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子完全不理解十日神秀尽的话,男人自顾自地从抽屉里掏出一盒新的纯牛奶,插进吸管推到佩子面前。

“也不是说没有理由。”秀尽仔细想了想,想到一个比较简单明了的说法。

“海上女妖的歌声会让人发狂,最恶事件也是由那种东西引起的。”

“您的意思是超能力?”科学主义者旗木佩子对秀尽的解释并不满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他的话记在笔记本上。

“我以为现在的人都用手机记录。”

“电子设备一连上网就不再安全,还是写字能够让人安心。”

“同感。”十日神秀尽表示认同,他还注意到佩子笔记本的前一页写了萨米特.辛格和群岛实验室几个词,秀尽却不动声色地将其记在脑中,旗木佩子也在背地调查群岛。

“回到原题,您的意思是超能力是引起事件的原因?能具体说明下吗?”

“具体?我知道的也很有限,只能告诉你源头可能是个女孩。”

又是“少女”,佩子询问过的每一位幸存者都是以这个词开头,但接着就没有后续了,佩子希望十日神能够给她不让人失望的情报,毕竟面前这个眼神复杂的男人所散发的气场,和她以前接触的幸存者截然不同。

经历过地狱,坠入过深渊的人才会有的眼神,除了十日神秀尽以外,她后来只在黑衣死神斯迈尔眼中见到过。

“她是靠什么方式引发纷争的?”

“站在那里,拜托一个人杀人。”十日神秀尽平淡地说道,情感没有波动,像是在说于己无关的事。

“拜托杀人?就会有人听从命令?像催眠一样?”佩子越听越糊涂,拜托杀人这种事情怎么都想象不到,也就只有在某些伪科学的悬疑小说里有提到通过催眠而让人杀人的手法。

“你知道社会屈从性这个定义吧。”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腿有些酸,秀尽把腿从办公桌上放下,他摁下桌面上的呼叫键,半分钟后一个板寸头,身穿迷彩服的男人就推开了门。

“伊鸣,把你这份文件拿出去找上头签字!顺便告诉那群臭小子再往这里瞟一眼我就把他们眼睛挖出来。”秀尽唤来副局长伊鸣,板寸男微微点头就退了出去。

【将旗木佩子在调查群岛的信息传给萨米特.辛格。】在文件的边角秀尽写了这么一行小字,当然是在桌下避开了佩子的眼睛。

“心理学家菲利普·津巴多曾经就提出过路西法效应,您说的屈从性是不是也类似。”

“不愧是作家,书读得就是多,我这个俗人还想在你面前卖弄卖弄知识的,真是不自量力!”十日神扯了扯自己的袖口,朝佩子尴尬地笑了笑,伊鸣下的威胁确实传达到了,没有一个警员敢再把目光往这边扫,秀尽他脸色一沉,从办公椅上站起。

窗外的神野市异常祥和,这座繁荣的城市里鱼龙混杂,但在十日神秀尽的努力下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恶性事件,蔚蓝天空下的都市至少表面如平静的湖水,但如果那个女孩来到这座城市里,他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让最恶事件不再重演。

“我本来是为了进修才去杀手学院的,除了培养杀手以外,那所学校同样也有反杀手的培训,包括缉毒、犯罪心理,以及法医等。”秀尽背对佩子,望着窗外湛蓝天空,他的警局在大厦第17层,刚刚好能看到神野市的小半全景。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佩子调查的杀手学院在最恶事件后几近毁灭,消失在杀手侧的历史中,那之后虽有其重建的消息,但更隐匿于黑暗里。

“杀手侧不得不信息管制,杀手学院还承接培养特工的职责,事件发生时死了不少政府人员,名单泄露出去总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跟事件有什么关系?”佩子对着秀尽的背影发问,可精壮的亚洲脸警长并没回头,他打开玻璃窗,新鲜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驱散了房间里沉闷的气氛,清凉的风吹拂二人脸颊,佩子的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

“杀手侧死得大部分都是小孩子,但世界观已经成熟的经验者也同样陷入杀人癫狂里,就不得不往超能力那边考虑。”

“秀尽先生,您也太武断了,就像路西法效应所说,情境会对人的影响,好人也会犯下暴行,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秀尽打断佩子的话,转过身子直勾勾地盯着佩子的眼睛,十日神的深邃黑瞳似要将佩子的灵魂都吸进深渊。

“没有情境,也没有人逼迫,大家都是自愿行动的,发挥一切所长自相残杀。”

十日神秀尽没有再多说一句,留佩子独自品味这一席话的意义,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鲜血四溅的场面,男女老少挥起最趁手的凶器,向周围播撒暴力的种子。

“那您是怎么活下来的?”佩子问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听到这句话秀尽的手指动了动。

“我当然也受到影响,但想办法忍下来了。”

十日神秀尽有自己的正义,不会臣服海妖的歌声,他依靠自残的方式保持清醒,少女站在蔓延开来的熊熊烈火中,指挥着暴力与鲜血组成的交响乐,一袭白裙被火光映得橙红,女孩光脚在一块块碎石间跳跃,硝烟模糊了她的身形。

亲人间的厮杀,儿子向母亲举起镰刀割断她的喉咙,母亲也上好枪膛毫不犹豫地打中儿子的心脏;朋友间的背弃,红发少年无声无息地潜行到自己昔日好友的身后,掏出匕首利落处决了挚友;恋人间的残杀,完全暴走的娃娃脸少年眼神迷茫,摁下了自己制造的炸弹开关,宿舍顿时变成一片废墟。

所有人都成了野兽,十日神秀尽却在疼痛中保持了人性。

“十日神先生,您说的那个‘为义而杀’能详细说明一下吗?”佩子在了解当时情景后,有针对地问了杀害她母亲的凶手——为义而杀。

“他现在被关在群岛实验室里,叫洛时生。”十日神秀尽说出凶手的名字后旗木佩子瞪大了眼睛,她听过父亲泉一郎提起过这个名字,好像是4人议会的一员。

“您还记得其他的事吗?”

十日神秀尽说了这场会面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女孩的头发是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