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赛组最低审核字数补写的,以9章为结局阅读即可,本章随意)
脑袋倾斜着倚靠在立起的鹅绒枕头上,我从半颠倒着的视界里,看着窗外繁茂盛开的花叶。
大腿以下的部位还是没有知觉,双手则是稍微触碰关节就会产生撕裂般的剧痛。虽然现在的移动完全要靠轮椅稍稍有些不方便,但另一方面却可以暂时享受无事可干的医院静养生活,我只能聊以自慰地想着,这应该算是一种不错的交换吧。
回想起自己在石门里和那些黑色触手博斗的画面,伤痕和骨折的地方都和记忆中受痛的位置吻合,这些伤势应该都是那时候造成的没错。
既然已经决定把我从那里送回来了,那至少最后再进行一次那种循环里的修复功能也无伤大雅吧,没有了那个循环里不管怎么受伤甚至死亡都会在零点恢复的体质,倒真是一件非常令人感到很遗憾的事情。
11月25日,我从那个捆缚了我十四天的无限循环中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满身是血,遍处伤痕地出现在了寝室的床上,意识在时针刚刚拨到零点的时候被疼痛惊醒,我发出了惊醒所有室友的惊呼和惨叫,嘴里一直叫唤着一个从未听过的少女名字。
然后我被连夜送往了这所医院里。
虽然所有人都想知道在我身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考虑到我严重的伤势和无法稳定的情绪,这些事情都被搁置在了我痊愈之后的议程里。
并非是我刻意想要隐瞒,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好好地说明这件事。
更何况在这起事件中,当事人的我还扮演了一个一点也不光彩的角色。
卑鄙、自大、伪善......直到最后还在叫嚷着让她相信我之类的话,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缩小的石门缝隙中落泪的样子,然后擅自输给了那个虚假的循环。
——跌进了那扇门里。
还是说回到花吧。
窗外花的瓣是白色的,洁白地灿烂地绮丽地盘绕在枝头。
花的寿命是多久呢?人们总说花期花期,那么花的寿命应该也只是指开放的那一季吧,早知道应该要再认真地多听听生物课呢......
等到花期又来的时候,花朵又重新盛开,再次绽放的花朵还会是之前枯萎的那朵花吗?糟糕,现在好像又有些后悔没有好好听哲学课了。
......
结果,又还是不知不觉地绕回到了那件事情上。
一个月后的一个晴天,我被允许出院。
出院后的第二天,我见到了名叫“琉璃”的少女。
扎着一头黑色的马尾,明明拥有着和记忆中少女一模一样的五官和样貌,却清晰地令我感觉到并不是她的少女,和身边的同学有说有笑地从我的身边经过。
可能是我拄着拐杖的样子非常可怜吧,即使是这样露骨和不礼貌的视线,也没有遭到她的嫌恶,反而还被致以了轻轻的点头和微笑。
果然,完全不是一个人呢。
花期凋谢后再次开出来的花朵,根本就不再是同一朵花。
甚至,在我的脑海中,还闪过了一瞬更加过分的想法。
出院后第一个周末的放学日,强烈地拒绝了父母要来接送我的意思,我独自拄着拐杖回到了八层公寓的家里。因为长期在医院卧病在床的缘故,缺乏锻炼的身体羸弱得超乎我的想象,以前根本不会感觉疲惫的路程,这次却竟然出奇地费力。
我把拄得腋窝生疼得拐杖丢在沙发上,一瘸一跳地往着浴室的方向前进,汗水不知不觉已经浸湿了全身的衣物,现在只想赶紧将全身都好好地浸在浴缸里洗个澡。
在我刚刚将半只脚迈进浴室里的时候,随意丢在地板上的书包里突然传来“嘀嘀嘀”的声响。是短信的声音。我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回去拿出了书包里的手机。
短信的内容在我拉开解锁键时就已经显示了半截:
【伤势有好了点吗?】
没有显示来信人的信息,我默然地推开手机的解锁键,在回复栏里缓缓地按下【嗯,恢复得很顺利,谢谢关心。】几个字。我根本无心在意对方到底是谁,这样的问候这个月来已经收到过无数条了,不管是出于真意的关心还是作态的礼貌,我都不太在意。
反正真正沉陷到黑暗里去的,又不是身体上的伤痕。
但当我按下发送键前,对方又发来了第二段的信息。
【实在不好意思,因为事先没有考虑到会有人去反抗救援程序,所以将缠绕的力度设置得高了一点。】
救援程序?缠绕?
大脑迅速地将这几个信息和那件事联系起来,我很清楚地知道对方在讲的是什么。
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手指有些迫切和焦躁地想在屏幕上拍按着输入信息,但却因为从额上滴下的汗水打花了屏幕,让打字变得不是很顺利,只是输入几个简单的字符就费了好一阵功夫。
【你是谁?】
【要解释我是谁的话......为此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实在太得不偿失了,更何况这跟我现在要做的事根本没有关系。】
【开什么玩笑!你是观测者对吧,那天我在追的那个小贩就是你对不对。】
【观测者?是指监视你们一类的事吗?抱歉,这件事的责任虽然在我,但从各方面来说也属于无心之失,我从头到尾都不是站在你们对立面的。那个小贩......我想你指的应该是我下拨出去搜寻你们的程序体之一。】
在我还没理解完这条短信的意思时,很快对方的信息又接二连三地弹出。
【你所遭遇的事件是由于我的一个疏忽造成的,后来因为处理不当,导致事态变得更加复杂了。因为时间线一直得不到修正,加上你又频繁地介入到那条错误的时间线里,让我不得不为了稳固这边的平衡,暂时做出了一些情非得已的措施。】
情非得已的措施......
我想起自己在学校里见到的,那个顶着琉璃外貌和名字的女孩。这家伙......居然想用这种方式来蒙混过去自己的错误。
【不过好在,这一切现在都已经结束了,困扰了我很久的时间线终于修补完毕了。】
【修补完毕是......你把琉璃也带回来了吗?】
【不,事实上我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她的错误点是在哪个缝隙里,下拨下去的程序体也不明原由地只能检测到“你”这个个体。不过幸好,有人在我之前找到了她,并且把她带出了那个错误的缝隙。不然再这么下去,恐怕连这边的世界都会非常危险。】
【有人把她带出来了......是谁?】
【是你哦。】
“我?”看着对方迅速发来的回复,我不由得叫出了声。
这家伙在说什么胡话,在我的记忆中,明明在最后......我也是败给了那个世界的循环,被那个石门给拖了进去,根本就没有拯救到那个女孩。
在我思索的片刻里,手机的屏幕中忽然涌现出一团黑暗。
没错,是一团可以很明确地称之为物质体的“黑暗”。
那团黑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然后一瞬之间就包裹在了我的四周。大理石的地板,四壁的白墙,餐桌,沙发,日光灯......房间里的事物一瞬之间全部都被吞没,我仿佛悬空似地停歇在了这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要害怕,我是想以更简单的方式来跟你说明这个事态。】
因为连手中的手机也被那团黑暗给直接侵蚀了,所以这股的不带情感的声音是从虚空之中传来,直接地传输到了大脑里。
【这是原本的时间线。】
在我的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我看到一束绿色的幽光缓缓地朝着我的方向延伸过来。
【这时,因为一些意外,时间线出线了断层。】随着那股说明声音的响起,那条延伸着的绿色幽光忽然停顿,在短暂的几秒后,重新从断点上方几毫米的位置继续延伸了出来。
【即使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断点,却也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呢。】
接着不久,从那束幽光的旁边,又射出了一段新的光束。
紧接着两条,三条,四条......数十条的光束从黑暗中射出,全都平行于最初的光束,形成了一片极为壮丽的景象。
“一共七十六条对吧......”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了这个数字。
【是的,全部是你的杰作,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无所谓,可是......】
我看到那些绿色的光线,在平稳地延伸开来不久,忽然急剧地调头。“光线”会调头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奇怪,但现在在我的眼前,那些几十束的绿光,确实都向着延伸的反方向一一回冲过去。
而回冲的终点,全是那条最初光线的断口。
在回冲光线光线和断口碰触的刹那,一阵轻微的震动后,那条回冲的光束就会消失,然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接二连三,数十束的光束与断口发生碰撞,轻微震感的叠加,让一片空间产生了仿佛崩塌般的巨震。我看向那束最初光线断口上方重新延伸的光线强烈晃动,在第七十六条光束撞上断口时,那抹重新延伸出来的光束也为之覆灭,彻底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其中的一个你拒绝了这片未来......不,反正只是时间的问题,应该说所有的你,都无一例外地,最终都会拒绝这片未来。】
【就算这些波动没能影响到那个世界,但是时间的继续分叉,数百条、数千条、无数的时间线都被你这样的“异端点”拒绝,那么原本的那条时间线都迟早会迎来崩塌的结局。唉,明明我觉得那样的未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股声音好像既困惑又感慨的样子。
我看向巨震之后的世界,所有的光束经过撞击都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最初的那一束光束还停留在一片黑暗之中。然后,在那处断点上,忽然闪动了一抹金色的微光。
越来越多的金色微粒从黑暗的四周涌来,那些微粒聚集在光束的断点上,让断掉的光束重新延伸出金色的光束,只是这一次,不再会有那几毫米的断层。
“在这之后会怎么样?”
【呃,因为这里也算是我修补之后的时间线,既然一切都已经调整完毕,那么理论上,等到这条时间线也消除完毕。正轨的时间线,会从意外发生的前一天开始,排除所有的错误后,重新开始发展。】
排除所有的错误吗......
“那么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既然这条时间线里的我也马上就会消失,那么你只要好好地安排新时间线里的事情就好,根本也没有必要来向我说明这些事情的原委吧。”
【啊......别看我这样,其实对于这次的失误,我本人内心还是充满了愧疚的。所以这次来的目的,与其说是“说明”,倒不如说是来“倾听”的。】
“倾听?”
【是的,不管是有什么愿望,只要是不太违背因果论,我都会尽量在新的时间线里为你们实现。比如在今后的未来会中几千万的彩票,发挥超常地考上某所大学,甚至适当地延长寿命也都是可以做到的。】
“誒,还有这样的好事呢......”
【嘛,就当作是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但这一瞬间,这位“神”大人所描绘的美好画面,却不知为何地,一处也没有在我的脑海里好好浮现过。
可能对于我这样的家伙,“未来”这样的概念还是太过奢望和高大上了吧。
【你确定要许这么奇怪的愿望吗?】
“嗯,我确定。”
【关于我这部分的记忆也会全部删除,所以你今后是不可能再有机会找到我,也不再有反悔的机会噢。】
“我知道了,这样子就好。”
【啊......真是奇怪的家伙。】
发出了这句类似叹息的感慨后,这股声音就再也没有响起过。我想,可能以后也不再会有机会听见这个声音了。
“神”大人离开的第二天,我的这个世界也崩塌了。
11月23日,我隔着教室的玻璃窗,看着对面文科班的少女。
她披着一头漂亮的亮黑色长发,别着一个可爱的兔子发卡,耳旁勾出一卷漂亮的发丝,正一脸无聊地望着天空中白色的飞机云。注意到我在偷看她后,立刻毫不留情地朝着我狠狠地瞪了一眼。
啊......即使忘记了循环里的记忆,这家伙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呢。
我傻傻地笑了一声,然后将目光移到别处。
【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在新的时间线里,替我保留那段循环里的记忆吧。】
虽然具体的原由和说话对象已经不再记得,但我应该确实向谁许下了这样一个愿望。
一段和那个少女奇迹般的冒险和经历的时光,就这样如梦如幻,毫无根据地进入到了我的脑海里。
但我却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这份仅有我知道的,不合常理的记忆,应该是在某个地方,某个时候,真实地发生过吧。因为碰触那些美好画面的感觉那么真实,感受那些悲伤心情时的痛感那么强烈,她所说过的一字一句,每一个动作。如果称之为幻想,也太过具体和仔细了。
但很可惜的,就性格和倾性而言。在这个现实里,我可能是完全被她讨厌的那一类人,别说是好好交往了,恐怕连得到相识的机会都有些困难。
怀着难以传递的感情,偷偷地暗中注视着她的生活,在意有关于她的每一件小事。
虽然很像是烂俗言情剧的悲情结局,但是就现在这样的情况,对于当时被困在【那个循环】中的我们来说,恐怕也已经是不敢奢求的愿望了。
关于“唯独自己记住了那段回忆”这件事,虽然有些孤单,但是我并不为此感到后悔。
毕竟人的一生中,总该有些值得留念和让自己觉得“了不起”的奇幻经历嘛。我本就是个无趣而平凡的人,所以可能今后都不会再遇到这样子奇妙的事情了。何况在这份孤单之中,还会有一些,令人偶尔想起就会傻笑的幸福感存在啊。
但是到此为止,关于这份回忆的思绪和考虑——
仅仅在产生的第二天,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破灭。
突如其来。
——我被捅了。
啊,嗯,对,就是给一柄小刀扎进身体里的那种。
不过这次是小木刀。
当时我们在三楼楼梯的拐角处相遇,我的视角先是看到少女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身姿。
那是并说不上曼妙的身姿,从蓬松的运动长裤里看不出清晰的大腿轮廓,单调的白色运动短靴也打着毫无特点的蝴蝶系结。
简单打理的黑色长发和白色的兔子发卡,耳边的一勾发丝随着脚步的移动一颤一颤,虽然看起来不善于打扮,但简单清爽的样子也透着一股别样的可爱感觉。
因为是完全不认识的关系,所以我也理所应当地可以认为,这只会是一个擦肩而过的简单结局罢了。
然而女生的行进道路开始偏移,变成了正对着我的方向。
如果照这个路径互相继续前进的话,马上就会接近到令双方都会感到尴尬的距离了,这个考虑让我愣在了原地。
少女迎面扑上了我的身体,然后将木刀轻轻地抵在我的腹部。
她的身体很柔软和轻盈,即使是这样从高处扑下撞到我怀里,也不至于让身体失衡地倒去,我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她轻柔的身体。
“好恶劣的玩笑啊,让我想起了很不好的事情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略带沙哑,还有一点点不知所措的哭腔。
“因为你啊——擅自把别人当成了笨蛋,所以想要稍微吓唬你一下呀。”琉璃的笑颜距离我的面庞只有一指的距离,她的声音还是如那段记忆中一样,银铃般的清脆好听。
“神大人的补偿啊,可不是只针对一个人的。”
重新站稳脚步后,少女像小猫似地依偎在我的怀里。
她赌气般地用额头撞我的肩膀,而我则轻轻地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头,然后偷偷地用另一只手顺着去揉她耳旁的那卷勾发。
——啊,早就想这么做了。
11月24日,在未来得以继续的世界里,我和琉璃,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