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担架上,被送下飞机的舷梯。舷梯下有许多记者举着相机,还有人给刚下飞机的同胞们送上鲜花。我被抬到一辆救护车上,我不知道我被送到了哪家医院,但是无论是哪家都无所谓了。这里是我的故乡,远离了炮火,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不用担心了。

“我还有多久才能出院啊?”我看着拿着我的全身CT图的医生。

“半个月就行了,叙利亚那边的医生处理的还挺好,你现在只需要慢慢等伤口恢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医生对着我笑了笑,这个笑容让我感到很亲切,我第一次感觉到祖国是多么美好。作为回礼,我也对着医生露出了微笑。看见病人的笑容,医生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成就感吧。

一天到晚都在挂针,各种抗生素源源不断地流进我的体内,这让我的左手有些胀痛。整天盯着点滴瓶里的药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这样的日子实在有些无聊。我现在迫切地希望能走出医院,看看上海的街景。不知道是不是在大马士革时炮弹炸起的碎石打到了我的头,我对曾经熟悉的东西现在都只有模糊的记忆。我已经完全记不起曾经的同学了,不过我可能看到街景之后记忆会慢慢恢复的。

妈妈坐在床边,上半身扑在我的床上睡着了,爸爸在一旁看着书。现在睡觉是最好的消遣方式了,我好希望能睡一整天,这样就不会感到无聊了。但是白天睡多了之后晚上往往会睡不着,比起在漆黑的夜晚独自醒着,我更愿意在白天盯着点滴瓶发呆。

右手现在还不能动,伤口在右胸口,我一动就会感到剧痛。左手挂着针,也无法活动,长时间的呆滞让我双臂都有些酸痛。

“爸爸。”      

“嗯?什么事?”      

“等我这瓶挂完,你去叫护士把针头换到右手吧,我左手有点酸了。”

“好。你这瓶已经快完了,我等下叫护士来给你换手。”

爸爸按响了床头的红色按钮,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走过来了。

“能麻烦把她的针头换到左手吗?”

“没问题,我去拿一个新的留置针头过来。”

      

    

持续了两个星期的阴天结束了,上海终于又与阳光见面。我做了最后一次CT之后,妈妈就带着我办了出院手续。能自由活动的感觉真好,出了医院,空气都变得清爽了。初春的气息很棒,经过医院前的公园时能闻到花香。

我和爸爸妈妈一起踏上了地铁2号线的车厢,果然,这点还是很熟悉,地铁里的一切都是我记得起来的。

“我们现在回家吗?”我转头看握着扶手的妈妈。

“是啊,现在回家整理东西,明天去西安。”

“要搬家吗?”

“对,以后就要在西安生活了,爸爸在西安开了新的店,以后你就要在西安上学了。”

我有些不解,我记得我之前一直是一个人独居的,这次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西安一起生活呢?不过也好,在上海肯定有很多以前我认识的人被我忘记了,再次见面我要是认不出来我一定会很尴尬。

那就去西安开始新的生活吧。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再到上海逛一逛,看到熟悉的街景之后说不定能记起来更多的事。

“你们先回家吧,我记得回家的路。”

“你要去哪吗?”

“我想再到上海逛一逛。”

“行吧,注意安全。”

“嗯!”

地铁广播响了:“下一站,南京东路站,开左侧车门。 The next station, East Nanjing Road , doors will open on left.”

南京东路应该算是上海比较繁华的地方了,就从这里开始吧。

走出地铁站,街道两旁有民国风格建筑,还有欧式风格的建筑。走进外滩的那一刻,我甚至能记起外滩的全貌了。

不错,这里就是我记忆中的上海。

南京东路,南京西路,人民广场,陆家嘴,多伦路,虹口足球场,龙阳路,浦东机场……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把上海东西贯穿了一遍,我甚至还记起来和上海邻近的苏州是什么样子。

我已经完全记起上海的样子了,只不过我还是记不起来以前认识过哪些人,我只记得爸爸妈妈。罢了,到西安开始新的生活吧。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降落在西安咸阳国际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