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亲爱的S.L.

昔日一别，秋已成冬，身体无恙否？我于此数月间奔波忙碌，无暇回信，这一点还需你体谅。好在此行目的已经达成，我也得以栖身于屋檐之下，免受风雪璀璨，这才能坐下来对近来之事描述一二。

关于母亲病愈一事，想必你已有所耳闻。虽然她的活力大不如前，但如今能从床上坐起，与人正常交流，便足可令人欣慰，你也无需多牵挂。除了欣慰，我也对精灵提供的办法另眼相看，待得回密林之日，再作深入探究。

与你作别后，我周游盖安凌西部寻找猎龙人。久寻无果，近乎绝望。然天无绝人之路，最终于弗朗提——大陆西北部的一个小镇寻得猎龙人踪迹。经多方打听，探明猎龙人身份，乃长期寄住于小镇一酒馆内的服务生，名为尼酒。欣喜之下，约其密谈。未曾想到，此人年仅十九，涉世未深，兼幼年丧父，经验浅薄，恐难胜重任。奈何时间紧迫，又无他人可倚，只得携其同行，沿途求索。

关于尼酒，此人甚是奇怪。老师曾教我（我不记得你当时是否在场），时有双魂之人诞生于世，此隐彼显，随境迁而变易。我本将信将疑，却在尼酒身上得到验证。此人时而懦弱畏缩，时而果敢凶悍，真如二人互换，难以捉摸。又因懦弱时多，果敢时少，尼酒虽能提出建议，却总需我处处关照，让我颇费心思。

凭借仅有的线索，我们策马往吞斯塔寻找情报。途中偶遇一龙冢，穿谷入山，于魔晶矿洞中见龙骨。龙骨森森然，却能证明此行并非无谓之举，令人备受鼓舞。在此不对之后的惊险遭遇和舟车劳顿赘述，假使你有兴趣，来日拜访时再作详谈。

至吞斯塔，我们得到一名旧贵族后裔支持，三人一同向康斯提欧山脉东端进发。这名贵族后裔家道中落，因此孤注一掷亲身历险。可惜本次行动未能令其获利，我也无力回应支持，只得介绍他前往总会，为他谋取一职。你若有心，可对他稍加关照。他姓瑞迪姆。

言归正传，至于山脉东端，已过十余日。一日薄暮冥冥，天降大雨，幸于山下遇一小村，便寻人家借宿。谁知此村村民皆为龙力所扭曲，患异变之症，不以理智作定夺，行丧尽天良之事。我们被逼无奈，突围入丛林，又攀矮山。山林间毒虫、凶禽、猛兽比比皆是，令人草木皆兵。或许你尚能忆起，你我也曾于丛林中经历九死一生。然本次的惊险程度超越以往，以至于，今虽安坐于酒馆内，此行种种仍历历在目。

艰难险阻一言难尽，唯有择日面谈。总而言之，我们依水而行，寻至一溶洞，内藏真龙。此龙似蛇形——据尼酒所言，龙分多种，各不相同——却庞大数百倍于常蛇，盘于水中难寻其尾，息如狂风啸如雷，身体改造、再生（关于这一点，窃以为像极了精灵的再生方式，只是不敢断言完全相同）随心所欲。其诡其妙，非亲眼所见难以置信。

接下来便是此行最混乱、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经历了。我们本欲在和平交涉中取得龙血，不料另有他人横生枝节，致使巨龙暴起伤人。这些后来者非同一般，与龙缠斗不落下风，场面彻底失控。情急之下，我说动其中一人带尼酒先行离洞，却难以顾及己身，受重击而昏迷。待我苏醒时，已置身于吞斯塔一旅店内，室内留有一纸来历不明的短信。信中写道：我们带走了尼酒，等到事情处理完毕，会直接送他回家。随信还附带龙血一管。我将龙血寄出后，虽有心立刻赶回弗朗提，却因为脚伤未愈，赶路不便，两日后才勉强启程。待我回到弗朗提，得知尼酒已先我一日回到酒馆，只是他被送来时处于昏迷状态，至今高烧未醒。

发自弗朗提，归于弗朗提，旅途就此结束。然悬而未决之事甚多，令人疑惑不已。送回尼酒之人有二，皆连日滞留于酒馆内，只饮酒不言语。每每询问尼酒昏迷缘由，二人都守口如瓶，对溶洞内的真相更是只字不提，只告诉我尼酒将于约两周后苏醒。

唉，此事因我而起，若非受我之托，他也不必离家远行，屡屡以性命相搏。如今落得个昏迷不醒的下场，实是令人忧心忡忡，过意不去。遥想当年，你我离校远行，环游莉蒂亚大陆数回，初时亦仅十九。今有后辈生死未卜，不免心生怜悯。你素来擅于运筹，能见微知著，若是对此症结也有手段可施，请务必来信告知于我。

另有一事难以启齿……关于你赠于我的魔法宝石，或意外遗失，或情急浪费，目前已全部耗尽……我知其对你意义重大，本欲于事后归还剩余，却终究未能如愿。你若有何为难之事，尽可述与我听，我必全力相助，以作弥补。

你的挚友祢莱

双罪历30年12月16日

信未寄出，情况有变。尼酒适才短暂苏醒，而此时两周尚未过半。我本想让他好好休息，他却执意要与我交谈。对话见下文。

我：“你睡了一个星期了，还是先不要乱动，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吧？”

尼酒：“还有一个星期呢！呵……你不用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状态，我大概还是明白的。你也不用给我东西吃，只要再静静地等上一周，所有的问题都会被解决。现在，我要兑现承诺，给你解释一些东西。快问吧，在我睡着之前。”（以我对尼酒的了解，此时与我对话的是少有显现的第二灵魂，平时的尼酒不会如此言语。）

我：“你出溶洞之后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晕过去？”

尼酒：“（沉默许久）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们的约定只限于那本猎龙人笔记，这个问题超出了约定的范围。”（入龙冢时，我们曾在一名猎龙人尸骸身上搜得笔记一本，内容晦涩难懂）

我：“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知道所谓的‘驱赶之人赠予利器’，是什么意思了吗？”

尼酒：“可以这么说吧。之前，我说猎龙人只负责与龙相关的工作，现在看来，那确实是一个落后于时代的观念。首先，从‘利器’这个词开始。当时在古代种的巢穴里，有什么能称得上是利器的东西吗？插在龙头骨上的白棍应该算是吧！那东西的两头可尖得很，如果说就是谁拿着它杀死了古代种，那所谓的‘利器’应该就是指杀死龙的武器了。而‘驱赶之人’，他们能提供杀死龙的武器，那他们驱赶的对象就很明显了，就是指龙类。我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而出现的，但从立场看来，他们和猎龙人之间必然会产生鲜明的矛盾。”

我：“你是说，我们在半路上看到的那只古代种，就是这些人杀死的？”

尼酒：“不，驱赶之人‘赠予’了利器，那受赠的人肯定不是‘驱赶之人’那一方的人。杀死那只古代种的，恐怕就是靠着龙骨死去的那个……猎龙人。”（龙头骨旁倒着一副骸骨，骸骨右手粉碎）

我：“你怎么知道？而且你们不是只帮人找龙吗？”

尼酒：“是的，猎龙人和龙并没有对立关系。我一开始以为那名猎龙人是受到了‘驱赶之人’的指使，才杀死了古代种的。但根据那本笔记……你还记得笔记上写着什么吗？我记不太清了。”

我：“友人必须由友人之手终结？”

尼酒：“还要前面点。”

我：“友人的友人正将事情变得一团糟？”

尼酒：“对对对！那本笔记的所有者也是一名猎龙人，但这个人的立场是动摇的。从他的笔记中可以看出来，他对‘驱赶之人’的理念表达了认同，因为有什么正在将事情变得一团糟。联系驱赶之人的目的，这个‘友人的友人’指的应该是那只被杀死的古代种，‘变得一团糟’指的是古代种催生了残忍的宗教体系。笔记所有者的友人应该也是猎龙人，很有可能就是杀死古代种的那个。古代种引发的惨剧让这个友人痛苦不堪，而笔记所有者认为这是一种软弱的表现，为了解除友人的痛苦，他从‘驱赶之人’那里求来了杀掉龙的武器。”

我：“等一下！龙是‘友人的友人’，那‘友人必须由友人之手终结’，难道是说那个猎龙人杀掉了作为朋友的龙？”

尼酒：“可能吧，这句话里的第一个‘友人’是可以这么理解。对于一些细节……我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你没必要弄得太清楚。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了，真正重要的只剩下一点，就是曾经有一个人杀掉了自己的朋友。好了，我累了，该睡了，一周后再见。”

说完，尼酒便不顾我的追问，再度陷入沉睡。第二灵魂所说的话一向可信度很高，既然他说自身无恙，我就放心了，你也无需为他费心。

只是，尼酒所说的‘驱赶之人’令人在意。我担心再出现像世界之树研究所那样的危险组织，虽然不知你能否从中看出端倪，但还是派人多方打听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