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渐止朝雀归巢,斜阳西落后空气中的温度也和刺眼的阳光一同散去,若不是微风中带着别样的气味的话倒是个理想的盛夏之夜。回过神来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告别了C子他们不知不觉间几乎又度过了一天。

莫名的回想起了高中时代看过一篇关于《儿时的时间和长大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的论文。还是孩子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更加漫长,而成人之后的时间流逝的速度会快上了很多 。论文中给出了很多解释其中最有信服力的是因为”思考“,小孩子的时候大脑所需要处理的信息比成人更多。思维更加敏锐想象力更加天马行空,不断的吸收知识同化认知。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参加工作,绝大数的人都放弃了思考,开始了机械式的工作。一沉不变的生活,处理问题也都是用着早就习惯了的所谓的“常识”。想着的只有过一天是一天。

  时间总是如此转瞬即逝,却又漫长无比。不过比起已经逝去的时间我觉得眼前的时间才更加漫长。如果有人问起最漫长的时间是什么时候的话我想大部分都会回答起床前的一分钟吧?不过会这么回答的人大多数都是没有情商的人和单身狗,虽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一天的起点在哪里?终点又在哪里?是地球公转一周的零与零?还是从清晨张开双眼到深夜闭目沉眠?二十四小时与二十四小时之间又究竟是否相等?虽然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不过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我拿起手机打通了弟弟的电话闲聊了两句,让他向家人转达今天不回去吃饭了之后,翻过马路到了酒吧门前。就算不想承认,不过就像他说的一样我想知道这里。  

虽然我不觉得他会知道我的全部想法,可毫无疑问的是,现在的我就站在了门前一切都如他所料。心中一丝隐隐的不甘让我没有踏进酒吧,总觉得进去了的话就输了什么。  管他呢,反正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就算再见到,他又怎么会知道我来过呢?…好吧,输就输吧。  

我下定决心推开了酒吧的木门。酒吧位于地下一层,从地上延伸下的楼梯尽头处有一扇狭窄的木门,勉强可以两人擦肩并进,如果不胖的话。

  门上刻着Bar三个字母,不知道是没有名字还是这就是名字。酒吧里摆着一张长桌和四个圆形高脚椅,长桌后摆着九张沙发,不宽的棕色沙发上雕着各样的花纹挤一挤勉强可以坐下三人。沙发分成三组,每三张围着一个个不大的木质圆桌。每组之间都有不透明的玻璃隔开。酒吧不大估计同时容纳20名客人就已经是极限了。长桌前一名身穿酒保装莫约30多岁的男子在擦拭着玻璃杯,店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客人,长桌的四个位置和一组沙发还是空的,两组沙发椅上一桌有两人,另一桌有三人,每桌都有一位服务员或是叫做陪酒女。可能是我来的太早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还在吃饭,注意到来了客人一名女服务员上前询问道。

“请问先生您有预约么?”

“没有。”

“那先生请坐这里吧。”说着那名女服务员向着空着的那组沙发,对我做出了请的手势。

“不用了吧,我就一个人坐那边比较好。”就算是店里没什么人,一个人坐在能容纳六人地方还是不太好。在旁人看来肯定会觉得可怜又好笑。这令我想起了去餐厅时,偶尔会看到一个人坐在大圆桌前吃火锅的样子,如果是我的话就算再怎么想吃大概也不会一个人去吧。

“不好意思客人,那边的位置只有预约过才可以坐的。您别担心,这里客人不多的就算呆上一两个小时也应该不会有人来。”

空着单独的座位却让一个人去坐六个人的位置,真是有点搞不懂这家店的店主是怎么想的了。正常来讲不是刚好相反么?单座反倒需要预约真奇怪。那名服务员带着我在正中间的沙发上坐下,空荡荡的感觉令人浑身不自在,翻开酒单后才想起我根本不会喝酒这回事。别说根本就没喝过的白酒,就是啤酒也几乎没怎么碰过。每天宅在家里,大学中各种活动都不参加的我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必须喝酒应酬的场合。再加上本来也不喜欢喝,所以就算到了现在的年龄也几乎是滴酒不沾。

“先来一杯啤酒吧。”

“好的客人您请稍等。”服务员走后,我巡视了一周却并没有发现来的时看到的那个女生。是因为还没有到上班时间还在后台么?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九点十分,滑开锁屏后习惯性的打开了聊天室。奇怪的是今天聊天室里一条信息都没有。平时这个时间卡琳和L应该聊得正是时候,也可能是今天在用私聊吧。

“有人么?”难得想把今天的事讲给他们听的,结果一个人都不在。过了两分钟依然没有人回复。当余光注意到从吧台走来的服务员后,把手机倒放在了桌子上。

“用我陪你么?”女服务员举着啤酒喝两个玻璃杯对我说道。我点了点头。

  刚好有些事情可以先问问她。服务员倒满两杯啤酒后坐在我身边。互相碰了下酒杯,我喝了几小口放下了盛满酒的玻璃杯。说实话我分辨不出啤酒的味道是否好喝,不过好在度数并不是太高。说出来可能没多少人信,迄今为止我喝过的啤酒的瓶数,用双手都数的过来。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喝它。

“客人您是第一次来吧。今年25岁左右?几月的?”

“恩是第一次来,3月的今年24。”于是服务员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念道。

“还以为客人您跟我同岁呢。结果比我要小两岁。”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显老把,敬语就不用了。”被比自己大的人用敬语说话也有点怪怪的。

“这里的服务员就这几个人么?”

“还有两个,店里客人不多,用不了那么多人。今天原本还有一个孩子来呢,不过刚才发短信说出了点事可能会晚到一会。”

“出了点事?”声音不自觉的的从嘴里露了出去。

“也没什么吧,就说会晚来十几分钟这回应该也快到了。”

“哦。这里客人一直都是这么少么?酒也没那么贵,不会赔钱么。”

“平常人也不多的。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吧,这边就这么一家酒吧,附近住的人都知道。”

“恩,家有点远。在市区里。”

“那怎么会跑这么远来喝酒,地铁可都快…。”话说一半,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跟我碰了下杯喝了几口后又给我加满了酒。

“这里环境好像不是特别好啊。你是一直在这附近住的么?”

“不是,我是十年前来的那时候比现在糟。那时还都还没地铁,工厂倒是比现在还多…。”说着她又顿了一下看向我问道。

“客人你该不会是记者吧?”

“为什么么问,我看着我像么?照相机我都不会用。”

“也是,确实不太像。说起来这里扒了好几家工场,其实都是一个自由记者的功劳。”

“是么?那记者叫什么?说来听听。”那名服务员的脸上浮现着一副仰慕的表情让我十分好奇。一个自由记者让这里扒了几家大工场、听上去实在是不可思议。这可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够做得到的事情。如果他没有跨大。这样有传奇色彩的记者确实让人很难忍住不去好奇,尤其是我这种喜欢听故事的人。

“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我才刚来这里一年。有个记者经常出入这里问我们很多问题,我也是那时候在这附近见过他好多次。名字好像没听他提过,只知道他是36岁我们小一辈的都管他叫叔叔。”

“那工厂又是怎么回事?”

“工厂的事情讲来就长了。”说着服务员投来了询问的眼神,我示意让他继续。

“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长话短说给你讲讲吧。我当时还是个外来人知道的也不是那么详细,你要是想听完整的还是要去问那些这边土生土长的人。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是因为这边距离城市不太远,地又便宜。因为城市开始扩大开发,再加上这里管的也不严,工厂就开始越来越多,排放量超标的一大堆,把这边搞得乌烟瘴气的。很多年前有家电池工厂发生过一起泄露事件,可能是没多严重就被压下去了,什么也没报道。那时候也没太多人懂这个后来,也就是十年前吧,这里有了几个生下来就患有癌症的孩子。就是那个时候那个记者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还找了过来。从那开始大半年就一直经常住在这里调查一些东西。每天都会来看看我们。还帮着那几个孩子募捐手术费跑东跑西的。说来也可怜虽,然最后募捐到了不少钱,去了市里最好的医院可那几个孩子到最后还是一个都没回来。那天凑巧下着大雨那个记者就在这里跪着哭了整整一宿,一直在自责自己没能救到那几个孩子。也就是候开始那个记者也就没再来过,听大人们说是去找别的办法去了。”

“后来呢?”说着她脸上泛起了哭意。用手抹了抹湿润起得眼角,把桌上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后来啊,又过了半年多那几家工厂就被扒了。工厂开始扒的那天,有个小孩说那个记者也在,就在工厂前一动不动的看着。也有人说没来,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从那几个孩子去世后就没人再见过他,我也是从那夜大雨过后就再也没听到过那个记者的信了,我们连他名都不知道,想找也找不着。不过像他那样的人,现在应该也还在别处干着大事吧。当年好像还发生了不少事,不过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希望如此吧。”她说话时的表情不像是在讲故事,而更像是在对我讲述昨日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时的一样。不过听上去一定是省略了不少,大概也隐瞒了不少。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这可不是在讲述一个和自己不太相干的事情时会露出的表情。从她沾着泪水的脸颊上就能看出,她和那个记者的接触肯定不会少,估计还有很多关于个记者的事情不想告诉我。对她所讲的故事我还有很多疑问,比如那个记者会什么会不告诉他们名字,这很不合理,现实中可没有那么多活雷锋。还有就是为什么会对那几个孩子的死感到自责?这可不是一个记者该有的反应,既然是记者那就应该比别人更了解生命有多脆弱,再伤心也不至于会怪到自己身上。

 可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再开口问。改天问一下C子,她也许会知道的更详细,毕竟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至于那个穿西装的家伙,可以的话真是不想再见他了。说起来我对自由记者这个词并不陌生,虽然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干这一行的,可却感觉对这个词非常熟悉,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是怎么靠着这样的记忆力活过来的。

 就在这时酒吧的大门被推开了,从外面进来的正是和C子他们一起时遇到的那么女生。和刚才一样穿着红色的连衣裙不过已经不是刚才的那条了。从本来是绕过脖子系起蝴蝶结,整个背部都暴露在外的裙子。变成了领口在锁骨下面露着肩膀的样式,在肩膀处还隐约能看出几道微红的指印。

  估计是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和我目光相对以后明显呆住了一下。身旁的服务员像是察觉到了我们的反应立马起身吧位置腾了出来。

“别愣着了,既然来了那就先来陪这位客人吧。你们俩都挺小的肯定能聊得来。姐我就去旁边那桌了。”

“恩…。”于是她有稍些不情愿的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在我耳边小声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喝点酒。”

“是来找我的?”

“我是来喝酒的。”

“是么。”

“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22。”

“那,孩子呢?”

“你听到了?!”她惊讶的看向我,我轻轻点了下头把桌上还剩下半杯的啤酒饮尽。向吧台要了两杯玛格丽特。难得来一次酒吧,就算不太会喝酒可只点啤酒也太过无趣。而且看着她穿裙子的样子,便会让人想起这杯酒。从刚才开始她就静坐在我身旁低着头什么也没说,两只手放在桌子下面抓着裙角。吧台送来酒后我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她面前。

“不想说的话就算了,我只是觉得在你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觉,所以想来找你聊聊。”

“搭讪方式真是够老套的。”

“我也这么觉得,来,干杯。”说实话我可不是为了搭讪才这么说的。在她身上确实有一种让我觉得很熟悉的感觉。我想应该是当时,听到了幽静的街边传来的争执声,看到了街灯下一袭红色长裙的她和那个男人拉扯着的样子,令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才会让我有了这种感觉。书中的女主角是一个身处柳陌花衢却又保持着高洁的内心的人,虽然我没有见过书中的主角,不过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人的话一定和她有着一样的眼神吧。这就是我会来找她的理由,说白了不过是单纯的想和她聊聊罢了。所以我才敢断定那个白西装不会知道我真正的想法,毕竟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你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要是指酒吧的话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了么。”

“......。”显然,她的沉默意味着是我答非所问了。不过我是真的没能明白,她指的这种地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来之前出了点事,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么?”  “没什么,你听到了吧?只是稍微久了点,又把衣服弄脏了,就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衣服才来的。”

我端起桌上的鸡尾酒强忍住酒精的辛辣味喝下一大口,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在口中扩散开的刺激感让我差点直接吐出来,果然我还是不适合这东西,喝完还是没忍住干咳了两声。

“这点酒就不行了?你他妈的可真娘们啊。”说话的是一个刚从酒吧门前走来的男子,一身撇气身材十分强壮个子和我差不多,但看上去比我重了快有一半。是那种在路上遇到的话就算专门绕去马路对面也不想跟他擦肩而过的类型。说着他一把拉起了我身边的那名女生。

“今天老狗是不是来找你了?把他给你的钱拿过来,那他妈的是老子的。”

“他找没找我管你什么事?什么叫钱是你的,就算是那也肯定是你又打牌输给他的。”

“松开。”我起身握住那名男子的手腕,把他的手掰了回去。没有白亏了他的身材,看似只持续了几秒的简单的动作让我用出了浑身的力气。真是麻烦的事一个接着一个,怎么我就这么倒霉呢。

“你他妈的又是谁?多管个什么闲事找死呢是吧?”男子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冲我喊道一副立马就要动手的样子。记得在书里经常会有这样的人,一般都是欺软怕硬的只会嘴上喊喊吓人,从来不敢出手的混混。这里退步的话只会被穷追不舍。

“管你什么事?”

“你他妈的是真想死啊?”说着他他单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抓起我的衣领吓了我一跳。说起来,还听说这种人好像受刺激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好在这时吧台传来了一声怒喝,长桌前站着的调酒师握住杯子砸在调酒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本就没多少人的酒吧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要喝酒了就坐下,不喝就出去。”那名男子听到后发出一声咂舌,重重的踢了一脚沙发转身离开了酒吧。沉重的关门声给我的心情添上了一层阴雾。令人十分不悦。本来就不好喝的酒变得更难以下咽。

“工作中出的去么?”我向她询问道。于是她像是不情愿似得用细微的声音回复我说「可以」。

  虽然不想认同不过不得不说这种服务真是方便。结了账她跟在我后面出了酒吧。之后她跑去一旁打了一通电话,内容没让我听到,但从嘴型能猜出个大概,只是打给家里说可能会晚一些回去什么的。真不知道打这种电话为什么要跑开躲着我,说到底我也只是想和她聊聊而,已最多不过一小时。怎么想都会比她平常下班的时间要早。可既然她不想让我听见那还是装作不知道,什么也不要说的好。

“我们去哪?”不一会她拐回来看向我一脸不情愿的问。

“…看来我好像莫名其妙的被你讨厌了啊。”我看到她不是很开心的的表情,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可却让空气变得更加尴尬。因为我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听到这种问题时会有人如此诚实的点头答「恩」的。从小巷的街灯下到地下一层酒馆里,我想不出任何一点会被她讨厌的理由。难道我长得这么惹人嫌么?

“...我好像没做什么会惹你烦的事情吧?”

“你们这些男人都一样,让人恶心。”

“…那你为什么还跟着我出来了?我可没强迫你。”

“因为你和他认识。”他?我琢磨了一下立刻得到了答案。那个他指的应该就是穿白色西装的那家伙吧?也只有他了。会跟我出来是因为觉得我认识那家伙,所以怕我做什么?那又为什么还会这么干净利落的承认讨厌我呢?那个白西装的难道真是黑社会什么的?虽然在日本经常见到,不过真没想到在中国也这么流行。

“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我对这附近不熟你找地方吧,安静点的就好。”  

“好。” 

说完,她转身走在前面带路,一路上没有开口、也没有回头。路上走过了一个公园,公园里还留有几棵难见的高枫树,盛夏也正是树上的叶子最漂亮的时节。本来觉得这里就挺好的,可看她头也不回,一步未停的样子,又想了想树上燥人的蝉鸣就没有开口。而且比起夏天绿叶我还是更喜欢秋天的红叶,盛开的生命虽然漂亮可总比不过逝去时来的更美。一切皆是如此,只有在结束的那一刹那才会美的令人心醉。 

 夏日的夜晚并不好过,明明只走了短短十分钟的路程手脚已被蚊子叮了数下。这也是我讨厌夏天的一个原因不过最近的蚊子哪怕是冬天也还活蹦乱跳。没记错的话,在新闻上似乎还看到过刻意养殖蚊子之后放生的家伙,虽然不知道这群人有什么伟大的缘由,但我想凡是看到的人都会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吃饱了撑的。

  到了目的地后她停下了脚步,可面前的目的地也同样出乎了我的想象。

“等一下,等一下!”  

也许是哪里搞错了?可能只是因为这里比较安静适合聊?或者是外面的蚊子太烦人了?还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想去歇歇脚?..又或许是...也可能是...。 推向宾馆玻璃门的手被我的惊声打断之后,她回过身从包里取出一个方形包装握在手心伸了过来。无情的打碎了我所想象到的所有可能。

“我带的有。”

“.........。”   不是吧....?

  街角的宾馆门前我望着她满脸呆滞,她同样望着我,却一脸疑惑。干燥温暖的夏风从从我们之间拂过,卷起因养分的不足被古树舍弃,从而脱落下的嫩叶。昏暗的街灯直照在她身,上拉出两道长的变了形的影子。这里没有闪烁的群星,月光在浑浊的空气和云雾的遮挡下到达地面时也已不再明亮。连反射来的月光都是如此,也不怪会看不到用了几十年才从宇宙那边传来的星光。虽然有些惋惜,但在我面前却有比漫天繁星更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画面。宾馆门前的阶梯上,她的脸颊泛起一阵微红,过膝的长裙随暖风来回摆动。长发划在她因裙领过低而露出的双肩,像雕像一般精细的锁骨,白皙的颈部,随着呼气而起伏的前胸。

 干渴的喉吞咽着唾液。脉搏剧烈的跳动把我从呆滞中拉了回来。

“那个…。”刚一开口就见她突然蹲下用双手遮住了变得通红脸。

“我…我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她蹲在地上,从挡在脸上的指缝中窥视着我。我尴尬的点了点头。看到后她又把双手抱在头上把整个头都挡了起来。

 也难怪她一路上对我没一点好气。明明说了只是想和她聊聊而已,真不知道「我们换个安静点的地方聊吧。」是如何被翻译成「我们去宾馆吧。」的。难道这就是男性和女性脑回路的不同么?不对,也可能有问题的只是她或者是我也说不定。自己的问题可不应该扯到人种,性别上去分类。记得经常看到「男人总会怎么怎么…」这种听到就会令人作呕的言论,如果从女性嘴里说出倒是没什么,但同为男性或者在别的立场上被这种人一句话就扯到一队里的时候真是让人受不了。

   宾馆的旁边是一家小超市,不时也有三两人路过。真不知道他们看到这幅画面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一个女生蹲在宾馆门前而男的就站在旁边发呆,仔细想想对宾馆也算是营业妨碍吧。

“要不我们先换个地方?”她蹲在地上摇了摇头,像是犹豫了一会后又点了点头。身子依然是抱着头的姿势一变没变,至于点头和摇头其实是看她身体抖动的方向来判断的,就像在问一个破不了壳的小鸡一样。

“那你等我一下。”说完我去超市里买了两罐没有什么度数的果酒,挑了几袋曾经挺喜欢的零食。这种搭配对24岁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幼稚了,可仔细想想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幼稚的人。判断一个人成熟与否不光要看外表年龄,更要看阅历和人生经验才对。丰富的人生经验能让人在“社会”“群体”之中混的顺风顺水四面玲珑,遇到任何事情都可有解决的办法,沉稳可靠才算得上是成熟。整日宅在家里人际交集基本为零,社会经验同样基本为零,不会抽烟、也没有过应酬灌酒,连生活常识都严重欠缺的我,就算再怎么活也是徒增年龄罢了。

 结过账后走出超市,意想不到的是迎面而来的一句脏话和砸在脸上的一击重拳。突如其来的一拳将我毫无反抗的击倒在地。身前的男子挑衅的对我竖起中指。我站起来,扶墙稳住身子嘴里满是铁锈味。

“怎么一拳就不行了?刚才在酒吧不是很牛么。”

  天哪…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身前壮硕的男子显然是刚才在酒吧里遇到的,在他身后还有一个比我还要消瘦的青年,看起来应该也就二十岁。青年一只手抓着和我同行的女生,另一只手搂着一名被灌醉了酒的女孩看着同样也是二十出头。啊,怎么会这么倒霉啊。差不多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难道这附近就这么一家宾馆么?还是我真的就这么背?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带那名女孩去宾馆的时候刚好看见了我们吧。

“这附近的治安一直这么差?”

“你他妈应该问问你的人品为什么这么差,五六家的宾馆里最偏的一个还刚好让老子遇见哈哈哈哈。”

“看来我的人品真是有问题,不过你也好不到哪去吧?干这种事刚好让我碰见。”说着我收回扶在墙上的手测过身子收回口袋,用另一只手指向那个喝的烂醉的女生。

“她既然愿意陪我们喝酒那就是自愿的。我看你真是活腻了,死到临头了还多管闲事。”

“好吧…不过你看,你们两个打我一个是不是不太公平?”

“我要是对你动手了我是你孙子。”男子与身后的青年相视一笑后青年不屑的说道。

“大兄弟,我能问问这是那条路那道街么?一会好叫救护车。”

青年听后笑声又高了几分,顺便回答了我的问题。人在处于绝对的优势的时候精神总会异常松懈,好骗到只能用傻来形容,甚至连我收进口袋里的手都没有注意到。接下来只要吓跑他们就应该没事了。我停顿了一下,排掉身上的尘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举在胸前整理了下语言。

“我已经报警了,刚才的谈话对面一直在听着,地址也是你自己说的这可不能怪我。我觉得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你TM是在耍我?”消瘦的青年停下了嗤笑,换上一副愤怒的表情。腾出双手紧握住拳头脖子上的青筋在街灯的照耀下清晰可见一副立马就要冲上来的样子。他搂着的那名烂醉如泥的女孩脱力后坐在了地上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语似是「今天你可要请客」什么的。失去束缚后穿着长裙的女生想要朝我冲来却又被迅速扯了回去。

“你快跑别管我!快跑!”被拉回去后她向我喊道。壮硕的男子冲向我击出一拳,被我大步后撤勉强躲过后他左右扭动脖子,摩拳擦掌关节处生生作响。

“挺滑的啊!还知道报警?不过最近的一家跑过来怎么也要一个小时,到时候你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原本打算收拾你一顿给你张张记性,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过过手瘾陪陪你。放心吧真打死你了我们也不会好过,顶多让你在病房里躺上十天半个月的。

“哥,哥!你们就不怕被抓么?要不咱就这么散了。警察来了我就说是个误会。咱好聚好散不是。”

本来我也没有拨出去电话就想唬唬他们,可没想到虽然唬成了却起了反效成了自掘坟墓。

“我最多也就进去喝喝茶走走程序不用你操心,至于好聚好散你现在跪下给我认错我没准还能考虑考虑。”

看来再废话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了。可想撒腿跑又不可能,再编几个谎话闹不好也只会让我在病房多躺几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可不想再病房里度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没办法了。

“好吧、好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认栽了。”

我缓步走向他面前,选了块比较平坦的地面。男子朝下倒竖起拇指,我用尴尬的笑容回应他的动作。

 到了他面前我的背脊和双膝开始弯曲,当头部到了男子胸前的时候,我挥出了蓄势已久的右拳。与此同时男子左膝抬起不偏不倚的和我的拳头撞击到了一起。

“太坏了,骗人可不好。说好的好聚好散,你这一脚可差点就踢在我头上了,太无耻了吧?”

“别装了,那个婊子已经说了,今天下午你和银的头头走在一起。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吧?我们下面人的小摩擦从来不会有人管。虽然不知道银的头头找你干嘛,不过也无所谓了你就好好地去白房里躺着吧。我不光不会被抓把你送进医院后我还能拿到点奖金。”

男子厚重的拳头再度挥来打在我的双臂。体型差距太过巨大,在壮硕的男子不断挥来的拳头下我几乎找不到一点出手的机会,揍得我双臂发麻。看着自己的拳头被尽数挡下,几拳之后男子终于有点耐不住性子抬脚踢来,右脚刚到腰间就被我用左臂挡下,巨大的冲力还是让我侧腹一阵生痛。终于等到了机会,在男子收回左脚之前我双手抓住他的腿,向上猛然抬起将它掀到在地。

 正准备乘胜追击之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女生的尖叫就下意识扭头看去。才一分神从地上迅速爬起的男子迎面一拳打在了我的的右脸,和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左拳,只是力度明显又加大了几分。这下一定打肿了,要是打的左右平衡还好,可这一拳下去右的脸一定肿的奇高。即便我没有功夫去摸也能明白一定是肿了的。

 紧接着又是一拳、我一把接过拳头抓着男子的手腕则身到了他身后。男子的手臂被拉成一条扭曲的直线别在后方,我抬起脚踩顺着他的膝关节踩下使他变成单膝跪地的样子。另一只脚贴着他的后心向前发力将他踩在地面。如果不是练过瑜伽或是天生骨骼松软的人,在单手被扯住踩在地上时,剩下的一胳膊也是几乎动不了的。

一连贯的动作结束后我用空着的一只手揉着右脸。  果然肿的不低。

“放开她、不然我把他的胳膊掰断。”我向那名青年说。

“你才是、赶紧放开他。不然我把她的脸蛋划烂。”青年摆弄着一柄刀刃。莫约一指长的匕首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两下。脸上挂着邪笑。

“我说了,不对你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