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循着水汽向森林的东南方走去,如果这里真的是翡翠之森,那在咲的印象中,那里应该有一个湖泊。

位于翡翠之森中心位置的湖泊是被称为【月光之兰】的神秘之地,在露德兰的传说中,那里居住着风与光的精灵,它们世代守护着湖底下的秘宝,直至国家出现亡国危机之时,才会有英雄将这个沉眠于此的秘宝取出。

当然,这只是传说,根本就没人真的见过所谓的“风与光的精灵”,而真正来过【月光之兰】的人大多也是一些实力高超的冒险士,因为翡翠之森的魔物有着越往中心越危险的特性,所以一般人根本就不能踏足那里。

据那些冒险士说【月光之兰】的灵气确实相当高,但湖中除了一头霞楼炎蜃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生物。而且就连那头世所罕见的霞楼炎蜃都只是记载在王都A级魔兽名录上,让人只闻其名不见其实,没人见过它的真面目。根据记载只有每当新月之时,它才会离开湖底游曳于【月光之兰】的湖下。

夜风自我们身后吹拂而来,这个时节的夜晚真的相当寒冷,咲缩了缩身子,用手揉了揉右手臂膀的部分。

担心她因此感冒,于是我稍稍停下脚步,将一身多余的“装备”卸下,然后脱下外套递了过去,咲并没有多客气什么,她默不作声地收下外套,随即很是利落地穿上了它,因为我们的个子间有着一定的差距,所以那件外套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松,咲不得已只有拉紧了领子,她皱了皱鼻子,一脸嫌弃地说道:“一股汗臭味!”

哈?说什么呢?!你以为我这是为了谁才忙出一身汗的?

向咲投去一个抱怨的眼神,结果不知怎么的,两人就相视而笑,再度带上那些大小姐要求携带的战利品,我们继续向水汽的来源前进,为了减少一些夜晚的寒气,我放出了一道炎之剑气,就像之前在地穴时一样,一点星光般的剑气在我们身旁飘荡了起来,不过这次并不是一般的剑气,而是带有炎属性的剑气,既有照明的功用,也多少能带来一点温暖。

其实这个类型的招数并不是我所擅长的,但在这种地方,总不能用壶中天的招式来引路吧。夜晚出没的魔兽大多具有“阴”的属性,而对于招式中多有冰雪系的壶中天来说,这些招式就正好成为了吸引它们的诱饵。

壶中天除了总诀式外所有招式皆为“阴”,在魔物巢穴中一旦出招,必定会引来无数魔兽,可偏偏最后一招【千霞之涛】却是反转之前所有冰寒之气的阳炎之剑。

现在回想一下,整部《壶中天》可不是正好用来诱杀夜之魔兽的专用杀招吗?安排如此险恶的出招顺序,可见我们仙宗那位开派祖师是有多厌恶世上的魔兽了。

一路前行,再无半点意外,在夜空的中央,一轮明月格外明亮,在那之下幽蓝的森林静谧异常。

慢慢的,水面荡漾的声音自前方逐渐清晰,视线周围的森林开始向两边分开,脚下的石斛兰也依次渐多,不多久脚下就形成了一条小道。

在小道的尽头,点点流动的白光似乎昭示着在那里将会有一座美丽的湖泊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和咲加快脚步向那里走去,可在这前进的过程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却飘进了鼻腔,那是我相当熟悉的味道,是铁锈的味道,当中还带着一丝甜味,心中的不详感越发沉重了起来。

不多久,等小道尽头出现在我们眼前时,那光景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在一片碧光的湖面上飘散着猩红的血雾,满是冰弦花的湖畔到处都是魔兽的尸体,鲜血像是染料一样染红了整片幽蓝的花海,那光景简直就像是一副凄艳至极的浮绘。

而在那副浮绘的中央,一名身着黑色礼服的女性被一根棘柱贯穿全身,她就那样被钉在花原的中心。鲜血自她的腹部缓缓渗出,细小的血河沿着那根穿透腹部的棘柱侵润了地面。干涸的血迹尚留在她的脸上,空洞的双瞳已不见任何感情。

咲捂着嘴,向后退了两步,但或许是因为之前已经经历过了龙核爆炸的惨状,所以她这时倒也并未显得太过狼狈。

这样凄惨的场面,我本该早就察觉,但由于我们走来的位置正好是上风处,所以开始时并未感觉到什么不对,等发现异常时已经太晚了。

视线扫过现场,倒落在湖畔与花海中的魔兽大多是B、C级的魔兽,而更为引人注目的则是那具漂浮在湖面的庞大尸体,在一片血雾下,焕发出胧光的白色龙形若隐若现,如果这里真的是翡翠之森,这座湖真的就是【月光之兰】,那眼前的这具尸体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头霞楼炎蜃了。

眼前的尸体光是C级以上的魔兽就有不下二十匹,再加上这头A级的龙种,换在平时这等阵容就是吓都能吓傻一般高手了,要想把它们给全灭了,除非是白金冒险士搭配数名紫银冒险士一起出手。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居然有这种能耐?或者说是哪个集团做的?

在王国境内不会是他国的正规军队,而在露德兰的军队中也没听说过有这种一骑当千的豪杰。

那么有能力做出这种事的,就只能是一些实力不凡的佣兵团或是某些怪物级别的高手了。

看现场战斗的痕迹,刀枪剑戟不一而足,而魔法轰击后所残留的魔素则呈现黑暗属性的特质,据我所知,全大陆能够使出这种程度暗属性魔法的,只有那个被我和勇者联手宰掉的【万象的真祖】以及【七大罪】中的某人了。

但这两个家伙一个是死人,另一个则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除了这俩货之外还有谁符合眼下的这种情况?

不考虑单兵作战的话,鸦山八虬中的那个【三之首】阴湿佬和他手下那帮杀人狂倒也有这个能耐,但没道理他们会吃饱了没事做,千里迢迢跑来安利夏穆砍魔兽啊?奸淫掳掠才是他们的专门好吧?

【苍耀之塔】里厄时尔学派的那群尖帽子糟老头们也有这个实力,毕竟说到暗属性的魔法那必定会联想到厄时尔学派,但那帮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压根就是塔里蹲,没有毁天灭地的大事,等闲不出【苍耀之塔】半步,很难想像他们会跑来露德兰。

剩下来的就是......尤弥尔神教。

那群宗教狂热分子整天喊着“世界真理”什么的,其实就是一群卖春药的恐怖分子,我跟他们也算得上是因缘深厚了,毕竟先后宰掉过他们的两任使徒。不过,要真是他们做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之前城里也出现过疑似他们贩卖的禁药。

哼......真是一群阴魂不散的家伙。

回想起白天突袭幼小地龙的那四个家伙,越想越觉得可疑,从他们的装备与身手来看倒瞧不出什么端倪,但那个藏头露尾的行事作风的确有几分尤弥尔神教的样子。

为了掌握更多的线索,我想了想,脚步便向那具被钉在花(血)海中的女性尸体走去。

头戴常绿花冠,身着黑星礼服,五官精致,气质犹如贵妇,眼前的这位女性是一位花之精灵,她大约二十岁上下,有着细长的尖耳朵、长长的睫毛,但就身材来说又不似精灵那样纤细。

形似精灵却又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精灵族,这就是花之精灵,与其说他们是种族,不如说是单一的神秘存在,就好比是草木成精那样的概念,即使是天上诸神也无法解释他们因何而生。

眼前的这名花之精灵早已成为死尸,她浑身布满狰狞的伤痕,血迹染在紫黑色的长发上显得斑斑驳驳,唯有那一袭黑色的礼服完好如初、如怨似泣。

微风流动,将她的长发扬起,那张白皙的面孔上空有出众的美貌,这时却已了无生息。

啊啊,我明白的,虽然那双星眸已然没有光辉,但那实在是太过不甘的表情却传递着悔恨与坚持。

犹豫了片刻,将手伸出按上她左侧的胸口,手掌下的心脏位置早已停止跳动,只剩下冰冷的温度仍在提醒我眼前之人已是一具尸体。

即使还命金丹也不能救无命之人,但所幸她并非一般的存在,而是以灵魂凝聚实体的精灵,肉体虽逝、魂魄尚在。

推算这具肉体死亡的时间,大约不到半天,应该还来得及。

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运出仙宗的独门秘法,突然一记暴击在脑袋上响起。

啪!

哎哟,好疼!

“咲你干什么呀?!”

转过头,怒视这记暴栗的发起者。

“我才要问你在干什么呢!变态吗?你是变态吗?!人死为大,人家都已经死了,你居然还做出这种登徒浪子一样的事情,你拍拍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做的对不对?”

“谁禽兽不如了?我是这种人吗,我这是在救人!救人知道吗?”

“你骗鬼呢!救人会去摸人家胸部?别告诉我你这是要人工呼吸啊!”

“呃……这、这个……”

身后的咲怒火冲天,但我这次是真的很怨啊,我明明就是很正经的想救人,为什么会被误认为是在占便宜呢?

找【心之魂印】可不得对准心脏吗?

迫不得已摸一摸人家那个的大小正好、形状上佳的美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没话说了是不是,你这死变态、恋尸癖、人形猥亵自走炮!”

“喂!你这三连击哪学来的?最后那个名词是不是怜月教你的?!”

实在是不耐烦咲在一边叽叽喳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道剑气把她给点穴了,拍了拍手,看着一脸震惊的咲,我再度回过身向那个胸部伸出魔爪。

首先找准灵脉的位置,然后慢慢向上摸索,剑气透过冰冷的身体向心脏延伸而去,花之精灵的身体构造与人类无异,却有着远超人类的魔素传导度,剑气进入她的身体后仿佛就像是溪水流入了河流一样,毫无阻碍。

不消片刻,感觉剑气的前方有一个浅蓝色的印记隐约闪现,心脏的那个部位就像是火焰一样,与剑气交相呼应了起来。

没有任何迟疑,左手按住目标,右手拔剑而出,瞬间,利刃贯穿心脏。

身后的咲因为被点住了穴道,所以这时只有瞪大了眼睛的份,她带着满腹的惊慌失措,用疑问与焦虑的眼神看向我。

但这时我却没工夫理会她,当剑刃刺进心脏的那一刻,右手离剑,身形即刻退后半步,双手结成仙宗独有的印式。

“天阙金符,左行云阁,九霄玉旨,右走岳岗,清净琉璃,慧定三台,紫虹架梁,青芒塑形,一物齐论,魂魄具附。”

强留亡灵,逆死转生,可谓逆天,就算对方是灵一般的特殊存在也一样。仙宗虽然有其术法,但对施术人的要求极高,境界为【转虚化神】只不过是正好踏在门槛上而已!

不敢有所留手,聚集十成真气,点开中庭天门的同时,巨大的剑纹在地面浮现。

金、银、碧三色的无形符箓绕剑而行,一阵流风般的剑气向四周流散,幽兰也好、血迹也好,这时皆被这股风压吹散。

紧接着,白色的星光开始从那具无名的精灵尸体上飘散,那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同萤火虫一样在升上天空后消散不见,冥冥中似乎正有一个黑色的洞穴正在被吹散。

丹田中的真气急速流逝,奔流之势猛烈异常。

不对!

这招【封灵寄物】为什么会这么损耗真气?这和李步虚那老不正经告诉我的不一样啊!

接近三分之二的真气以洪水决堤的速度向长剑流去,而且这个势头似乎完全没有止歇的迹象。

不妙、不妙!这下真的是不妙了,再这样下去我岂不是要被榨干了?

丹田一旦干涸,近而被透支,那可是会损害修道根本的,就像是上限MP被减少一样。

老不死的!难道你又坑我?!

但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又不能前功尽弃,可恶!

咬紧牙关,继续发动术式——

“天地九回,一象存心,玄关封道,还形太真!小周天炼化!敕!”

随着最后的一个字吐出舌尖,符箓、剑光同时消散,风压带着花瓣与血腥向天空飞去。

精灵无名,剑也无名,在一片朦胧的白光中,那具已无半点生命迹象的美丽尸体勃发出一线灵气的脉动。

下一刻,无名的长剑开始散发出紫色的星光,贯穿心脏的剑刃开始自那里自行退出,带着鲜血散发星光的长剑缓缓抽出精灵的尸体,它在尸身之前浮空凝立,一滴赤红延刃而下,当那滴鲜血掉落地面的瞬间,整个花原的幽兰齐齐绽放,迎风间一股清新的幽香扬风而起。

咲被这幅景象震惊的忘乎所以,而在我面前,同我历经生死的老搭档这时正漂浮在那里,它的上方渐渐浮现出一名半透明状的精灵女性。

她的容貌与身后的精灵尸体别无二致,宛如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只是身上的伤痕与血迹都已不见。

那名无名精灵眼神有些茫然地向我看来,那美丽的容颜既如牡丹绽放,却又冷清异常,满是疑问与不解的神情出现在她脸上。

我知道那是因为灵与剑之间的联系尚未万全,而导致的短暂失忆,需要我为她们架接上最后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