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异性恋,而同性恋却那么少。

在世俗的眼光看来,身为同性恋的人才是不被人所接受的少数派吧。

百合无限好,就是生不了。

在他们繁衍壮大的过程中,同性恋的基因就这样在一代代的遗传之中被剥离出去。

所谓的“健全人”就这样兵不血刃地占领了我们的领地。而这份不被世俗所接受的爱恋则被打上了“禁忌”的标签,从正常的社会脱离出去。

那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么?

想着这些奇怪的事情,我走到了家门口。

真是热闹的家庭,跟平时一样。

打开家门,玄关处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满了鞋子。家人已经都回来了,这是不用想都知道的事情。毕竟那么吵闹。

从客厅里传来爽朗的谈笑声,不过家里是不会有外人来的,嘛,应该是电视的声音。

“你年收入多少?”

“。。。。”稍微有些听不清楚,紧接着就是等等等等一阵熄灭灯光的声音。

啊,是那个很流行的相亲节目。听说就是把人像牲畜一样带到集市上,如果有交易意向,就看看年龄,摸摸牙口,问问血统的,如果合适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不过在中年人和年轻人之中都很有收视率。前者为了相亲,后者沦为谈资。

喂,老爹,知道你耳朵不好,但是声音给我放小一点啊。——这样的话只敢在心里想想,还是没敢说出口。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姐姐这些天除了吃饭的时候也不理我,大概是进入了所谓的叛逆期吧,回家就是洗澡,洗澡,睡觉。也不知道在跟哪个男人鬼混,不过还是天天回家,作为妹妹的我也就放心了。

晚上你回来的声音能不能小点,在你隔壁的我很困扰啊。凌晨一二点钟的时候,突然“砰”的那么大声的关门声是会吓死人的啊。嘛,虽然说那时候我还在玩手机,不过能不能注意下别人的感受。

当然,这也是无法说出口的。

还有这熟悉的油烟味。老妈,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炒菜的时候要么关好厨卫的门,要么打开抽油烟机。整个屋子都是那股辣子的味道,就是那种低劣大排档的油烟味,真的很难闻。

我怒目直视着厨房,一定是因为厨卫里太过嘈杂,所以她才没听见我心里的抱怨。一步也不想踏入那个肮脏的领域,一股子厨卫的酸臭味道。路过的时候,作为警告,我狠狠地把厨卫的门摔上。

透过磨花玻璃我好像看到她一脸抱歉地看着我,所以说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啊。

换好鞋子,穿过玄关,悄悄地从侧面的过道溜回房间,我本来就不是那么适应这种热闹的人。放下书包,换下那牢牢把自己包裹住的制服,穿上宽松的家居服,一头栽在床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静静地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

从门外传来了下楼梯的轻快脚步声。       那是穿着袜子的脚底与地板接触的声音,大概是姐姐吧。今天她好像特别有活力。虽然平时沉静得让人又有些受不了,可是一下子变得这样活泼也让人觉得不安。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像过去一样平常,不过,这大概是一种无理的要求吧。     抬起头看去,墙上的时钟短针正好指向了七的位置。啊啊,是啊,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一到这个时间就会稍微显出一副忙碌骚乱的样子,让人有一种残缺的生活感。又或者,她其实是在我所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吃晚饭吧?     脚步声远去之后,周围又恢复了沉寂。     我的肚子也有点饿了,应该去吃点什么才行。可是,现在我却不想离开这里。

今天还有作业要完成。

啊,当教师真好。只要照着书随便念念,从试卷上摘录几道题目,然后拿着参考答案一步一步地复制黏贴到黑板上就好了,还可以对学生发号施令。即使是猥亵女生这种事情也是可以的,不过被我手上的圆规扎了之后,那家伙就老实多了。

“你认为最痛苦的病症是什么?”这是生理卫生课上留下来的作业,虽然不是很正规的课程,可是 那个更年期的老太婆真的很麻烦啊,还是好好完成作业比较简单。

思绪在自由地发散着,躺在床上的我成了世界的中心。

“死亡。”

“我们的脑袋,已被公共教育和大众传媒灌输了许多禁忌,其中最大的禁忌,便是思考死亡!我们放弃了对死亡的思考!我们的行为被强制、被约束、装得好像这日常生活会永远持续一样。若问为何,因为在死亡的蛮横面前,一切都是无理的、是无意义的。”

“朝闻道夕死可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如果是已经知道今夕死,那么人还会去朝闻道么?”

“不会,生前死命享乐,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癌症的病人,时时刻刻都面临剪发,化疗,理疗甚至是种种非人道的待遇,在经历过那些之后又能继续地挥霍自己剩下的生命。或是因为知道这种死亡的到来,才能在愤怒,暴躁,绝望之后淡然地享受剩余的时光。”

“所以说,可能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得出了结论。

“糖尿病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病症——没有之一。“

所以啊,比起直面的死亡,糖尿病所要求的仅仅是放弃糖食这样微不足道的要求。即使是最笨拙的人也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而人类这类最为卑劣的生物,面对死亡时只要有选择,就会选择逃避。明明知道了既定的结局,只要有一线希望,容忍,畏惧,欺诈,背叛,宛如抓住了地狱里的那一根细弱的蜘蛛丝——至死也不肯放开手。

“求求你放过我吧”跪在地上一边泪流满面地乞求着神明的垂怜,一边死死地抓住救命的蜘蛛丝。。。。。。一边把他人踹入更深的地狱。”

大概就像是这样画面。

“听说糖分中有能让人大脑愉悦的物质,是幸福地魔法哦。所谓的幸福就是这样微不足道,随手可以丢弃的东西。”

为了活下去,我们可以轻易地从人堕入动物,没有时间性概念,生活在每一个时间的当下中,刹那即是永恒,这当然是某种“美好的每一天”。放弃了人作为时间性、历史性的存在,面对着一个越来越沉重的过去的负担,一个个无法预测的未来,选择了逃避,因而获得动物式的幸福。

“再次进入高中,看见熟悉的教学楼,冠冕堂皇的标语,徜徉,错落于之间的校服党和眼保健操的旋律。我终于明白了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而是处于那个过去的早已过去,该来的还未来到的青黄不接的错误年华。——啊,或许在老去的某一天,我也能发出这种矫揉造作的呼喊。”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不过怀揣着这样忐忑着,畏惧着死亡的心情活下去,在期盼着到达天堂的路途中就已经身处无间地狱了。

。。。。。。。。

比起在夜空中瞬间绽放,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之后焚身殆尽的人生,这样被束缚在无尽的无聊日常中腐朽的死法可能更适合我。

想到这,不由得翻了个身,在作业本上写下“我觉得癌症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病症”。

有时候,人不需要正确的答案,只需要他们想要看到的答案。

完成了令人困扰的作业,脸上露出小小的微笑。        完成作业之后立刻坐到书桌边开始在素描本上改改涂涂,可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令人满意的成效。至少,在没有决定好明天怎么对他教学之前,要在这里继续奋斗一会儿。      很少见的,今天我并不想像以往一样那么随性,而希望投入足够的认真。所以,事先已经有了辛苦的觉悟。即便已经有了觉悟,做起来还是超乎了我的想象。原来教别人真的真的好难啊。没想到,居然在开始的初期就遇到了这么大的困难。

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精神。

如果,前往地狱的道路有他相伴,或许也会成为一场不错的旅行呢?

。。。。。。。

思绪飘回了跟他相遇的那个下午。

阳光的午后,属于我的幸福地小憩时光。

春希”冬马”

“………呼”

春希”冬马…喂…不好意思,稍微起来一下”

“…恩?”

春希”!…”

“…?”

春希”………”

“………呼”

春希”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是冬马同学吧?”

“…嗯~”

春希”开学典礼之后就一直没来对吧?身体没关系了吗?”

“…哈?”

春希”在你休息期间,课程虽然是没什么进度,不过联络事项倒是异常的多…”

春希”全部课程的教科书,学生证,还有各种手续的申请书。从上到下是按照提交截止日期排列的”

“………”

春希”还有这个…为了以防万一,学生票的申请表也拿了。你家住在岩津所以,应该是坐电车上学的吧?”

“………”

自己的事情就应该由自己决定。没有绝对正确的事,只要顺从自己的心就好了。反正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多数人正常还是少数人正常。要是像别人一样一股脑地全盘接受,才会变得更加不正常呢。其实我说的你也不要那么当回事就对了。

这话听起来也许很冷漠,不过本身人的想法就各有不同。要是强制按照他人的思想状态活着,我想谁都会受不了吧。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他人的想法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价值,自己的事只有靠自己来思考。

完全在思考自己的事的我完全没在听他说什么,不过他还是在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

春希”然后,最重要的是这个。家长恳谈会的通知。因为下周就要开始了所以请今天就把它交给家长”

“家长……”

春希”本来是想直接送到你家里去的,不过我这边也有很多事情,抽不出时间…不好意思啊”

“………”

春希”到目前为止有什么疑问吗?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你的”

“………(摇头)”

春希”是吗,那太好了,那么…”

“呼…”

春希”…下面来说明一下各种申请书的写法。首先是这个关于购买运动服的申请书”

“………………”

春希”……怎么了?”

“……人”

春希”嗯?”

“真烦人。”

被他烦躁得无法入睡的我,终于发出了这样的抱怨。

春希”………”

“………”

春希”虽然我是经常被这么说啦,不过这些都是必要的事情。如果觉得我烦人的话,最好一次性记住比较好哦”

真是恶俗的烂好人。

“………”

春希”啊…也是呢,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呢。我叫北原春希。姑且算是E班上半学期的班长”

“我又没问你名字”

春希”因为从刚才开始你就一副你是谁?的表情”

“…”

春希”…果然还是有些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保健室?我可以陪你去噢?”

“…别碰我”

春希”?没,我还没碰到你”

“………”

春希”…明白了,以后再说明吧。啊,对了,要不我放学后把这个送去你家…”

“别碰我!”

春希”………”

记得那时候,他明明没有碰到我,那样的呼喊却脱口而出。

不是说的字面上的“别碰我”。想说的是“别进来“……“别碰我的内心”。  

 “所有人的头脑里都有一个房间,那是自己专用的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其他所有人都在外面。那个,最重要的就是只要你不愿意,谁也进不去别人的房间,并且走不出自己的房间。现实中不管如何交流,守在身边都是不行的,这样做也不能使别人走进你的心里。不止是猝死病,也不只是死的时候,活着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明明已经决定好就这样幸福地在自己的盒子里生活下去。

他却用最粗暴的方式打开了我的盒子——将自己囚禁的日常。

。。。。。。。。。。。

以教授他人为生的人真了不起啊,每天都必须忍受这些辛苦。对一认真起来马上就灵感尽失的我来说,教师似乎是个遥不可及的职业。

长成大人以后会因为工作,家庭等各种事情而忙碌奔波。不过相应的也有自己的空间,如果能跟他一起生活也很不错呢。

不管什么时候,只是自欺欺人的话方法要多少种有多少种。我虽然不太喜欢这种事,不过这种时候也不能再拘泥于自己的好恶。我有时的确太由着自己的的性子了。

 自嘲着,脸上一瞬间浮现出特有的笑容。    我眼前摆着素描本,粗糙纸张的表面上满是丑陋的线条,仿彿象征着我的绝望一般。

这里根本没有我想要的形状,这些线条叠加在一起,好像在嘲笑着我的无用功一般,看到它们我只有叹气。

瞧瞧,又来了。

    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消沉,不如先吃个晚饭吧。吃个饭不仅会转换心情还会给大脑补充养分,也许能有什么新的灵感也不一定。      

就这么办吧,虽然有些犹豫但是我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合上了素描本。      

走出房间,走廊里一片黑暗。因此,一不注意踩到了地上的背包,软软的触感。      

书包有中午没有吃完的便利店的饭团,大概被我踩烂了吧。米粒都被挤了出来,黏在不知是衣服还是什么东西上面。      

虽然有些在意,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将其打开确认,就这样把整个背包扔回了房间里。扔进去之后,我对自己把麻烦的事情都留到以后去做还稍稍产生了些罪恶感。      

在一片黑暗之中什么也做不了,沿着墙壁用手指找到了电灯开关,啪的一声按下去,可是,却没有出现亮光。      

啊啊,对了。说起来楼梯间的灯泡坏掉了。昨天也是一片黑暗。所以,当时决定今天一定要买灯泡回来,只不过,这件事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呢,经常被人家说成“没记性”或者“天然呆”。听到人家这么说的时候我总是抗议和否定,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抗议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不知为何只走出房门几步心情就已经很忧郁了。大概是画画进行得不顺利,所以心情被染上了悲观消极色彩了吧。果然必须摄取些卡路里才能恢复活力。我沿着栏杆摸索着下到一楼。      

进了客厅之后,发现月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已经适应了暗夜,这个光亮在已经适应了暗夜的我看来有些刺眼。      

窗外是一轮满月。月亮明明是黄色的,为什么它的光芒会是青白这样冰冷的颜色呢?月光为一切平添了一种充满幻想的氛围。      

这样的满月已是许久未见,我在窗边看得有些发呆。可是,我并不是为了看月亮,而是为了找吃的才下楼的。如果不时刻提醒自己的目的就会走到岔路上去,这是我一贯的坏毛病。      

按下电灯的开关,荧光灯生硬的光线将月光营造的气氛全都赶跑。这就是实践性,所谓生活就是必须同这些事物打好交道,对于爱忘事的我来说这点非常重要。

吃饭也是一件非常具有实践性的事,就跟我刚刚在做的事情一样。

虽有成竹在胸之说,但事实上,心中所想和手中所绘决没有完全重合的时候。一开始是笔法无力完美的表达思想,但到了后来,则是每一笔都能带来新的灵感,让思想再进一层。如此往复,永无止境,这也就是丹青之道的魅力所在。

我也必须同它打好交道。于是我打开冰箱,明明就知道里面除了糖什么都没有,还是做着这样的无用功。     

之前还期望着会有些别的什么,现实让人感到有些悲哀。     

不过,这种的候就不要挑肥拣瘦了,回到楼上,拿出刚刚在便利店买的 “酱油排骨拉面”的包装,这时候,有什么人突然出现在我身边。     

转身一看,原来是妈妈站在那里。她看着我,好像在说着什么。可是,声音有些模糊,我听不太清。     

她是在说只吃泡面没有营养吧?我也这么觉得,可是现在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而且,就算有食材,我也没办法每天花时间在料理上面。因为我要上学,年轻人都是很忙的。      

我说出了我的想法,妈妈却没有回答,就这样走开了。真是我行我素啊。      

把锅翻出来煮上拉面,趁水没开先切了一些葱和海苔倒在碗里,最后盛上拉面,真的像那么回事一样,看上去比之前想象的更加美味,让我有了食欲。因为这点事就感到有些小小的幸福,我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两手端着碗防止汤汁洒出来,向桌子那边移动。走着走着,看到了坐在电视前沙发上的姐姐的背影。      

她还穿着校服,对着没有打开的液晶电视屏幕。是在思考什么?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刚才楼梯上的脚步声让我有些惊讶,身为女生应该用更加文静的下楼方式才对。其实,姐姐本就没有必要在快吃晚饭的时间制造这样的噪音。      

即使我抱怨了一声,姐姐也没有回头。她大概觉得我所说的根本就不重要吧。      

真是受不了,瞥了一眼无言的姐姐,我端着面碗走到桌前。      

然后,在我刚开始吃面的时候,发现爸爸出现在我右前方的位置。      

穿着睡衣的爸爸一直盯着手里的书看。虽然包着书皮看不见封面,不过那一定是他最喜欢的历史小说或者陈旧的佛教书籍吧。      

书皮上的一端用黑笔写着父亲的名字,在书皮写自己的名字是他的习惯,我觉得很不能理解。非要写的话就写在封面内侧或者某些不显眼的地方就好了嘛,为什么一定要写在那里呢。      

这种时候,有一个人在你面前板着一张脸如此认真地读书,好不容易培养出的食欲都不知所踪了。      

为了转换气氛试着说点什么,可是爸爸好像听都没听到的样子,始终盯着眼前的书没有反应。这让拉面越来越难以下咽了,我决定无视他的存在,专心吃我的面。      

话说回来,客厅里的气氛真的很奇怪。我吸着面条,眼前的爸爸翻着书页。还有,能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小声说话的声音,那应该是妈妈吧。妈妈在哪里呢?只听到声音却看不见人。姐姐还坐在沙发那里,大家互相间都没有联系。      

实在是很奇妙的状况,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这就是现在我家很平常的情形,也许和别的家庭有些不同,可是这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都已经死掉了。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他们都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所以没有办法。        我的时间就这样停留在了“美好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