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渊与希音钟澄二人会和的时候,天色已经稍微有些暗了。
国渊不知道为什么,希音和钟澄那两人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差。
一个人就像是刚刚腹泻过一样,如同逃难的难民一样,经历了十次九死一生的场景,别说是命,就连魂都给磨掉了一半儿。而另一个,则扶着脸颊,一脸满足的表情,一眼看过去好像都年轻了不少,皮肤都是水灵灵的,微微潮红的面颊透露出一种新鲜的通透感。
“哦呵呵呵呵呵~你们回来了啊。”
钟澄笑着迎了上来,用和她的洋服搭调的三段笑向二人打了招呼。
“呃啊啊啊啊啊…你们终于回来了……”
而希音则用和她状态匹配的,仿佛了饿了有三十年的声音说道。
“发生了什么?”
国渊忍不住要问。
“我啊!刚才和小希音做了很多超愉快的事情呢~~”
精神的女性说着一把抱住了希音,这看去真让人捏了一把汗,因为希音现在看上去就像是随时都会散架一样。
“呃,好吧,看你们关系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他噘了噘嘴。
“那么,东西呢?你们买的。”
“啊,您是要帮我提吗?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提东西本来就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嘛。”
“真是绅士啊,那就麻烦你咯~”
这样说着,钟澄侧起了身子,将身后大大小小的一堆袋子全部展露到了国渊的面前。虽说早就有些预想到数量可能会有些多,但真正看见的时候国渊还是吓了一跳,这个数量就算他一根指头提一个,再加上脖子肩膀小臂,还是有些不够。看样子有些指头可能需要提两个啊。
说着,他活动了一下大拇指和食指。
这种时候要求希音和钟澄也是一种办法,但是……
但是这种时候,如果是丐丐哥的话,一定是会一个人拿走全部的吧。
丐丐哥总是一个人在最前线,一个人背负所有,又一个人默默的消失在庆功之前……丐丐哥给了他自信与力量。
因此他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正想要提袋子,却被钟澄给拉住了。
“等等。”
“怎么?”
“那个人呢?就是那个老外,前面波涛胸涌的那个。”
“哦,你是说萝德琳吗?”
国渊顿了顿。
“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回家了。”
叠威特教的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要是给她们说萝德琳为了告知叠威特教总部异端在远东传教的事情的话,恐怕她们也会一头雾水吧。因此他干脆的省略掉了那些复杂的东西,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她们二人给打发了。
“哎……真可惜呢。”
钟澄不无遗憾的说道。
“她那样的身材,穿某些衣服可能会有非常棒的效果呢,呵呵呵呵,不过没关系。”
她干脆的说道,从她的语气可以听的出来,她这段话还有后话呢。
“我也给你选了衣服。”
“我?”
国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我就算了吧……”
虽然嘴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一毫心情的波动。
但实际上,他其实还是挺开心的,只不过不想让钟澄看出来了。
“我说过把,我要让你成为时尚先锋,所以……”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半推半就的国渊推进了更衣室里。
“所以快去换一身出来吧,我要看看效果。”
“好……好吧。”
而她刚刚把国渊送进更衣室,又从地上那一堆袋子里那了几个扔了进去,正要转身,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
“啊,我忘了给你说,那个外套一定要……”
为了提醒国渊自己疏漏的东西,又想要走进更衣室,但却被不知道怎么从那边瞬移过来的希音给拦住了,没能进去,只能站在更衣室外面招呼。
国渊换装花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当他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这二人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他。
“哎呀,完成度很高啊。”
钟澄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的。
“你……居然也能穿出这种效果吗?”
希音则是一副完全想不到,目瞪口呆的表情。
国渊皱了皱眉头,在心里暗想着希音的表情是不是太夸张,一边走向了镜子。
结果,就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话还真不是假的。
也许是因为平常穿制服穿的太多了(当然,在他的心目中,藏蓝色的制服依然是最好的),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能穿出广告明星的效果。不由得的在镜子前臭美的多转了两圈。
“还真是不错啊。”
他这样说着,把脱下来的外套塞进了一个空出来的提袋。
接下来他就准备穿着这个了,偶尔以新形象出门似乎也不错的,他想到。
但突然又发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于是低下头,这才想起自己的打火机还放在外套里,便伸手去摸,结果这一摸,却先摸着了财八斗的笔记本,然后才摸着打火机。
他把这两样东西放在口袋里放好,这才满心欢喜的和提起了袋子,和这二人走出了店门。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就几乎是不停的在各种店间来回游走。
期间国渊感觉到有些体力不支了,那垫底的蛋炒饭似乎被他消化光了,于是想要去吃点小吃,但是却没有能得逞,不是被这二人给拉到了下一间店去,就是因为二人的呼唤去给她们拿主意了。虽说不管他提出什么意见,最后都不会影响她们买或是不买的决定。
偶尔这样一下也不错。
他坐在街边的长凳上想到,虽然自己的胃似乎已经要被自己的胃酸给融化掉了,但他真的……很久没有感觉这么充实了,有心情这样舒畅,轻松的去做过什么事情。
自从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以来啊……他几乎做什么都有一种羞耻感,只要是有些许娱乐,有着感官刺激的行为。不管是在喝酒,还是吃饭,甚至是看看电视,他都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没肝没肺,忘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是对希音和微声痛苦的藐视。就算他能够将工作中那些令人作呕的记忆与生活区分开来,十年前在冲天火光投下的攒动阴影却始终笼罩着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能够忘记这种羞愧感……是时间吗,时间终于冲淡了执念?亦或者因为见到希音健康成长到今天这个样子,感觉自己已经弥补了呢?
他不知道,只不过……在这份轻松之外,那种不祥的预感依旧笼罩着他。
距离和他约定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
点开手机,定好闹钟已经快要到时间了。
真是短暂啊,这样的时间要是能再多一两个小时多好?哪怕是要他在多饿一两个小时也行,他只想继续保持这种轻松愉快的心情。
但是,逃避是没意义的,该来的东西总是要来的,你不可能永远不写年终终结。
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期望他带来的不会是什么坏消息了……
想到这,他嗤着鼻子笑了一下。
真是天真的想法,从他的那个语气来判断,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和他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从来没有用那种语气和他说过话。国渊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和那个人的话语里会有那种距离感。
而自己同那个人的羁绊,也绝不是一丁点小事就能动摇的。
那么……究竟会是什么事呢?
国渊有些害怕了,从电话中,他听出那个人想要对他隐瞒某些东西,而他却又要叫出来见面,这说明他是想要坦白什么。
坦白什么呢……?
天空中泛起了些许的阴霾,晴朗的颜色变得蒙上了一层灰度。
“要变天了。”
抬头望向天空,国渊自言自语道。
他的手机里传来了天气预报……暴雨黄色预警。
看样子,也许早点过去和他会面会是个更好的选择,他这样想着站起了身,朝着在商店里购物的二人走去,是时候告诉她们自己的第二个约会了。
当巨大的东西在运动的时候,处于其上的人们不会发觉。就像大陆板块的漂移,地球的自转。
蟋蟀凭着本能在竹笼中狭路相逢的时候,它们知道自己是在竞技吗?
这一点没人知道。
但是有一点是确实的,那就是在外面看着的人们,很清楚这两只蟋蟀在做什么。
并且为他们之间的搏斗厮杀,拍手叫好。
当看见国渊的第二个约会对象时,少女稍稍松了一口气。
‘约会’这个词,总是很容易被遭到误解,即便是在现在的网络百科上,约会一词也被更多的赋予了和‘恋爱’相关的含义,而遗忘了这个词字面上的意思,亦即‘约定会面’。
也难怪希音会误会了。因此,当在略显冷清的茶铺上看见那个熟悉的大个子,那张没有个性的脸时,,她感觉自己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哟。”
国渊一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艰难的举起右手向那人打了个招呼。不知道是因为特别中意,还是因为国渊提出了要换一个地方,希音和钟澄在这最后的一家店里拼的尤其疯狂。终于是把国渊身上最后的一点空隙都给遮蔽完了。
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像浑身像铠甲一样的浑身披挂着手提袋,走起路来一顿一顿的,如同是个机器人。若是一定要形容的话,可能得说他像‘卡布达’这个了,他现在走起路来就像是卡布达一样拖泥带水的笨拙。
听见的国渊的呼唤,苟宰静静的抬起了头。
从微微反光的金框眼镜后面,国渊看见一双失神的目光,就和他的当时在电话里的声音一样,充满的着不属于苟宰的异常。曾经那对机灵的眼珠子,挤在犹如某种堆积起来的脏物似的黑眼圈下。
苟宰的工作性质使得这个精瘦的大个子经常熬夜,但是不管他再怎么通宵,再怎么的彻夜不眠,国渊也没有见过他显露出这般病态的面容。悚然凸起的颧骨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让他看上去像是个妖怪,只有皮来没有肉的髑髅,既虚弱又颓废,浑身透露着一种经历了重大变故的模样,要是走在大街上,绝对和钟澄那复古的装扮一样吸人眼球。
惊异于苟宰的变化,国渊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昨天下午,他还与苟宰同乘一辆出租车,那时的他看起来尚还有个人样,而非如今的这样鬼样子。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会让人在近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变成这个样子?
“你……”
他略显鲁钝的把身上手提袋纷纷卸下,放在了地上,坐到了苟宰的对面。
一下子,由于这巨大的冲击,他脑子一片空白,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座位上对着面前这人模鬼样只剩下半条命的活尸干瞪眼。
“你是不是吸毒了啊?”
就在他还在自己的脑子里捞着石沉大海的思维与逻辑,组织着语言是,站在他身旁的少女却先开了口。
从她的表情来看,她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国渊,而从她的语气来看,她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是相当认真的,而非是什么玩笑话。
这么一看,苟宰现在的模样还真和清末那些吸食鸦片的瘾君子一模一样,精神萎靡不振,目光无神,面无血色,毫无生机。
但苟宰并没有回答,也许他是当成一句戏谑或是嘲弄。
只是斜着眼睛,用毫无情感的目光瞪了希音一眼。
这一眼,让希音大大的打了个寒颤,犹如整个人身上的勇气都被抽离一样,少见的躲到了钟澄背后。
“唉……”
苟宰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在为自己糟糕的身体喘息,还是单纯因为一些心事儿发出了沉沉的叹息。
他抬起眼看国渊,四目相对之后,又赶忙将视线移开,一会看看周围空无一人的广场,一会又盯着这张脏兮兮的桌子。遮阳伞的阴影渐渐的变的淡薄了,阳光变得微弱,阳伞的影子自然也融进了渐渐暗下来的环境。就这样,这种令人着急的沉默持续了有十几秒的时间。
苟宰终于说话了,用沙哑的如吞了炭一样的憔悴声音发了声。
“你……现在是不是有点缺钱?”
他这样问道。
“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可以…………拉你一把。”
在说道‘我可以’的时候,他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脖子一样,之后财难受的说了出来。
“我缺钱……?”
国渊把眉头拧成了一团,不知道苟宰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什么时候都缺钱。”
对苟宰的这个疑问一头雾水,他只能笑着蒙混的说道。
“我没有开玩笑。”
戴眼镜的大个子用精疲力尽的声音说道,说着把眼睛拿下来使劲的擦了擦。
“如果你哪里需要用钱的话,我可以帮你。”
“但……但我不缺钱啊?”
国渊说道,他确实不缺钱。
听着这个回答,苟宰愣了一下,盯着国渊看了好长的时间,又不做声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一抖,塞进嘴里,可一下子没含住,烟翻滚着掉到了桌上,他不快的皱了皱眉,然后才颤抖着把伸出手把烟重新塞回嘴里。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在自己那满是口袋的马甲里摸索着打火机是,国渊给他递了个火,帮他点了烟。苟宰重重的吸一口,一口气把嘴里香烟燃了近一厘米之多。
他从口中如同解脱般的从口中吐出大量的云雾,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呢喃一样,重重的喘息着。
“你累了吗?”
他仰着头,盯着天,仿佛想要对那被巨大的遮阳伞给盖住天空传达什么,如此问道。
在国渊身后的希音和钟澄没有说话,她们完全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管是再怎么读不懂空气的人,也能看得出,这不是外人能够插嘴的气氛。
“……你指什么。”
“关于李微声的事情。”
“姐姐?”
听见这个名字,希音动了一下身子。
“和姐姐相关?”
虽然知道这并不是她能够插嘴的事情,但她还是激动的问了出来。
“姐姐怎么了吗?”
但苟宰依然只是冷淡的朝她投去了一个视线,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国渊这里来。
和微声有关的事情?
国渊皱眉了皱眉头,难道在医院的微声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掏出手机来看了看,通话记录里没有任何未接来电,短信也是,一眼翻过去,除了对于一大堆一大堆的垃圾短信外,没有任何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如果微声真的在医院出了什么事情……那应该会通知他的才对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渐渐的膨胀了起来,就像是无限蔓延的黑暗一样,让他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忧虑,这种不祥的预感引起了他肾上腺素的井喷,他只感觉胸口一阵慌乱,心悸,心跳像是被用鞭子督促着一样加速运转着,这种窒息般的感觉,近乎让他喘不过气。
“你……终于打算放弃她了吗?”
像是在呕吐魂一般的,苟宰表情可怕的如此说道。
话语随着其口缥缈的香烟一同消散,令在场的人们陷入了一种恐慌。
没有能理解其意思,国渊嗓子颤抖着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和我装什么傻!!!”
伴随着一道晴空划下的霹雳,一直表现的无力的苟宰突然激动了起来,他怒吼着,在桌子上狠狠了拍了一下,近乎要将这廉价的小桌子给砸的周身摇摆,近乎要散架开来。
这饱含着戾气与厌恶的咆哮,其声音盖过了天空中大神的预兆,令其眼前的三人咂舌。
而也就在这一吼之后,如同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一样,他又重新瘫软了下去,仿佛失了魂,精疲力尽的模样。似乎就连他自己也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后怕一样,他惶恐的朝国渊以及身后的二人望了望,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对不起。”
他小声的说道。
“我本来没有资格指责你的……”
但其话还没有说完,出人意料的,一只手却拽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凳子上提了起来。
而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做出这个举动的并非是粗暴的国渊或是性情急躁的希音,恰恰是平时最为矜持的冷静的钟澄。她修长而纤细,仿佛会轻易折断手臂不知什么原因而爆发出了异常的力量,就像是撩开一样卡住了苟宰的脖子。如果不是因为她必须要弓着腰才能够着苟宰,而且身高也比不上这个大个子,这一幕场景简直让人联想到杀鸡。
“真是急死人了!”
钟澄一边用低沉凶狠的声音说着,一边不耐烦的将苟宰隔着桌子拽到了她的面前,近乎要用鼻子贴着这个看起来半死不活家伙。
“微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别在那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无病呻吟!”
苟宰仿佛是被吓到了,呆滞的和钟澄那少有的泄露出愤怒的目光相交会,他嘴皮子颤抖着,用无助的眼神看了看国渊,又看了看钟澄,开口问道。
“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啊!真是急死人了!”
仿佛对苟宰磨磨唧唧终于受不了了,钟澄一改平日彬彬有礼的态度,抓着苟宰使劲的摇晃了起来,就好像想要把他脑子里知道的事情都给抖出来一样。如果不是国渊及时的制止了她抬起的手,她或许还会给苟宰来一个耳光。
“冷静一点。”
国渊劝道。
“你这样摇来摇去的,就算他想要说什么也没有办法说了啊。”
听了这话,钟澄才停住了手。
在琢磨了片刻之后,用力一推,将手中轻飘飘的家伙送回了他的座位上。
颈部传来的压迫终于解放开来,苟宰松了一口气,像是获得了新生命一样,在座位上努力的喘息。他张嘴着,一合一闭,在不间断进气出气的间隔中,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密闭因之前他磨磨蹭蹭而丢掉的时间,但是气却始终上不来,没有突出一句完整的话,尽是些支离破碎的言语混着咳嗽与哮喘。
“你该戒烟了。”
国渊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抽出一张十元的纸币塞到希音的手里。示意希音去买瓶润滑的饮料。
希音没有敢怠慢,接过钱,小跑着就冲向了附近的一个小卖部,又小跑着的冲了回来,带回来了三罐无糖的茶饮料。
帮苟宰掰开了,罐头,他帮着苟宰大口的将罐中的饮料灌入喉中。
他一口气喝的一大半,又连着重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稍稍的平复了下来。
“抱歉…我……”
“没事。”
国渊摆了摆手。
“快告诉我,微声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低下头稍微想了想,好像想要对国渊等人不知情这个事实做出合理的解释。但没有等他想好,钟澄那尖锐的视线就督促着他尽快把那急死人的事情说出来。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动了几下嘴皮子,说了几个字……
“怎么可能!”
国渊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甚至连椅子的都给碰翻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猛的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就像是在击打惊堂木一样,用带着威吓的目光直视着苟宰那死气沉沉的眼睛。
“如果这是玩笑的话!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从建立的惊叫中脱离出来,他压低了声音,用上颚发声,在苟宰的耳边恶狠狠的说道。仿佛是在威胁苟宰,硬要他承认自己说的是个笑话。
“是真的。”
苟宰不为所动。
“我昨天开夜会的时候收到的消息,要我写一篇关于这个的报道……这座城市,那家医院,没有别的叫李微声的人了吧?”
国渊退了两步,用求助般的目光看向了钟澄。
钟澄作为医院的职工,对于医院有没有这样名字的患者虽然未必清楚,但好歹也比外面的人了解的多。
国渊看着她,似乎是希望她做出一个肯定。
但是,他失望了。
钟澄对于苟宰口中所说之事似乎也感到诧异,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呆住了,如果不是由于国渊视线里巨大的压力,她可能会永远的呆在那里,如一个石像。
“没……没有……”
她的额头滴下了几滴饱满汗水,顺着她优美的脸廓滑了下来,滴在干燥的地面。
“如果医院里有人和微声同名的话,我应该留意过的……”
她说着咬了咬嘴唇。
“不过……不,这不可能……太荒唐了……”
她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
“太荒唐了……连我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国家的法律前几天才通过,我们市,你们医院要做第一个试点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
钟澄说道这,嗓子呜咽住了。
“但是如果真要这么做,我这个责任护士怎么可能会没有通知!”
“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国渊毕竟也是经历过不少场面的人,他很快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作为法律上的监护人我没有得到一点通知,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也在奇怪,你们为什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那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早点说?”
说着,国渊一股子无明业火又冲上了头,像钟澄那样拽着把苟宰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他把他直直的拉到了半空中,双脚离地。
“我他妈的以为你是没钱了,想放弃了,你要我直接问你我怎么好开口?!”
“我他妈的中了彩票!劳资现在比你有钱!”
这样说着,国渊松开了手,让苟宰重重的摔回了座位上。
一副被气填满的样子,朝四下张望着,像是受到威胁的动物那样大口喘着粗气。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希音小心翼翼的插嘴道。
从刚才开始,她就不敢说一句话,在那么多人脸色不对的情况下,她感觉不知道状况的她什么也没有办法做,既然没有办法做出贡献,自然也就没有发言的权利。只有看见现场的三人都因为愤怒,恼火而失去了往常的判断力,令事情的讨论失去了进展之后,她才敢鼓起勇气,战战兢兢的提出了一个建议。
毕竟,对于姐姐,她的关心丝毫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那个玩意儿什么时候做?”
国渊向苟宰问道。
“我得到的消息是就在明天。”
“那我们今天就要去问清楚!”
这样说着他猛的奔向了大街上,而钟澄看见他的奔去的身影,也急急忙忙提着她那过长的裙子跟上了国渊的步伐。留下的希音和苟宰四目相对了一下,就在苟宰想要起身的时候希音却已经先跑了过去。
“不好意思!苟叔叔!帮我把东西带回去一下吧!”
撂下这样一句话,她小跑着的跟在国渊与钟澄后面,扬尘而去。
从那个喝茶的广场冲向主干道,国渊稍微花了一点时间。
他没有选择最近的那条主干道,而是选择了人流量最多的那条,在那些路上,打车会方便的多。这样想着他看了一下手机,距离上下班高峰期还有些时间,这样的话,选择驱车前往医院依然是最好的选择。
闯过一拨又一拨人群,他很快到了自己计划中那条路上。
在路边,还有不少的人在打车,他稍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也许是最近稍微增加了一点运动量,他跑起来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喘了,回头望望,他在成百上千个攒动的人头中一眼就看见了钟澄那有特色的的遮阳帽,而希音则有些太矮,直到跑到很近的地方,国渊才在人流一瞬间所露出裂缝里看见了她。
“苟宰那小子呢?”
等希音和钟澄跑上前来,他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没怎么运动,还是护士的工作性质使得她缺乏耐力,钟澄跑过来的时候,看起来累的不行,她弯着腰扶在膝盖上大口的吸气,就像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歪的控不住自己的身子,显得身上一些精巧的装饰也被扰乱了。如果不是国渊及时把她扶住了,她可能会倒下去。
“我要苟叔叔帮我们看袋子了。”
希音回答道。
“而且如果要打车的话一辆车也坐不到那么多人吧?”
国渊点了点头。
虽然按他的预想应该是他,钟澄,苟宰三个人一起去医院把事情给问清楚的。但既然希音已经来了,那也就只好把她给带上了,况且这是她的亲姐姐,这件事她有资格去参与。
有这样天真的想法,他显然是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异常性,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如果任何人都能透过冰山一角来判断出一座山的全貌的话,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有所谓的阴谋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希音前一句话还在说出租车坐不了四个人。
下一刻,一辆亮着空车的绿皮子计程车就大摇大摆的从路的那边驶了过来。
国渊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朝着车子冲了过去,有如脱兔一般,起脚程之快甚至肉眼都只能在虹膜上留下一个缥缈的残影。
他左闪右避,左摇右摆,用跑酷般的动作在人群中穿行着,距离那辆车也越来越近了。
“计程车!”
他一边高喊着,一边伸出了手。
车子也仿佛听见了他的召唤,应声而停,看样子,他是抢到了这辆车,从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间。
但,这也只是看样子。
就在他离车子还有十多步的时候,一个顶着锃亮的光头,满脸很肉,怼着个大肚子的男人走到了出租车前,一副理所当然的拉开了计程车的车门。
如果不是国渊加快速度又快了两步,可能这个胖子就坐进车里去了。
被阻止了落座,胖子显然显得非常不快。他先是的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感到疑惑,在进而这种疑惑就变成了目中无人的愤怒。
“你干啥呢?”
胖子用一口地道的方言说道。
“对……对对不起……大大……大哥!”
国渊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尽了全力,因此他说话有点提不起气。这反而让人有了一种他在畏惧的错觉。
“我…我……”
他喘息着,并尽可能在吸气间捋直了他的舌头。
“我要去医院!”
“去啥医院呢?你有手有脚的?哪有病了?而且我也得去医院啊,大兄弟。”
胖子蛮横的说道,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不是……我……”
国渊虽然脑子有些缺氧,但还是转的过弯来的。
虽然这人看起来面目可憎虎背熊腰,像是那种杀人不眨眼,吃人不见血的家伙,但要实际上这种人大部分都会是个好人吧,只不过面恶心善呢。
“我……家里人……”
“我们家冲冲快死了啊,大兄弟,我得赶着去见她最后一面啊!你找别的车好不?”
“啥……啥?最后一面?”
国渊顿了顿,这种涉及别人回忆的人生大事,那还是让一让吧,虽然自己这里挺急的,但也没有急到争分夺秒的地步。
“好,好吧……”
他终于把呼吸给弄顺畅了,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那你去吧,大哥,搞快点,别晚了。”
话毕,他拍了拍胖子肉嘟嘟的臂膀。
“那谢啦,大哥!”
这样说着,他把头伸进了车窗。
而就因为他的下一句话,国渊一下子呆住了。
“野战宠物医院现在过得去吗?”
胖子在窗外探着头,对司机问道。
“啥?宠物医院?”
国渊猛的转过身去,冲着胖子用一种不可理喻的表情问道。
“你们家冲冲是只狗?”
“是啊,咋啦,大兄弟。”
“那你还是让我先吧,大哥,我真的很急。”
“咋地,说是狗你就不让了,你看不起狗啊?看不起人类最好的朋友咋地?”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国渊一下子慌了神,这小子好像碰上了爱狗人士了。
虽然国渊也算是比较喜欢狗的人,虽然也相当的讨厌杀狗吃狗肉的人,但是在狗和人之间选的话,他还是分得清主次的,因此国渊觉得自己不是所谓的‘狗奴’。
而关于狗奴的斑斑劣迹,他在网络上也已经是屡见不鲜了。
“你他娘的是吃狗肉的吧?啊?”
“不……我……”
国渊百口莫辩,于是一下子把拳头给捏紧了。
看样子他可能需要做最坏的打算了,不过这样做也可能又很大问题,毕竟他是警务人员,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斗殴,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甚至还可能被扣上暴力执法的帽子。
但作为最坏的打算,还是有必要的。
就在他把弯下身子,把手指头关节捏的咔嚓作响,准备让这胖子再咄咄逼人一点就出手的时候。
希音和钟澄小跑着跟了过来。
“叔叔!”
希音还好,她毕竟平常就精力过剩,又年轻,也受过国渊的调教,在体能方面还是没问题的。
但钟澄看起来就有些不行了,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光是提起着自己的裙子好像都有些吃力了,甚至跑步跑的肚子都痛了,这种情况国渊也就小时候有过,看来钟澄是真的体质太弱了。
而也就正是看见钟澄这样捂住肚子,国渊突然心生一计。
他猛的扑上去,抓住了胖子的肩膀,汇聚毕生之所学所看之喜剧,集此世之演技,做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急切而深情的说道。
“大哥我求你了。”
他就差哭出来。
“我老婆要生了!”
听见这个,胖子的脸色变了变,好像稍微有些动摇。
但依然在犹豫不决。
看来这一击还不够,国渊正想着再补一句什么的时候时候,从计程车内,传来了决定性的话语。
“你该让别人生孩子的先去。”
一句话,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