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是?”

春希上前发问,冬马则是默不作声地躲到我身后,她还是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

“啊,她是我们村的祭祀,负责打扫和看守这座庙的人。”

老王抢在她面前回答,而她也默许了这越俎代庖的行为。

“凶手就是她!”

我像某个小学生一样喊道,真相只有一个。

“为什么会是她啊?”

春希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因为这个村子里就属她最可疑了啊,而且我很讨厌她。”

“恩恩。”冬马在我身后无声地点着头。

“单纯的是你讨厌她吧。”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恩恩。”冬马再次点了点头。

春希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们两。

“断案不是靠第六感的,而是要讲究证据的。”

他很认真地对我们俩解释。

“可是如果问出你有什么证据这样的话语不是就已经输了么?”

。。。。。。

“再说了,这样的委托本来就不是我们应该接受的。早点完成回去不是更好么?”

“恩恩,”冬马再次点了点头。

春希看着我们两,真的显得很无奈,索性放弃了我,寻求冬马的帮助。

“冬马也说说话啊,不要老是惯着疏影那种坏习惯,今天你怎么跟她一样啊。”

“。。。因为,我觉得她是一个会带来灾祸的女人。”

冬马犹豫着,但是最终还是躲在我身后这么说了。

春希看着我们两,又露出了那种无奈的笑容。

老王和她听着我们三人的对话,很拘谨又像是亲密地地在她耳旁低语了一阵,然后那个少女就离开了庙里——拖行着左脚上的桎梏,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很难想象她是怎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的。

庙里仅剩下我们四人,死寂般的沉默中,老王从尴尬,沉默,而后变成烦躁,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卷烟的烟雾再次充斥着这个小庙。

“那个,在这座庙里抽烟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我看着闷声抽烟的老王说着,我很浮夸地用双手在面前扇着,这样的行为无济于事只是想表达出我很讨厌烟味这一信息,然后冬马不胜烟味的刺激咳了一声。

“如果你没什么要说的话,我要回家了。”

我站在他的面前。

然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猛吸了一口烟,像是抽进了肺里一样,半晌才出鼻孔里吐出两罐白烟,然后在供奉的香炉里掐熄了香烟。神明本来就是这种需求的时候三拜九叩,不需要的时候随手就可以舍弃的东西。

然后他向我们开口了,是结论。

“见到了她,你们就暂时不可以离开这里了。”

“蛤,为什么啊!”

“因为,她不是这里的人。”

那种明显的特征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呢?”

“她是春天的时候,我在村口的地方巡逻的时候遇到的。那时的她正在被人追杀,一群穿着西装带着枪的人。“救救我。”这样被她拜托了,我挺身而出,帮她摆脱了追兵之后,我就把她带进了村子。”

人口拐卖,如诉如泣的商女的故事总是能打动无数人的心。

“恩,毕竟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英雄救美的佳话。”

突然出现的国外女子么?

“疏影。”春希叫着我的名字。

“好了,好了。你继续。”我催促着。

“这个村子?”

“恩,这个村子。我们度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时光。”

情愫或者称之为荷尔蒙的冲动在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生根,发芽,抽枝想必是很美好的事。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抽了一口,像是在怀念那时的岁月。

“那样的时光没有过去很久,这是个闭塞的村子。那天,村子里出现了很多汽车——追随她而来的汽车,向我们描述着一个女子的样貌,像她那样的样貌在我们这种地方是不常见的。告诉我们如果遇见了她,请联系他们。会有很高的报酬,留下了名片就离开了。”

他夸张地张开双臂,比划着车的宽度和贪恋钱财的渴望眼神。

“把她卖了啊。”

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你觉得我是那样人么?”

“恩。”

“王大叔不是那样的人吧。”

春希出口打断我们的对话,这个天线宝宝总是抱着最高的善意对待遇见的每一个人。

“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甚至帮助她,我们两一起帮忙,干活,要在这么一个小村落里藏下一个人有多难,至少要让这个村落的人都认可她的存在。”

上一根烟烧到已经接近了嘴唇的位置,他又抽出一根烟。我寻了个空档一把抢过他的火机,扔出了庙外。

“啊,抱歉,我受不了烟味。”

“疏影。。。”春希责怪地看着我。

“抱歉,我就是这么任性的女孩。”

“啊,不,道歉的应该是我,老习惯了。”

老王把没点燃的烟夹在嘴中,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往下说。

“一切都很顺利,虽然有些人贪恋那些赏金,但是我们两拼命地帮忙,干活,她总算在这个村子住了下来。但是之后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是指无名黑影抢夺棒棒糖这样的无趣的事情么?”

“如果是这样的小事,我们也就不会求援了。”

“可是报告上写着的就是这样的小事。”

“我们说的都是事实——部分的事实。”

“春希,冬马,我们走吧。”

“疏影。”春希叫住我。

“啊,烦死了,这样没有报酬的工作,还有隐藏的事实,我完全不想干啊,这个勇者谁愿意去当就去当吧。”

“接受了事件就要完成吧。”

“我才不是那样负责任的员工!冬马,那我们回去吧。”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迟疑。

“疏影,也会留下吧。春希一个人不行的。”

烦死了,这两个人,我索性赌气蹲到一旁画圈圈去。

老王继续他的故事。

“然后,起初的确是小孩被抢了棒棒糖这样的小事,谁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是她带来的灾祸”,有些本来就对她留下心存不满的人散布着这样的谣言——毕竟唾手可得的赏金,煮熟的鸭子飞了。对于这种小事和谣言,没有人放在心上,我没去制止。”

  啊,对于每个人的恶意都要努力地去回应,那是得多闲的人才会去干的事情。

“但是随着事件的升级,直到最后——有孩子溺水而亡,演变成了那样严重的事情。谣言也逐渐升级,就像那个小姑娘说的一样“那是个会带来灾祸的女人”这样的印象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渗入人心。不过这样的事件确实是在她出现之后才发生的。”

冬马听见自己的话被他人引用,不由地一时语塞。

“那样的谣言越传越真,说来也可笑,有时候甚至连我都相信了。”

“面对死亡和未知的恐惧,我们的理智也越来越少,。。。你们也看到了,这里是个多么愚昧,落后的村庄。后来,在舆论和长者的压力之下我们给她加上了——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她居住的位置也由下面搬到了这个远离人烟的地方。”

“情况有好转么?”

春希问道。

“完全没有好转。”然而,死亡还在蔓延,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是魔女”这个谣言的未知已经比起近在咫尺孩子的死亡更为让人害怕,比起死去的孩子,人更怕死亡那样不讲道理的事情降临在自己本身。越是长寿就越害怕死亡本身。”

人为了续命,什么都能干的出来。

“这里的人想要像中世纪对待魔女那样烧死她。”

他顿了顿,说这么长的话不像是他的风格。

“我把她救了下来,他们给了我三天时间。”

老王把嘴上的那根烟别在耳朵旁,显得烦躁不安。

“所以我拨打了名片上的那个电话,离开这里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他撕开了卷烟,把烟叶丢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像是狗啃骨头那样地贪婪,打烂骨头,连骨髓都不放过,贪婪地吮吸着一丝一毫的肉味。 “。。。。。。有什么不对的,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借着从窗子的漏洞里射进的阳光,我盯着那个人,不,那条狗的眼睛。瞳孔是择人欲噬的绿色。

“这两天,人就会到了。总之,请你们好好地待在这里,随便干什么都可以。——请不要离开。”

对我们留下了这样的嘱咐或者说要挟,他走出了庙,寻找他的打火机去了。

。。。。。。

走出庙门,那种压抑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一点。

阳光果然给予人希望,爱和勇气,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

 

从山下下来的时候,只有我们三人。

路过老王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那个人贪婪地吸烟的样子真的很像一条狗。

路上还是一样的景色,只是已经没有赏景的心情,只觉得索然无味。

春希鼓起勇气向我搭话,只是现在我的心情也很糟糕。工作不说,还要被人无端地囚禁在这个落伍的村子。

“疏影觉得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恩,就是王大叔说的事。”

“啊,你是说那个漏洞百出,美化自己的故事。”

“啊,那你听好了。你觉得有那种气质的美女会是任人摆布的商女么?”

“。。。。。。不像是。”

“他明明知道她就在这里,为什么还要带我们过来?”

“不知道,难道不是偶遇么?”

“啊,那个只是做戏啊。为了让我们证明是他给那群人打的电话啊,多拿钱啊。为了防止别人分一杯羹,利益最大化。”

“你觉得为什么她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回去么?”

“不知道。”

“啊,我也不知道。但是就算是这样,你亲爱的老王还是要把她送回去。”

“。。。。。。”

那绝不是像表面上一样选择原谅她的老实人,而是一个面对狐狸从容不迫的精明老猎手。

只是手法如同他的相貌一样,恍惚间有一刻,我相信了相由心生的说法,一样的拙劣。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春希显得很沮丧。

“等。”

 

 

一封神秘的请帖通过小蛤的手转交了给我们。

有些人的生命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这封用轻如鸿毛的二十条人命书写的请帖并不给予我们拒绝的机会。

“请到这里来。”

就是这么简单的话语,落款的是那个神秘的村子——或许只有我们三人和还没收到剩下一半服务费的小蛤才会记得村子。

才没有留下不会来就会死这样的诅咒,只是不来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也无法想象。

毕竟这封信是用二十条人命作为朱红的邮戳。

。。。。。。

一路上,我们的兴致不是很高,那段旅途怎么说都算不上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而这封请帖又过于古怪。

我们回到了那个村落,我原以为已经是一片荒地的村落。

准确地说,我们被拦在村庄的入口。

想象中的断壁残垣并没有出现,而是一片平整的土地,村子的入口是一扇极具科技感的大门,像是一块完美的美玉,中间没有任何瑕疵,却又无法透过它看到其中的事物。银色金属的厚实和其上闪烁着红蓝两色灯光的摄像头,怎么看都不是这个时代应有的产物。

难道这个村庄被外星人入侵了?耶耶耶,怎么会选择这么一个落后的地方。

春希上前想要打招呼,

“你好?”

门上的摄像头接收了声波的信号,继而开始旋转着来回地打量着我们,又细细分析搜集到的情报。

然后,过了一会儿,发出一阵马达的转动生,从那个很大的头型摄像头中发出一连串奇怪的音符,声音清婉动人,却是陌生的语言。

像是在跟我们打招呼。

在我皱起眉头,她却又换了一种语言。

直到换了第三十,还是第三十一种,我也记不得是第几种语言时。

“欢迎来到浮游之国,几位尊贵的客人。”正是我们所熟悉的人类的语言。

我正想着如何作答和询问这个奇怪的地方的来由,大门从中缓缓打开。

一位极其清丽的女子从门中现身,孱弱的身姿让人不禁觉得一阵风就能把她把她带走。

与极具现代感的大门对应的是她的穿着,雍容华贵的唐装和额头之上 的梅花妆,极尽温婉可人,向我们微微欠身,道了个万福,行的却是是明朝的礼节。

像是被数个时代拼凑起来的碎片形成的女子,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直到她睁开那双眸子。

相传古卷之上的龙因为被点上了眸子,因而腾云驾雾,飞上九天,令凡人不敢直视。

这样的女子因为那双眸子而显得有了生命,从梦境之中走了出来,一切的不协调都因为那双眸子而变得和谐起来,准确地说是被那种灵气支配着。

那双淡紫色的眸子,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忧伤,却不是为尘世的罪恶与烦躁,而是因那浩如烟海般的哲思中无尽止的思辩而悲伤。这紫色是如此纯净,毫无半点渣滓,犹如天河中沉淀的纷漠红尘,又经过了万亿年的时光沉淀而成。当大海冻结成冰川,天空凝化成星辰,时间堆积成浮麈,人世萧疏成怆然之后,才会由仅剩余的浮光掠影,锻结成如此动人的颜色。

然后她微微一笑,对我们开口了。

“贵客远临,凝之身体抱怨,有失远迎,还请诸位赎罪。”

“这是?”

她并不回答,再盈盈欠身,再行了一个万福,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像是被那美丽和优雅的姿态所折服,我们如同被人操纵的木偶,跟随在她的身后,进入了时光的旅行。

像是误入迷途之国的爱丽丝,我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起初是狭隘的洞穴,而后从前方仿佛有些些许的亮光,而后是越来越宽广的通道,一而二,二而四,无数的洞穴的分支在地下潜伏着,金属的支撑,哐当哐当的节奏声,应该是矿车的运行。我们的行进路线,是一道藤萝织成的隧道,好在现在阳光已盛,仍然见缝插针的从隧道顶上洒落而下。尽头处炫目的光华宛如太阳一样临照在前方,简直就像是时光旅行一般不可思议的存在。

在我们拜服在这钢铁和自然完美结合的产物之下时,“到了。”她轻声在我们耳边提醒。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钢铁都市,立体的钢铁都市。只能说那样的建造水平完全凌驾于我们的认知之上,无数座拔地而起的大楼链接着地面与地穴的顶部,人类的双子大楼,墨西哥玉米楼在那样瑰丽的造型前简直不堪一提,中心支撑像是在这里成为了建筑师最不屑使用的造型,不可思议的偏心支撑构造起的奇异造型,甚至在微微晃悠的比萨斜塔却固执地屹立其中。无数像蛛网一样的立交交通体系蔓延其中,无数的车流穿行其中,蔚为壮观。钢铁就是力量,让人不禁这样想道。

而人行通道之中不时有和紫凝之一般的男孩女孩,同样充满灵气的眸子和孱弱的身姿,在巷道之间穿行,看来这群蜉蝣国民正是以此为居。穿行之间的男男女女肆意地放纵着自己的情欲,热情地拥吻,爱抚,甚至是张开了。。。让我这样的老司机都脸红不已。只是那样的对象却是男男一对,女女一对的居多,在亲昵的举动。男女相伴的异性恋却是少数,与我们所知的常识大相径庭。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我向凝之提问。

她莞尔一笑,却不回答我,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可知道糖尿病?”

糖尿病是一组以高血糖为特征的代谢性疾病。高血糖则是由于胰岛素分泌缺陷或其生物作用受损,或两者兼有引起。糖尿病时长期存在的高血糖,导致各种组织,特别是眼、肾、心脏、血管、神经的慢性损害、功能障碍。

我如实地把所知道的知识说出。

她却对那样的知识嗤之以鼻,冷笑着摇了摇头。

“糖尿病,是人类为了应对寒冷气候而获得的贵重体质之一。含有糖分的水分可以在0度之下维持液体的形式,那对于长期受到严寒的人来说应该是极具实用性的体质。即使糖会使血管收缩,肾脏受损,但因此而被夺去性命却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若是在死亡到来之前就繁衍后代的话,对于基因来说就是万万岁。糖尿病,是人类进化的一部分,但是进化等积极的词语很容易给人以错误的意向。”

“然而在某种状况下,必要的体质也变得不再必要,剩下的那是便全是必要基因的集合体了。人类的最小个体并不是人本身,而是基因。”

她看了我一眼,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顶荒谬的结论,但是它一旦出现,就在她的语言下生根,发芽,让人难以想象的魔力。

“不。”

“你也意识到了吧。”

冬马和春希疑惑地听着我们两之间的对话,她叹了口气,接着解释着。

 “也就是说异性恋也是出于基因的选择,而不是出于真爱。为了生存下去,为了把自己存在的证据流传下去而为了繁殖而采取的卑劣手段,而同性才是真爱。”

“这个世界上不是异性恋占多数么?”

春希述说着事实,这个被绝大多数人所认可的事实。

“那是因为你们自己的迫害啊,来自基因传承的选择。——同性之间的爱不允许拥有后代,拥有传承,被基因所迫害着,进而被你们这些大多数所谓的“正常”人类所迫害。在这样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中,同性恋被作为劣质的基因从你们人类的基因中不断地被迫害,被驱逐,接近消失。直到异性恋成为正统,而同性恋变成不被承认的异端。”

冷笑着,毫不掩饰对异性恋的鄙视。

“好好想想吧,即使是这样,在那样困难,不为大多数人所承认的生存环境中,你们的国度里不还是会有同性恋出现?”

“难道那真的只是少数派么?”

众人听完这一番话,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想人世间的爱情在在这个边陲小地,经她口一说便成了最不堪的生育需求。换做平常我肯定要狠狠讥诮嘲讽一番,再哈哈大笑而去,但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无从反驳。

“异性恋只是基因的选择,而作为我们蜉蝣一族,却没有这样的烦恼,我们大可追寻自己的真爱,而不是作为基因的生育工具。也就是我们可以自由地选择喜欢的恋人,而不受基因的控制。同性才是真爱。”

犹如一记重锤打在心上,长期以来供奉于纸上的常识被人冠以谬论。只觉她的话每一句都离经叛道,不可思议,但一时头脑中千头万绪,纷纭杂乱,如驰奔马,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紫凝之的话更不知从何驳起。

凝之也不惺惺作态地道歉,只是领着我们向前走去。

而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极其清净之地,与外面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无关。

极其符合闹中取静之意,大隐隐于市。

谁会想到钢铁都市的中心竟是这样的原始森林。周围的树林居然是彩色的,有的一树火红,有的金光灿烂,有的碧蓝如玉,有的却宛如开了一树梨花。这些五颜六色的树木笼罩在半空中一层极薄的水雾之下,无数道彩光环绕流转,炫目生姿,美丽异常。一路走来的惊奇已经太多,面对着这样脱离常识的七彩的森林已经见怪不怪。

走到森林中央的一片草地,在树荫的夹缝之中看起来是空旷的地方。紫凝之微微颔首,禀报了一声后,就转身离去。

“姐姐我可是很中意你啊。”

路过我的时候,她在我耳旁轻轻地说道,传来一阵瘙痒,这等热情豪放的异族女子,让我脸红不已。

见到我娇羞的模样,她咯咯地笑着退下了。

而森林的中央并没有女王的踪影。只是在我们还处于对惊奇和对未知的兴奋之中时,一道温暖的中年女性的声音传来,恬淡怡人,只是还是不见伊人的踪影。

“贵客远临,有失远迎。”

一路上的恼怒让我不由得出言相讥。

“既然有失远迎,还这样躲躲藏藏的,才不是待客之道吧。”

那个声音像是楞了一下,然后说道,

“妾身就不见外来之人,却是忘了你们的待客之道,还请诸位赎罪。”

然后,紫凝之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是你,凝之?”春希说道。

“不对,不是她。”冬马摇了摇头。

并不是故弄玄虚,外表虽然跟紫凝之一模一样,只是那个声音和语调决不是刚才的紫凝之。

“料想诸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是妾身的不是。”

她再次敛裙行礼,解释道。

“我国的人民素来身材短小。因而照着人类喜爱的形象造出了自己的投影,这个形象便是其中的明星产品,我倒是忘了,你们人类之中也有类似的存在,叫做luka。”

“也就是说,刚才陪伴着我们的凝之是幻影?”

春希出言相问。

“不光是她,你们所看见的人都是我们用光学造出来的幻影。”

我上前想要抚摸那个幻影,手轻易地没受到任何阻拦地从中穿过。

“那么你们的真身呢?”

春希盯着处于她胸口处的咸猪手,她毫无不适的感觉。

“大概就是蜉蝣吧。”

我推断道,冬马讨厌的虫子,并不没有说出口。

冬马皱起了眉头。

面前凝之并不答话,只是笑着,显然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然后她一抬手,周围传来马达运作的声音,树木变幻莫测,向左右缓缓挪开,群树簇拥之中的是一颗参天的大树,上方被带着巨大树叶的树枝盖得严严实实,根本找不出树顶具体的所在。走近了才发觉露出一个天然的空心洞穴,未作丝毫修饰,中间放着一张石凳,其上用硕大的树叶托着新鲜的无花果以及用竹筒装着的清水,在视野的暗处布满了机关巧设。但这颗大树并未死去,仍在缓缓生长,树洞内地面的青草和四壁的蘑菇随意散布着,长得极为茂盛。显然是现代科技和自然完全融合成一体的顶端科技。

“算了,索性不去想它。”

我们安然地享用起桌上的食物来,比起上次来到这个地方吃到的所谓“地方特色”,反而是这样简单的食物更能勾起人的食欲。冬马在一旁抓起一把把无花果大快哚颐,平日劝她吃一点东西都难,今天却尽显饕餮本色,吃了个不亦乐乎,完全没有嘟囔“不够甜”。

女王只是在一旁笑着看着我们享用着食物。

然后,我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虽然他们有着高超的科技,身为上等精灵的傲慢和对人类的不屑一顾,但是看起来它们是完全地与人类友好相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于是,我便问道。

“那你国为何要残害我们人类的性命。”

“残害人类?”

“像你们这类高度文明的人才能做出的事吧,X年X月X日,位于这里的大桥突然断裂,有人看见是高达所为,想来能办到这件事的也只有你们,上面共计二十人死亡。”

她认认真真地听取着我的话语,然后略一皱眉,像是思索着,然后眉一松,正色道、

“恩,此次事件确实是我族所为,可是我们并没有残害他们。”

“杀害不算残害么?”

“低级的文明遇到高级的文明被吞并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能为我们的进步做出贡献,他们的牺牲也是有价值的。”她补充了一句。

“毁灭你与你何干?”

“可是那是生命啊,活生生的生命啊。”

春希说道,尊重生命不是文明最基本的尊敬么?

“难道在你前行的时候,会在意踩死的蚂蚁么?”

我哑口无言,比起春希来说,我竟是更能理解她的想法。

“在绝对的科技和力量之前,人类和浮游的地位完全反转。”

确实,我们处于生物链的顶端,肆意地享用着其与生物带来的便利,甚至在举手投足之间轻易地毁灭了无数的生命,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或许这就是生命的真谛,只是有些生命更为平等。

“况且他们的生命也不是白白牺牲,他们为“人类毁灭计划”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我们可以通过他们的尸首解析人类的dna序列构成,然后研制出基因武器,他们会在我们的历史上留下名字。”

““人类毁灭计划”?”

“祛除所有的人类,然后占领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春希先于我问道。这件事已经完全与其他的事件背道而驰,明明可以和谐共处的两族为何要自相残杀。

不,再这样的科技面前,人类是单方面地被屠戮。

紫凝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注视着我,神情激动,脸上尽是脸上是庄严肃穆,充满崇敬的神色,然后说道,

“因为我们得到的神谕上就是这么写的。

消灭人类暴政——世界属于虫群。

女王陛下。”

然后对着我敛裙下跪,郑重地亲吻我的足尖。

而这一系列脱离常识的举动着实把我们吓得不轻。

“你是说,这个家伙是你们的女王陛下?”

冬马指着我说道。

“是的。”

从她的上部俯视过去,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感受到她紧贴着地面的额头表达出的真切的敬意。

“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

“消灭人类暴政,世界属于——虫群。”

一句很熟悉的话语,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继而从心里浮现出这句话的含义,思考了起来。

说出这种话的人,绝对是一个荒谬至极,从心底里痛恨着人类的新世界美少女。

啊,我都快要爱上这么睿智的女主角,怎么会有这么睿智的少女呢?

在想象之中,那句话越发地深刻。

“讨厌人类,毁灭世界,这样的感觉不坏呢。。。。”

昏黄的午后,少女在河边的涂鸦,嬉闹,与冬马的争执。。。。。。

最后的那个身影和精神逐渐与自己重合。

事实的真相是。

“抱歉,好像在玩笑中我真的说过这样的。。。”

我试探着跟他们两沟通。

“你是说。。。这个。。。是疏影干的。”

春希分析着,他的双手扶着两遍的太阳穴,显然是头疼不已。

“也就是说这一个种族,这些现象都是因为疏影随手的一个举动而产生的?”

。。。。。。跪着的紫凝之和我们三人陷入了奇怪的沉默,而打破这种沉默的是冬马。

刚才大团大团还开着的向日葵像是失去了活力似的地下了头,歪头低脑显得很没有精神,在地上的话恐怕已经是星空满布的晚上了。、。

显然是在不注意间,我们在这里已经消磨了极多的时间,而这短短的时间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它们也许就是一生。

“荒谬至极。”

冬马挡在我的身前,整个人融入了夜色。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她做的。”

如果问出 了这样的问题,不就已经失败了么?虽然这么觉得,但是这不是我能发言的环境。

“有。”

跪着的她抬起了头,仍是一招手。

她的背后出现了一块石碑,上面拙劣地涂鸦着三个人画像的简笔画和那句铿锵有力的口号,显然是出自我的手笔——当时无聊留下的涂鸦。        “消灭人类暴政——世界属于虫群。”

冬马用一幅想吃了我的表情看着我。

”我说,你们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啊。”

我尽量不去注视他们咄咄逼人的眼神。

“我也不是故意做出这种事的啊。。。”

“谁知道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试着甩锅,春希,春希的话,一定能理解我吧。

“只是这样的行为也太过恶劣了吧。”

他头一次没有回应我的希望,低着头回避着我目光,怯弱地说。

“怎么办啊,冬马?”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啊。”

她一脸懊恼地看着我,手却已经缩进了袖子之中,那是她拔剑的前征。

杀气,对准的是紫凝之,难道已经已经到了必须用武力解决的地步了么?

像是感应到了冬马的杀气一样,紫凝之保持着那种尊崇的神色开口了。

“我并无对三位贵客不敬的意思,不伦三位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我们这个国度都是由三位创造的,我及国人的性命诸位贵客若是喜欢,随时都可以取走,绝不会有丝毫反抗。”

“也就是说杀了你就行了。”

冬马的剑锵然出鞘,鬼魅般速度架上了她的脖颈,流出了鲜红色的血液,像是血色的小蛇缠在她洁净的脖子之上,她们的3d投影技术竟已到达了这样的高度。

“只是这样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正我也快要死了。”

她的神情毫无畏惧可言,只是一片淡然。连就义的勇士都算不上,那双眸子像是经历了千年的经历而在生命的尽头面对死亡的那种淡然。

只是那样的面容,那种让人惊心动魄的美丽开始跟随着周围的花一同衰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只能让人感受 到时光易逝的悲哀。

而当人与花一同在面前衰败时,是更为恐怖的景象,弹指间,红颜枯骨同时显现在一个人的面上,半面盛装红颜,半面枯骨蛆虫,那个女子只是这样淡然地笑着。

这个女子,这个国度在寻求着死亡,我有这样的感觉。

“等一下,冬马。”

“可是,这样的话,疏影。”

冬马显然是不想落人口实,企图消灭证据来让我脱罪。

“乖,听我的话。”

“。。。哼”

她的剑收了回去,走到我身边,袖子之中双手紧握,想要传递给我力量。

浮游不过短短一日生命,杀了她根本于事无补,而这样的结局显然不是双方想要的。

那么,又为什么要补下这个局引我们的到来。

“为什么,如果要毁灭人类的话,你们应该有无数种方法,为何要引我们三人到此?”

思考啊,疏影,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们才会做出这种事?

。。。。。。

把种种片段整合为一,若事实如此,那将是何等的悲伤。

辣么大的悲伤,我想是无法承担这么大的悲伤闭上了眼。

          “你们是在寻求自我的毁灭吧。”

“不愧是创造了我们的主人。”

她收敛起所有的神色,郑重地称赞。

“如果是单纯地自我毁灭,这样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们吧。”

春希打断道。

“不,正因为是完全的自我毁灭,才会想要邀请我们的到来。”

“为什么?”

“正因为是完全的毁灭,才会渴望着自我存在过的痕迹的证明。所以才会像它的制造者诠释自己存在的意义。”

“只是,你们为什么寻求着毁灭,明明都有着这么高科技的文明?”

我紧盯着她的眸子,仿佛那双包含万物的眸子之中就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那双眸子之中——犹如万花筒一般的眸子之中,我们再次迷失。

浮游——如同新世纪的人类一样,获得了文字——这一我赐予它们的文明。

它们的时间不再局限于一天这个短暂的时间,而是有些滑稽地像是叠罗汉一样不断地站在前人的高度上,添砖加瓦企图达到更高的高度。

——那样的文明进程是让人惊人的速度,它们果然如同我所预言的那样聪明,让人类感到害怕的聪明。

第一天的它们,如同刚刚直立行走的人一样结绳记事,火垦刀耕,从大自然的恩赐之中获取所有的生存材料。

第二天的它们,已经有了剩余的粮食储备,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开始体现,建立了最初级的政权和小团体——也就是剥削与被剥削的阶级。

第三天的它们,啊,要不要建立一个国家,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想法,使战火延绵到了它们所处于的每一个位置,虽然它们自己也不知道目的是什么,大概就是党争那样无聊的东西。

第四天,无休止的争斗,重税,暴政,统治,压迫处于国家的统治之中,嘛,明明是很可爱的生物,为什么会是这么奇怪的发展。

第五天,无休止的争的它们完全统一了,发射火箭,研究基因,科技和宗教都在绝赞发展中。

第六天,整个国家都处于不可思议的繁荣之中,经济,政治,文明到达了不可思议的高度。甚至连出生,育种都已经被决定好,司职体力工作的男性在出生之前就被用电击的方式剥夺了思考,司职脑力劳动的女子在出生之前就被折断了四肢,出生之前被营养液强化了大脑的功能。整个国度看起来就像是被设计得不会出现一丝差错的工艺品,倘若有差错出现也可以快速地寻找到替换的零件,继续工作。

第七天,完全毁灭了。。。是的,那样奇迹的文明如同字面意思的一样完全地毁灭了。。。

然后回到了第一天,开始了一周的循环,而这个国度就被囚禁在这不变的一周之内。

而这一切的一切,开端竟是我随手写下的一句话所引起的。

。。。。。。

冬马和春希还被留在她瞳术制造的幻境之中。

而我,被那双紫色的眸子强硬地唤醒。

面前的她已经不再是匍匐在我脚下的那个卑微感谢我赐予其文明的女子。

而是一国之君的气场,即使只是浮游之国。

“那么,我再次介绍一下自己——浮游之国,国号疏影,第三十二轮文明第四天的女王——紫凝之。”

“明白了么,你给予我们的文明是何等残忍的东西,就像,就像把我们锁在其中的枷锁。”

“我们按照设计好的程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被设计好的未来。”

“就连现在我们之间的对话,我的愤怒,无奈都是被设计好的产物。”

“。。。。。。”

“既然有这么高的文明,你们不寻图自我改变,却怪罪于我。”

我试图为自己的作为狡辩。

她冷笑着从石桌的缝隙之中抽出一卷dvd,放入石桌之上的凹槽。闪烁着亮起的白色荧光屏幕像是19世纪的老旧产物。

屏幕之中是白发苍苍的老人,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来自第十轮文明第七天的最后手札。”

屏幕中的老人咳了数声。

“我知道我所做的东西在你们看来是不可饶恕的东西。”

“但是,如果不怎样的话,我们又如何进步。我坚信基因改造是技术前进的必需手段。”

“感谢我吧,感谢我把它们毁灭。”

最后的画面黑了下去,他被两位孔武有力的哨兵架离了屏幕。

“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他毁了我们关于基因技术的所有记载,我们历经了三个文明才恢复了他所毁掉的东西。”

“真是愚昧的人。”

“不,我们很感谢他。拜他所赐,我们浮游一族度过了最为满足的三个文明。”

“你可知道现在我们的技术到达了怎样的高度?”

她话锋一转。

“我不知道。”

我如实作答。

“你们的文明,我们可以可以毫不放肆地说——在这短短的数月之中,不,在这七天里,我们从结绳记事的愚民到达了超越你们三千年的高级文明。”

“而在文明的尽头,也就是他所毁灭的真相。”

“我们可以拥有最高级的文明和最为睿智的头脑,而我们的身体,即使是穷极基因和其他令人发指的黑暗技术,杂交,育种,也只能拥有一天生命的长度和记忆,无法看到第二天的阳光。”

“我们的生命并不是像神话中的伊卡洛斯,每一次毁灭和重生就会变得更为强大,而是在追逐过去所塑造的光辉而重复着的无意义活动。”

“朝闻道,夕死可矣。”

“夕将死,胡有心于道乎?”

人们如果不能在心中点起一道灯火的话,是没法活下去的吧。

那个颜色是无法形容的美丽。……但也有会一点一点烤焦自己的火焰。被忘却的感情……没有被传承下来的感情……这些可爱的东西,到底去向哪里了呢……

它们就在这样无意义的人生中重复着自己的生命,可以说是伟大的生物。

“所以,这一次,在我们终于等到的您的面前。”

她郑重地向我请求。

“请您赐予我们毁灭,完全的毁灭。”

“收回您所赐予我们的文明,结束这悲哀的命运吧。”

“世间文明的进程冥冥中自有进度。一个简单的理念,若外族人并未领悟而我们强加给他,何尝不是一种强迫,一种侵略?最终的结果,无非被他们视作巫术、妖法,带来无穷的争端和痛苦。其实,人类的快乐并不以文明的高低而改变,正如把成人的思想勉强教给孩子,既破坏他们本应有的童趣,又养出一些少年老成的怪物,反而扼杀了他们自己一步步向上探索的可能。

而我们就是你所造出来的怪物,请你负起责任杀死我们。”

“世间决没有一种东西,能摧毁一群已淡然生死的人的尊严!如今,我决不能看到我的子民为了拾起我们文明的一点点碎屑而仓皇经营,奔走如丧!与其让她以扭曲而残缺的身体痛苦的生存,不如让她在最美的时刻完整的逝去。或许‘成全’的意义正在于此。”

难道我们不懈追求文明颠峰的目的,就在于让别人知晓么?我们想要得到的,其实已经得到了。”

紫凝之双眸中兴起一点微弱的涟漪,却宛如深秋冰封前最后一点波光,立刻就消散了。

“就是在这个“一切都是新的,并且已经完成的世界”之中,感到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这样悲伤的结论。”

“在这个已经完成了的、没有创造的可能性的世界中,唯一的变革只能是破坏与毁灭,否则只能走向平庸的衰老与死亡。”

“这些都指向一个超验的、超历史的、永恒的、真善美的统一,是彼岸的乌托邦,而这与真正的真理没有关系,不过只是人的自我发明与想象。这些幻觉所产生的根源在于,生命之短暂及巨大的朽灭感无时无刻折磨着我们,带来了不能忍受的焦虑。”

无法想象死亡的东西,在永恒的外表下生存,就像动物那样。但是,人会去想象死亡,人就活在死亡身边。……要想象死亡,就只能去想象痛苦。”

而动物没有时间性概念,生活在每一个时间的当下中,刹那即是永恒,这当然是某种“美好的每一天”,但非历史性只是一种幻象。人是时间性、历史性的存在,面对着一个越来越沉重的过去的负担,被过去的幽灵所追逐,因而永无可能获得动物式的幸福。

“是你那般强硬地把文明强加进我们的文明。”

“所以,我选择放弃思考。这是出于我们的意志”

“请把我们动物性的快乐还给我。”

言毕的她,恭敬地让紫凝之再一次出现我们面前。

“她才是真正的女王。”

它指着她的幻影。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刚刚与我对话的女王。

“她才是这一代真正的女王。”

像是补充一般。

“如果不是用这样的方法,我又如何跟你们对话呢?”

她的身体发出齿轮运作的声音。

那个ai,一定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吧。

我们被送返自来时的门口。

一路上,那个真正地女王疯狂地向我求欢,只是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容颜已经枯萎成何等的模样。周围的人行色匆匆,戴着仿佛不会老去的面具。处于她的角度,自己也是与我一般拥有无穷的寿命,想要享受人生吧。

也许不知道死亡对于它们才是真正的幸福。

只是真正的死亡即将到来。

在门口缓缓闭合的过程中,我郑重地向她道谢。

然后,我照料着睡着的他们二人,看着斗转星移,从东方山间破晓泛起的鱼肚白。

清晨的阳光穿过迷雾再次照耀着大地,又是新的一天。

与此同时,“吃”的一声,一切再次地归为寂静。

伴随着她的死亡,冬马和春希从梦境中舒醒了过来。

“怎么了,疏影?”

是来时的洞口,幽暗深邃的洞口,只是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如同上一次我们到来时候一样的一样。

只是再也不会有一个鬼魅一样的女子,邀请我们进入那个兔子洞了。

“啊,好无聊啊。”

又是一个无聊的日常。

我们踏上了归途。

 

                                                                   

多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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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希?”

面前的这个男人,平头,臃肿的啤酒肚,一丝不苟的领结,西服,衬衫,皮鞋组成的工作装和长时间工作之后不自觉地捂着腰的举动和看见我之后露出的熟悉的温暖的微  笑。

“春希?”

与当年在人群中能像太阳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并回应以温暖的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把我当年的美少年春希还给我!

“恩,疏影,是我。”

褪去了少年的书生气的青涩,是听起来让人很舒服的男中音,不过还是无法相信,时光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是把杀猪刀。

不过也正是那残存于脸上的不变的那样温暖的笑容,我才辨认出还是那个人。

“打扰了。。。”

我决定逃跑,美少年系的崩坏真是太可怕了,昔日英姿勃发的少年终于成为了大腹便便的领主了么?

“喂,是我啊,春希,春希啊,我是春希,你不认识了我了么?”

他看上去很焦急地看着我,想要唤醒我的回忆。

“就是,就是。。。因为认出了,才会 想要逃走啊。”

我侧过脸去,用不让他听见的声音地说着。

回忆中的人才是最美的形态么,当年的美少年成为了面前的中年大叔总是让人有一种时光易逝的错觉,难道在他眼中的我也不再是那年那个美少女了么?

时间,时间,时间会给我答案。

确实不再是当年那个会从山洞里逃走的美少女了。

“记得是你啦。”

“那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嘛。”

“因为很麻烦啦。”

“不要这么说啊,我很受伤的。”

他小声的反抗,抓住我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啊,给我放手啊。”

“因为不抓住你的话,肯定又会逃跑的。”

为什么这么了解我?

确实,认识这个难缠的家伙比起心仪的她还要来得久。或许在我还没有占据这具身体的时候,他们两就已经是无话不说的挚友了。

“我是那样的人么?”

小小地带着少女气息的挣扎。

“是的。”

是的,我就是那样的人。。。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是这样地了解我。

放弃了挣扎,在他的手中乖乖就擒。

“所以呢?你就打算一直抓着我在这站着么?”

“我没有那意思。。。”

他着急地放开了我的手,只是那请求的目光还是盯着我。

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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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里可以么?”

他向我问道。

坐落于钢筋混凝土的现代都市里的小小的咖啡馆,离我工作的地方步行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垂直距离不过三层电梯。期间要从这一栋楼到那一栋喽,那为什么不把它们直接连起来呢?

啊,无知的人类。

你以为双子大楼真的那么好造么?

为了你的一句话,要害死多少建筑师的脑细胞么,为了不想绕远路这样的自私自利的想法,要损耗多少结构师的日日夜夜么,板梁柱的计算,结构刚度的验算?

道歉。

给我道歉,自私自利的家伙;至少也要到露出欧派的那种程度的真诚。

落座的位置是咖啡馆的最靠里的卡座,不会被人干扰,可以像一只高傲的猫一样地在属于自己的领地中徘徊,巡逻,神秘的独自的优雅。

啊,顺便说一句,我的那只可爱的猫的名字后来被我改成了“狗”,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着我。

当然,它是不满的,“才不会接受“狗”这种天敌的名字呢!”

主子对铲屎官使出了还我漂漂拳。

“喵,喵。喵!”

效果拔群,对铲屎官造成了巨量的伤害。

“再闹的话,别说小鱼干,连猫粮都没得商量。”

这样的主子在我的坚持下逐渐变成了二哈,没有动物是不可驯养的,包括人。

很难想象吧,如果能把那样美好的,万人渴望向往的青春。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沿着之前的轨迹再来一次。

我还是会选择那样的生活方式,任凭生活和学习打磨掉桀骜的菱角,不,那种东西早已经不存在了。

然后,死去。

死,本来就是这样突兀的东西,没有一种死亡是人类可以接受的方法。

寿终正寝的它很安详,我目送它离开之后,也不愿意去找一只真的狗来替代它的地位。

“汪,喵,汪。”

一只以“狗”为名的猫,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微笑。

回到咖啡馆,是他指定的位置,高高的隔间把小小的咖啡馆分隔成一个个小小的私密空间,雨后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斜斜地在撒在乌木桌台之上,吧台放着adele的rolling in the deep,慵懒嘶哑的女声从cd机中流淌在这个小小咖啡馆中,忽然有一种黄金年代的美式咖啡馆的错觉,是我喜欢的情调。

“难得你还记得我的爱好啊。”

“应该说疏影没变才是奇怪呢。“

他的嘴角泛起了微笑,很温和的那种微笑,我不擅长对付的那种。

”难道还是不喜欢人类么?”

 “讨厌,绝对的讨厌。很好笑么?”

“没有啦,只是觉得疏影没变真是太好了。”

“总觉得那种像是八九十岁老太太回忆人生才会说的话很让人讨厌啊。”

“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我要通过与人类建立love and peace的关系啊。”

是的,我的生活是与面前的这个人格格不入的生活方式。

在从那个山洞逃避之后,逃避的不单是与她的感情,还有生活,学习,一切的一切。

无法抱着明媚的生活方式,不去追逐桃色的青春,仅仅是灰色的节能到自己能活下去的生活方式。

啊,就是嘛,为什么会有这种善良的人,很难跟他相处。

两人无话可说,随即沉默如实降临。

少女祈祷中,咖啡厅正中的时钟正好响起了十二点的响声。

 

桌台上的两人无言,决定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我派遣着无话可说的寂寞。

这种聚会本来就是像同学会一样,靠打捞着属于众人交织着的回忆才构筑起的虚拟的情谊,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的热情终究会消退,然后会变成这样的沉默。

更何况,那个女人是我们两都可以回避的话题。

不曾再与她联系,甚至是教室里都不曾碰面,她还是那样飒爽地在天台上吹着风,我在教室里发着呆。

像是两道线一样的人生。

最痛苦的不是跨越千山万水也无法将两颗心拉近一厘米的平行,因为她始终会在我身边。

我与她更下昂是一旦相遇之后就注定会越走越远的交叉线,直至消失。

所以,从那以后,我们两就成了陌生人。

所以,你想要挽回什么,春希?

“疏影也在好好工作啊。”

他看上去很认真地在打量着我的电脑屏幕。

“不工作的话就没饭吃啊,这个社会是很残酷的。不过,谁会去你一样做那样的码农啊。”

“我的工作有那么糟糕么?”

他苦笑着。

“啊,那疏影在干工作呢?”

“做些经融投资,帮助有需要的公司避免不必要的税收,出卖一些白色的能带来幸福的白色粉末结晶,啊,必要的时候再出卖一下肉体。生存下去完全的不需要跟人类接触。”

“喂喂喂,那样的工作听起来怎么都不是正经的工作,还是趁早辞职吧。”

“开玩笑的,是跟你一样做着正经的工作。两个人拿着三个人的钱干五个人的活的正经工作。”

完完全全的没有享受到一丝所谓的田园女权主义的关爱,我们不是弱势群体么?

工作方面完完全全没有得到一点优待,相反还要在生理期和办公室政治的夹缝中生存。

如果能重来,不,是已经重来了,还是要步入程序员这样的行当么?

是的,只因我爱这工作,爱的深沉。

“是么,疏影也在做着这样的工作。”

“涨了,涨了,大盘过五千点了!不是活在梦里,是牛市啊。”

不是梁静茹的天路,而是牛市,涨了,涨了,中国股市涨了,我的股票一线飘红。

“喂,不是说是正经工作么?”

“嘛,没问题的,今天我请客哦~”

我打算转移话题。

“疏影你还是不要干那种奇怪的工作啦。”

失败。

“没问题的,股市上只要有资金和信息就绝对不会输的!”

“信息?”

“恩,你也许不知道。在拿破仑的滑铁卢战争中,英国的大财主们花了多少钱来获取战争的结果。那场战争不仅仅是两个国家的战争,更是股市的波动哦。”

“辣么大~”

“不过换做是我的话,才不会那样做呢?因为只要手握资金,信息这种东西,随随便便就能捏造出来。反正他们需要的也只是一个战争的结果,谁赢了呢?获利的是资金啊。”

“总觉得是很危险的说法。那,那你的资金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们公司。”

“。。。。。。。”

“是的哦,说起来,我们两还是竞争关系?总觉得把钱放在你那里很危险啊。”

“完全没有的事。”

我露出了笑容,只要给他我过得很好的信息就够了吧。

被朋友抛弃,被二人背叛,在社会的角落里蝇营狗苟地存活下去这种事情完全不存在的。

“看来你过得很好啊。”

“是啊,过得比你好~”

在这种地方要强的我,自己,自己。。。都很讨厌。

站在旁边的服务员看着我们两的唇枪舌战瑟瑟发抖,如果不是碍于工作,我想她一定会逃跑吧。

“两位要些什么?”

我能听出那声音的拘束。

“两份简餐,沙拉。两杯黑咖啡,一杯热的,一杯冰的。”

他熟练地点餐,期间都没征询我的意见。

“诶,我才不要那么简单的东西。”

被无视了。。。

点餐完毕后,服务员如临大赦地从我们这逃离。

“我要喝热的。”

“那我就喝冰的。”

“我要喝冰的。”

“那我就喝热的。”

“我不想喝黑咖啡。”

“服务员。”

他显得有些诧异,不过马上作势要去按卡座之上的服务铃。

“开玩笑的,”

我决定放过那个可伶的服务员。

明明那个女人不喜欢喝黑咖啡的啊。

Time change everything./love change everything.

在等待上餐的期间,两人沉默无语,我的攻势被他一步一步地化解,包容。我看着血放门口的伞的雨水从底端汇集到顶端,然后湿成一朵比起旁边颜色较深的痕迹,很像一朵花,濡湿的裙角贴在丝袜之上磨砂感并不舒服,抱歉我不是变态。

然后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要约我出来呢?”

明明都好好地拒绝了,这个男人却跑到我的公司的门口来,认认真真地坐在前台等我。

明明,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瓜葛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我以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那样用金钱联系起来的那样坚固,那样脆弱。

“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是很流行的浮夸的来电铃声,他的手机。

“啊,抱歉。”

他很快地挂断了来电。

“疏影不喜欢被打断,我给忘了。”

“恩,不过没关系,是很重要的事情么?”

“恩。。。。。。应该算是。”

“扣分,满分十分,扣一百分。”

“能有比我更重要的事么?”

“也许没有呢。。。”

也许正因为是放下了,才能这么轻松地开玩笑。

“没事,是重要的事的话你接听就好了。”

“。。。不会像之前一样把我手机扔出窗去吧。”

“我有做过那种事么?”

疏影是完美的女子,所有不好的回忆都会被选择性删除。

啊!他是天下最优秀的人才!

他是个诗人!

还是个剑客!

还是个音乐家!

还是个物理学家!

连外貌也非比寻常!

 

然后,他犹豫着,开口。

“是未婚妻打来的电话。”

一直故意回避的话题终于又被提起,在那次分别之后,我们三人逐渐疏远,不应该是他们两逐渐被我疏远。

等到回过头来,那两人已经成为了这样的关系。

这是我的选择,在那个洞里做出的选择,我借用了他的名字做出的选择。

像我们这种诗人的口袋里总是随时揣着几封这样的信!

我们信里的梦中情人往往是随口想个名字,用幻想唱出来的泡沫!

把信寄出去吧,你可以使假戏成真!

我本来是无病呻吟,漫无目的地吐露爱情,现在这封信像漂泊的鸟儿有地方栖息了一样!

像她那样美丽的鲜花,必定要插在牛粪之上才能获得充足的养分。

“哦,原来是要结婚了。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恭喜恭喜。”

不要不争气地哭出来啊,幸福的味道才不是苦涩的。像是孩子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地在他面前流下泪来。

“要幸福啊,“即使上帝不会引发任何奇迹,也会在所有人,所有生命的耳旁这样低语。“幸福地活下去”。”

他看着那样哭泣的我,笑了出声。

是人生赢家对败犬的嘲笑么?

“那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不是要和冬马结婚了么。”

他看着泪眼朦胧之中的我。

“要幸福哦。”

“所以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要结婚的人是她。”

他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陌生女子的照片,算不上很美,但是,是很有气质的那种,只是眉眼之间。。。

 “自尊心能蒙蔽人的眼睛,你总是只看到自己的感情,却从来没有正视过我的感情。”

想起了那个黄昏,他在我耳旁的低语。

“这样恶劣的你,说不定我会喜欢上呢?”

 

“从头到尾,我喜欢的是你。”

那个女子的眉目之间是我所熟悉的自己的面容,只是我不是她。

“是啊,我敢说了,我爱上了一个人!

啊?

她还不知道我爱她!

啊?

可是她快要知道了!

啊?

可是她还装作不知情!

啊?

一个大男孩,一直胆怯的,远远的爱着她,却不敢说出口!

啊?

因为我看得出来,爱的表白在她苍白的嘴唇上发抖,那份爱并不属于我、

啊?

她脸上洋溢着思想与才华!她骄傲,年轻,高贵,勇敢,美丽……

第一次见到她,我就爱上她了!

这么轻易的就……可怜的孩子……可怜的春希妮,你一心热爱着优美的语言,热爱有才华的人——假如她对此一窍不通呢?假如她生性粗鄙呢?

不会的!她有着诗人一般凌乱的头发!

那万一她头发凌乱,谈吐也一样凌乱呢?

那我就陪在她身边,终身不娶。”

曾经的我是这么想的。”

 

他这么说道。

“只是我等得太久,如果这份爱注定是传达不到的爱恋。那么今天,就是它的终章吧。”

“春希。”

原来,我在他心目中是这样的存在。

他停顿了一下,整理起心里的情绪。

面前的白雾氤氲是咖啡的香气还是他冷漠的话语。

“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你能叫我北原。因为这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称呼了。”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样麻烦的女孩子呢。“

“随意地被你使唤。”

“培养出一个个习惯。”

“把你的爱好当做自己的爱好。”

“但是,我很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