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跟你闲扯的,我把全部的资料都给你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似乎受够了斯迈尔无止境地转移话题,洛时生又聊回了案件本身,斯迈尔的确看过旗木佩子拍摄的照片,但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一具单纯被分尸的女性尸体,手段虽然猎奇惊悚了点,但也不过是分尸,仅仅用切割机干净利落地斩断肢体,没有情感地例行公事,像是流水线工厂作业般刻板,斯迈尔从这具尸体上读不出任何的情感。

唯一奇怪的也并不是尸体本身,而是这些来自旗木佩子的照片刻意忽略了某个地方,如若是洛时生拍的照片,像他这样纯情的小宅男的确不会想到拍摄私处,而身为女性的旗木佩子不应该对此有顾及,甚至说躲避的有些做作。

照片在每次快要接近生殖器的地方就直接避开,大腿内侧都有拍摄但却总是忽略了她的下阴,像是一个被掏空腹部以下大腿以上部位的人体模特,将这件事告知洛时生以后,他红着脸骂了斯迈尔一句变态,抗拒地掰开尸体的双腿。

斯迈尔饶有兴趣地观赏纯情娃娃脸的窘样,窗外夜幕低沉,霓虹灯连成一片,男男女女在多彩的光河里沉沦,但热闹是他们的,留给斯迈尔只有无聊的孤寂,人们肆意放纵地享受城市繁华,工薪族则像货物批次被装卸,城市就像是空壳,逐步被人掏空。

斯迈尔的手感受酒店落地窗玻璃的冰冷,温热鼻息在上液化形成白雾,朦胧了城市的夜景,松了一口气的黑衣死神靠在玻璃窗前,静候洛时生拍摄的尸体照片,他又啜了一口威士忌,酒精刺激他的喉头,男人现在处于迷醉与清醒之间。

“您有一封新邮件。”

斯迈尔双击点开了洛时生羞耻play拍摄的模糊照片,虽然细节不足但也足够应付尸检,而且他的确发现了某些东西——她生过孩子,阴户呈一字型且松弛,的确有过生育的痕迹,可能因为没补充什么营养,加上疤痕体质恢复得比较缓慢。

“她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斯迈尔摇摇头,轻轻晃动酒杯,融化不少的冰块这次能在杯中随意移动,它敲着杯壁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斯迈尔半阖双目倾耳聆听,直到洛时生打断了他弥足珍贵的冥想。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不想。”

斯迈尔回答得斩钉截铁,无论是奥法西斯还是粉色诱因都跟他没什么关系,这不是他的工作范畴,甚至可以说因为这两具尸体他的工作轻松了不少。

奥法西斯是萨米特的直属研究者,斯迈尔自然有了为奥法西斯收拾烂摊子的义务,甚至那场会议萨米特诓骗洛时生同意设立监控的理由,即有人在进行人体实验的始作俑者也是奥法西斯。

这套贼喊捉贼的把戏简单有效地让洛时生上了钩,信息极其不对等的二人进行地是一边倒的战争,萨米特在不断侵犯洛时生的领地,但洛时生却无可奈何。

他比任何人都需要萨米特,而洛时生也是萨米特可蹂躏却不能消灭的存在,他们维持着一种看似即将崩溃实则坚定牢靠的平衡。

粉色诱因的价值远远没有奥法西斯大,可能这也就是萨米特按兵不动的原因,洛时生兀自挂断了电话,没说一声“再见”。

“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

斯迈尔尴尬地笑了笑,退出了语音聊天界面,他的旧友一直是这幅雷厉风行的样子,但吉娃娃再怎么叫唤都不会给人威胁感,他对洛时生也是如此印象,用俗语来总结就是会叫的狗不咬人。

斯迈尔的威士忌已经见底,他叫了客房服务,出了一瓶新的冰镇威士忌以外,还点了一份在餐饮报销范围内的罗宋汤,斯迈尔犹豫再三,还是向萨米特发出视频通话的请求,在5声等待音后,萨米特憔悴的脸投射在大屏幕上。

斯迈尔赶忙将电视静音,遥控器丢到茶几上,萨米特坐在华丽宽敞的双人床上向斯迈尔礼节性问候。

“好久不见了,斯迈尔。”

谣言从来不是空穴来风,萨米特并非向他口中那样神采奕奕,虽然离行将就木还有一段距离,但医学专业的斯迈尔肉眼就可以感受到,萨米特的身体状况正急转而下。

男人的健康状况呈断崖式样下跌,原本头顶仅有零星华发,但现如今一夜白头更显苍老,黑色素从鬓角到脑后褪得干干净净,仿佛这就是原本发色,除了颜色发量也比过去稀薄,萨米特离岛后就一直在化疗,大量橡胶管插在他的右臂中,放射元素除了抑制癌细胞外,也带走了他的发根。

华贵的深红色天鹅绒毛毯盖住他的双腿,但斯迈尔透过露出来如朽木脆弱的双臂也能大致猜出萨米特下肢状况,这印度男人本就有脊柱侧弯的老毛病,那根雕刻精美的拐杖可不仅是华而不实的装饰品,也是群岛尖端科技的体现,生物电流在刺激人体穴位缓解疼痛,崭新的记忆材料也让拐杖更智能。

但现在那根做工堪称艺术品的拐杖只是立在床边,萨米特的脸颊凹陷,颧骨因脂肪流失而凸出,惨白且瘦削的脸庞完全看不到昔日神采,鹰钩鼻在这张脸上更显得刻薄,唯一没有变得就只有那双墨绿色眼眸,藏在瞳孔中的贪婪永不改变,尽管浑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萨米特也不会放下对权力的渴望。

萨米特虽然时日无多,但还未到奄奄一息,斯迈尔以医生的身份断言萨米特撑不过3个月,即便他身旁的仪器都是最顶尖的医疗辅助仪器,但在洛时生对人体实验的铁腕政策下,能延长他生命的药物在3个月的时间内不能投产。

“萨米特先生,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斯迈尔佯装关怀,假装热情询问自己的直属上司身体状况。

萨米特冷笑一声摊开手,两只手臂都布满针孔,身旁两侧的机器显示是男人每一个器官的状态,他睁开那双让人不寒而栗的墨绿眼睛,扫视着半裸上身的萨米特。

“问候就免了,你不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那该如何开口呢?斯迈尔在心中斟酌半晌下定决心,首先要去询问萨米特对本次事件的态度。

“您应该早就知道白色囚室发生的事了。”

“但这也不是你不向我汇报的理由,你有点狂妄。”

萨米特瞥了斯迈尔一眼,嘴角不耐烦地抽动,既奥法西斯两年前暴走后,他忠诚的猎犬斯迈尔也在背地违抗他的命令。

“你是觉得我快要死了,所以就能肆意妄为了?”

“萨米特先生,我向您道歉。”

果不其然受到了一通斥责,斯迈尔对萨米特的反应也早有预料,他将佩子发来的尸体照片传给刻薄的上司,而鹰钩鼻印度人把这些文档放到一旁,对斯迈尔问道。

“你对这件事怎么想,觉得是我派人把她处理了吗?”

辅助仪器的嘀嗒音和萨米特冰冷目光在无声质问着斯迈尔,他和洛时生一样都认为萨米特在这两起事件上有不小的嫌疑。

“是。”斯迈尔如实答道。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道你觉得我因为身体状况需要47进行实验,但奥法西斯却沉溺在粉色诱因里无法自拔,所以我杀人得到47也在情理之中。”

萨米特说完了斯迈尔的台词,他有节奏地用食指在床上敲击,等待斯迈尔的反应。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粉色诱因是守护奥法西斯与47最强的猎犬,我们谁都没办法靠近。”

斯迈尔从沙发上站起,扭开侍者送进来的新一瓶威士忌倒入杯中,橙黄流体顺着杯壁一点点溢过冰块,也漫过斯迈尔对萨米特的怀疑。

“您总是有办法搞定任何事情,就像创造群岛实验室一样。”

斯迈尔试探性地说出了他的想法,萨米特不为所动,毫不动摇地怒斥。

“胡闹!!”

西区实验室的金字塔顶端传来了某个男人的怒吼,那里不仅是他的工作办公室,也是他的寝殿,只不过仅有少数的医疗研究者知晓尖端中的秘密,萨米特就在那里苟延残喘,拖着岌岌可危的病体继续背负群岛实验室的压力。

换作其他的医院,萨米特现在已经被推进火葬场,他的难疾只能依仗奇迹来治愈,而47就是上天赐予萨米特的奇迹,但正如斯迈尔所说,奥法西斯圈养着粉色诱因这一匹烈性犬,只要有人妄图夺走47,他们二人就会利用能力将其摧毁。

并非肉体,而是精神层面的崩溃。

“斯迈尔,停止你无来由的诽谤。”

萨米特贴在胸口的心率计量器上的数字陡然上升,萨米特明显生气了,他指着自己的脸。

“用你的脑袋想想,杀掉看家护院的狗就算了,我有烧掉自己一手打造的玩偶的理由吗?“

“理由”,不论是洛时生还是萨米特都执着于这个词,斯迈尔始终认为心情或是随性都可以算是行动的缘由,人本来就是自由的生物,非要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简直是蠢到离谱的行为,想杀就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放纵。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请您消消气萨米特先生。”

斯迈尔垂下头向他道歉,看到萨米特神情稍有缓和松了一口气。

“记住是我买下你的,把你毁掉的也是洛时生不是我。”

“是,我明白!”

斯迈尔顿了顿,沉默良久后鼓起勇气回到话题上,如果萨米特表示对此事不知情,那这起看似简单但实则扑朔迷离的凶杀案到底代表着什么?

比起猎奇的手法,斯迈尔更关注这案子背后的意义,旗木佩子、萨米特都有作案动机,都是对47这一实验体的渴求,但旗木佩子从未直接接触过粉色诱因,并不知道粉色少女能直接影响现实感受。

但从其他人角度上思量,斯迈尔本人也是一个上好替罪羊,熟悉他的洛时生与萨米特都清楚他是为钱而杀的随性杀手,即便没有理由也会为了钱而血洗奥法西斯实验室,更别提长久以来对萨米特的不满了。

彼此都产生了嫌隙,现在各方也在互相猜忌,斯迈尔想打了个哈欠,萨米特则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硬是让他把睡意塞了回去。

“萨米特先生,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奥法西斯身体的其他部分,调查凶手的事情以后再说。”

“找到身体的其他部分吗?”

奥法西斯已经确实地死了,找到其他部位也于事无补,但萨米特从来不会做无用功,所有的事情必然有因。

“我能斗胆地问一下理由吗?”

“奥法西斯的实验成功,我需要他的身体。”萨米特给了短短却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斯迈尔在心里反复琢磨着。

“你不要在外面晃太久了,快点回来。”

“好的。”

萨米特向斯迈尔下达了新的命令——回岛,斯迈尔点点头关上电脑,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这样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啊!”

男人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生寂寥,可以随便喝酒还能报销的美好生活即将终结,又要回到群岛过些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摇着杯中的酒,望着楼下宛若蝼蚁的人群,他们垂着头毫无生气地从街的一侧走向尽头,大多表情木讷少有笑容,天边尽头有微亮星光,人造银河遮住了他们的光辉,点点光芒无法传递到立方客的身侧,只能在夜幕中湮灭,天幕似有流星坠落,斯迈尔闭上眼睛像他还在杀手学院时一样祈求,祈祷那位女人能够来到他的身侧。

“我好想杀了你!”

男人杯中的浮冰敲打杯壁清脆悦耳,那份冰冷的触感连带杀意穿透掌心,顺着血管直达心房后拨乱心音,斯迈尔这才记起他活在这世上的理由早就消失了,被洛时生剥夺得干干净净,没了恨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存在,他委身于萨米特的理由,是想杀死自己的母亲。

而洛时生,比他抢先一步。

斯迈尔不太喜欢谈论自己的过去,他不是站在选秀舞台上的选手,没有必要博取他人的同情,更何况背负在他身上的并不是亲人离世这样的压力。

但说是世界的恶意也太愤世嫉俗,斯迈尔总结自己的30年人生后,仅仅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运气不好,不好到连死亡都没人愿意施舍给他,男人放下酒杯,裤子都没脱就躺在床上,用被子随便一裹进入了梦乡。

在萨米特未创办群岛实验室前,世界被旗木家的势力所笼罩,与洛时生的父母自主选择进入旗木家不同,斯迈尔的父亲是因为欠了大量的赌债而将自己卖到旗木家,留下斯迈尔和怀孕6个月的母亲。

老套的悲惨身世,在街头偷鸡摸狗才能长大的亚麻色头发男孩穿梭在大街小巷,为了一根长面包或是一个苹果与其他人大打出手,他的父母嗜赌成性,母亲只是因为肚子大了行动不便才不去赌场,在把父亲卖进旗木家之后,她还清了赌债,但赌狗死性不改,眼中熠熠闪烁的还是对扑克、骰子的渴望。

“赌债还不起就把自己也卖到旗木里,要是能翻倍我们一家人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女人摸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少见地露出了慈爱的表情,斯迈尔从出声以来就没有见过她从赌欲中清醒过,她摆摆手示意斯迈尔过来,用那只沾满铜臭味的右手轻抚男孩的头。

“你要是进到旗木家,他怎么办?”

斯迈尔指了指女人凸起的肚子,望了眼家徒四壁的屋子,这是母子俩唯一的财产,父亲没进入旗木家时甚至要把它也抵押出去。

“到时候就要靠斯迈尔你来养他了,如果你觉得不行的话。”女人笑了笑,转头看向一片漆黑的窗外。

“你也把他送进旗木,让他来找我。”

有家和没有家也没有什么差别,斯迈尔不止一次睡在公园的长椅上,那些流浪汉与他相处的时间都比这个女人要长,他虽然不是个遵纪守法的孩子,但还是有些廉耻心,比起频繁偷窃,斯迈尔还是选择收集金属罐子来换钱。

将一个个罐子压好装在麻袋里,忍受同龄人的白眼与唾沫,扛在肩膀上送到废品站,在父亲走后他就没有再去上学,识字靠着废弃杂志,算术在一次次的废品交易后早就熟能生巧,生活苦归苦,他自己倒也自由快乐。

女人喜欢喝酒,没有酒就会打他,斯迈尔也不会还手,就单纯忍受毒打,身体青一块紫一块地再出去捡瓶子,生意实在不好就做点小偷小摸,双手灵巧从不失手,也可能因为偷来的面额不大,也就没多少人追究,斯迈尔穿着从垃圾桶里捡来还有补丁的风衣在暗巷中穿寻,看到晾在外面合脚的鞋子就顺走。

他是有自己规则的贼,不会拿走崭新的东西,只会带走有使用感的物品,斯迈尔自嘲自己是“以旧换新”,男孩会坐在垃圾堆上,望着满天星空思考自己的未来,他总不能这样捡垃圾捡一辈子,等到成年军队收人他就参军,去换一个地方。

也许他有做生意的才能,也许他可以成为一个艺术家,甚至自己能成为总统,只要不成为赌徒,就是理想的未来,孩子总是喜欢幻想成人之后的事,在臭水沟里长大的斯迈尔也不例外。

他没有朋友,谁愿意和一个浑身补丁头发脏乱的男孩促膝长谈呢?但斯迈尔其实也并不需要朋友,他沉甸甸的钱袋子就是他最好的伙伴,他要努力存钱,起码让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出生在医院里。

他的母亲最近也收敛了不少,从自己那如一滩烂泥父亲离开之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女人爱抚着他的身体,还拿出剪刀修理斯迈尔的鬓角,破烂的床单围在男孩的身体上,女人挺着肚子咔嚓咔嚓剪掉亚麻色头发。

斯迈尔垂头晃着腿,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家庭时光,用再多的词汇也难以准确描述他现在的心情,他身上每一寸都记住了女人手掌的大小,喝醉的女人砸掉了家里一切能碎掉的物件,直到房间里只剩下彼此,她才意料到原来有一个免费沙袋。

斯迈尔就心安理得活在这份痛苦中,他不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只是因为年纪太小只得忍耐,更何况女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在她从酒精中清醒之后总是会抱住斯迈尔,簌簌地掉下眼泪,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对不起。

我不会原谅你的,斯迈尔在心里暗自发誓,男孩就在这份恨意中,靠着偷来的面包与用垃圾换来的钱茁壮成长起来。

他恨自己陷在贫穷的生活里,也恨将重压丢给刚刚十岁的他的父母,连带着连未出世能够享受到母体温存的婴儿也一并怨恨,他的手被垃圾桶里中的玻璃碴割了好几个口子,在俄罗斯冰冷的空气中刺骨地痛。

无人关心,也没人愿意靠近斯迈尔,亚麻色的头发早就失去了光泽,男孩像一具行尸走肉在垃圾堆里度过漫长的童年,他甚至没有时间的概念,倚靠钱袋的重量来计算日子。

直到女人的产期临近,斯迈尔才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她不再渴求酒精安慰自己痛苦的神经,也不再嚷嚷要去赌博,坐在摇椅上安静打毛线,编织着未出生婴儿的新衣,斯迈尔所有的一切都被父亲变卖为赌资,如今那个男人离开了他们的生活,日子却在蒸蒸日上。

斯迈尔沉甸甸的钱袋藏在不合身的补丁风衣里,他没奢求女人为他打一件合身的衣服,只要她不把留在家里应急的钱拿去买酒就算是谢天谢地,他走向蛋糕店,摆在橱窗里的生日蛋糕是他梦寐以求的宝物,但也只能出现在梦中,捡垃圾所赚的钱只能有一个用处。

摆在纯白奶油上的新鲜水果勾起斯迈尔肚子里的馋虫,七彩裱花在蛋糕上成了个精致皇冠,用红色果酱写着的生日快乐堪称最美味的祝愿,巧克力做成的小房子小巧可爱独具匠心,店主倒也不会赶跑这个穷小子,斯迈尔流着口水直勾勾地盯着香甜的蛋糕女神。

也许以后做蛋糕师傅也不错,斯迈尔在心里想。

如果他跟那个女人要蛋糕的话,她会答应吗?斯迈尔自己摇了摇头先否定,就算答应了也没有闲钱可以买,这种不切实际的愿望还是往后放放,怎么解决晚饭才是当务之急,但如果,仅仅是如果,那个孩子出生时,是不是能够买一份庆祝呢?想到这儿,那个孩子的出生就不全是麻烦事。

算了,斯迈尔挠了挠头,驮着重重的垃圾袋走向回收站,把麻袋里的东西卖了加上挣到的钱刚好够医院的床位费。

上天总是给予巧合,斯迈尔回家时母亲就已临产,他忍受杂货店老板的臭脸,厚着脸皮打了一通急救电话,女人的羊水破裂,妊娠的疼痛让她紧锁眉头,斯迈尔让她坐在摇椅上,四处央求别人帮忙,尽管没人愿意为无能的赌鬼伸出援手。

斯迈尔不知所措,直到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才送了一口气,他安慰女人让她挺住,马上救护车就来了,女人紧紧握住他的手,眼中满是诚挚。

“斯迈尔,我想为了这个孩子重新开始。”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和过往自甘沉沦的赌瘾患者截然不同的眼神,斯迈尔甚至看到了她眼中的热诚,他曾千百次坐在垃圾堆上仰望苍穹的繁星,对它们祈求让上天稍微善待一下他,也许是前天划过天幕的流星起了作用,才让母亲醒悟过来。

“妈!”

斯迈尔久违地用了这个称呼,女人露出了笑容,二人坐进了救护车,斯迈尔在她耳边说着自己这几个月遇到的事情,好心的水果店大妈,与抢瓶子乞丐的大战,还有向他搭话的可疑有钱人,母亲仿佛忘记了疼痛,二人竟然在救护车担架上笑出了声。

母亲被推进了手术室,留下斯迈尔一个人乖巧地坐在外面,他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刚准备倒进收款台,妆容精致的护士小姐却摆摆手。

“你的母亲已经缴清费用了。”

原来父亲的钱还有剩,斯迈尔心想,他盯着那些零碎的钢镚思考着该怎么处理,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事,男孩想起了香甜的奶油蛋糕,虽然今天不是他的生日,但是刚刚出生的婴儿的生日,买一个蛋糕也算是合理。

“嘿嘿。”斯迈尔傻笑一声,揉了揉自己扁扁的肚子,迈着轻快的步子奔向街角的蛋糕店,将钢镚倒在柜台上,对老板大声喊道:“我要一个奶油蛋糕。”

“臭小子,不用喊那么大声我也听得到。”

蛋糕店老板并没有嫌弃这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孩子不能选择他的父母,但有些傻子总是对这些可怜的存在抱以巨大恶意,用最污秽的语言辱骂他们,他给斯迈尔一个椅子让他坐在那边,男孩一脸期待,哼着不成调的歌。

“现在材料不够,小鬼你要先等等。”

老板瞥了眼浑身都是污渍,双手甚至还有血污的男孩,捏着鼻子敲了下男孩的头。

“你太臭了,都影响我做生意了!”

“那,那我出去。”

斯迈尔搓了搓手,他用鼻子嗅了嗅自己的身子,从椅子上站起准备在门外等着。

老板摇摇头,从抽屉里随便取了块毛巾,指了指右侧楼梯。

“上面有浴室,你去洗个澡,兔崽子要是敢偷东西我就把你切了!”

“柜子里有我儿子以前的衣服,他现在上初中了,也用不上,你选一套穿上,穿那么臭的衣服吃蛋糕,能有什么味道?”

斯迈尔点点头,蛋糕店老板说得在理,他踮起脚尖像一只猫不发出任何声音上了楼,小心翼翼地走进浴室站到莲蓬头下方,温暖的热水打在男孩身上,超乎想象地酣畅淋漓,他身体上的污迹连同心中愤恨都被清澈水流携卷打着旋流进下水道,他用肥皂用力揉搓自己的身体,想回到最初纯洁一尘不染的模样。

从头到脚,他洗去血污,褪去腥臭,亚麻色的头发也恢复成原有的颜色,甚至藏蓝色双眸都再度变得炯炯有神,男孩生怕有水渍留到好心老板的地板上,用毛巾把自己身体擦得干干净净,待没有一滴水珠留在身体上时才光着身子从浴室里走出。

男孩拉开老板的衣柜,他不敢贪心,选了一件放在角落里纯色干净的衣服,和一条合身的裤子,光着脚走下楼,老板已经把蛋糕的基本形状做好,正用奶油裱花,男孩一丝不苟地盯着老板,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光着脚干嘛?第二个鞋柜里有鞋,挑一双不挤脚的鞋子。”

男孩点点头,拉开老板口中的鞋柜,试了几双后最终选了一双大2个尺码的布鞋,这样就算他长大了以后也能穿,斯迈尔香喷喷地坐回椅子上,看着镜中的自己,他仿佛也像个奶油蛋糕般焕然一新,男孩开心的笑了,看到他从愁眉不展到喜笑颜开,老板表情虽一如既往的严肃,但心里还是替他开心。

“小鬼,马上就好,喜欢巧克力吗?给你多放几块。”

好心的老板把蛋糕顶层用巧克力和水果铺得满满的,他知道这个男孩整天就在街边另一侧盯着橱窗里的蛋糕,看了足足有3个月,这小鬼每天口水都要流成瀑布了,但他不能施舍男孩,不能把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培养成毫无尊严的乞丐。

“好了,蛋糕放到盒子里,拿走的时候注意点,别摔了。”

老板向斯迈尔嘱托,将用彩色纸盒精心包装的蛋糕递到男孩手上,他双手捧着盒子生怕有任何晃动,像捧了一个极其易碎的贵重文艺品,无比谨慎地推开蛋糕店的门。

“谢谢您,祝您有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