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到头不过一个生活。生活最重要的又是吃，谁也躲不过。洛雨笑着跟奶奶说自己吃过，就把这事揭了过去。再寒暄了几句，说道今年小叔叔把一双儿女送到了氐木过暑假，现在正在亲家住着，要洛雨有空也带他们出去玩。这件事自然是笑着应下。
一转眼，洛雨和奶奶先谈了一个多小时，聊小叔叔，聊妹妹，聊在学校的事，聊各自的身体状况，到了快十点半。再之后，就该去解决乐芷鸢的问题。
先要去妹妹家。
和奶奶作别，让怯生生的末奈和奶奶打了招呼，出了楼房，小区里已被烈日占据。洛雨撑起伞，牵着末奈从小区的另一个门离开。
现在的妹妹们住在奶奶的旧居，走到氐木五中的大门前，沿着下坡走五分钟，到了氐木第一人民医院，再由三角坪左转，上坡，隐没在一棵硕大的樟树之后。
这一片尽是些高大的树木，建筑的年龄也和树木一样老旧，都是钢铁厂成立之时建起的家属区。六层楼房，三室两厅，水电减半。虽然各种设施都已经跟不上时代，但毗邻医院，价钱便宜，是退休老人们度过晚年的地方。
洛心纷一家刚来氐木的时候，她带着三个妹妹，跟父母住在一间十五平米的杂物间里。父母睡里间不到三平米的卧室，她带着三个妹妹睡客厅的弹簧床，吃饭的时候妹妹要坐在大腿上，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悬空地活着。后来洛雨想办法找到了奶奶快要搬走的邻居，以差不多的房租住进了两室一厅，才不那么窘迫。奶奶搬走后就住进了楼下的旧居，不用房钱，让家里出了大学生的家庭减轻了一丝负担。
很多时候，家里出了大学生，或者考上高中，对于家庭是毁灭性的打击。不能赚钱，还有交学费，又不是男生。三条加起来促成了无数包办婚姻、血汗工厂劳动力以及社会不安定因素。一边往妹妹家里走，洛雨一边敲着脑袋，以前的同学现在怎么样了？高中同学是有人给自己发了孩子满百天的请帖，初中同学有几个已经不在人间，小学同学……几个好看的男生现在满是横肉，纹身刀疤，吓唬小学生还行，碰到警察叫爷爷都来不及。
女孩子要好不少。过去的同学不乏家境出众的，现在都过得不错。只是从小到大，能一直读到高中毕业的女同学是没几个了。而且给洛雨留下印象的女孩子多半是好看的女孩子，再之后就是有着超乎寻常的特质，其他的都渐渐消失在了生活中。
说到底，有钱真好。
洛雨这么想，牵着末奈上了楼梯。她们家就在二楼，很快到了。给末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敲响了门。
“谁啊？”门后传来洛心纷懒懒的声音。
“是我。”洛雨咳了两声，“你哥！”
门后传来一阵响动，洛心纷还没开口，更加稚嫩的声音就代替她回答。
“哥哥回来了！去开门！”
哒哒哒哒——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内门开了。两个女孩的脸隔着外门的栅栏探过来。一个比门板稍高，一个发梢刚刚够着门板，小小的手攀着门，想要看门外的样子。
两人都梳着马尾辫，圆圆的脸，皮肤略有暗淡，带着健康的粉色。两眼水汪汪的，在昏黄的楼道中明眸流转，闪烁星辰。开心地看着洛雨，给他打开了门。
“洛雨哥哥！”
啪的一声，门开了，两个小孩扑了过来，把他撞得后退一步。这两孩子就是最小的洛心悦和洛心澄，一个十一岁，一个才七岁，刚到洛雨的腰口。虽说算不上美人坯子，但都是可爱的年龄，活泼好动，儿童天真的美好在两人身上纤毫毕现。
叫了他之后，洛心悦看到末奈，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洛心澄则毫无顾忌，又扑了过去，抱住了末奈的腰。
“末奈姐姐！”
“是心澄妹妹啊，好久不见啦。”
末奈轻轻摸着洛心澄的头发，看到洛心悦之后低下头说：
“好久不见了，心悦姐姐。”
“……还是比我高……”
洛心悦看了一眼末奈，哼了一声，就抓着洛雨的袖子问：“洛雨哥哥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游戏机呢？”
游戏机指的是去年买的新大三，放在家里了。过年的时候带着给妹妹们玩口袋妖怪日月，然后大受欢迎，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游戏机没有，我倒是想知道你在姑姑那里学英语学得怎么样，”洛雨反手抓住想跑的洛心悦，笑着问她，“说啊？听说你有一阵没上课了？”
“哪……哪有的事……”
“以为我不在家就不知道了？你就骗吧你。”
洛雨冷笑了一声，松了手，洛心悦却不敢跑了，待在原地偷偷打量。洛雨也不管她，打开门，走了进去。扯开喉咙问道：
“我可爱的妹妹在哪里？”
在这之前，洛心仪与她的姐姐洛心纷正在沙发上说话。
洛心仪和姐姐坐在中央的长沙发上，是大奶奶留下来的家具，有七八年的历史。皮质已经黯淡，但还柔软，坐着很舒服。比搬家之前的木头凳子更加好了。
姐姐洛心纷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敲打键盘，说是写一篇报告。趁着她们的表哥洛雨还没来，思路还在，多写几个字。两个妹妹坐在瓷砖地面上，抬头看着电视里的两只熊斗来斗去，津津有味。
“别担心了，洛雨你又不是不知道，”看出了自己妹妹心事重重，洛心纷看时间不早，先开口说，“你要是求他，他肯定帮忙……当然，是他能帮得上的。你那个同学到底是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
洛心仪一开口，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怀了孩子不是大事，那什么算大事，更何况女孩子只有十四岁，传出去徒然招惹是非，也没脸在学校里做人了。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长叹了口气，眉毛低了下去。
“别这个样子，到时候你哥看了又担心，”洛心纷从桌上拿了卷纸，塞到妹妹手里，“拿着。有什么事先和我商量一下，我帮你想想。”
看妹妹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洛心纷放下电脑屏幕，把电脑放到茶几上，坐到她身边，劝道。
“又不是咱们家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你瞎操心？你先给我说说，我来想你哥会出什么主意，你到时候也有个准备。”
“是我一个同学，她怀了孩子……”
洛心纷看了一眼妹妹：“你的？”
“怎么可能！”
“那有什么事，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操心干嘛？”洛心纷一拍妹妹的大腿，拍得她一个激灵，“不过洛雨问了这事，那孩子的爹不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