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反抗者们
这么近的距离，那是在……
没能容我继续思考，我便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副柔软的躯体，紧紧地包裹住了，而后，便被带倒在了地上，不断地翻滚着。
砰！砰！砰！
激烈的枪声此起彼伏，不断响起，浓重的硝烟味里，渐渐混上了一丝腥甜的血气。
“你……没事吧？”
当我的眼睛，得以再度睁开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蕾蒂娅那副冷静的面颊，尽管在那副面具般的精致面孔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但从她那简略的话语中，我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丝的暖意。
“还，还好。你呢……”
我和她的距离实在是太过贴近，那股樱花般淡淡的馨香，不断地向着鼻孔中涌去，这样的气息，不知不觉之间，带给了我一丝别样的熟悉感，
这样的气味是……
我已经开始怀疑，我同蕾蒂娅，是不是曾经见过面，是不是，曾经相处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蕾蒂娅没事，只是有些担心你。”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白皙的面孔上，浮现出了一丝淡粉色的红晕。
“我没什么大碍，那么，安妮她……”
蕾蒂娅慢慢地松开了手臂，我站起身，朝着四周望去，安妮的影像，已经彻底消失了。
而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排列成整齐阵列的黑衣人，已经倒下了一大片，只有其中的几个，尚且能保持站立的姿态。
“他们这是？”
已经不需要我作出回答了，那些尚且安然的黑衣人手上，都抓着一把尺寸小巧的左轮手枪，在枪口处，淡淡的青烟，还未完全消散。
这已经是相当古老的武器了，早在数百年之前，就有过关于它们的使用记载，直到现在，依旧是亚特兰蒂斯人们喜爱的武器。
虽然个头很小，但是装填的各系弹药，已经填补了威力不足的缺点。而且，只需要一次装填，便能多次击发，在短距离交战时，往往能占上极大的便宜。
而他们的枪口，十分整齐地，指向了阵列中心的位置。
“这件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如果不想惹什么额外的麻烦的话，就最好别过去……”一直仰躺在地上的雷奥，忽然十分精神地站了起来，踱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了我们的身边。
“嘿？你这个家伙，是还没有吃够苦头么？让雇主死在我面前，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啊！想这么算了，不可能！”波波特拔出弯刀，就准备冲去。
“她还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如果你坚持这样的话，我们可就无法保证安妮小姐的安全了。”
“你？！”波波特稍稍思考了下，叹了口气，丢下弯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们至少得……”
还没能我再多说什么，蕾蒂娅便按住我的肩膀，强行让我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多说些什么，而她递来的眼神，则是充满了镇静，还包含了几分额外的期许。
“为……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像是回应她的期待一样，安妮用手臂撑起身体，慢慢地从地面上坐了起来，虽然身处队列最中心，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她的胸口和膝盖还是各中了一枪，暗黑色的血液，正透过衣物，缓缓地渗出。
“我还以为，妖姬小姐像往常一样，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呢。”
领头的黑衣人，掀起了脸上蒙着的黑色面纱，露出了她的真实面容。
这正是我一开始所见到的，绰号为乌鸦的那名少女。
她，和剩下的那一部分黑衣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忽然出手袭击了安妮。
此时，她抬起眼皮，用黯淡无神的灰色眸子，死死地瞪着安妮。
“我想知道理由。”安妮按着伤口，长长地喘了口气，虚弱地说道。
“没什么，只是对你的很多行为感到不满，仅此而已。”
“比如说？”
“苛刻的办事要求，呆板的行动指引，颐指气使的态度……理由，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和我直说。”
“我说过了，可是……你有听进去么？你不是到现在都还觉得，乌鸦这个名字，非常好听么？”
“好吧。”安妮稍稍顿了顿，用嘲讽的语气说道，“既然是这样，你也可以直接离开，在这种事情上，我从来都不曾对你们施加太多的约束，你要是对我不满的话，又何必继续为我卖命呢？”
“那是因为啊……”乌鸦转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现在学习的越多，等我掌控这里的时候，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少。”
“好啊，原来你打得是这样的主意，哼，既然是这样，你就直说是你贪图这里的管理权就是了，我直接交给你也无妨，反正我对这些，是没有丝毫兴趣的。”
“不，我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觉得像你这样偏执的作法，迟早要把我们全部拖进地狱的！而且，我可不相信，如此独断而自信的妖姬小姐，会这么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给自己的下属。”
“所以说，你啊……到现在都不能明白我的追求。对于我来说，这些都只是过程，终究是要舍弃的。”安妮用十分遗憾的语气说道。
“这个时候，你说的这种漂亮话，可真是没有一丝的说服力。既然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们……你觉得，我还会继续相信你么？”
乌鸦瞄准安妮，将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扳机上，她那细细的手臂被黑色的罩衫勒紧，筋肉紧绷，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既然我肯把背后交给你们，那就证明，我是足够相信你的，可是啊……你还是辜负了我的信任。”
“那有什么办法呢？要是早点说清楚，应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吧。至于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乌鸦向前跨出一步，将枪口，顶在了安妮的额头上。
而安妮，只能坐在原地，等待着乌鸦的宣判。
“虽然很遗憾，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危，我还是不得不……”
乌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安妮粗暴地打断了：“够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再怎么解释，都任何没有意义了。”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行了，赶紧动手吧。”安妮不耐烦地催促着，“你已经赢了，就让这该死的闹剧，快点结束吧？”
“好的，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如你所愿吧。”
乌鸦再度扣动了扳机，撞针与转轮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咔咔”声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
“嘎嘎嘎，难道还没有注意到么？在你们出发之前，我就偷偷地拿走了一部分的……不不不，热心的我啊，是特意帮你们稍稍减轻了下负担。”
一个五颜六色的脑袋，从安妮披风的阴影中探了出来，它张大了嘴巴，从嗉囊中，叮叮当当地吐出了一大捧黄澄澄的子弹。
“把它们给我！”
乌鸦丢下手枪，拼命地向前扑去。
“嘿嘿，休想！神圣壁垒！”
圈圈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乳白色的雾气快速浮现，在安妮的面前，立起了一面不透明的朦胧光罩。
“可恶！”
乌鸦抓起一把匕首，用力地劈斩在了光罩上，发出了叮当的一声脆响，随即，她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颓然地丢下了匕首。
“怪不得，怪不得，我之前明明瞄准的是心口和额头，弹道却发生了意外的偏转。我就奇怪，仅仅凭借你的防护能力，还做不到这一点，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
她仰起头，一脸愤懑的望着安妮。
“嘿嘿嘿，你猜的没错，这真是由于本鹅的干预，安妮小姐才能平安无事啊，嘎嘎嘎嘎……”
圈圈扑腾了两下翅膀，落到了安妮的头顶上，夸张地大笑了起来。而在这之前，在它的魔法作用下，安妮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了，一些伤势轻微的黑衣人，也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和你这只乱七八糟的鸟儿没什么关系……总之！你！快点，给我爬下来！”安妮抓住了圈圈的尾羽，用力地将它拽了下来，又随手丢到了一边，随即，转而对着乌鸦，轻柔地说道，“说句实话，我原本还对你心存期待。可是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让我失望呢？你知道么，现在的情况，可真是让我感到为难啊……你就不打算，再试着解释一下么？你知道我的原则，或许啊，我会说服自己，原谅你这一次也说不定。”
“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自始至终，你不都是没有放下对我们的戒备么？”
“不不不，你必须相信我，一直以来，我都是对你们信任有加的，就算是这种情况，也并非是出于我的本意。要不是你露出的破绽实在太过明显，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方法，来试探你们。”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问题呢？”乌鸦望着安妮，露出了一脸惨淡的笑容。
“当然可以，今天白天的时候，我的这位朋友告诉我。”安妮双臂环抱在胸前，冲着我轻轻地努了努嘴，“他是一路跟在你的身后，才找到我这边的，可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名法师，无论是追踪能力，速度，伪装能力，都应该远不及你才对……偏偏是把他引到我身边来的时候，你又失去了踪迹，这样，难道还不够明显么？”
“就因为这些？那我不得不说一句，你还真是相当的敏锐啊。”
“除此之外，你们的动作，也太过明显了，无论是在港口，还是在其他地方的，我们的行动计划，都暴露地太过彻底了。就算是亚特兰蒂斯人有着极其强大的侦查能力，也不可能对我们的所有动向，都了若指掌，唯一的原因，就只可能是——我们的身边，有着一个极高等级的内应。此外，你们拿给我的那些资料，未免太过具体，太过详细了，虽然我们在这里，已经构筑了相对完善的情报网络，可是从我亲自实践的结果来看，想要将眼线渗透进亚特兰蒂斯人的基地里，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是失误不少啊，这可真是……哈哈哈。”乌鸦略带讥讽地回应了半句，却又硬生生停了下来，从嗓子里，挤出了几声难听的干笑。
“那么，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么？说出你们的计划，我承诺，唔……可以放过你的性命。”
“你觉得，我还会上你的当么？我可没听说过，有谁得罪了妖姬小姐，还能好好地活到第二天的。”
“有啊，这样的人不仅有，还有不少，你看，在我的身后，不就站着一对么？”
“这个笑话，并不算好笑，再说，我又凭什么断定，这不是你的计划之一呢？”乌鸦十分明确地摇了摇头。
听到这里，我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好像只有我是完全不知情的，无论是波波特，还是蕾蒂娅，都是接受了安妮的雇佣，十分忠诚地按照计划执行么？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一样，蕾蒂娅忽然挪动了下，柔软的身子，几乎要贴到了我的后背上，她冲着我，小声地解释着：“蕾蒂娅，并没有接到任何的通知，和你一样，一直都完全不知情。”
恰巧，她刚刚说完，安妮便继续笑着说道：“嘿嘿，如果这也是我的计划的话……那你还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啊，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只是把你们所有人，都逐一试探了一遍而已。”
“也就是说，蕾蒂娅她，只是你试探的第一个人选么？”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这在其中，也占据了一部分因素。”她稍稍停顿了一些，有些吃力地解释着，“不过，自始至终，我都是更加倾向于我更熟悉的人，比如说你，再比如说……他们。出于谨慎的考虑，我还是拜托波波特先生，制定了这个计划。说句实话，尽管对于这样的事情，已经有所意料。可这样的结局，还是让我非常失望。”
“因为我们脱离了你的掌控？”乌鸦有些得意的笑了笑，“你可要知道，自始至终，我们都谈不上对你有太大的忠诚度……”
“不不不，你们这些家伙忠诚与否，现在我已经不太关心了，事实上，唯一让我觉得不快的地方就是，我到现在，都还没能得到完整的结论。”
“也就是说，直到现在，你还带着对于蕾蒂娅的偏见么？”
“啊……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擅于抓住重点啊。”安妮朝着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些人的行动，只是证明了他们已经背叛了我，可也不能就此说明，蕾蒂娅，或者你，就是完全无辜的。怎么说呢？从我的角度看来，你们两个啊，已经完全勾结在一起了。”
“你，难道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么？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已经被亚特兰蒂斯人的所谓‘人文精神’给洗脑了也说不定，毕竟在学院里，你的亚特兰蒂斯朋友就有那么多……现在，再多一个亚特兰蒂斯情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完全无视了我的愤怒，安妮她，继续这样自顾自地说道。
“安妮，你可真是！”
“没必要这样……”蕾蒂娅拉了拉我的胳膊，轻轻地说道，“事实会证明一切的，没必要这样着急。”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情绪，也没受到任何的影响，自始至终，她都是像这样，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前方。
“嘿嘿，我现在还真是有点好奇，你们啊，到底还能伪装到什么时候！”
而安妮，也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没有产生丝毫的动摇。
乌鸦忽然拍了拍手，疯狂地大笑起来，孤零零的掌声，在空旷安宁的平原上，显得格外地引人注意：“哈哈哈，我早就觉得，妖姬小姐，始终就没有真正信任的人。难道，你们到现在还没有认清这一点么，还要试着劝说她？有可能么？哈哈哈哈……”
“不错，我承认，我或许，是多疑了那么些。”安妮等她的笑声完全消失，才锊了锊垂落的发丝，顶着乳白色的巨大光罩，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可是，也正因为这样，最终获得胜利的人，只能是我，像你这种自以为明智，偏偏又没什么本事的笨蛋，只能永远被我踩在脚下。”
“你得搞清楚，没有其他人的帮助，仅仅凭借你自己的力量，是没法和我们抗衡的，可是你这样的行为，最后只能让你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下属也好，朋友也罢，像你这样的家伙，完全不配拥有……”
啪啪啪！安妮轻轻拍了拍掌，在她身旁的阴影中，几道影子一闪而过，向她微微行了一礼，又重新潜伏进了阴影之中。
“看到了吧，就算没有你们，我还是有不少值得信任的伙伴。所以说，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叛徒！投降，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或者立刻去死，你自己选一个吧！”安妮挥了挥手，强行打断了乌鸦的话语。
“你还想知道新的情报么？做梦吧！难道你觉得，只有你，才会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么？我们啊，很早就不用在乎自己的性命了！”
乌鸦朝前伸出了一只手，她身边的人们聚拢在了一起，纷纷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这么说来，你们已经在自己的新主人那里，留下备份了么？真是可笑，原本……我还想着，看在我们这段时间，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隐瞒你们背叛的事实，给你们的家里人发点抚恤。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也不用留下了，我们，有机会再见面吧，乌鸦小姐。”安妮轻轻转动了下手臂，比划出了一个进攻的手势。
唰！
潜伏在阴影中的黑影，抓着自己的武器，纷纷一拥而上。没过多长时间，所有的反抗者，都被打翻在地，渐渐停止了呼吸。
安妮十分耐心地从死者中慢慢走过，逐一检查他们的尸体，那些后来的黑衣人，则像是影子一样，始终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终于，她放下最后一人的手腕，踮着脚尖，迈着优雅的步子，如同一片轻盈的落叶，慢悠悠地飘到了我的面前。
“那么，这么说来，这些，就是你隐藏在最后的力量了？”我没等她先开口，便抢先提出了疑问。
“是啊是啊，同你比起来，太可怜了些，不是么？”她朝后扫视了两眼，重新将视线，放回我的身上，那对湛蓝色的透亮瞳孔，像是要将我完全看穿一样，死死地盯着我的双眼。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是啊，说句实在话，我也不太明白，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本能地觉得，非常害怕，连带着……对你，也产生了十分不信任的感觉。”
“你这意思是？”
“其实，在真正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我们之间的这些争执，也没什么意义，不是么？”
“你是想……”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有过争执的时候，都是怎么解决的么？”
提到这里，我不禁回想起了，曾经在学院里，我们一同经历过的诸多事件，顿时在心里，多了几分别样的感受。
我们分享着共同的秘密，在彼此之间，依旧存留着绝对的信任。
那时的场景，就像是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
我忽然明白了，那种不太舒服感觉的缘由，正是基于这一点，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缘由，我们之间的那种信任，已经全部破碎。
“这么说来，你是要暂时搁置这件事情？”
“没错，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些不太能明说的秘密，既然是这样，也没必要完全把事情摊开来讲，不是么？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这样信任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你一定也不太能理解……“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继续用不连贯的语调，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为什么，我会这样发自内心地去畏惧，甚至是厌恶曾经的友人，你……当然，也包括了蕾蒂娅……”
是的，我已经明白了，事情之所以会发展成这样，那是因为，在安妮和我之间，还有着某个人，一直在默默施加着影响，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影响着我的判断。
那么，会不会，一直有个人，一直站在安妮的身后，不停地对她施加影响呢？
目前，我还没法去验证这个猜想，可我知道，对我影响最深的那个家伙，在此时，正站在我的身后。
“哦？那是因为什么呢？”开尔文将手掌搭在我的肩膀上，小声地说道。
他的手掌又冷又硬，就像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压在了我的肩头。
“难道，不是因为你么？”
“没错，是我，可是，你为什么不仔细想想，哪一次，我的安排对你不利了呢？哪一次，我又做过真正对你有害的事情了呢？”
“没错，可是……”
“算啦算啦，反正很快呀，你就不用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而胡乱担心了。”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却又刻意加重了几分语气。
“你？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啊……实在是不好说……”
“没事，你说吧。”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快说！”
他的唇角，划过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可我能十分清楚地察觉到，在那轻松的表情背后，隐藏着的，却是十分浓重的哀伤。
同以往那副，像是面具一样的狡诈面孔完全不同，这一回，我可以十分明确地了解到他情绪的变动，这种简单而又直观的感觉，就像是在触碰自己的内心一样。
“我啊……很快就要走了。”
“走了？你要到哪儿去？你该不会是，一发现情况不对，就打算逃跑吧？”
“你要这么说也有道理，我啊，就是打算去避难的。”
“避难？你要躲避谁？我可真是很难相信，在这儿，还有能让你感到害怕的家伙。”
“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哪怕是掌握了全部的智慧，也会不得不面临着被清算的结局，更何况，我只是一个运气还算不错的家伙。”
他用的，依旧是那一如既往的嘲讽语调，高声调笑着，只不过这回，讽刺的对象，并非是我或者其他人，而是换成了他自己。
“清算？有谁要对付你么？”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重重地摇了摇头。
“什么人？告诉我？”
“那不是人……”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掌，凑到我的身边，低声耳语，“那个家伙，可是有史以来，最最冷漠，最最不近人情的存在了。你甚至都不敢想象，她到底毁灭了多少个国家，多少段历史，你根本无法相信，在她的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被……”
又是这样，似乎，在他的话语中，总是习惯性地带上成段成段的夸张描述，可真要深入寻求的话，潜藏在其中的实际内容，却又是少之又少。因此，当再度面临这样的情况时，我也不打算继续同他纠缠下去了，直接单刀直入，获取更加有效的信息，或许对我来说，更为有利。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做的么？”
“不……没有，你没必要做任何尝试，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助我的话，就稍稍替我祈祷一下吧。”他双手合十，默默点头，作出了一副虔诚祈求的样子。
“你知道，我是无神论者。”
“啊……相当少见的信仰，同那些亚特兰蒂斯人，倒是完全相同呢。”
“这样的笑话可不好笑，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哎？难道你不是在开玩笑么？我还以为，你比较喜欢在离别的时候开开玩笑呢？”
“好吧，如果你只是想开玩笑的话，还是早点离开好了。”我故意转过了身，生硬地说道。
“别这么着急嘛！在我离开之前，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那么，你对我现在的状况，又有什么建议呢？”
不自觉地，我又询问起了他的想法。
而且，事实上，我是来劝说你，不要尝试去做那些能力之外的事情。”
“能力之外的事情是指？”
“你之后，一切觉得难以做到的事情。”
“为什么，要这么说？照你这么说，我要是觉得什么事情都很难做到，那就不要做了。”
“你要真是那么想的，那也没什么关系。我在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你也看到了，有的时候，你明明付出了足够的努力，却根本无法对事情的结果造成任何影响，既然是这样，又何必为此费心费力呢？有的时候，顺其自然，反而能够迎来事情的转机。”
“那么……”
“好啦，总而言之，咱们先分别一段时间吧，放心，不会太长的，说不定，还会在某个地方再度相见的。”
说完，他便匆忙忙地挥了挥手臂，转身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直到他完全消失的时候，我才想起，由于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他的表演所吸引，在刚才，所有想问的那些问题，都被我不自觉地抛在了脑后。
“所以说，从刚才到现在，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我决定听安妮继续往下讲述，似乎，在我刚刚沉浸到虚构的那个世界中时，已经跳过了很大的一段。
“……所以说，我现在，想要违背一次自己的心意，给你们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最终，她用这样一句话，作为了自己的总结。尽管我漏听了很多的内容，我还是了解到，安妮提议一切维持不变，继续执行之前的计划，而波波特与蕾蒂娅，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建议。
“能够这样，那当然是最好了。”波波特抖了抖肩膀，十分愉快地点了头。
“蕾蒂娅没有任何意见。”蕾蒂娅也坚定地握紧了手掌。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出发吧。”既然他们都同意了，我也没有对此产生太多的抵触。
“嘎嘎嘎，为了保持通讯顺畅，那就由本信……咳咳，是由我留下联络吧。”
圈圈忽然挤了过来，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