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那是汽车的轰鸣。
这里是……我难道是在车上？
我猛然爬起，发现自己正躺在副驾驶座位上。时间应该是深夜，车内一片昏暗，亮着灯的只有仪表盘。
“哦？已经醒了？”伊尔淡然地问我。
我眼前的景物一阵阵的模糊，在昏暗的车内，就连伊尔的脸我都看不清。
“……为什么……我在车上”
我努力揉着眼睛，可无论我怎么揉，只有一侧被仪表盘照亮的伊尔的脸怎么也看不清。
也对，我本来与这家伙就只在网上有过交流。
我知道他的，只有性别而已。
但我隐约有所感觉，这日复一日的景色更变，和他一定有着深奥的关系。
“小鬼，看看周围，有什么想法吗？”，伊尔目视前方，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
“……周围”
我转过头，看向玻璃的外面。
远光灯所能照射到的前方是漆黑的水泥山路，惨白的灌木摆出奇形怪状的姿态，不规律地排列在山路的两侧。车子开得很快，白色的树干在我眼前总是一闪而过，不注意间也偶尔会闪过几点红光。我对那几点红光有些在意，便想要等再出现时定睛看看是什么。
伊尔依旧目视前方开着车，这次我盯紧了前方。
只见远光灯下歪曲的树枝下有数只红眼怪物，他们灰白的身体与周围的景色似乎浑然一体。当车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我看清了他们嘴中咀嚼着的东西——人的手掌。
“啊！”，我失声叫了出来。
“喂！喂！伊尔！这是什么东西！喂！伊尔！”
我慌张地向他的方向靠去，胸口狂跳着。
伊尔依旧目视着前方，在我慌叫的期间，他甚至没说出一句话来回应我过。
车速开始变慢，他把手伸向了手刹车。
“喂喂喂！别停车啊！外面有……”
“是僵尸哦。”我似乎能从伊尔模糊的脸上看出了他的嘲讽和戏谑。
“祝~你~好~运~”
车子彻底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伊尔的身影从驾驶位消失了。
“喂喂喂！别开玩笑了！”
喂，和以往的冰天雪地相比，这次就真的太过分了。
我颤巍巍地解开安全带，然后将车门锁住。车内静得可怕，我环顾前后左右的窗口，担心着它们会出现在哪个窗口。
灯！兴许光照会把他们引过来，我把远光灯还有仪表盘的灯都关掉，于是我周围的世界完全陷入了黑暗。
我将座椅放倒，小心翼翼地在车里爬着，眼睛盯着四周漆黑的车窗玻璃。我喘息地很快，为了压制自己的呼吸，在吐气的时候，紧绷着的身体会伴随着痛苦的颤抖。玻璃外的安静就像化作黑雾的恐怖笼罩了整个车子外围，似乎只要我摇下车窗，我就会被黑暗彻底吞噬。我盯着眼前的一块车窗玻璃，然后用发抖的右手伸向玻璃的表面。
那背后到底有没有怪物呢？
漆黑注视着久了，就总感觉漆黑的背后潜藏着无数秘密，不管多么恐惧，好奇心总会驱使我做后果可怕的事情。
面对着那扇神秘的车窗，我咽了咽吐沫，然后从身上掏出手机，对着车窗点亮了屏幕。
车窗外摆在眼前的是那只红眼僵尸，在光亮的照射下，那双眼睛鲜红地让人因恐惧呆滞了全身。如白面猿猴的脸上横着数条血迹，它没有让人心畏的兽性神情，反倒是与伊尔一样的冷漠。可这冷漠在下一瞬间就变成了想致猎物于死地的满面獠牙，隔着玻璃向我扑来，我吓得倒在了座椅上。
那獠牙刺透了玻璃，卡在了玻璃上，然而情况不容乐观。那怪物的手掌疯狂敲打着玻璃，獠牙咬得玻璃咯吱直响，眼看着这玻璃迟早会被拍碎，我身后的玻璃还有车的各处都有白面僵尸的拍打。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我靠左不是，靠右不是，只好趴在车子的正中间用手抱住头。我的心脏在狂跳，呼吸混乱得脑袋有些晕眩。
挡风玻璃前的僵尸已经伸出了一条手臂，玻璃渣散落在我身上和车座上。粘滑的液体滴在手臂上的那一瞬间，那感觉仿佛是硫酸浸漫皮肤的刺痛。空气拂过手臂，那几滴液体的冰凉让我不敢动弹，尽管我知道这些感觉都名为恐惧。
谁来救救我……
然而就当我这么想时，眼前危机四伏的深渊般的黑暗又似乎与哪里的储物间相似。我感觉的到同样绝望的一蹶不振，就那样紧缩着身体，漠视着来自”野兽”的残忍却不痛快的惩戒。
我缓缓躺下，身体蜷缩着。
……
……
车窗外似乎传来人的惨叫声，可现在这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
如果这空间是密不可侵的，那么耳边那些伴着喘息的碎玻璃声也就不复存在了吧。还有那些在用牙齿徒劳地啃着车窗，恶心的液体涂满了玻璃的怪物们，也就不再是种恐怖了吧。
对，一定会这样。
首先，这只手臂伸进来的僵尸要消失，破掉的玻璃要被补好。
耳边的喘息和碎玻璃声消失了。
然后这辆车将成为不可侵入的空间，但是不要隔声。
车窗的抓挠声和舔舐声显得格外无力。
我调整好卧姿，保证后背是后车座的靠背。可就这样侧卧着，身体上方全是空荡荡的可不行。这个靠背要延伸出来，然后弯曲到可以把我半包围的程度，弯曲出来的部分要与车门无缝融合在一起，但是不要太挤。在这被包裹的空间里，我的嘴角放松了下来。
我盯着蜷缩双腿一侧的狭小缝隙。那里连接着的空间本是那么的不起眼，可危难来临前如同谋，危难之后似是连接着神明，一切都显得稳当幸福。
为什么要从这庇护所里出来呢？
如果这里有充足的食物和娱乐物，为什么还要推开那些坚固的大门，与那些怪物或正面交锋为自己的“勇敢”和“牺牲”而感动，或侧面交锋品味夹缝中的“人间温情”呢？
对的，只要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我就可以变得无比幸福。
车外开始下起大雨来。雨滴滴答滴答地打在车窗上，僵尸的叫声显得有些凄惨。我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在力尽的那一刻感受宛若流丝的温热鼻息，然后再深深地吐出来，车内些许刺鼻的皮革味道此刻让我无比的欣慰。这或许就是文明优越于车外世界的野蛮的证据吧。
我蜷缩着身体，僵尸们敲打车体的声音渐显无力，在我的耳边逐渐远去。就保持着这个样子睡着吧。
“快醒醒！”
是伊尔的声音。不要，反正醒着也没什么事情干。
“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