胸前那道长长的疤痕。强大的身体修复能力不会让迪斯达尔的身体留下伤口,因此疤痕是不可能存在的。但他没料到这道失败的证明会以这种形式残留在新的容器上,或许它已刻入迪斯达尔这一存在的概念。
“砍得真深呢,当时可疼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你说是吧?”抬头看向矗立在面前的白银巨人,迪斯达尔自嘲地翘起嘴角道,“老朋友?”
白银的巨人以半跪的姿势,屯驻在结晶群深处。失去色彩的赤目倒映出迪斯达尔的身影,迪斯达尔的到访并未打破包围在巨人周围的宁静,能够压倒矮小存在的人形轮廓仍旧如画般静静嵌在煞风景的结晶荒漠中。
“我听说了哦,你毫不犹豫地攻击了接近过来的容器和变色龙等人呢。先不说没被机体登陆过的变色龙和衔尾蝎,但连容器都遭到了攻击,似乎是灵魂没被识别出来。怪就只能怪孤狼擅自扭曲了未成熟的容器的概念,导致我的灵魂遭到切割。这样看来你还真是严格呢,明明肯许身于马吉柯家的小子......”迪斯达尔摸上巨人光滑的腿部装甲,钢铁的凉意旋即窜上指尖,“但还是得感谢你支撑着这座城市,还有容器损坏时的替换,你做得很好。”
指尖顺着腿部装甲爬至大腿根部,越过黑色的关节,最后停在刺入腹部装甲的手杖,信息的洪流随即涌入迪斯达尔的脑海,那是记录其中的,作为迪斯这一个体在湛海市生活的时光。一抹笑意在不经意间爬上嘴角,一股满足感顿时充满迪斯达尔干涸的内心,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感谢在自己胸前留下伤疤的人。
“说来也是讽刺,我居然靠自己的手切断了你和城市的联系,”往抓住手杖的手施力,刺入腰部装甲的杖身一点一点往外挪,“所以城市的处理能力才会下降,无法抑制残渣扩散,外界大概也比计划更早察觉这里的存在吧。不过若非残渣扩散,我也不会得到现在这副躯体了,这便是所谓的无心插柳柳成荫么?”
手杖拔出的瞬间,像打开了某种开关,一直沉默的巨体有了反应,暗淡的红色双目如鬼火般点燃,机体各处闪烁出绿色荧光。伴随刺耳的摩擦声,白银巨人在迪斯达尔面前站了起来。
“你醒啦,Origin。”迪斯达尔朝睥睨着自己的巨人伸出空着的左手,“你的假期结束了。”
像在响应迪斯达尔的命令,被唤作Origin的机械巨人全身散发出无数的绿色粒子,绽放开来的荧碧之光转眼便将迪斯达尔吞没。
随着Origin的觉醒,四周的结晶群接二连三地崩溃,晦暗的天空和贫瘠的大地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分崩离析处展露出绝对洁净的纯白。失去支撑的空间迅速崩坏,这个世界在次元夹缝的一隅悄无声息地迎来了它的终结。
乾黑羽站在呈一字排开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窗外的街市。从位于温格斯总部上层的控制夹层观察这座城市的夜景,携带着无数浮框的半透明绿膜笼罩在如繁星般璀璨的人造物上,使人不禁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诡谲感。
“你还打算和他正面交锋吗?”身后是单手握着酒杯的温格斯,自称湛海市管理者的男人似乎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坐在此处睥睨这座虚伪的孤岛。
“不知道......”黑羽将手放在窗玻璃上,玻璃倒映出女性迷茫的脸,“但有种想见他的冲动。”
“毕竟你们就是这么设定的。”温格斯事不关己地点头道,他的嘴边滑过一丝戏谑的微笑,“那么你打算反抗吗?像上次那样。”
“哼,你是在怂恿我和他战斗么?明明是个只会缩在后方的胆小鬼。”
“那是理所当然的判断。你应该明白那个男人不是迪斯......不,他是迪斯本应存在的形态,即便你我一起上,也毫无胜算。”
“到头来你还是无法从那个男人手上逃脱么?真是可悲。”尽管由黑羽说出这话有种自嘲的味道,但她还是希望温格斯能做出反驳。
“啊,没错,我的确可悲。当我被设定为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时,命运就已注定,我最终会随这座城市一同走向灭亡。我一度以为消灭迪斯达尔的本体会切断他和这座城市的联系,我可借此取得控制权。但我错了,支撑这座城市的不是迪斯达尔,而是那台隐藏在夹缝中的Origin。在迪斯把手杖刺入Origin的瞬间,湛海市就拉开了崩坏的序幕。”温格斯阐述着自己的失败,但脸上却没有懊悔的颜色,他的手指爱怜地抚摸着胸前的桔梗花饰,“幸运的是,我和你不一样,并不在意是否受到迪斯达尔的控制,因为我和迪斯达尔的最终目的是一致的,至于取得这座城市的控制权只是自我满足的结果罢了。”
“所以我只是你自我满足的工具?”扒在玻璃上的五指一握,绽放开来的裂痕扭曲了倒映其上的俊脸。
“我不否认,但你也达成了目的吧?你应该明白,我们那时都只是想宣泄自身的情感,结果如何其实并不重要。”温格斯放开手中的酒杯,杯子落地并未粉碎,而是一声不响地被地面吸收,“难道你这次还要重蹈覆辙吗?通过本能以暴力的方式进行反抗。”
“我只能这么做。”回想起自己五年来日复一日清理残渣的生活,黑羽的内心一直都空荡荡的,她不知道如行尸走肉的自己为何还能苟活着,“虽然不愿承认,但那个人的确是我存在的证明。”
“既然你我渴求之物已被置于平行线两侧,那你只能从迪斯达尔那里得到答案了,”温格斯一挥手,窗外的城市鸟瞰图迅速缩小,一枚红标浮现在其边缘处,“至于是否是你想要的答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即便没经历五年的清理任务,黑羽还是能一眼认出红标所示地点,那是湛海市仅剩的消解炉所在地,即温格斯集团的shadow工厂。温格斯是在告诉他,迪斯达尔接下来会出现在那里,至于对方的目的,黑羽多少还是能猜到的。
“要继续反抗,还是重新追随他,我都不会阻挠。”温格斯对黑羽的去留表现出置身事外的释然,五年的相处只是互相利用的结果,这便是他对这位与自己有着相似身世的女性的感情,“感谢你这五年为温格斯集团做出的服务。”
“别会错意了,”黑羽掉转身,迈开脚步,以匆匆之势与温格斯擦身而过,“我从没想过为你服务,我为的只是自己。”
“呵呵,如果你能表现得更坦率,现在就不会被迪斯达尔所困扰了。”
无视温格斯最后的挑衅,黑羽一脚跨入升降梯入口,包厢内部的镜子映出了女性毅然决然的表情,还有温格斯高大的后背。此刻,两人的距离被模糊了,直到分道扬镳的时刻,黑羽仍旧摸不清温格斯到底想做什么。他痛恨迪斯达尔施加在他身上的使命,却又忠实地执行着最初的命令;他想方设法完全控制这座城市,却又对这座城市的未来无动于衷;温格斯的行为支离破碎,如同精神分裂,但他始终闭口不谈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这个男人在不信任他人同时又不被他人信任的环境下坚持运作呢?左右闭合的入口隔断了黑羽的脸与温格斯的后背,也断绝了黑羽了解温格斯的最后机会。
或许他并不希望任何人去了解他,黑羽如此安慰自己,温格斯只是自己一生中的过客,没必要去在意,但对方最后的话语却始终缭绕在黑羽脑内,即便是在不久后她和迪斯达尔的对峙中。
你的潜意识,亦或是程序预设,认为只有暴力才是解决问题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虽然不愿承认,但暴力的反抗确实体现在了黑羽的行动中。
你只是在宣泄情绪罢了。
无法否认,其实黑羽心里早就明白,自己的一时任性伤害了白羽,而这空虚的五年只是在躲避姐姐和认识的人。
“姐姐,对不起......”抱着无限的歉意,黑羽无意识地吐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话语。
“啊,你醒啦。”拨开蒙罩在视野上的白纱,黑羽的视线聚焦在白羽的脸上。可能是担心过度,白羽发肿的眼皮吐述着身体的疲惫,但在确认到黑羽取回意识后,她不禁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姐姐,你恨我吗?”后脑勺传来柔软的触感,黑羽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将视线从白羽的脸上抽离至包裹在白色紧身衣下的双膝,“我嫉妒姐姐对迪斯的恋情,所以......”
“我怎么会恨自己的妹妹呢?你可是除迪斯外,我唯一的亲人啊。”白羽的回答出乎黑羽意料,因为黑羽很清楚,即便抛开两人程序中对迪斯达尔的依从,白羽对迪斯的感情也足够沉重,当然亦包括黑羽自身,“我当初只是感到疑惑,小黑为何要伤害迪斯,但如今已经无所谓了。”白羽的手轻轻抚过黑羽的头发,这让不识母爱为何物的黑羽感到异常安心。
“但姐姐还是爱着迪斯吧?即便知道那个人不是迪斯......”说到这,黑羽的鼻子不禁一酸,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亲手毁掉的东西是无法恢复的。
“小黑你也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谁叫我是你的姐姐呢。”白羽释然地吐了口气,难以想象她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来说服自己,“所以我才站在你这边,否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姐姐......”回握住白羽的手,阔别五年的温暖溶化了黑羽内心的坚冰,伴随而来的内疚把积攒于眼眶内的泪水逼出,她颤抖着掩面啜泣。
“那个,我知道现在不适合打扰你们。”
“呀!!!!!”
“好痛!!!!”
黑羽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刚蹦起身头顶便和白羽的下巴撞了个正着,两人疼得滚倒在地。
“你是!”首先缓过来的是白羽,她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在将声音的主人收入视野的瞬间,她便反射性地从虚空抽出了武器,同时将半蹲起身的黑羽护在身后。
“呜哇,虽然想说好久不见,但这突如其来的敌意还是挺伤人的。”把银色手杖搭在腰侧,将金色长发打成一束编在后头的高大男人苦笑道,“也罢,要完全适应记忆中的人格,还得花点时间。”
“迪斯达尔......不,”目光落在对方的手杖上,白羽瞪大的双目动摇地荡漾着,她以夹杂着敌意与疑惑的语气开口道,“迪斯?”
而黑羽则浑身一颤,凌冽的杀气仿佛被瞬间冰冻,她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全身萎缩,怯怯地躲到白羽身后,试图避开对方的视线。
“迪斯,嗯,如果手杖的记忆没错,我和你们度过的那段时间里的确叫这个名字。”露出姐妹俩熟识的傻笑,这是名为迪斯达尔的男人早已忘却的情态,“迪斯,迪斯达尔都是同一人,怎么称呼是你们的自由。但不可否认,作为迪斯的这段经历的确唤醒了我体内的某种东西。又年轻了一回,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大大咧咧的表情,却又妄自尊大的态度,这让白羽再度认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既是自己曾经爱慕的对象,也是玩弄自己和妹妹命运的始作俑者。复杂的感情在心中涌动,这个一度放弃过去的女人显得不知所措,她茫然若失地呆立原地,甚至忘记了掩护身后的黑羽。
“你、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无论多么松懈,像迪斯达尔那样质量巨大的存在,除非他有意隐蔽气息,两姐妹是不可能没察觉的。
“从你们互相向我表达爱意开始。”迪斯达尔以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道。
“啊啊啊!糟透了!”
“真是个人渣!”
“想来真是讽刺,原先无感情的机器竟能理解并表现人类的情感,而我却把这些情感抛得几乎一干二净,”迪斯达尔完全不在意两姐妹的谩骂,他自顾自地感慨道,“我活得太久了,没有生存压力的结果是丧失了对生命的尊重,无论是自身的还是他人的。”攥住隐藏在衣服后的胸前的伤疤,迪斯达尔露出和肉体年龄不符的苦笑,“这便是我的败因,到现在才搞明白。”
“迪斯......你真的是迪斯吗?”谨慎地观察着迪斯达尔,黑羽终于鼓起勇气从白羽身后露出半边身子,她怯怯地张开嘴,“我.......”
“啊,我差点忘说了,”似乎猜到黑羽接下来的话,迪斯达尔率先说道,“有于迪斯的记忆来自the key,就是这根手杖,我没有the key插在origin身上后的记忆。也就是说,我没有小黑袭击我的记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那天晚上的事......你也完全没记忆?”白羽红着耳根,试探性地低声询问。
“没有,接下来的记忆就是我救下被残渣袭击的小萍的时候了。”
“是么......”白羽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遗憾与寂寞交杂的神色。
“但你不能说没有记忆就否定姐姐对你的感情吧?而且我也————”黑羽从白羽的影子下抽离身子,一下站到迪斯达尔面前,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愤懑地嚷道,“我也不能接受!”
“你说得对,小黑,”迪斯达尔以慈爱的目光接住黑羽的视线,“虽然你们被设定了亲近并跟随我的命令,但这无法完全决定你们的人格。在和你们生活的这段时光,对于我至今的人生而言,只不过是一段不起眼的插曲,可是我在其中感受到了生的喜悦和痛苦,希望与绝望......还有最重要的,去爱他人和被他人所爱。不夸张地说,是你们改变了我。”
“那么!”
“可能白羽已经发现了,”迪斯达尔自虐地苦笑道,他无奈地抓起金色的刘海,“我对你们的爱,和你们对我的爱有所不同。你们的爱是对异性的爱,而我对你们的爱更接近亲人的爱。所以————”
“太耍赖了......”黑羽像被抽了魂似的呆立原地,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仿佛回到了从前,不去控制自己的情感,断断续续地啜泣道,“就凭你简单的一句话......就想从我们身边逃开......呜呜......你这胆小鬼......”
“小黑......”白羽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颤着喉咙向迪斯达尔抛出了最后的问题,“你刚才的回答,是作为迪斯,还是作为迪斯达尔得出的结论?”
“......”一向对答如流,仿佛毋须思考的男人罕见地犹豫了,他别开目光,沉默了半晌,然后正视两姐妹,“是前者。”
“这样......”隐约听见白羽吸气的声音,她拍了一下仍掩面抽泣的妹妹,宛如给自己打气,让话音提升数档音量,“那如果......如果我说我并不打算改变对你的爱呢?”
“诶?”黑羽和迪斯达尔不约而同地发出错愕的声音。
“既然你说不再控制我们的情感,那怎么看待你是我的自由,”白羽抹去挂在眼角的眼泪,以自信的笑容迎了上去,“我不打算像衔尾蝎那般怨天尤人,我不会放弃的,毕竟对于我们而言,时间并不是问题。”
“这......”
“怎么?难道你要采取强硬手段吗?”白羽朝一时哑言的迪斯达尔摆出无畏的态度。
“不,哈哈,”迪斯达尔无奈地干笑道,“只是在想,白羽你果然没变呢。”
“那、那么我也!”黑羽见状赶紧插嘴道,她欲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只、只要你不在意我袭击你的事......”
“我不是说过我没有那段记忆嘛,而且现在的我也不会在乎被你砍上几刀。”
“别敷衍我啊!那样的事......”黑羽偷偷瞟了一眼白羽,她沉下头,紧咬住干涸的下唇,似乎在斟酌话语,“就因为我的嫉妒,酿成了无法挽回的错误......真的很对不起迪斯和姐姐,我不指望迪斯你能原谅我......”
“小黑果然还是这样好。”
“诶?”倏地抬起头,才发现迪斯达尔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搭在自己肩上的大手仿佛能承载她一切沉重的情感。
“扑克脸不适合你,还是诚实的小黑比较可爱。”迪斯达尔撩起披在黑羽肩上的一缕黑发道,“还有留长发才适合你,白羽也是。”
“呜哇哇哇哇哇哇!!!!!!!!!”闷在胸中的感情决堤而出,黑羽一下扑到迪斯达尔的怀中,扯着喉咙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面重复着谢罪的话语,一面将脸埋入那阔别已久的宽大胸襟。
“白羽,怎么了?”见白羽若有所思地立在原地,迪斯达尔向她伸出一边手。
“还是算了,”白羽扭捏着摇了摇头,“这次就让给小黑吧,我觉得不太是时候。”
“不,我觉得正是时候。”
面对迪斯达尔的“邀请”,白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踏着轻快的步子,将身体的重量完全释放到对方空出的右肩,她学着黑羽把脸埋入男人的胸膛,细声喃喃道,“虽然现在说有点迟,但是......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嗯。”感受着臂弯下的两股热量,迪斯达尔在心底暗暗感慨,虽然不知道作为conflict the wings的原型魔石机是在怎样的念想下被制造出来的,但原本无生命的光与暗的两台机器却被赋予了某位少女的形态,并最终被容器,不,被我意外切裂成了情感相异的人类姐妹,不得不感叹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尽管迪斯达尔并不相信命运,然而他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一些人的脸。
就快了,计划的完成近在咫尺,等到那时候再面对她们也不迟。放松了手臂施加在白羽和黑羽身上的力气,迪斯达尔扫了一眼四周,他用只有两姐妹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看你们有很多话要说,但我们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对迪斯达尔的话感到疑惑,两姐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周围,才发觉三人已经被shadow们团团围住。
“明明在你去消解炉那边后就停止行动了。”
“按理来说,shadow是不会攻击我的,难道说温格斯那家伙!”
“虽说这的确跟温格斯有干系,”在三人的注目下,shadow们突然同时以诡异的动作抽搐起来,然后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块,并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崩坏溶解,最终融合成冒着黑烟的不规则块状物,“但某人的执念似乎更强啊。”
迪斯达尔话音刚落,散落周围的黑色块状物纷纷碎裂,宛若巨大的蛋同时孵化,映入三人眼帘的竟是一具具女性独有的曼妙躯体,但仔细看去,那无血色的泛白肌色,以及如雪般的银发及猩红且无神的双目,无一不阐述着她们是异于人类的存在。
“是......人类?”
“不,”迪斯达尔率先从虚空抽出自己的武器,银色手杖the key,他谨慎地观察着蠢蠢欲动的女子们,“是这座城市的毁灭程序。”
破灭的女神————
口中念叨着意义不明的语句,无机质的女子们朝迪斯达尔三人发起了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