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木佩子带着47的血回到自己的实验室里,她在奥法西斯的办公室不断碰壁,连洛时生借给她的AI也没派上什么用场。

一无所获,也可以说浪费时间,唯一称得上成果的也只有47装在采血瓶里的新鲜血液,她叹了口气,把采血管插到试验台上,启动开关。

佩子用故事换取了47的血样本,她分成几组以便对照,除了血常规,还要通过机器离心分离血清,她索性将这些时间都利用起来,一边在笔记本上做案件总结,一边等着机器响起提示音。

事件发生的时间应该是在昨天深夜,根据47的证言,粉色诱因曾发表过“明天就要死掉,且是被杀”的言论,而那时佩子的研究员刚好对奥法西斯做完评估,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来到奥法西斯实验基地,但发现白色囚室惨案的时间是在今天上午8点钟左右。

最开始发现的是粉色诱因被肢解的身体,接着是在奥法西斯实验室找到泡在玻璃罐中奥法西斯的头颅,向上层汇报之后,洛时生来到现场。

在洛时生的帮助下,从奥法西斯的电脑上得到了47的情报,那个可爱的金发男孩若不是在刻意伪装,便真就是不谙世事,47对外界一无所知,只会眨着他碧蓝纯粹的眼睛,向佩子散发融化心里壁垒的可爱光波。

但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的男孩身上却是伤痕累累,佩子翻阅奥法西斯宛若厕纸的实验报告只得出一个结论,奥法西斯在对47进行的不是科学研究,而是屠宰。

能想到的所有杀人方式无一例外都在男孩身上试验过,毒杀击杀溺毙电击枪械甚至是超能力的咒杀,在47身上测试过的夺命手法可以编撰一本杀人字典,所有大脑能够想象到的屠宰画面都可以在奥法西斯的实验报告中找出对应。

旗木佩子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金发美少年赤身裸体绑在实验台上,恐惧地看着面具怪人奥法西斯手提凶器破开胸腔鲜血四溅的猎奇场面,最想要勾起观众反感的邪典电影与奥法西斯的暴行相比都相形见绌,在47尚有意识时将手伸进他的腹腔,扯出与血管的连接拿出尚在鼓动的心脏,常人无法忍受的剧痛对男孩却已是稀松平常。

佩子设身处地地想象后浑身恶寒,可47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剖开过,能够忍受5年需要多强的精神力?换作自己怕不是已经精神崩溃,47是靠什么坚持下来的?佩子望着仪器里47的那管血液,出神思考着。

她曾向洛时生解释过47的不死特性,由于和某些漫画对不死生物的设定不谋而合,佩子因此相信那个沉溺于动画故事的娃娃脸能很快消化她的话,但她的确也有意向洛时生刻意隐瞒了一些其他情报。

少年的重生有巨大缺陷,复生所需要的时间超乎想象,47自己说自己也被分尸,在这之后慢慢拼和,奥法西斯的实验报告中曾明确指出,47全身碎尸的重生至少需要5个小时,假设男孩说得是实话,佩子摸摸脸颊,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47假设也在凌晨被分尸,洛时生设计的安保系统有详细的后台记录,查一下出入记录应该就能找到可疑的人物,但那个高深莫测的娃娃脸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佩子心里泛着嘀咕,她都可以想到的线索,洛时生没有理由不清楚,会不会是洛时生等人从中作梗,上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她不敢多想,赶紧摇摇头,佩子背后发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没有亲眼见过粉色诱因,奥法西斯的论文库也鲜有提及那名粉发少女,只能凭借47的话来想象粉色诱因生前的模样。

她能变成任何人,也就是拟态,扭曲视觉或者感官,但这会不会是一千个读者眼中一千个哈姆雷特的特殊案例,不是粉色诱因客观变化,而是观者的主观扭曲,佩子看粉色诱因是某人,同一时刻的另一个人看她是又是其他身份。

多样的身份是造就悲剧的开始,47的只言片语让佩子的猜想还停留在一个模糊层面上,倘若粉色诱因能对任何人产生影响,那探索她传递信息的手段就显得十分有必要了。

“明明是个这么好的实验体,奥法西斯那个白痴这么多年都在干嘛?”佩子双手抱胸抱怨着徒留脑袋的男人,要是能够理清粉色诱因的能力原理,绝对是跨世纪的大发现。

用信息素来解释她的能力相对贴切,像是花粉可以吸引蜜蜂,雌性动物也能分泌激素来刺激雄性,但粉色诱因的吸引更具情感与选择,针对不同人变成独特的形象,佩子拿出手机一张张划过粉色诱因的尸体照片,她是只能欺骗人眼?还是连机器摄像镜头也能蒙骗过去?

没有影像资料,没有实验报告,甚至没有仪器使用记录,奥法西斯究竟有没有研究过粉色诱因都不确定,在佩子看完了所有文档后,她叹了一口气,奥法西斯没有一点称得上研究者的素养,但当年在舞台上神采奕奕的奥法西斯却确实存在。

金发美男子奥法西斯是盛极一时的天才,而现在的报告书里却没有半点影子,着实可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性情大变,她想直接冲到萨米特面前大声询问奥法修斯身后的秘密,毕竟她将金发帅哥研究者看作自己科技之路的领路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得到一个答案。

但萨米特从来不会回答任何人的问题,也绝对不做解释,追问下去只会影响他们本就脆弱不堪一击的合作关系。

她理了理鬓角处的碎发,慵懒地在办公椅上翘起二郎腿,高跟鞋挂在足尖,随着小腿的摆动而摇晃,性感蕴在她丰满肉体中,无时无刻不散发成熟女人的韵味,但她心里还住着一个少女,偶尔流露出的可爱更是惹人注目,虽然是这么可爱的女人,但群岛醉心实验的科学家却从不能捕捉她的魅力。

佩子在电脑上点开47的实验档案,不死男孩身上虽然还有许多谜团,但在饲主死亡后,只要佩子尽力申请,总有办法将47搞到手。

佩子自己也说不清为何那么执着于47,也许她对重生还抱有幻想,每当看到与母亲的合照时,就会有一个装着碎肉的黑色塑料袋在她眼前摇摆,那里不仅装着母亲的遗骸,也代表身为旗木家一员的末路。

佩子原本对死而复生这类只出现在灵异小说中的事抱有怀疑态度,但她过去曾偶然听见萨米特与奥法西斯的谈话,他已经成功研制出死者复生的技术,似乎也向萨米特实际演示过,但在之后的4人议会上,萨米特对这件事闭口不谈。

“如果,能够用这种技术复活母亲的话。”

旗木佩子用力伸个懒腰后喃喃自语,她这几年身心俱疲,群岛的高压让她近年甚至有了脱发的错觉,自己的父亲泉一郎2年前决定离岛,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佩子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明智之举。

这岛上所有人都对旗木态度恶劣,首先是洛时生与斯迈尔发布的禁止旗木旗下实验者的进岛令,再是后来萨米特在世博会与科技峰会对旗木家不由分说地指责,说他们让科技界变得软弱无能。

在当代社会,与旗木家完全切断联系需要极大勇气,而萨米特与洛时生却做到了,实验群岛这个新兴势力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崛起,打了旗木个措手不及。

群岛精英和抱团取暖的庸人集团截然不同,前者是天然美玉,后者只是产品流水线创造的规模一致,毫无特色的工业品,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即便佩子自认为在旗木中已是脱颖而出,但是还是摆脱不了被鄙夷的眼光。

解释了这么多,她至今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来到这个岛,成为精英中的一员,不过现在她发现自己比起旗木更倾向于群岛侧,也许这就是萨米特选择她接班的理由。

验血仪器响起提示音,她赶忙蹬好鞋起身将采血管的血拿到显微镜下,在报告中曾经提过47的特殊不死性,她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假设。

不死并不意味着永生,如果47只是现阶段的不死,婴儿阶段的他不会死,少年阶段的他不会死,青年阶段的他不会死,中年阶段的他不会死,老年阶段的他不会死,但如果细胞恒久不变,那肉体必然也不会成长,既然现在47是以少年状态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他的不死并不意味着青春永驻。

47血细胞在光学显微镜下完全凝固,而佩子表情也是如此,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异常的画面,无论是负责供氧的呈双凹圆盘状红细胞,还是球形白细胞无一例外都处于静止状态,像是蜡捏成的样品,没有任何活力。

“这是处在休眠期?”她自问却没有答案。

实验室处在正常室温下,没有让血细胞休活的条件,佩子挠挠脑袋,放大几倍显微镜的画面后才看到细节,血细胞就像是一幅固态的画,时间都在那上面驻停,佩子从试管中吸取一滴酸性溶液,滴在玻片上。

理论上血细胞会立即失活,在酸性液体中被破坏后溶解,但47的血细胞却有不同反应,先是和正常细胞一样萎缩,结构面目全非,然后在酸液中新生,以旧物质作为基材完成复活。

简而言之,死后复生。

但与死后复生区别的一点,血细胞在短暂活动后再度休止,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佩子再度放大画面,红细胞的数量有所增加,如果是在正常人体内流动开来,就更具活力。

换句话说,就是成长。

如果将血细胞的现象延展到47全身,佩子得出了一个可怖的结论,47并非不死,而是不活,血液中的细胞如果不经过外界刺激就很难成长,保持活力,死亡与受伤才能让他的肉体成长,如果长时间没有刺激,47的身体就会处在一个稳定的状态。

没有奥法西斯这样反复折磨,47现在可能还只是个婴儿,在无数次的死亡后,47才浴血而生茁壮成长为少年,看来不断杀掉47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关照”,越残暴的杀人方式,就越能让金发男孩的身体保持活力。

死,是47能够感受到活的唯一手段,与酒精上瘾类似,47对死亡上瘾,每一次死亡都会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活力,在喷涌的鲜血中达到肉体的高潮,47非死不可,佩子似乎明白了奥法西斯的理由。

如果那个男人那么恶劣地对待47是因为想要帮助他成长的话,奥法西斯似乎也就没那么罪无可赦了。

从洛时生的语气里,那个娃娃脸完全不知道47具体的状况,武断地认为奥法西斯无情无义,47自己对奥法西斯的态度也暧昧不清,不发表明确看法,就是单纯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可能他已经把面具怪人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了。

佩子坐回椅子上,掏出自己的ID卡验证电脑上的密码,将自己的发现输入专门文档里,在快速打字的过程中,她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向洛时生开口解释。

洛时生要是不知道这个情报,那奥法西斯的直属上司萨米特定然清楚,上次佩子偷听的谈话里也有奥法西斯对47状态的汇报,重要的是萨米特心腹的黑衣死神是否清楚这件事,如果佩子将此事宣扬出去会招致什么结果。

她对现状十分苦恼,既想了解事情的真相,也不想因此惹上麻烦事,她将趁她不注意跑到眼前的几根头发拨到耳后,轻轻抹了下自己干涩的唇,女人将其他几根采血管放进冰柜,这些珍贵样品只能留到日后使用,把实验过程完完整整录制后,也将视频存到自己旗下的网盘里。

“这算开了个好头。”她锤了锤自己僵硬的肩膀,把周围仪器一个个关闭,洛时生每次会议上都要强调电力浪费,还给每一间实验室都贴了条人走电源灭的标语。

“那边的尸检报告怎么还不出来。”

佩子这才抱怨一句,洛时生像心有灵犀般就把尸检报告传到了她的邮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