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死神的召唤
不知道什么时候，血色的天空，已经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红光散去，浓云崩塌， 阴沉得象要坠落下来，在云层的缝隙里，米粒般细小的雪籽，稀稀疏疏地自天空坠落而下。
“这是怎么回事？”
“别管这边了，快点离开吧！”
见到这样奇异的景象，残留下来的人们都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虽然还不太明白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但残存下来的理智告诉他们，必须马上离开。
没过多长时间，随着红光的消散，狂躁的士兵们慢慢恢复了平静，短暂的迷茫之后，他们重新恢复了理智，在一部分军官的带领下，自发地组织起了防线，一点点地朝着城外退去。
相比之前，他们逃离的效率提高了不少，短短几分钟之内，半数的士兵，已经走出了城门，剩下的，也都聚集到了城墙的边缘。
对于刚刚发生的短暂骚乱，众人都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是啊，除了挤在后面嗷嗷直叫的怪物以外，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了，只要在情况变得更糟糕之前早点逃出去，就好了。
“呼哈……呼哈……真累啊……不过，总算是赶上了，差点……就要惹上大麻烦了呢……”
所有人的视线之外，一道纤细身影从低矮的房顶越过，一路来到了城门的边缘。遥望着那些逃离的人影，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对准闸机的铁链，轻飘飘地挥下了手中的镰刃。
一阵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自城门铰链的链接处响起，在士兵们绝望的眼神中，沉重的城门，又一次轰然坠落而下。
这次，他们没有机会再去修复它了。
猛烈的旋风自层云中涌起，鹅毛般的雪片直扑大地，顷刻便在天地间拉起一幅巨大的白色帷幕。一朵朵冰花在密如流瀑的银雪中绽放，这些巨大的花朵，完全是由透明的冰片和冰凌所组成。在人们绝望的视线中，锋利的冰棱不断地变长加粗，在地面上稍稍卷动几下之后，又迅速地碎裂开来，寒冷的冰霜和尚且温热的鲜血彻底混合在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王城】
此刻的奥斯陆已经完全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破棉絮般的云块笼罩了天空，大团大团雪片带着刺骨的寒意，被风裹挟着从天而降，一直坠落到地面之上。
远远看起来算是美景，到了临近地面的地方却彻底变了模样，雪片渐渐聚集到了一起。锋利粗壮的冰凌，从朦胧的天空上浮现，狠狠地坠落到地面，轻而易举地在地面和房屋上钻出大大小小的孔洞；风狂怒地吹过雪堆，将它整个卷到空中，在厚厚雪地上滚过几圈之后，巨大的冰球慢慢出现，压垮了房屋，再碾过街道，飞速地滚动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整个奥斯陆都被大雪和狂风所掩埋，视线所及之处，只留下了残砖断瓦，却又很快被厚厚的雪掩盖了起来。沉重的云层越发地靠近地面，天与地之间只剩下了一望无际的白色，所有的痕迹和罪证都被掩盖在了厚厚的雪层中，那些不幸者的哀嚎，也逐渐被呼啸的风声所吞没。
这一片小小的建筑群，还是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淡红色的巨大护罩从最中央的塔楼上升起，将整座王城笼罩在内。雪片、冰凌在护罩的外围慢慢堆积了起来，凝成了一道一层楼高的冰墙。只有一点点雪粒带着淡淡的寒意，顺着细小的缝隙钻了进来。可就是这么一点微微的寒意，就已经让人感到浑身冰冷，颤抖不已了。
远远近近，却全都是白茫茫地一片，奥斯陆已经彻底被所冰雪覆盖，看不到一栋建筑，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是在王城最边缘的一个角落里，一栋孤零零的小楼上，单独开辟出的一个房间，房间的装饰极为朴素，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但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两道人影，坐在落地窗前，他们的身上都披着厚重的大衣，腿上也覆盖着厚重的毛毯，两人一同遥望着窗外的景象，久久不语。
终于，莫林还是没能忍耐住，厉声开口喝问：“怎么回事？按照计划不是应该下午才开始释放能量的么？为什么提前了这么久？”
“你问我，我去问谁啊！”修斯转过身去，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帝国学院的保卫工作，不都是交给你来执行的么？”
“废话，真要有什么万一，你能指望我的那些手下？我看啊，多半就是你派去的那个人有什么问题！”
“雷克斯能有什么问题！他的命运已经同我们捆绑在一起了，你这分明是在……”
两人越说越激动，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始动手的迹象。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你们那拙劣的演技，我真是受够了！现在碍事的人都没了，那两块破石头也暂时休眠了，你们打算演给谁看去？”
另一边的床铺上，诺顿正慢慢地翻身坐起，他只穿着贴身的衣裳，在胸口和肩膀的位置，密密麻麻地缠满了绷带，即便是这样，依旧有鲜血，不断地从中渗透而出。
“那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莫林紧盯着诺顿，眉头紧锁，脸上爬满了凝重的神色。
“是啊，之前的计划，不都是你定下的嘛？”修斯也开口附和着。
“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情况这么突然，我还得躺在这儿装死，那些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连个打听消息的人都没办法派出去！”
“那我们难道什么都不做？”修斯的语气渐渐变得焦急起来。
“怎么可能？那种玩意儿到底有多不讲理你们比我清楚，就算是暴风雪，也只能压制它两个小时的时间，要是等它恢复过来了，我们都得被它们干掉的！”
“哼，你躺在这儿倒是没什么关系，就算出了什么差错，先死掉的，怕还是我们吧？”
“你个白痴女人，难道这种时候还在怀疑我？就算我被迫站在你们的对立面，可我好歹也是帝国人吧？你不妨用你的蠢脑子好好想一想，你们死掉了对我有什么好处？那种东西根本就不会在乎我们的死活好吧！要是真的完全失败了的话，我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诺顿几乎不带一丝停顿地说完了这么一大段话语，刚刚说完，他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连忙伸出手来，拭去嘴角涌出的血沫。
“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提前开始吧？”沉默许久的莫林，终于作出了决断。
“可那些人都还没有入网，我们没办法收集到足够的能量啊！”
“哼，多多少少能利用一点吧，总比落到它们的手上要好！再说了，现在已经成了这种状况了，难道你还指望有人会傻乎乎的跑进了不成？”莫林冷哼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你们去吧，剩下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诺顿缩到一边，重新用被子裹住了身体。
修斯还有些犹豫，她想了想，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尽管王城的防护十分严密，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缝隙，偶尔也会有一些零星的雪片落在地面上，它们很快便被冻结起来，在地面上，留下一层薄薄的冰层。
两人小心翼翼地从冰面上穿过，一路来到了王城正中央的高大塔楼前，才停下了脚步。
莫林脱下外衣，将手中的法杖插在了地上，围绕着它，飞快地摆出了各种奇怪姿势，看起来，倒像是奇特的异族舞蹈。
他不知疲倦地舞动着，滚烫的汗水从他身上一滴一滴地滴落，汗水坠落到地面上，很快便凝结成了冰片，又连同附近残留的冰雪一起被急速涌动的魔力飞快地蒸干。
他的动作轻盈而又连贯，没有一丝生涩的感觉，看起来，就像是练习过很多次一样，随着他身形的上下跃动，黑色的魔力自他的体内缓缓涌出，随意地四处流转着，在地面上留下或浅或深的痕迹。
一个黯淡的影子，正紧随着他的动作，轻快地舞动着。这个模糊的影子，散发出冷冰冰的腐朽气息，它的身形完全隐匿在厚重的黑色长袍和兜帽之中，只露出一只枯瘦的手掌，紧握着一柄漆黑的镰刃。
莫林忽然大吼了一声，在魔力的推动下，声响远远地穿过了空旷雪原，一直传达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跟在他身后的影子，也停止了舞动，平托起手中的镰刃，朝着四周轻轻一挥。一个干涩喑哑的声音，自低垂的帽檐之中传出：
“收割！”
他的话语很快便得到了回应，沉寂的塔楼上，庞大的魔力法阵被发动了，整座塔楼，都被耀眼的白色光芒所完全笼罩。以塔楼为基座，一根巨大的光柱从地面升起，直接刺穿了天空上方浓厚的乌云，看起来，就像是要直接通往天际之外一样。
接着，无数的红色光点从周围的地面上升起，沿着光柱一路飞到高高的天空。光柱在附着上了这些光点之后，逐渐变了颜色，由夺目的白色逐渐变成了刺眼的猩红，光芒慢慢收敛，最终在空中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暗红色的球体。
这时，莫林忽然停了下来，用一个扭曲的姿势，单脚站在了那里。他一手指向天空，一手则伸向面前，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
晦涩难懂的咒文，从他的口中大段大段的吐出，他每说出一个字符，便消耗一分魔力，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法杖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奇异的符号。
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汗水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法杖绕着地面转了一圈，他面前的地面，也就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文。符文之中，魔力不断循环流淌着，发出淡淡的光芒来。
暗红色的球体，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光彩，似乎是在回应着魔力光芒的涌动，越发刺眼的红色光芒洒落在雪原上。
茫茫的雪原，在这血色的浸染下，也逐渐变了色彩，而在更远的地方，天地之间肆虐的冰棱里，也渐渐开始涌现出一丝丝肉眼难以捕捉的暗红。
望着眼前的景象，莫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挺直了腰杆，两手慢慢平托上举又轻轻放下，澎湃的魔力从他的双手涌现而出，沿着他面前的光柱，缓缓升上了天空，逐渐向悬浮在空中那个暗红的巨大球体流去。
尽管之前的一系列动作消耗了他太多的心神，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竭力从干枯的身体里榨出更多的魔力，再费力地输送出去。
他粗重地喘着气，胸膛夸张地起伏着，花白的头颅却一直高高地扬起，双眼死死盯着天空的变化。
终于，天空中的圆球发生了一些变化，它微微裂开了几道缝隙，几道灰色的影子飞快地窜了出来，这些影子围绕着圆球不断徘徊着，呜呜地低声悲鸣着，久久不愿意离去。莫林见状，却是神色一变，加紧了手上的动作。
“好了，马上就要结束了，只要把这些残余的杂质，完全消除掉，收集到的这些生命力，就归我们所有了。”莫林像是要安慰自己一样，不住地低语着，修斯远远地站在一边，阴沉的目光不住地在他和那个巨大的圆球间转来转去。
“起！”
莫林忽然大喝一声，猛地站了起来，地面上的符文，也随着他的动作忽然升起，飞快地向天空飞去。那些黑影像是被吓到了，带着几分迟疑，不情愿地离开了，慢慢飞向了遥远的天边。
低沉的悲鸣，忽然变得高亢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直到黑影完全消失不见，这些骇人的声响才逐渐散去。
莫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重新坐了下来。那些繁复的符文也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发出淡淡的光彩。
暗红的圆球，在黑影离去之后，深沉的黑色慢慢淡去，变得晶莹剔透，圆润而有光泽，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显得平和而又安详。
“开始了。”
莫林刚刚说完，周围的光柱忽然黯淡了下来，安静的圆球颤抖了起来，一边轻轻抖动着，一边开始缓缓地下降。随着高度的不断降低，它也不断地缩小，光芒却越加显得深邃。
等靠近了地面，足足遮蔽了小半个天空的圆球，变得只有两只拳头大小。它慢慢落在了莫林的法杖之上，轻柔地如同一片羽毛一样，看起来似乎没有一丝重量。
法杖却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嘎吱的声响，镶嵌在法杖顶端的宝石，浮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莫林满意地点了点头，抓起圆球，放在手心，稍稍掂量了下，神色骤然一变，原本苍白的脸庞，更是没有了一丝血色。
“怎么了？”
“这……缺少了很大一部分！”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缺了多少？让我看看！”修斯走上前来，伸手就准备去拿。
“至少四分之一……”莫林狠狠地咬了咬牙，却是直接将圆球塞进了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