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的银行卡里已经没了存款，再考虑一下那一百万英镑现金要如何兑换的问题，即便身体已经略微好转些的我还想再躺在被窝里点份外卖，但现实却让我只能穿好衣服，拿上那颇有分量的手提箱与便携式垃圾袋，强挺着身体各处伤口每动一步便有些隐隐作痛的感觉，走出自己狭小却又毫不杂乱的公寓。
刺痛着双目的阳光在不断加剧着我想要回到房间里去的想法，视野投向街道上来往人群的时候，这份令我自己都感到无可奈何的想法越发严重的加剧着。让现在处于公寓楼五层的我下意识的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甩脱那些催促着自己赶快回去的想法。
上次离开自己的公寓是十一个小时前的深更半夜，那个时候的街道上没有刺眼的阳光，没有忙碌的行人，没有嘈杂的声音，可以尽情享受着一个人行走在路灯下宁静街道的感觉，比起现在来说不知好了多少倍。
“真不想这个时候出来啊......”
即将步入十一月的海滨城市温度令我披上了深蓝色的大衣外套，即便处于公寓楼里的我并不会感觉到外面的寒冷，那也是自己所处的公寓楼所在的小区周围的其他公寓楼遮挡下的功劳。我一边做好了抵御寒风的准备，将大衣裹得严严实实，一边沿着公寓楼连廊通道两侧的楼梯方向走了下去，至于左右的问题，我丝毫没有在意。
如果不算上到小区门口倒垃圾的这段距离的话，上次在白天时候离开公寓，大概是一个月前的某天了。
下了楼梯的我走出自己所居住的小区，在人行横道上左右扫视了几眼。估摸着这个时间的娜娜莉已经沿着左侧的方向去乘坐公交车返回学校了，我向着右侧的人行横道转弯，恰好不是同一个方向，我不需要担心是否会遇见她。
不，我为什么要害怕遇见她？
在我怀疑着自己的内心深处为何会涌现这种想法的时候，我抵达了最近的银行，出示了李氏商会专门发行的特别银行卡，将手提箱递给交易员的时候，银行的职员似乎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貌似他们对我出示的银行卡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张免去了大部分繁琐手续的银行卡确实是想要快点回去所必要的手段。职员拿走了手提箱，点验钞票的这段时间里，我站在柜台开始无聊的发呆起来。
“嗡嗡嗡——！”
裤兜里的手机振动声，两条新的短信，第一条的寄信人号码被隐藏了，但内容却是“到卡尔卡乔酒店来一趟”，不用想都知道是老爷子有事找自己。第二条则是兑换完的人民币被打进了我的银行卡里，那一百万英镑兑换出来的钱令我吃了一惊，这下或许真的能好几年之内不再为吃喝发愁了。
在银行职员的奇怪目光注视下离开了银行，我头一次选择打出租车去卡尔卡乔酒店，当然，跟出租车司机说的是那间用作伪装的工厂名字。半小时后抵达化工厂的我，在下车后遇到了化工厂门口站着放哨的小混混。
“你......你是前天那个.......”
那个小混混看来还认得我，虽然他原来佩戴的金手表和项链都消失不见，我下车后花费几秒钟才回想起来他是那个拿了我钱的家伙。
啊，糟了，出来的时候觉得有点冷便换了一件更厚的衣服，现金都在那件衣服里，这帮家伙要是还不让我进去的话......
“十分抱歉——！”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那名孤零零在门口放哨的小混混却在认出我之后，立马跪在地上朝我磕了个头。
“搞什么......”
“前天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务必原谅我们！下次不敢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吓到的我，看了一眼他脖颈后透过衣服空隙的伤口和勒痕，我马上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晚曾经跟老爷子提过关于入口附近的新守卫“滥用职权”的事情，虽然没有提到是谁，但他貌似成为了那之中的受害者吧。连守卫的工作都丢了，被发落到门口当做人肉岗哨，真难以想象这家伙遭遇了什么样的待遇。
“别磕头了，赶紧开门就行......”
“是！这就给您开门！”
面对这种被打了一通就态度180度大转变的家伙我没有丝毫的好感，反倒是有点恶心。之前还一副欺软怕硬的嚣张样子，现如今遭了重之后才想起来要以好态度示人？卡尔卡乔酒店的经营管理到底是为什么要换掉原来的雇佣兵守卫啊......
也没要回来那五百块钱，那名小混混带着我走进了工厂内，绕过岗哨亭并走向了工厂侧面的“二号车间”，一个路程距离大门稍微近了一点的入口，但比起上次依旧没变的还是他从喉咙里把装有钥匙的盒子取出来的动作。感觉有点恶心的我下意识的别过头去，等着他开门之后再转回头去。
“那，那个，格兰先生。”
“......”
这诡异的称呼是怎么回事？刚准备走进车间的我回过头去，看着他那一副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连询问今天这是怎么回事的想法都被我憋了回去。
“虽然很冒犯，但能不能请您，在老板那边帮小的美言几句？毕竟有些东西也被没收了......”
“......好吧，我知道了。”
“万......万分感谢！您简直就是我的大恩人！您......”
无视了在身后不断道谢的这名小混混，我走进了车间之内，在脚下的升降机感应器启动的时候，还依旧能够听到后面那名小混混的“祝您财运亨通”之类的祝福语。他难不成把我当成来这里与李氏商会的那名老爷子谈生意的人了？更何况我也不缺钱，就算祝福我财运亨通也没什么用。
“您即将抵达，卡尔卡乔国际酒店，地下二层，娱乐区。”
工厂正中央的升降梯与中央大厅直上直下，第一次来或者想要办理入住手续的人都要去中央大厅，但分布于四个厂房区的升降梯连接着的则是地下二层至四层的生活娱乐区。四个入口都配备了单独的停车场与来宾大厅，即便不办理入住手续，只要有钱，也可以直接前往其他区域进行娱乐。
短信里约好的地方并不是主要居住区的“凤雅间”，而是位于地下二层的娱乐区，很少有人会去的“单人体育馆”。
那个场地并不算特别大，总感觉老爷子应该是包场了。
升降机稳定的停在了通往来宾大厅的入口处，相比中央大堂要小了一些的来宾大厅是单独收取进入娱乐区入场费用的地方，以前因为没钱也没兴趣，进入一次便要花上一千四百块钱的这里我一般敬而远之，但这次手头也阔了不少，那老爷子估计也预料到我会马上把钱存好，所以连这点入场费也没打算帮我代付吧。
付清入场费用，转向便捷通道，穿过透过窗户还能看到的大型泳池的通道，拐入另一边的连廊，老爷子的侍者已经在占地比公共体育馆要小的单人体育场门前等着我了。
“请戴上这个，格兰先生，老爷特意嘱咐我，要让你做好热身运动。”
“准备？”
“是的，老爷说要测试一下你这两个月来的实力是否有所下滑。”
从侍者那里接过手表的我戴好它，但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个手表是讯息采集装置的我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等等，不是吧，特意叫还在养伤的我来这里是为了这个？”
“这是老爷的吩咐，他还说，若是您有任何想要离开的打算，那十二个杀手就会倾巢出动。”
搞什么？那十二个人不是老爷子的底牌吗？结果只是为了和我打一架，怕我听了这事后退缩，所以就要让他们断我后路？
再这样问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只是老爷子的侍者，最快的方法还是直接问老爷子比较好。
“那么，祝您武运昌隆。”
既然逃不掉，那么就只好面对了。毕竟自己有时候迎合着老爷子这些奇怪举动的时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会想测试一下我的实力也并不是多罕见的事情，毕竟两个月的空档后第一次出动，我回来就遍体鳞伤，也难免会让老爷子怀疑我的实力有所倒退。
不再去考虑那名侍者给我手上佩戴的东西究竟有什么用，我调整自己的呼吸，推开了单人体育场的大门。
占地面积比一个篮球场稍微大一点的体育场，几乎是单人包间一样的存在。我推开大门，身着长袍的老爷子就正坐在正对着大门的另一端地面上。闭目养神的他在我进门的那一瞬间便开始盯上我了，感受到一股异常波动流经体内的我下意识解开了身上的大衣扣子，露出自己腰带上的几块钢铁盒子。
“伤势如何了，小子？”
“托您的福，昨晚有点好转，不过待会儿估计又要恶化了吧。”
“光凭你还能来到这里这一点，你的内伤就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我没感觉到要打的意思。
我开始下意识思索老爷子想要做什么，记得“李氏商会的会长也是一名超能力者”的这件事曾经在媒体上大肆报导过，支持超能力者与人类之间和平共处，并且赞同了《超能力者特殊管理条款》的人就是这位老爷子，按照当时所讲，老爷子的能力是......
“小子，老朽要问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真的好吗，老爷子。”
“如果小子你还想要点时间来拟定作战计划的话。”
不回答就等同于马上开战？我向前迈了两步，走入印刷着长方形白色线框的场地之内，与另一端的老爷子对峙起来。
“老爷子你......应该知道吧，暑假的时候去精神病院的事。”
“老朽自然知道这件事，但那是小子你的私人事情，老朽并没有私自去调查结果如何。”
“没调查啊，我还以为老爷子你知道了。”
“老朽等你亲自说就好。”
不，算了。
我没打算把那些事情说出口，那些事情只会让老爷子对我的评价再度下滑，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之后，估计老爷子也有点怀疑我的实力究竟下滑到什么地步了，所以才会安排今天的特意在这里对峙的这一刻吧。
“抱歉，我不准备说，老爷子您不知道最好。”
即便那种事情，只要老爷子稍微有心，让外面等候的侍者去查一下便能得知。但听对方的意思，似乎这种事只要我“不想”说，老爷子就会尊重我的意愿，也不会擅自去“调查”什么。
“昨天晚上的行动，老朽对你很是失望。”
“什......唔！”
第一波攻势悄无声息的从身下传来，还没来得及询问是什么令老爷子失望，意图攻击我腿部的一个篮球便从一旁向我飞了过来，但速度却快到了我跳起时刚好擦了个边，但这还没完，双脚刚刚落地的时候，下一个攻过来的足球从左边打在了我的脸颊上。
连防御的机会都没有，老爷子的超能力连自己身体的移动都不需要，就可以轻松的将我压制。
“老朽本以为小子你能够顺利的救出那个女孩，但没想到你却带着一身的伤，最后竟还是被老朽的朋友送回来的，如此丢脸。”
“还不是因为老爷子你什么都没告诉我......我根本没想到还有其他超能力者的赏金猎人啊！唔......”
连揉揉自己脸颊的机会都没有，摔倒在地的我迅速爬了起来，稳住脚下步子时却感受到了腰部传来的阵痛。迟疑了一瞬间的我低身冲刺起来，躲开了即将打在我身上的另一个排球，快步冲向了老爷子所在的方向。
“这不是借口，小子。”
挡在正前方是十二个大小各异的体育用球向着自己袭来，我下意识扯下了腰带上的铁块，随着一阵微弱的亮光从手中闪烁开来，一面金属制成的圆形盾牌挡在了我的身前，蹲下身来挡下一球的我立马转身举起右手的金属单手剑，径直刺中了一颗篮球，看到其他球向我飞来的时候，下意识向左闪避的我还是被一颗橄榄球打在了肚子上。
“当啷！”
我左手的盾牌并没有握紧，它飞了出去，而我整个人则是被一股剧痛牵制着整个人都倒在地上。
“小子，你为什么不拔枪？”
“什......枪？”
“你难道忘记了对抗超能力者时最基本的策略是什么了吗？小子，你何时变得如此愚昧了？”
老爷子的语气有些急躁，或许真的是因为我把这点忘了吧。
对付一个超能力者时，单纯与对方的“超能力”对抗是一个极其不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像老爷子这种利用其他物体的超能力者。虽说老爷子手下留情，但只要还有任何物体存在，他就有无限的攻击手段可以要了我的命。而这个时候躲闪也是不明智的，因为我身上的伤口并不允许我做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
而唯一能够阻止对方继续发动能力的办法，只有一个。
“砰！”
在思考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右手手上的银色USP手枪朝着老爷子开火了，但那发子弹依旧被对方拦了下来。用操纵那些皮球一样的方式拦截下来，但就在那发子弹调头转向我的方向之前，第二发子弹脱膛而出，再度被拦截下来。
火力压制对方的操纵者本体，这就是对付超能力者的最简单方法，而我在今天之前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可以了，小子。”
“多谢指教......呼。”
宣告着结束的老爷子睁开双眼，悬浮在半空中的几颗球落于地面之上。门外的侍者也推门进来，从重新躺在地上的我手边取下了那块手表，并且拿给老爷子观看手表检测出的数据。
回想起来，昨天晚上的我确实操之过急了，那道影子并不是对方的实体，而站在对方面前的我本身就是实体。我并没有找到对方的本体所在位置便贸然暴露身体。所以，即便我用机关枪扫射多少次，那道影子只要在几秒钟之内就会再度活动起来。我身上大部分的伤口都是如此被暗算的。
然而我却连这最基本的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也难怪老爷子会生气，他肯定用不知什么手段得知了我那时的鲁莽之举，或许......我也一直被某人监视着啊。
“小子，这两个月来你倒退的很严重，若现在和你对阵的不是老朽，而是那个袭击者的话，你恐怕已经死了。”
“我知道......但我也没办法，都两个月没有任何热身过了，我也......等等，这份工作还没结束吗？”
抑制住心中的那股不甘感，我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却差点又因为过于惊讶而摔倒在地。
“嗯？小子你不会真的觉得，首付一百万英镑的工作，就只是救个人这么简单？”
“......”
“袭击你的人是名赏金猎人。”老爷子一边继续接过烟斗，品味着侍者早已准备好的“天仙下凡”，一边对我说着。“老朽已经派人去追查此事，但目前而言，情报也只有当天的袭击时间，与对方超能力的形态而已。但你觉得老朽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接下来排除想要盯上那个小姑娘的人？”
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点的我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老爷子的侍者也走过来，递给我一份牛皮纸包裹着的密封文件。
“这份资料等你回家后再拆封吧，老朽能帮上你的情报也就这么多。不过，今天算小子你机灵，没把那些最基本的东西忘了。下次，老朽我可要考虑直接换成更合适的人来处理这件事了。到时候，你那一百万老朽可要酌情拿回来。”
“是......我知道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底里还是有些不情愿。我还以为这笔钱里算入了其他雇佣兵的危险性在其中，只要把目标送回这里就行。但这件事若是还有后续的话，那也就意味着，我还和她有所牵连，和昨天晚上救下来的那个女孩。
见鬼，我还以为这事结束了。
事到如今思考这个也已经没什么用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情的我放弃了思考，选择让那一百万英镑来主宰我的选择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