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觉悟
“这次的事件虽然可以引用到紧急应对法案中的众多条文，但法案本身所预想的状况却并没有当下这般严峻。因此坦白地讲，像是中央政府所有的机要官员都被控制的情况下该如何应对，特别是政府权力该如何正常行使的问题没有任何法令做出规定。换句话说，只要在不违反现存法律的前提下，各个地方要怎么做都是可以的！我们认为这意味着名为‘权力’的野兽将会被从笼子中放出来。”
作为临时情报小组的领导者同时也是被一致推选出的发言人，三年级情报科的这名女孩正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努力地汇报着自己团队的工作结果。她所面对的全都是对于学生们而言的大人物，比如说校长秘书官、年级主任、各科主任甚至就连学生会长也能算在其列。而比以上这些人的视线更令人感到窒息的则是约修亚·明的视线，它是这么的近又是这么的凛冽。
那么，约修亚从头到尾又看到了什么呢？毫无疑问是一个完全上不了台面的发言人，结结巴巴、畏畏缩缩，大部分时间都表现得像是被黄鼠狼吓坏了的一只小鸡崽，只有现在这临近尾声的时刻方才因为习惯而好了一些。不过，这场报告却是合格的。
“电话、无线网络等一系列通讯手段的最终控制权都掌握在这个首都。”情报组代表继续讲道，“而从现状看，这个控制权已经完全落入叛乱军的手中了。也就是说，现在全国除了叛乱军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还能自由顺畅地同他人取得联络。各地事实上已经陷入了丧失即时通讯能力的状况。没有法律的规定，不能即时和他人取得共识，基于这两点，我们预测地方将会进入高度的自治化，通俗点讲也就是会上演割据现象。这还只是单纯的行政层面，要知道我国现在正在远征中，各个军事单位在占领地都被委任了极高的军政权力。如果他们也演变为割据态势那就将是军阀割据，其影响力反向输入国内也很有可能刺激地方行政割据朝着军阀割据的演变。届时可以断言，共和国将会陷入人类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军阀混战状态，届时外部势力也有渗透的可能性。至于是用何种方式因为可能性实在是太多就不是现阶段可以预测的了。以上就是我们最后的一个预测结果了。”
话闭，情报组代表忐忑地落座了，她现在的心情就如同是在大考之后等待着发表成绩的考生，虽然实际上她也就是一个学生。
“呵呵。”不久一位主任以冷笑作为开场白讲起了话来，“最后一个？也是最糟糕的一个了吧？”
“最好的也没有好的哪里去。”有人接上了话，“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混乱的局面了是吧！无论是哪个结果，代价和牺牲都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说到底，由学生来进行的预测真的准确吗？”
“老师！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发言吗？”
“学生会长，你只是二年级生……”
“说！”就在某位主任觉得作为学生会长出席的少女不该乱说话的时候，约修亚开口了，只脱口而出了一个字却如同是圣旨一般。
“非常感谢！学长、学姐们的努力和成绩都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对于我们这些尚且还不够成熟的后辈而言是榜样，是英雄，是憧憬的对象。同时他们对于彼此而言也是良好的竞争对手和值得信赖的同伴。因此，我作为全校学生的代表想说一句，我们学生相信学姐他们得出的预测结果。”
“不愧是学生会长，真会说话。但当下的局面可不是你们学生相信就行的儿戏。”
“那我也表个态。”在此时忍不住而厉声开口的正是情报科的主任，“他们是我情报科三年级最好的学生，即将毕业的学生，每一个人都已经提交了初期的毕业作品，每一个成果我都亲自检验了。我们培养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作为专业的情报军人活跃在第一线的，他们也完全达到了我们的预期。我告诉你们，他们和当下在籍的任何一个专业人士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因此，他们的结论绝对是可靠的！”
“那就不由你说了！”约修亚开口厉喝了一声，但却并不只是给情报科主任泼冷水，而是两方都有斥责，“也不由你们决定！”
随即，他就在话音的停顿间缓缓看向了身边的情报组代表，“你说。你们到底靠不靠得住！”
“那个……”少女一边继续畏缩地低着头一边怯懦地开口讲了起来，“以战史的角度或者说是切入点来看，战略、战术预测的准确率只有百分之四十三到百分之五十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战场是瞬息万变的，敌我双方这一刻的想法和下一刻的想法有可能会变的南辕北辙也说不定。不过！战略、战术预测并不是情报小组擅自选取一个最好或是最坏的结果提交而是仔细评估过所有可能性后，竭尽全力地算出所有符合战争理论的结果。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也就是把一场战例事前预测的所有结果都拿来同结局对比的话，准确率就会上升到百分之八十三到百分之八十九的高度……”
“啰嗦！”约修亚在扶额间呵斥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敢保证所有的事情都会像我们预测的那样发展！”少女猛然抬头对着众人大喊了起来，这是鼓足勇气发自心灵的呐喊，“但我可以保证，我们所提交的这些可能性中肯定有一个是会命中的！”
“呵呵。”约修亚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欣赏的微笑，随即开口问道，“她是这样说的，谁还有疑问吗？”
没有！没有人开口说话。可能是大家都被少女的勇气给感动到了；可能是大家从一开始就有着同少女他们小组一样的预判，所有的质疑都只是类似抱怨一般的牢骚；也可能，大家只是纯粹地被约修亚本人的魄力给震慑住了吧。这位少年在是一个十四岁不到的少年之前首先是一位共和国实战部队的中校，事到如今是不会有人再质疑这一点的。眼下在这个军校内，约修亚·明其人毫无疑问就是体制食物链的最顶点。总之，大家至少是在表面上肯定了情报预测小组的工作成果，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承认了会议进行下去的基础。
“那么……”在稍微留白了一段时间后，约修亚再度开口了，“我记得刚才有人说过任何一个结果都是难以接受的是吧。”
“这是事实。”
“嗯！既然如此……”点过头后，约修亚又看向了坐在手旁的少女，“简单讲一下敌我双方的战力比吧。”
“是。”情报组的代表在慌忙答应了一声后便从面前厚厚的文件中翻找了起来。不过，她这也只是一种整理情绪的方式，实际上文件还未找出就已经开口了。“MA方面，算上中校阁下先前击破的一机，敌人有两个大队和一个中队的数量，总计五十四机。其中一支大队以军用车站为据点驻守作为机动兵力；另一支大队则分散把守在城市中的要冲以应对巷战，同时也作为一种震慑的手段；最后的中队则固守皇宫也就是叛军的大本营兼人质的关押地。与之相对，我方则有训练机二十四机，教练机五机，中校阁下带来的座驾兰陵王，以及如无意外研究所方面应该还能临时组装出三机，这样一来我们这边就一共有三十三机了。步兵方面……”
“步兵就先算了吧。”约修亚在此时开口打断了情报组代表的报告，“当然不是因为不重要，只是我们没有时间详谈所有东西而已。但稍后还请各位务必好好了解一下。”
说话间，约修亚也瞟了一眼步兵科的主任，对方的脸色自然不好看，“敢怒不敢言”应该算是对其人的真实写照了。那就让他憋屈去吧！毕竟步兵在约修亚看来也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战力。
那么，情报组代表似乎也就没什么好汇报的了。事实上，约修亚也并没有再让其人发言，而他自己也没有继续说话。于是，机会就这样被交到了其他人的手上。
“五十四对三十三，几乎是二比一的战力比啊。”
“算是压倒性的不利了吧。”
“看来我们是没办法应付了啊。”
“倒也不是这样的。”可能是不想让自己这个组的工作付之东流吧。作为情报组代表的少女用小声情不自禁地接了一句。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约修亚作为当下的最高负责人自然是提前众人一步地获悉了情报组的所有报告内容。其中有一点很重要，他本想着如果没有人意识到那就亲自点破，但眼下情报组代表既然提供了一个契机，他也就趁机提问了起来。
“是的。”少女抬起头严肃地对着众人点了点，“虽然，在只计算MA的基础上我们的战力就已经落后了敌人一倍，但在火力上，就算保守估计我们应该也是对方的数十倍之高。”
“什么！”
“这是真的吗！”
“这……还真不假啊！”与会的一位中年男子在思索间脱口而出道。这位正是掌管整个军校后勤的后勤部部长。“各位，我也是刚想起这件事，我们和对方在弹药补给方式上有着根本的不同啊！”
“这话怎么说？”
“现在发动政变的叛军不就是首都的防备部队吗？他们的弹药补给如无意外是一月一发，而且是查漏补缺，如果没有损耗就不会有补给。这是多方面考虑的结果，其中之一就是防备像现在这样的意外情况发生。另外据我所知，这一项从上到下，总理阁下从来都是亲自过问的，想来瑞杰斯特就算贵为元帅、全军副司令也是不好做手脚的。但我们军校这边却是预估好全年可能会消耗的弹药量一次性上报一次性发放的。并且今年因为庆典的缘故这项工作提前了，弹药早已经发放，眼下就在库里满满当当地囤着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是用全年的弹药来对上他一个月的份额！”
“如此算来，在火力上反倒是我们这边是压倒性的优势了啊！”
“可是，这好吗？毕竟是我校一年份的用度啊。”
“哎呀！眼下是个什么状况！你还考虑全年的事情！”
“哈哈哈！”就在此时，约修亚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看到大家的心思都聚焦在了如何与叛军对抗上，他感到很是高兴，“众所周知，战争单纯拼人数的时代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终结了。自近代以来，火力才是作战的根本！我们虽然在战力上不及对方，但手握强于对方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的火力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请等一下！”不是所有人都会让约修亚牵着鼻子走的，特别是早就对这种事态变化有所提防的人。海森中尉眼见事态不妙忍不住大吼了起来。“为什么大家都在讨论和叛军作战的事情呢！这种走向也太奇怪了吧！”
“海森中尉。”说来，彼此间相处的也还算愉快，但约修亚此时还是不客气地向对方瞥去了不快的目光。他就像其他人一样不会喜欢在关键时刻出来搅局的人。“我们是当下首都圈唯一有战力的组织，想着如何对抗叛军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不就是我们军人的义务和责任吗？”
“不！我……”海森中尉有少许语塞，严格来讲约修亚的主张才是正确的理论，但从人的方面看就很不对了。“可是！坂东校长还有其他官员可都还在对方的手里啊！总理！总主教！”
是啊！还有这么一回事呢！这么多位高权重的人质都掌握在叛军手中，若要攻击，那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众人不禁一致地朝着约修亚投去了好奇的目光，而约修亚的解决方案则令人意外的粗暴简单。
“那又如何？”他反问了海森中尉一句，直接就把对方给问懵了。
“那，那又如何？”
“根据法案的规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无视人质。”看对方好像不敢朝那方面想，约修亚干脆地点明了出来。
“呃……啊……”震惊的不止是海森中尉一个人，她此时瞠目结舌的反应是能够代表一部与会者心情的。“那么，市民们呢！如果开战的话，首都的市民们又该如何啊！”
“他们现在也算人质不是吗？”约修亚冷冰冰地回答道，“如果这个还不够，那么根据战争法，当地的实际占领者才对民众有着保护、疏散等人道主义上的义务，战争结束后任何民众生命财产上的损伤都应由当时的实际占领者负责。”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然而海森中尉想不通自己怎么就会在一个十四岁不到的少年身上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呢！她是还想尽最后的努力来说服对方。
“这一条不过就只是我军为了方便进攻……”
“的确！”约修亚打断了海森中尉，“显然上面在为自己图方便的时候没有想到这条有一天可能用到自己人身上。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地拿来用用了。总之，无视人质和市民的前提条件是有法律规定的，我们不用有任何顾虑。”
“那么，人性呢！”海森中尉咆哮道，“想象一下首都街道被鲜血染红的画面吧！血流漂橹，尸横遍野，这样的景象对你而言难道就无所谓吗！”
“那比之惨烈数千数万倍的光景又如何呢？”约修亚反问道，“比首都多数千数万倍的街道被鲜血染红的光景在海森中尉看来就无所谓喽。”
“这种事……”
“想不到是吧！如果共和国就此解体，军阀混战的时期到来，届时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这就请中尉自己去历史书里看吧！为了眼前一城一市的民众而放弃未来全国的民众，中尉你这就叫做妇人之仁！”
已经不行了！海森中尉完全意识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服约修亚回心转意的事实。
“就算这样，我也无法认同！”她只能坚定自己的看法。
“那你可以离席了。”约修亚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因为这场会议绝不会得出我们什么都不做的结论。”
“万分感谢，告辞了！”海森中尉起身敬了一记军礼后便朝着会议室的大门迈开了步伐。
与此同时，约修亚也看向了其他人，随即说道：“还有谁？现在的话还可以跟她一起走。”
“唰！”话音刚落便有一人站了起来，“我觉得中校阁下的理论是正确的，只是我这个人还是太懦弱了一些。”
话闭，其人便在行礼过后离开了，而他也不是最后一个。在挑头者出现后便又有三四个人也站起了身。这些人都追随着海森中尉的步伐一一离开了会议室。约修亚从头到尾没有说什么，直到他身后的人影也动了起来。
“哟！”约修亚以讥讽的语气开口了，“你也终于要和我拆伙了？”
最后一个动身的不是别人正是萨克塔·冈萨雷斯·罗梅诺。其人听到约修亚说话也就上前俯首贴到了后者的耳边来。
“傻小子，我是去帮你盯着他们。”
“盯着他们？”约修亚的声音也细若蚊鸣了起来，“盯着他们做什么？”
“你现在在拿多少条人命开玩笑，你自己心理没数吗？刚才走的这些可都是不同意的人，万一有个通风报信的，你还怎么玩下去啊？”
这番话当真是醍醐灌顶令约修亚不禁圆睁了双眼。“有什么需要找霍夫曼少尉他们。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而只有我们可以依靠。还有，最好别让他们发现你在盯着他们。”
“聪明啊！那我去了。”
“嗯。”
就这样送走萨克塔后，约修亚总算是回过头来打量起了选择留下来的人。还不错，情报科主任、机动科主任、三年级主任、后勤部部长等等对作战而言极为重要的实权人物都还在。然而不要忘了，选出这些人来任职的则是坂东校长，由此看来约修亚也当真是要佩服一下坂东校长的识人之明了。
“会议继续吧。”约修亚就当刚才那件事没存在过一般地开口了，“就像刚才说的，打是有可能的，接下来就是具体该怎么办的问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