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战况，关键要素之一便是掌握制空权。只有站在高处才能更准确的掌握地面人员的种种动向，也能由此制定更合理的作战计划。
即使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漆黑，站在高处观察情况也绝对不是什么错误的选择。
“在那之前我还真不知道新天地商圈这边居然这么热闹，看来有时间得来这边逛一逛啊。”
空学姐将手中的能量饮料一饮而尽，空瓶就这样丢进了无人机侧边弹出的收纳盒中。
即使在这种天气外出办公也不会产生寒风瑟瑟的感觉，身下的无人机正在以相当于汽车80公里每小时的时速进行疾驰也完全没有任何摇晃感，作为未来即将大批量生产并进行推广的革命性交通工具，空学姐认为这款出行用无人机算是勉强合格了。
“不过安策你今天喊我出来应该不是看风景的吧，你也不像是会用这种老套手段撩妹的人，直接说主题吧，我晚上还要帮教授收拾实验室呢。”
“我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过得比你幸福多了，现在的大学生未免过得也太辛苦了吧？”
站在另一台无人机上被空学姐称为“安策”男子无奈的耸了耸肩，伸手指向灯火通明的城市中那片黑漆漆的区域。
“今天的委托就是查明并修复停电区的电力系统，我觉得这种活对于你来说应该轻松得很吧？”
“轻松个鬼，维修电网这种事情不是政府负责的吗，谁闲的没事要来委托我这种侦探来做这种事情？”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空学姐还是十分迅速的从挎包中掏出了自己的平板电脑，将数据传输系统和脚下的无人机相互连接在一起。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片区域的电力供应商我提前查过了，好像并不是直接并入国家电网，而是有发电厂专门负责供电。”
空学姐听到这里吹了声口哨，能够单独使用独立的发电厂进行供电的地方她也见过不少，但除了她所在的实验室以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大型工厂或是军事基地，像这种商业圈中究竟能有什么店铺需要专门靠一个单独的发电厂进行供能？
“那访问端口的密码呢？委托人该不会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吧？”
“被人改了，委托人自己的电脑已经没有权限访问自动控制系统，所以才会花大价钱委托你这个大侦探来帮忙处理呀。”
“别开玩笑了，这个接口的加密系统都快超过军用加密了，这种保护级别的系统还能被人随随便便黑进去？”
空学姐一只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另一只手从自己的挎包里拽出一块硬盘。
“那可说不准，我们公司的网络保护系统可是被老板吹上天了，那不还是照样被某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给破解了嘛。”
“唔，嗯，就是那个嘛，谁都有点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过去的事情就先别提了……你的无人机阵列借我用一下，绕过系统认证直接拿到控制权需要更强大的运算能力。”
“请便请便，我这次可是把公司的存货全都拿出来了，就算组装出超级计算机也是绰绰有余……不过电费我要从之后收到的报酬中扣出来哦？”
“抠门啊，要不是因为你之前帮过学弟，我根本就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接下这份委托，你就不能稍微大方一点？”
“我们万恶的资本主义就是这样的哦？”
安策笑着叹了口气，心中也是感到有些烦躁。这一次的委托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什么委托给侦探的调查任务，而是他的老板在晚上突然打电话交给他的紧急任务。
尽管名义上说是物流公司，但为客户排忧解难解决种种问题实际上也算是公司建立良好口碑的策略之一，这种变相宣传工作自然也是被安策的老板当成了公司主营业务之一来处理，而安策则是在今天恰好被老板选中成为了那个苦力。
当然，从始至终安策都没有对空学姐撒谎，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瞒得过这位天赋超越常人的少女，也知道自己绝不能在她面前暴露自己作为修行者的身份。
“虽说是有点复杂，但是绕过认证系统之后整个服务器几乎完全不设防啊，这岂不是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空学姐小声念叨着，手指在触控屏上快速的划来划去，一个又一个页面在闪着微光的屏幕上弹出。借着夜色隐藏存在的无人机甚至已经有的开始因为过热而发出蜂鸣声，安策数次想要开口提醒空学姐对无人机手下留情，但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从本质上来说是安策骗了空学姐帮他完成工作，这个时候还提出什么别的要求实在是有些过分。
“那你继续努力，我去给你买杯咖啡？”
“要最苦的，十分钟之内回来，顺便去书店帮我买一本十一月的《轻库文摘》。”
空学姐微微扬头示意安策随时都可以离开，而双手则在触控屏上快速敲击着，看起来已经连抬手告别的空闲都没有了。
“好好好，谁让我就只认识你这个黑客技术比我使用术法还强的怪才呢，稍微掏钱买点供品也算是必要经费……”
安策摸了摸口袋里那叠还没捂热乎的钞票，用手中的控制器操控无人机快速向地面飞去。
夜空的无人机飞行管制确实对其他公司造成了非常大的阻碍，但对于安策的公司来说，只要没有出现相应的举报，负责处理相关事务的政府部门就会对他们在夜晚使用无人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这也导致了安策不得不在这种寒夜出来加班，甚至还要叫上自己的朋友来帮忙。
“老板真是太过分了啊，这次也是……明明都已经把所有工作都做完了，为什么非要画蛇添足来这里插一脚。”
在视野被高楼阻挡之前，安策再一次望向那片停电区域的中心。尽管对于空学姐那种并未修习过相应术法的人而言那里也同样是商圈的一部分，但安策很清楚那片黑暗的中央究竟是什么。
“卖给林家这个人情，真的能够有对应的回报吗？”
“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出战了，血压最高值已经超过270，您对于疼痛的反应也已经过于迟钝，现在这种状态应该立即接受全方位治疗。”
“那些都是小事，就算血管爆了一两根也不会直接咽气，更何况教训一下那个后生不需要多长时间。”
林华长老不顾女佣的劝阻从藤椅上站起身来，披上那身紫袍遮住了身上的伤痕——当然，肋间那处仿佛被重物猛击而产生的大片淤青更是遮盖的重点，伤痕的位置稍微上移半寸就会直击心脏，林华长老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继续硬撑下去。
“老夫很了解自己身体的情况，这种状态还可以继续战斗。问题的关键在于匠十三怎么样了？那个老家伙绝不能出事，还有很多问题必须由他亲口坦白才行。”
“匠十三大师肋骨折断，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只是……”
女佣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这件事情究竟应不应该由她来说出。
“说，现在不是遵守那些繁琐规矩的时候了，把你了解到的情况全都说出来。”
林华长老简单利落的用桌上的纱布缠在腿上，勉强依靠这种完全不需要消耗灵力的方式止住了伤口中渗出的鲜血，随后一脸平静的将挽起的裤腿放了下来。
“匠十三大师的身体，似乎有些异常，那些骨骼和肌肉组织似乎是……”
“停，不用继续说了，这件事老夫早就知道了……把这件事暂且先忘了吧。”
“是。”
随着升降梯停止下降，之前一直紧紧关闭的气动闸门自行开启，将林家宅邸地下仓库的全貌展现在来访者面前——虽然本应该是这样的展开，但由于未成早就先一步切断了林家宅邸的所有电力供应系统，呈现在林华长老和女佣眼前的也不过就是一片漆黑而已。
“唯独这个时候要稍微夸奖一下后勤物资部门的努力，如果不是他们拼命推荐改造了林家宅邸的电力系统，现如今就算想要进入仓库也很困难吧？”
“青和鬼面应该是可以强行突破仓库的外墙，但那样恐怕难免会引起未成先生的注意，届时想要守住仓库势必十分艰难。”
“还不错，算是勉强猜中了老夫的想法，不如再猜猜这次未成究竟为何要对自己的老师痛下杀手？”
林华长老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腿伤所带来的疼痛一样大步向前，连接升降梯与远处的悬空长廊两侧的指示灯则随着林华长老和女佣的移动而被缓缓点亮，很快又随着二位的远离而缓缓熄灭。
“五门”分部的后勤物资部曾经根据“林家宅邸遭遇袭击”这一可能性制定了三十多套紧急预案，但最终获得林华长老同意并实施相应改造措施的实际上只有寥寥数项——一方面是因为林家宅邸的地下仓库存放了太多不能被外人知晓的东西，另一方面则是林华长老相当反感后勤部那种强行将科技产物与术法相结合的改装方式。
“只能说是推测，因为我无权调阅匠十三大师的资料，所以只能根据书库中对于‘百鬼之乱’始末的记录进行猜想。”
女佣的硬底皮鞋与长廊的石制地板相互撞击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产生了回声，勉强盖住了距离他们头顶约200米处的地面上发出的阵阵爆炸声。
“你为何推定匠十三与百鬼之乱有关，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没……算是出生吗，还是说苏醒更合适一些？”
“按照人类角度来看应该算是出生，只不过我们属于刚刚出生就已经成年——这也算是器灵寄宿在肉身之中所获得的好处之一吧。”
也只有在这种完全没有外人的场所，林华长老才会和女佣像这样以类似于父女的语气交谈，话语之中也提及了外人一直在猜测的传闻——林华长老的手中，有一批完全依靠术法制造、同时具有了人类肉身的傀儡。
“虽然说是依靠从匠十三那里学来的术法再融合了其他术法加以改良才成功创造出了你们，但实际上占据主导地位的应该还是你们自己的意识才对吧，那岂不是在这之前就已经出生了？”
“您之前不也已经问过与此类似的问题了吗，说到底我们是从那柄剑的器灵之中剥离后才具有了自己的意识，实际年龄应该从那个时候开始计算。说回到您刚刚提起的问题……”
女佣伸手轻触横拦在林华长老和她面前的这扇大门，任由体内的灵力被门内刻划的种种术法尽数吸取，仅仅只算门板本身重量就超过十吨的大门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滑向侧方，没入了那纯黑色的墙体之中。
林家宅邸的地下仓库有很多种开启的方法，但在电源被完全切断的现在，只有在大门设计之初就已经向其中注入过灵力的女佣才有办法轻而易举的打开大门，除此之外就算是林华长老也拿这扇极难拆毁的石门毫无办法。
“林家对于百鬼之乱的记录存在非常明显的空白期，一方面是为了隐藏家族中诞生尸解仙的过程，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隐瞒战场上那支突然出现的援兵——木楔众的来历，而您就是在那个时候请来这支援兵的人吧？”
“也只有你能猜得出来了，毕竟你们身体内的术法和木楔众几乎一模一样，只要看过真正的木楔众应该就能察觉到吧？”
“没错，羽家书店的那位，确实能够她体内察觉到与我们有很多相同之处……您这次居然反倒不惊讶了吗？”
“老夫还能说什么？能够察觉到这一点对于你而言不应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吗，你体内的术法构筑可是专门为了探查种种情报而组合搭配出来的，真要是察觉不到才是怪事。”
林华长老微微摇头，一脚踏进仓库险些撞在堆积在大门旁的那一摞板条箱上。
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减少晚上战斗时所产生的损失，林华长老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将仓库中不涉及林家机密的藏品分成十四批运出林家宅邸，而最终紧赶慢赶也没能运完的那批藏品便就这样码放在了仓库的门口。
“您来这里究竟是为了……”
“当然是找点趁手的家伙，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羽家的那小子能够在完全没有灵力的状态下打赢未成操控的傀儡吧？那小子虽然灵力已经几乎全部渡给了那个木楔众，但剩下的那一点点灵力也足够使用我当初炼制的那批法器了。”
林华长老弯腰拾起地上的铁质撬棍，将它丢给了女佣：“你就从这堆东西里随便挑选几样拿给他，老夫要去仓库b区把‘亿魔铭刻’取出来。”
“那东西放在仓库里不是更安全？”
“失去电力供应后，这间仓库的防守已经不能算是万无一失了——更何况雪家的仓库还会被人想出办法成功潜入，这间仓库会不会早就被人找到了漏洞也很难说啊。”
林华长老的身影随着渐渐远去的声音没入了黑暗之中，而女佣则握着手中的撬棍思索了一阵，凭着自己的印象找到了被堆放在角落的那堆板条箱。
尽管林华长老说的非常简单，但想要在如山一般的箱子中找到装有法器的那几个箱子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是女佣对灵力的感知极为灵敏，也只能将搜索范围缩小至眼前这不知道由多少个箱子堆叠在一起构成的大山前。
“我觉得如果考虑到效率的话，还是您来挑选适合羽齐先生的法器比较好……”
“老夫早就忘了把那些破烂塞进哪个箱子了，不可能找的比你更快，慢慢加油，羽家的那几个人虽说完全没有赢的可能，但是给你争取个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女佣轻轻地叹了口气，带有些许湿度的气体沿着面具的缝隙溢散而出，在如冰窖般寒冷的仓库中形成了一缕白雾。
尽管这具身体是根据原有素材仿制出来的，但由于林华长老对于人体与器灵之间的融合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地，女佣的这具身体不仅拥有了器灵对灵力的感知力，还成功继承了这具身体原本就可以释放的种种术法。
将自身对于体内水分的掌控提升至极致，以此吐出那团完全服从于自己意志的云雾，然而一旦失误则有着将自己体内水分完全抽干的危险——如果不是自幼修习与之相关的术法，想要像女佣这样随心所欲的操控自己体内的水分就几乎等同于自寻死路。
“轰！”
女佣所使用的术法需要她高度集中精神，虽然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但是那来自地表时不时响起的爆炸声还是相当严重的干扰了她操纵那团云雾沁入板条箱中的过程。
“就不能稍微安静一点吗，该不会等我们回到地面之后只能看到一片废墟了吧？”
“到时候就适当的扣除一些报酬就可以了，更何况这一次和上次不同，地面上的所有建筑中已经没有任何需要……老夫的乖孙女是不是被安置在她自己的卧室里了？”
“有青在她身边，就算遭到袭击也应该能够抵挡一阵吧？”
女佣随口回答着林华长老的问题，那团云雾也已经在她的操控之下没入了众多板条箱之中——一旦云雾接触到了那些蕴含灵力的法器，作为操纵者的女佣便能够在瞬间察觉到具体位置，可以说是最适合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的术法。
“不行，老夫还是放心不下……你去仓库b区把‘亿魔铭刻’取出来交给匠十三，剩下的法器全部由老夫带走。”
林华长老就算是在面临生死关头时都从来没有慌张到这种程度，也只有事情危及到自己的孙侄女时才会如此手忙脚乱，甚至忘记了自己当初在仓库区设下的专门针对女佣的禁制。
“真的可以吗？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顺手拿些别的东西出来，那柄剑应该还锁在b区的密室之中吧？”
女佣果断撤除了自己正在使用的术法，将原本并不紧缺的灵力尽数藏于体内。
林华长老之所以专门针对女佣设下了禁止踏足仓库b区的限制，正是因为仓库b区密室之中那柄被道门高手炼制的缚龙索紧紧捆住的邪剑。青、女佣、鬼面以及林家的众多修行者都与这柄邪剑有着莫大的关联，尽管林华长老已经在仓库之中设下了无数结界与术法以防他们之中有谁看破这其中的秘密，但唯独一直贴身跟在林华长老左右的女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瞒过去的。
“外敌当前，孰轻孰重你应该能够掂量得明白，应该还没愚蠢到会自寻死路的地步吧？”
“那可说不定，毕竟这份无论何时都想亲手杀掉您的情感有时会改变我的行为准则，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会忍不住在您的后背捅上一刀呢？”
在这样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对于女佣而言和站在阳光下并没有太多区别——她的面具并不像青那样可以单面透光，而是严严实实的将她的脸藏在了这张面具之后。只不过对于能够使用灵力探查周围所有事物的女佣来说，像这样被剥夺了视觉之后实际上对于她的行动并没有任何影响，反而是因此获得了更敏锐的听觉嗅觉以及其他感觉。
即使林华长老凭借特殊的步伐悄无声息的冲向这里，女佣也能够凭借空气流动的微弱变化提前预判到林华长老的行动路线。
“比如说现在，如果我把您……”
从踏入升降梯后就开始悄悄准备的术法此刻派上了用场，早就已经蓄积完成的灵力几乎瞬间引发了对应的异象，原本平坦的地面上猛然冒出了无数藤蔓，在黑暗中拦住了林华长老的去路。
“像这样把您困在仓库之中，或许真的能够凭借着仓库内寒玉所散发出的冷气将您冻死也说不定？”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女佣挥动撬棍砸碎了距离她最近的那个板条箱，将里面的法器一卷而空。
“那么，请您老老实实的看守仓库吧，这些破事很快就要结束了……到时候，再来好好厮杀一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