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那些事情会那么辛苦。
和别人一起躲在拥挤的寝室里，惊叹一个人能够生活下去的需求就是那么少。
偶尔要离开熟悉位置，寻找拖鞋的双腿也会小心翼翼地拖着自己在寝室里蠕动。
似乎四周的空间挤满了肮脏的盆罐，稍有不慎就会碰到，引起巨大的噪音，招致他人的怨恨。
准备那人生关键性考试的时候，也在感觉到内心的失落，和其他人中间仿佛隔上一层浮躁的空气，行如履泥泞。
答卷已经交了上去，那场考试结束了。
终于我倒在了租房的桌子上。
只是渐渐不支，终于换来的简简单单地“咚”的声音。
“昨晚你又熬夜了吧……”
啊，如果此刻我不是还呆在被秋意浸染的混凝土窗台上……我恐怕会继续陷入到那般噩梦的轮回中。
小蒸笼的上下部分被打开，那些在翻面后泛着诱人肉汁色泽的面食被倒扣在我的餐盒里，在凝滞水雾的笼盖下，一只覆盖着丛生鳞片的手爪从冷却的蒸笼堆中伸了过来，拿一次性筷子顶着我的脑袋。
不仅如此，这位早食铺的经营者先前还用充满威胁性的语气对我说着不满的话。
分不清是蜥蜴人还是蛇人的餐铺老板，用几近凝滞的眼神盯着我看了许久，那来自于冷血物种的眼神透露出一种凌厉的斥责，我感觉我就像是被一尊雕像怪罪了一样。
“啊，抱歉。”
蜥蜴面庞两侧囊膜颜色稍有淡化，她放下餐筷转过身去，继续清洗那些餐具。
“最近天很冷，我总是不好控制自己。”
她在重新拧开水龙头的时候还不忘去调节热水口的流量，温度对他们的影响就像我所看到的那样——和她平时对我的强调内容差不了多少。
不过我早就适应了她在寒天时反复无常的情绪了。
“今天你也有给我留了早餐，真是谢了。”
言谈间我已经开始咀嚼那些食物，但是实际上，我只是想要早些上楼睡觉。
蜥蜴老板只是将手伸进温水池中继续劳作着，在咀嚼和刷洗又进行几轮之后，她却再次开腔。
“我今天才听说最近爆炸事件的事情，你一定又被那些人当做喽啰使唤了。”
“可不是么。”
狼吞虎咽，面对已经被我扫荡干净的餐碟，一枚一元硬币被我拍在了桌子上，叮当响。
“每天都要忙这忙那……围墙外面世界的保障和工资倒是不缺，但是长此以往，肯定会在年老体衰的时候就垮掉……实际上我最近总是来的太晚是有原因的。”
“需要我送货上门么，反正你就住楼上，蛮方便的。”
“啊……不用了……”
我用掌面揉搓着疏松的面颊，那一定是在劳作后缺乏血色的一张脸。
“这几天排长队的时候，有几个人总是用不太好的眼神看着我。”
“那些人你不用管啦……”
蜡黄的稀饭上还是撒着不知名的香叶，有些脱鳞的细爪将一元硬币抓了回去。
“……我倒是听说你当时冲进了火场，救了几个魔物？”
“哈……是这样么？”
我在听见蜥蜴大婶说到“救”这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看到了。
某些私下组成联合的魔物，专门构建针对人类势力插手的迹象——那便是像我这般的小喽啰，只是被某些权贵私底下使唤的小喽啰。
我的思索又倒退到两天前。
面对那般景象。火焰似乎在贪婪的啃噬那些建筑，剥离的木片和残渣接着在它的胃里一翻，接着化为轻浮的灰烬，翻出一个饱嗝。
那些烟尘，让我的眼睛变的很酸很酸。
我只是带着虚伪的胸章飘在那里，那个动荡不安，不时就有一个非人生物端着木桶跑来跑去的救火场。
“你在干什么！”
一个长着獠牙的兽人手里提了好几桶水，奋力之下的负重似乎让他的灵活性有所减慢，装向了我。
碰撞之后，那些木桶在空中翻转着，最终将所剩无几的剩水泼在了我的身上。
兽人大汉和我同时跌倒了，在摔倒至地面的途中，他洋溢着怒气的眼神突然飘到我胸口的胸章上。
爬起来的我也能看到他眼神中那股惧色。
“哎呦……”
兽人将我一把拉起来，麻利地拾起地上的木桶。
“你衣服都湿了，不妨冲进去救人吧。”
我迷茫的眼神从他的面庞上移开，于此同时，被疯狂的火焰所啃噬着的房屋中，也终于响起一声惨叫。
简直就像是另一条跑道上，来自于发令员的枪声打响在我的耳畔。
训练有素的身体无意识地驱动着我，后脚刚刚挣脱一段突然坍塌的楼梯，扒住边缘的手便受到来自高温木梁的威胁。
我最终还是剥开了那些被高温焦炭所刷涂的障碍。
而在那丛生的焰火荆棘之后，一抹洁白的身影出现了。
小孩子模样，为了吸血而生长的尖牙从薄薄的嘴唇中露了出来，一个树妖昏倒在她的怀中，露出的颈面有半睁着的眼睛像我投来祈求的眼神，那般伤感，却不是为了她自己。
火海之中，枪响。
在试图抱起孩子的途中，一管注射弹头为我的肩膀带来了刺痛。
并没有多么费力的拔出了那微小的针剂，我不顾一切的抱着孩子，向着逃生口奔去。
兽人大汉泼出的水撒在通道口新的着火废木上。
液滴飘散在空中，沸腾，碎裂。
在那些扭曲的镜像中，我死灰一般的面容缠绕着湛青色的秘纹。
“里面还有谁！”
“还有一个！”
“孩子给我！”
两个人隔着噼啪作响的火海大喊着，我看到兽人的手臂已经有一块皮肤烧焦了。
孩子的银发抚过两人身下的一处火苗，却如有意识一般缩回。
啊，简直就是怪物。
“喂？耀英檀？”
“啊啊啊……”
蜥蜴好奇的眼睛占据了我大半个视野，她就像是个雕塑一般歪着头观察着我的眼神。
意识到我愣神的失态，我忙忙发出一串声音，打断这般窘境。
“你还好么？”
稀饭已经被我喝光了，蜥蜴老板正在用一块钢丝球慢慢地擦拭一块瓷盘。
“不好……我想睡一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