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挂在西边山头的树杈上,仍然很刺眼,校园里空荡荡的,一片寂寥。

同学们回到教学楼一楼的103教室,听见二楼的多媒体教室里有人在唱歌,高亢的女声传来,“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学校,施婓和胡旭站在楼下驻足倾听。

只过一会儿,胡旭说:“这谁啊,唱的不赖嘛?”

“不认识。”

在唱歌的不止一人,刚才她们是在有伴奏的情况下合唱,现在换成一个女生在清唱,相比之下显得稚嫩青涩。

“你说会不会是赵楠,我觉得挺像她的声音?”胡旭三句话不离赵楠。

“一点也不像,我跟她不熟。”施婓不太想搭理他,说完,心里有些埋怨,又有些委屈。

“别这样吧,我们只是拿你开玩笑啦。”

“得了吧你。”

“你俩家在一个方向,一起回家的时候也不说话?”

“她有自己的同伴,她们骑车很慢。”施婓苦笑,又说道:“也许她不记得我了,到现在也没跟我说过几句话。”

他想,我跟胡旭打了架,她会怎么想呢?也许认为我反应过激,也许觉得这事压根和她没关系,纯粹是一群笨蛋男生在胡闹。

施婓听着歌声,陷入了思索之中。学前班第一个学期期末赵楠考了双百分,拿到了“红花幼儿”奖状,施婓没有拿到。一年级的时候,他拿到了“三好学生”,跑回家拿给爸妈看,却看到她爸爸带着她在路上找什么东西。后来才知道,她把自己的“优秀学生”奖状撕成两半,扔在了路边。从三年级到六年级他们分别在不同的小学,每次坐爸爸的摩托车到市里去,都会经过赵家塅,每次他都会偏过头去寻找她家的房子,想看到她。他不知道她家具体在哪里,只知道是在那一块,他也不敢问大人。

到城市里上学的前两年,胡旭和他同班,胡旭提到赵楠的时候,他总是不屑地说,“听说她长了一脸的麻子。”意思是这种丑姑娘有什么好想的。在体育课上,老师让学生们自由活动。女生们去打羽毛球、兵乓球,男生去打篮球。落单的施婓坐在枯黄的草坪上发呆,想到了赵楠。

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快看快看,”胡子兴奋地叫唤,“有人出来了,真的是她!”

施婓抬头看去,一位女老师和四个女生从多媒体教室里依次走了出来。赵楠走最后,她穿着黄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明黄色的书包,长长的马尾垂在书包上,额前留着参差不齐的刘海,脸蛋很干净。她笑了一下,两颊鼓起来,显得肉肉的,保存着她小时候的婴儿肥。

赵楠下楼了,楼梯间暂时挡住了她的身影。施婓回头一看,欸,胡子人呢?就这一愣神的工夫,他怎么就没影儿了。

正在施婓四处张望之时,胡旭从停车棚溜了出来,他帅气地跨上自行车,向施婓竖起大拇指,嘴里做出加油的口型,然后一溜烟走了。这时赵楠正从楼梯间走下来,施婓立刻就站不住了,转身急忙往停车棚走去。

开了锁,利索地把自行车从停车棚推了出来,施婓突然发现后轮胎是瘪的。

“这狗*日的胡子——”

施婓破口大骂。

胡旭竟然把他的自行车的气门芯给拔了,就扔在车篮里。

这下可怎么办,施婓的心砰砰砰一阵乱跳,眼看着赵楠正往这边走过来。施婓可以去小卖部借用气筒,可这样他就会和赵楠碰面。没气的自行车不是不能骑,在柏油马路上没什么问题,但是过了卫生院那个坡道,后面的路全是用碎石铺成的,颠的要命。人颠一下还好,但是这对自行车的轮胎和钢圈损害很大。要是因为弄坏了车被老妈训斥就更不值当了。想到这里,施婓推着车往回走。

不远处赵楠朝停车棚这边走来。这会儿四下无人,校园里一片蝉鸣,更显寂静。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施婓心里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他有很多话想说,可他一个字也没说。

也许我可以让她等我,施婓心里想。

“嗨。”赵楠说。

他和她擦肩而过,保持着原来的节奏,向各自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