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在火海之中。
崩塌的房子和烧焦的人们。
不管怎么跑,景色全都是火红一片。
这是十年前的景象。
久远、未曾回想过的过去记忆。
我在那其中,如同重覆播放一样地跑着。
虽然知道这是恶梦,但却没有出口。
跑着跑着,我不停跑着。
跑到最后的结局,是力气用尽而被救起,小时候的自己。
“────────”
在讨厌的气氛中醒来。
胸口感到像是有铅块堵住。
我摸摸额头,明明是冬天,但却流了一身汗。
“……啊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啊……”
时间已经过了六点。
仔细倾听,从厨房传来咚咚的菜刀声。
“樱,今天也很早呢。”
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
我也得赶快准备好,去帮忙准备早饭。
“士郎,今天有什么打算,礼拜六下午要打工吗?”
“不,我没有按排打工喔,我是打算到一成那边做点什么事,怎么了吗?”
“嗯─,没什么,如果你很闲的话,要不要来道场玩,我啊,这个月陷入危机了。”
“危机,什么啊?”
“财政危机啊,有谁能替我做便当,我会很高兴的啊——”
“拒绝,是你自作自受,偶尔少吃一餐,会比较好。”
“哼─,我才不期待士郎咧,我能拜托的,只有小樱而已,小樱,好吗?”
“好的,不介意跟我的便当菜色一样的话,我就替你准备,老师。”
“嗯,OK─OK─,那么,今天一起吃午饭吧。”
吃着跟平常一样的早饭。
今天早上的菜色,除了平常固定的以外,还准备了加莲藕跟蒟蒻的炒鸡肉当主菜。
虽然我觉得,用不着大清早就做这么费事的菜色,不过一定是要做很多,用在中午的便当吧。
樱是弓道社的社员,藤姐也是弓道社的顾问。
两人会带一样便当,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发展。
“对了,士郎,你今天早上起的有点晚喔,有什么事吗?”
藤姐一边喝着味增汤、一边朝我看过来。
……真是的,平常明明就很迟钝,在这时候又特别敏锐哪,藤姐。
“我梦到以前的事,醒来感觉差劲透了,就这样。”
“怎么,很平常嘛,那我就放心了。”
藤姐没什么特别兴趣地结束对话。
我也并未真的在意,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该认真的事。
十年前。
在我还没忘掉那场火灾记忆的时候,经常做恶梦。
不过,恶梦也随着时间消失,现在就算做了梦也能轻松地忘怀,重新站起来。
……只是,当时好像是很严重,从那时起,待在我家的藤姐,对我的这种变化就很敏感。
“士郎,有食欲吗? 今天早餐要不要吃少一点?”
“不要,我一点事都没有,所以不要把别人的梦当藉口,把饭抢走啊。”
“啧……虽然士郎变坚强了姐姐很高兴,但再纤细一点会比较好啊。”
“那正是我要说的,身为弟弟,我觉得藤姐再可爱一点比较好喔。”
哼、地一声,彼此不相望地回嘴。
藤姐把这当成有精神的证据,放心地笑了。
“────哼。”
老实说,我很高兴她的担心。
哎,但是一感谢起她,就会得寸进尺,所以我跟平常一样,哼了一声。
“??”
看着这样的我们,不清楚状况的樱,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Part 2
藤姐离开家后,我们也把门锁好上学去。
“……………………”
“樱?怎么了,看起来没精神的样子,该不会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吧?”
“咦……?啊,没有,我身体好的很,学长你才是吧?今天早上好像有些不对劲,那个,不会是昨天的伤口恶化了吧?”
昨天的伤……?
啊啊,她是指左手乌青的事情啊。
“没有,乌青就像昨天一样。只是有些肿,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
樱不知道在担心什么,一直看着我。
“啊-……真的没有问题,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
“……………………”
“什么啊,樱你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只不过是个乌青罢了,还是说,这个乌青是在我睡觉时,被樱踩出来的,所以你会有罪恶感?”
“才不是!我才没有那么重!我只是,那个…”
“只是什么啊?”
“…………那个。我搞错了,没关系。”
“???”
樱的举动实在难以理解。
樱虽然不多话,可是该说的还是会说出口。
像这样子夹缠不清的说话方式,还不曾有过。
“……学长,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可以吗?”
“嗯?啊啊,只要是我办的到就可以,说吧。”
“……好的,我到明天晚上为止,都没法过来。这段时间,可以请学长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吗?”
“……?也就是叫我礼拜日不去打工啰?”
“是的,可以的话,请学长就待在家里,那个,我事情忙完了就会再过来帮忙。”
“嗯-嗯……嘛,休息一天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么我周日就在家里悠闲度过,这样可以吧,樱。”
“好的,这样真是帮了我大忙。”
偶尔悠悠闲闲的度过周日也不错。
最近打工的钱拿来做生活费还绰绰有余,这礼拜六就来修理一些堆积起来的破铜烂铁吧。
我和有社团活动的樱道别,走向校舍。
校园里有着专心跑步的运动社的社员,从早上起就充满活力。
“…………”
可是,却有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
学校跟平常一样。
努力晨练的学生们朝气蓬勃,崭新的校舍干净无比。
“……是我多心了吗?”
但是,一闭上眼睛,气氛就大大转变。
校舍像是贴上一张污秽的粘膜一样,在校园内跑步的学生们,让人觉得好像空荡荡的人偶。
“……是我太疲劳了吧。”
轻轻甩了甩头,让思考清醒。
然后,向着总觉得没什么活力的校舍走去。
礼拜六早早就放学。
上午就上完了课程,之后,当我帮完一成的忙时,太阳已经快沉入地平线了。
“好,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
这时。
“怎么,你还在学校啊,卫宫。”
突然遇到慎二。
慎二后面跟着好几名女学生,不知道在叽喳些什么。
“明明没事干,还留在学校里?啊啊、对了,你又在拍学生会的马屁吧,真不错啊、卫宫,就算没有了社团,还是能够搞好成绩啊。”
“我才不是在帮学生会,做为学生,修好学校的设备是应该的吧,因为用的是我们嘛。”
“哈,说得真好,由卫宫口中说出来的,全都是理所当然的呢,我以前不是说过,你这种装乖小孩的样子让我看了就生气吗?”
“呣?……抱歉,我不太记得,我想,因为那是慎二的口头禅,所以听过就忘。”
“────啧,这样啊,那么,学校里的东西,你全都能修好是吧,卫宫?”
“全都修好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能关照一下。”
“好,那就拜托你了,我们的弓道场啊,现在乱的很呢,弦没卷好就放着,箭靶也没清扫,
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拜托你啊,你是前弓道社员,对吧?不要老是在学生会屁股后面转,偶尔也来帮帮我们吧。”
“咦─?学长、等一下啦,那不是藤村老师交待学长的吗─?”
“对啊,不好好做的话,明天她会生气喔─?”
“不过啊,现在去始清理的话,店家就要关门了耶,让那边的人来做不就好了吗?”
“不好啦,而且,也不能让不是社员的人来清扫……”
“也不是那样,不是吗?慎二说,那个人是前弓道社员,交给他做就好啦。”
什么啊,慎二的背后开始吵闹起来。
虽然她们像是弓道社员,但都是我没看过的,应该是慎二最近拉进社的吧。
“那么,接下来的就拜托你了,放钥匙的地方照旧,你自己进去,没意见吧,卫宫?”
“啊啊,没关系喔,反正我也没事,偶尔过去也不错。”
“哈哈,谢啦!那么,我们走吧,无聊的打杂就交给那家伙去做啦!”
“啊、学长、等一下!啊、之后的就拜托你了呦,学长。”
因为我了解情况,所以弓道场的整理轻轻松松就结束。
虽然宽广的让我花了很多时间,但让一年半以前还在使用的道场变干净,也是乐事一桩。
中途,一次应该没关系吧,就拿起一把弓,但拉别人的弓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所以我就放弃了。
我如果想要拉弓的话,带自己的弓来不就好了。
“……不过,碳棒制的弓变多了耶。明明一年前只有一张的说。”
碳棒制的弓跟塑胶或木头的不一样,是相当便利的弓。
只是最大缺点就是价格很贵,根本不是能用社费买的起。
当时使用的只有慎二一人,不过,新加入的社员好像都很有钱?
“……真可惜。木弓比较能多多加工的说。”
哎,这是个人喜好吧。
一看时钟,已经过了门限。
时间刚过七点,看这情况,校门应该关起来了吧,就没有必要赶着早点回家了。
……不过,道场可真是脏。放弓的地方和社团教室,小地方的脏污很显眼。
“……算了,都做到这地步了,多花一、两个小时也没差吧。”
不能半途而废,反正都要做了,就整个打扫吧───
风吹起来了。
因为太冷,冻僵脸颊。
……就算冬天也不是很冷的冬木之夜,只有今天特别冷。
“────────”
哈、地一声,吐出的气息留下白色的吐气。
我在连指尖都能冻僵的寒冷空气中,缩着身体忍耐着。
“……怎么。难怪觉得很暗,原来是月亮被遮住了啊。”
我抬头看着天空,没有白光。
是因为风太强了吗,云朵在空中流动着。
过了门限、没有人影的学校,一点也没有热力。
一点声响音都没有的此处,比镇上的其它地方都更被冷气所覆盖。
“…………?”
刚刚,是什么?
好像听到了声音。
“───的确是听到了。在校园那边……?”
在这夜晚。
在冻结的夜空下,我很在意那打破寂静的声音。
为了确认声音的真伪,我朝音源处走去。
───我在校园里面逛着。
“…………人?”
刚开始,从远方看时只能看到人影。
黑暗的夜晚,在没有光亮的黑暗中。
想再再多看到一些的话,就只得更靠过去。
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大、越有气势。
是钢铁与钢铁互相碰撞的声音。
这样的话,那边是有着什么人在用刃物互砍吧。
“……这也太蠢了吧,我在想什么啊……”
我苦笑着否定浮现在脑海中的想象,加快脚步。
───这时
本能就感到危险吗,我考虑着要不要偷偷地靠近呢?还是放弃算了。
总之,先靠近能够遮蔽的树木,再靠近一点去看看声音的发源───
然后,意识完全冻结起来。
“────────什么?!”
在那里,有着莫名其妙的人物。
红色的男子跟青色的男子。
超越时代的错误,华丽的让人不觉得是开玩笑地武装起来的两人,跟我不吉利的想像一样,真的在互砍。
我无法理解。
视觉完全跟不上。
对他们太过脱离现实的动作,头脑无法正常运作。
只有武器的撞击声,让我不容置否地了解到,那两人是在互相残杀。
“────────”
不过,在看到的瞬间,我立即明白。
他们并非人类。恐怕是与人类相似的某种东西。
不是因为自己有在学魔术才知道。
而是任谁一看,都会知道他们不是人类。
人类本来就不是能像他们那样动作的生物。
所以,他们是不能与之扯上关系之物。
“────────”
即使隔的很远,也能感到杀气。
……会死。
身比心更迅速地了解到,再继续待下去,绝对会没命。
心跳变快,也是因为如此。
身为同样的生物,我感觉到,他们是只为了杀戮而存在的生物。
“────────”
……他们挥舞着是菜刀和短刀望尘莫及、能确实杀害人类的凶器。
突然,昨天的杀人事件掠过脑中。
牺牲的那一家人,据说是被像刀的凶器残杀。
“────────”
不能再继续看下去。
但是,身体却动也不动,连呼吸都无法办到。
想着不逃不行的,是心。
与认为如果逃走就会被发现的,是判断。
……他们的战斗,更让我手脚麻痹到无法动弹。
我明明跟那两人相距四十公尺,但却觉得像是会从背后被那长枪穿过一样,无法顺畅呼吸。
“────────”
声音停止了。
那两名,间隔一段距离,面对着面站住。
当我想着他们要停止互相残杀,而放心下来的瞬间,突然感到更强的杀气。
“………………!”
心脏萎缩。
手脚的麻痹化为抽搐,我咬紧牙关,抑制着颤抖的身体。
“骗人的吧───那家伙、是怎么────!?”
青色的那方,流入多到让人想吐的魔力。
切嗣曾让我看过从周围吸取魔力的行为。
那是连半熟手的我看了也会觉得佩服,伴随着一种美感的魔术。
但是,他不一样。
如同喝水这件单纯的行为,超过限度也会让人觉得丑恶。
青色家伙所做的,是拥有魔力的人都会觉得厌恶的,绝大的暴食。
“────────”
会被杀。
红色的家伙会被杀。
用上如此大量的魔力所放出的一击。没有防御的可能。
会死。
虽然不是人类,但有着人形的红方会死。
那是……
那是……
那是,可以置之不理的事吗?
因为迷惑,所以我的意识从他们身上移开。
当我身体终于可以活动,大大地呼吸的一瞬间。
“是谁────?!”
青色的男子凝视着躲起来的我。
“………!!”
青色的男子压低了身体。
他的动作,让我了解到他的目标已经换成了自己。
“啊────啊…………!”
双脚自动开始跑起。
当我总算注意到这是回避死亡的行为后,将全心全力,贯注在逃走的行为上。
不知怎么跑的,当我回过神来,已经跑进了校舍。
“我在做什么────蠢事啊……”
一边用力喘息,一边为自己的行为咋舌。
要逃的话,应该逃往镇上啊。
现在自己跑到没人的地方,是要怎样啊。
而且还是学校,就算要躲起来,也有更好躲的地方不是吗?
而且,我为什么会有不跑走就被杀,这样危险的错觉───
“哈啊────哈、哈哈────啊……”
超过极限的奔跑,压迫着心脏。
一回过头,感觉不到追来的气息。
哒哒的脚步声,是我自己的。
“啊────哈啊、哈啊、哈啊……”
那么,总算可以停下来了。
我停下连一步都动不了的双脚,对快要坏掉的心脏送入氧气,大大地张口哈啊、了一声,有种得救的实在感。
“……哈啊……啊……刚刚的,是什么啊……”
我一边调整紊乱的呼吸,一边回想刚才的景象。
总之,可以确定那是不该看的。
在夜晚的校园里,有着人类外表之物在争斗。
能想起来的只有这样。
不过,在视线的另一个角落的是、
“……还有一个人,感觉还有谁在……”
想不起那人的模样到底如何。
老实说,我根本没有余力注意那两人以外的事。
“不过,这样总算────”
“官兵捉强盗结束了,对吧?”
声音,从眼前发出。
“唷,想不到你跑的还真远哪。”
那家伙,好像跟我很亲密地,开口说着。
“────”
无法呼吸。
思考停止,明明什么都无法思考。
────隐隐约约,有了死定了的实在感。
“你自己应该比谁都了解,你是逃不了的吧?怎么,被打倒的一方往往有收获,就是这么回事,也没什么好可耻的。”
呼、地一声
他自然地举起长枪。
“运气不好哪、小鬼,哎,既然被发现了,就去死吧。”
毫不留情、也不带情感,男人的长枪,贯穿了我的心脏。
没有闪避的时间。
至今为止的锻炼成果,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我被杀了。
虽然知道被枪贯穿,但我连动都动不了。
“啊────啊……”
世界歪曲。
身体冷却下去。
从指尖、从末端,感觉开始消失。
“咳────噗……”
我只从嘴中、吐出一口鲜血 。
本来应该吐出更多的,但只有一次。
那男人的长枪,说不定是特制的。
血液慢慢地沉淀下去,原本应该喷出血液的心脏,只一刺就俐落地停止跳动。
“────────”
看不清楚。
没有感觉。
像是浮在暗夜海上的月影一样。
已经连痛楚都感觉不到。
世界是白色,只有自己是黑色。
所以,与其说是自己死了。
倒不如说是感到周围全部消失了。
我知道的。
十年前我也尝过一次。
这正是,濒死之人的感觉。
“死人就无法开口啦,弱都就应该去死,也是理所当然的嘛,但是───”
意识已经无法传达视觉。
“───真是讨厌的工作,这种样子说是英雄,也太好笑了。”
只能听到声音。
“我知道了,我没有意见,看到那女孩的Servant了,我会乖乖回去的。”
隐含恼怒的声音。
之后,是在走廊上奔跑的脚步声。
“───是Archer吗,虽然正想分个高下,不过,我不能违背Master的方针,……真是讨厌的Master。”
声音突然消失。
是从窗户跳下去了吧。
之后。
跑过来的脚步声停住了。
奇妙的间隔。
……又有脚步声。
已经、听不清楚了。
“追上去,Archer。Lancer应该回到Master身边去了。至少要掌握对方的长相。”
……那是谁的声音呢。
我用上渐渐模糊的所有意识来回想,但果然什么都想不出来。
现在,只觉得呼吸声很吵。
肺部还有作用吗。
从口中出漏出咻咻的呼吸声,像台风一样,很吵。
“这样还没有死,真厉害啊。”
有人看着我的感觉。
那家伙也觉得我的呼吸很吵吗,像是要阖上我的嘴巴似地,伸出手来────
“……不会吧,为什么,是你。”
在听到不甘心地咬牙声的同时,那家伙毫不犹豫的,触碰了被血濡湿的我。
“……造出假内脏来替代,这段时间内将心脏完全修复吗……我要是能成功的话,不就有一次就能合格进入时钟塔的等级了……”
苦闷的声音。
以此为分歧点,本来渐渐淡薄的意识突然中止。
“────────”
身体的感觉回复了。
慢慢地、一点一滴,像是从叶片上滴下水滴一样,身体的机能缓缓恢复。
“────────”
……滴答、滴答
在做什么呢。
近在身旁的那家伙,从额头上流出汗水,专心一致地,把手放在我的胸口。
“────────”
当我回过神来,注意到她手掌放的地方非常热。
那一定是,热到能让死掉的身体吓一跳,才让冻结的血液开始流动起来。
“────────呼。”
感觉那家伙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坐了下去。
“累死了……”
咔啦一声,有个什么东西掉下来。
“……哎,没办法。对不起了,爸爸。你的女儿,是个非常无情的人。”
最后。
自嘲般地说完后,感觉某人的气息干脆地离去。
“────────”
心脏再度开始跳动。
然后,这次意识真的中止了。
……那并非为了步向死亡的睡眠。
而是为了再次醒来,而必要休息的睡眠。
Part 3
“啊…………呃……”
我茫然的睁开眼睛。
从喉咙涌出一阵恶心。全身上下疼痛不已,心脏每跳动一下,头部就跟着刺痛一下。
“发生了────什么?”
头部剧痛到让我想不起来。
是因为在走廊上睡了很久吗,身体冷到不停地打颤。
唯一能确定的是,制服胸口处的破裂,还有黏糊糊地喷撒在走廊上,自己的鲜血。
“…………呃。”
我抱着模糊不清的脑袋,站起身来。
自己倒下的地方,像杀人现场一样满地狼藉。
“……可恶,是真的……”
────我的胸口,被贯穿了。
“……哈啊……哈啊……咕……”
我忍住涌上喉头之物,进入离我最近的教室。
踉踉跄跄的打开柜子,拿出抹布跟水桶。
“……啊咧……我在做什么呀……”
脑袋还处在惊恐中。
明明遇到相常危险之物,突然就被杀掉的说,为什么这种时候,我还打算处理善后啊,笨蛋。
“……哈啊……哈啊……可恶,擦不掉……”
……我用抹布擦着地板。
手脚仍旧使不出力,但总算把四散的血迹擦完,捡起掉在地上的垃圾,放进口袋。
……或许,这正是所谓的凐灭证据。
因为脑袋还模糊不清,所以才会做出愚蠢的举动吧。
“……啊……哈啊……哈啊……哈啊……”
收好抹布和水桶,踩着像僵尸一样的步伐,离开学校。
……越走身体越热。
虽然外头寒冷,但只有自己的身体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屋子里没有半个人。
别说樱了,连藤姐都已经回去了。
“……啊……哈啊、哈啊、哈───啊。”
“咚”地一声,我坐到地板上。
我就这么顺势躺下去,心情总算冷静下来。
“……………………”
我大口深呼吸着。
胸口一鼓起来,心脏就痛的好像开了一条裂缝。
……不,是相反。
其实并非是心脏破裂。
而是因为被开过孔的心脏才刚愈合,一让它膨胀起来,就会使伤口裂开。
“……我真的差点被杀掉啊。”
这也不对。
不是差点被杀,是已经被杀。
我现在还能活着,是因为某人的帮助。
“……到底是谁呢,至少想去道谢一下。”
那个人既然待在现场,说不定就是和他们有关系的人。
不过,救起我的这件事还是没变。总有一天,一定要好好道谢。
“啊……咕……!”
在放松心情的同时,疼痛也跟着回来。
同时,涌上呕吐感。
“啊……哈、咕……!”
我撑起身体,强忍住恶心。
“唔……呼……”
我从制服破掉处,碰触到露出肌肤的胸口。
虽说得救了,但胸口还是被开过洞。
那种感觉。
被像菜刀一样的枪尖刺穿胸口的不舒服感,短时间内无法忘怀。
“……可恶。这段时间,又会出现在梦中。”
一闭上眼,就感到胸口又被长枪刺穿。
我挥开那种错觉,总之,先冷静下来,平定心神。
“……好。冷静下来了。”
每天晚上锻炼的成果。
只要深呼吸几次,就能清空思考,身体的热度和呕吐感也跟着降低。
“然后,那件事。”
红色的男子与青色的男子。
虽然看起来是人类,但我想那并不是人。
应该是幽灵那类吧。
但是,我还没听说过幽灵能够拥有实体、直接影响到活着的人类。
而且,他还会说话。既然拥有自己的意志,就更难认定那是幽灵。
……而且,虽然听说拥有肉体的灵只有精灵那类,但精灵应该不会是人形的吧……?
“……不。问题不在这里。”
应该还有其它的、更根本的问题。
……互相杀戮的两人。
……闯入附近屋子里的强盗杀人。
……持续发生不祥事件的冬木镇。
“………………”
想了这么多,我能了解的只有,这是自己无法处理之事。
“……这种时候,如果老爹还活着的话……”
因为胸口的创伤太过栩栩如生吗,我口中吐出不应该有的丧气话。
“───笨蛋,不是决定过,就算无法明白,也要做到自己能做的事吗。”
丧气话事后再说。
首先是,没错───得选择要不要与这事扯上关系───
“────!?”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铃铛鸣叫起来。
此处虽然没用,但也是魔术师的家。
至少装设有宅邸被陌生人闯入的话,就会响起警铃的结界。
“这种时候,居然有小偷────”
我小声说着,然后为自己的愚蠢咋舌。
怎么可能是小偷。
在这发生过异常事情的时间点上,怎么可能会是小偷。
确实有侵略者进入。
那并非夺取物品的小偷,而是夺取生命的暗杀者。
因为,那男人不是说过了吗。
“看到了就只有死”、这样。
“─────”
屋里静悄悄的。
在悄然无声的黑暗中,的确───在校庭内感受到的那股杀气,正一步步地接近中。
“────呜。”
咕嘟,喉咙发出声响。
背上的恶寒如针在扎。
那并非幻觉,只要一走出房间,就会立刻被刺穿。
“呜────”
我拼命地忍住快要泄漏出来的惨叫声。
在我发出惨叫的瞬间,暗杀者就会欢天喜地的冲进来杀我吧。
……这样一来,之前的事又会再度重覆。
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我,又会被那把长枪贯穿。
“────啊────哈啊、啊────”
在我这么想的同时,呼吸就不像话地开始紊乱。
令人生气。
感到恐怖的自己,和简单就放弃得救的自己,实在太不样像了。
“呜────咯”
我咬紧牙关,抓着曾被贯穿的胸口,克制着没用的自己。
也差不多,该习惯了。
这是第二次。
这是第二次即将被杀。
即使如此,明明说过不能再露出刚刚那种狼狈样,卫宫士郎不是魔术师吗?!
那么,这种时候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这八年来到底学了些什么───!
“……很好。不是打算要干吗。”
停止烦恼困难的事。
现在,先打跑过来的家伙为上。
“……首先,武器得想点办法。”
虽说是魔术师,但我做得到的,也只有把能当武器之物”强化”而已。
战斗的话,要有武器。
虽然仓库里能当武器的物品多如山高,但从这里到仓库太远了。
……虽然很困难,但武器一定得在这里准备好。
最好是有细长的棒状物。对方擅长的是长枪。短刀或菜刀是无法相比。
虽说有木刀的话最好,这里但当然是没有。
要说这客厅内,能当武器的东西────
“呜哇……只有藤姐留下的海报……”
我的肩膀不禁一垮。
但是,在这完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反而镇定下来。
既然都走到最坏情况,就不会再坏下去了。
那么───接着,只要竭尽全力向前即可。
“────Trace on(同调,开始)!”
和切换自己的暗示同时,我在长约六十公分的海报上注入魔力。
因为要做成能对付那把长枪的武器,所以必须让魔力注入整张海报,使其固定的话,才能做为武器使用。
“────构成材质,解明。”
集中意识。
像是隔着皮肤,让自己的血渗入海报一样,我让魔力的触觉渗透进去。
“────构成材质,补强。”
咚、有种碰到底的感觉。
魔力传达到整张海报,在溢出来之前……
“────全工程,结束。”
我切断海报与自己的接触,身体因为成功的感觉而震了一下。
海报现在已经硬的像铁一样。
而且还轻的和原来一样,以临时做出的剑来说,是无可挑剔的结果。
“顺利的,完成了───”
不知道有几年没有成功过强化魔术了呢。
从切嗣死后一次都没有成形的魔术,在这种状况下居然进行顺利,真是讽刺。
“不过,这样一来────”
或许能派上用场。
使剑的话,我也有点心得。
我两手紧握海报,站立在客厅正中央。
反正,不管留在那边,都会被杀,就算跑出宅邸,我也不认为逃得掉。
那么,接下来,只要一直线朝仓库跑去,再做更强的武器────
“──────呼。”
要来就来吧,我不会像刚才那样了,当我摆出架势来的瞬间。
“───────!”
背上寒毛直立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了。
从天花板出现的他,朝着我一直线落下。
“什………咦────?”
从头上滑落下来的银光。
只能想说穿越屋顶而来的那家伙,打算将我从头顶刺穿而下───
“这────家伙……!!”
我全心全意地往前一跌,藉以闪避。
咚、发出轻微的着地声,我不雅地在地上滚着。
不过我立刻就停住,握着临时的剑站起来。
“────”
那家伙一副无聊至极的样子,缓缓地朝我转过来。
“……我真是白费工夫。想说让你看到的话,会感到痛苦。为此我还特地费神呢。”
那家伙泄气的拿着长枪。
“────”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现在的他没有在校园中的霸气。
既然这样,就真的───能够制得先机……!
“……真是的,竟然沦落到一天内杀同一个人两次,人世间什么时间变得如此血腥啊。”
男人表现出的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恶声恶气的说着。
“────”
我一点一点地向后退。
离窗户还有三公尺左右。
如果跑到那边,到了庭院后就离仓库不到二十公尺。
那么,就算现在立刻────
“再见了。这次可不要迷路喔,小鬼。”
微微地。
像在叹息一样,男人说着。
“啊────!?”
右手传来剧痛。
“……?”
那是瞬间之事。
男人的长枪自然地、无声无息地刺了出来。
……本来,我应该就此迎接第二次的死亡吧。
挡下长枪的,是架在身前临时做出来的剑。
那家伙认为这只是普通的纸张吧。
无视海报而刺出的长枪,被纸剑弹开,擦过我的右手。
“……喔。很奇怪的技巧呢,喂-”
男人脸上的表情消失。
直到刚才为止的漫不经心,褪的不留痕迹,他以野兽般的眼光,观察着我的动作。
“啊────”
我错了。我竟然会有可以对付他的傲慢想法。
───现在我眼前的,是不可以用常识度测的恶鬼。
我彻底了解到,与那家伙对峙还有些微放松的自己之愚蠢。
……没错。
真要拼命的话,就应该在奇迹地躲开头上一击后,头也不回的往窗户跑去才对……!
“我还以为你只是普通的小鬼,原来如此……虽然微弱,但能感到魔力,心脏被贯穿还能活着,就是这么回事吗?”
长枪的尖端指着我。
“────────”
挡不住。
他那闪电般的一击,我挡不住。
如果这个男人擅长的是剑,不管多么迅速,我至少能够摆好架势。
但是,那是长枪。
剑的轨迹是线,长枪的轨迹是点。
连最初的行动都看不穿的一击,要怎么防御啊。
“很好───我稍微能享受一下了吧。”
男人压低身体。
刹那间────
不是从正面,长枪从侧面挥来。
我只靠反射神经,挡住朝脸颊挥来的长枪。
“咕────!?”
“好孩子,看好,下一击要来啰……!”
呼、吹着的旋风。
他是怎么办到的,在狭窄的室内,长枪连墙壁都没擦到,画出优美的弧线。
“呃……!!!!!”
这次是从反方向,划出大曲线朝我身体挥来……!
“啊────!!!??”
用来防御的临时剑弯曲了。
怪物───这家伙拿的是铁锤吗!
可恶,这种发麻的感觉,双手的骨头该不会被压扁了吧───!
“咯、你────!”
“哼?”
我反射性地挥出剑。
他是轻视我吧,我挥剑砍向还未收回去的枪柄───!
“咕……!”
打向长枪的双手发麻。
临时剑弯得更厉害,男人的枪只稍微偏离轨道。
“……不能用了啊。明明给你机会,却白费掉了。算了,期待魔术师能跟我互砍,也是没用吧───”
男人刚刚的行动只是在玩。
能挡住两击就给我奖赏,让我攻入,男人游刃有余。
……而那唯一的绝对机会,被我当场浪费掉了。
因此───这男的,不认为我有与他互斩的价值。
“───我失望了,你还是立刻去死吧,小鬼。”
男人重新举起长枪。
“随便你────”
在他那多余的动作中。
“说吧、白痴────!”
我头不回,背部往窗户跳开……!
“哈啊、哈啊、哈────”
我用背部撞破窗户,滚到了庭院。
就这样滚了几圈后,站了起来────
“哈、啊────!”
没有任何凭据、
我扭过身体,朝背后击出───!
“唔────!”
我弹开刺来的长枪,男人稍微犹豫了一下。
───跟我想的一样。
如果我从窗户跳出,那家伙一定会追击过来。
而且,如果在我站起来之前,他就追上来的话,我就一定会被杀。
所以───正因为我相信必杀的一击会来,我才用尽全力挥剑。
只要晚了一点就会立刻死掉,太快的话,也会因为空挥的空隙而被杀的鲁莽策略,但从我跟那家伙的实力差来看,我是不可能挥的太快。
所以我要做的,只有用上全身力气尽快站起来,朝背后击出而已。
结果完全命中,一击就漂亮地把男人的长枪打回去……!
“哈、呃……!”
我立刻重整姿势。
接着,只要趁男人害怕的空隙,想办法跑到仓库就───!
“────飞吧。”
“咦……?”
长枪应该被弹开的男人,不拾起长枪,反倒空手朝我攻来、
转了一圈背对着我,踢出回旋踢。
“────────”
景色在流动着。
被踢飞的胸口麻痹,无法呼吸。
不,我更应该吃惊的,是自己飞在空中一事。
只是一记回旋踢,居然把我的身体像球一样踢飞,我作梦都没想过────
“咕────!”
我从背部落地。
撞上墙壁,受到几乎让背部骨折的冲击,我滑落到地面上。
“咳────、啊…………!”
无法呼吸。
视线模糊。
墙壁───我撑在目的地的仓库墙壁上,总算让身体站起来。
“哈────哈啊、哈……”
我以模糊的视线找着男人。
……我真的、被踢飞约有二十公尺吧。
男人重新拿起长枪,一直线朝我冲来。
“咯────!”
会被杀。
绝对会被杀。
男人马上就会攻来吧。
在那之前────如果不想死的话,我就一定要、站起来、迎击────
“────”
刺出来的长枪尖端。
我连回头转向那男人都办不到,以快要崩溃的身体面对枪尖。
“啐、是男人的话就给我站起来……!”
真的是运气。
无法支撑身体而弯下膝盖,是我幸运。
长枪从我的头上,用力撞上仓库的门,把厚重的门弹开。
“啊────”
所以,这是最后的机会。
只要进到仓库,就有什么───能当武器的东西、吧。
“咯────!”
我手脚并用地爬进仓库。
这时────
“喂、这就结束啦───!”
无法避开的必杀长枪攻来。
“你────这────!”
挡住了。
我把原本是棒状的海报摊开,做成只能用一次的盾。
“唔……!?”
铿、地一下冲击。
张开的海报,硬度无法维持原样吗。
虽然是挡住了长枪,但海报被贯穿,同时恢复成原来的纸张。
“啊、咯……!”
我被刺过来的长枪冲击震飞,弹飞到墙壁上。
“啊────、呜────”
我跌坐在地板上,奋力叫起将要停止的心脏。
然后,当我抓住能当武器的东西,抬起头来时。
“结束了,刚刚的可让我吓一跳呢,小鬼。”
眼前的是,伸出长枪的男人身姿。
“───────────”
已经,没有后路了。
男人的长枪不偏不倚地对准心脏。
这我知道。
就在几小时前尝过的痛楚、毫不留情地被推向死亡的味道。
“……可是,我不懂啊,明明挺有机智,魔术却完全不行,虽然有才能,是太年轻了吗?”
……我听不清男人的声音。
我的意识,完全集中在眼前的凶器上。
当然啰。
因为,只要长枪一刺出,自己就会死。
所以其它事情都是多余的。事已至此,现在还有什么可想。
“虽然我想,莫非你是第七人……哎,就算如此,也要结束了。”
男人手臂一晃。
至今为止,一次都未曾看清的动作,现在看起来像慢动作一般。
奔驰的闪光。
像是被我的心脏吸入的枪尖。
一秒之后,就会喷出血吧。
我知道的。
钢铁刺入身体的感触、
喉咙涌上血液的味道、
还有世界渐渐消失的感觉、
就在不久之前才刚尝过。
……还要再来一次?真的?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我非得遇到这种事不可。
……开玩笑
我不能认同。怎么可以在这里无意义地死掉。
我曾经得救。那么,既然曾经得救,就不能简单地死去。
我一定得完成活着的义务,死了的话,就无法完成义务了。
即使如此,枪尖还是往胸口刺入。
枪尖刺入皮肤,将这样切断肋骨刺穿心脏吧。
“────”
我生气了。
简直是开玩笑,居然这么简单就杀掉人。
简直是开玩笑,我居然这么简单就死去。
简直是开玩笑,一天之内被杀两次,居然有这么愚蠢的事。
啊啊、真是的,真的是什么都在开玩笑,那我才不要老实害怕起来、
“别开玩笑、我怎么能────”
在这种地方,无意义地、
被你这样的家伙、
给杀掉啊────!!!!!
“咦─────?”
那,真的是。
“什么………!?”
如魔法一般地,出现了
在令人目眩的光芒中,出现在我背后。
思考停止。
我只能判断出,出现的是少女的身影。
“锵”的一声。
一出现就弹开打算贯穿我胸口的长枪,毫不迟疑的朝那男人迈进。
“───当真、是第七名Servant……!?”
架起被弹开的长枪的男人,与手中挥动“什么”的少女。
火花再次爆开。
钢剑一闪。
受到才刚出现的少女一击,持枪的男人退了几步。
“咯────!”
他了解自己的不利吗,男人以野兽般的灵敏飞奔出仓库───
以身躯威吓退避男人,然后,慢慢地转过头来。
今天是风很强的日子。
云朵流动,月亮只稍微露了一下。
射入仓库的银色月光,照耀着骑士装束的金发少女。
“────”
我发不出声音。
并不是因为事出突然而混乱。
只是,眼前的少女太过美丽,让我失去了言语。
“────────”
少女用翡翠般的瞳孔,冷淡地凝视着我之后。
“───我问你,你是我的Master吗?”
她用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凛然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