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好康”的事

“你听说过这句诗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觉得这说的太好了!”

“你现在的行为配上这句诗,我觉得李白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爬起来掐死你。”

“李白是谁?”

“……你开心就好。”

高一6班教室外,两个鬼鬼祟祟的少年蹲在墙角下,窃窃私语。

“我说……这就是你口中的‘好康的事’?”薛世衍撑着下巴,有气无力地说,“我感觉你会被打死。”

教室前后两道门都关着,里面时不时传出女生银铃儿似的娇笑声,位于两人头顶上方有一扇窗户,此时执迷不悟的严立文正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踮起脚尖试图从中一窥教室内的风景。

“诶,这窗户高度设计的太不合理了吧!”

“这窗户设计出来可不是给你偷窥用的。”薛世衍说。

一米八个头的严立文即使挤出吃奶的劲儿往上蹿,也不过鼻梁刚刚越过窗沿,这个角度别说是偷窥了,连玻璃上的灰尘都看不清。

“我认为应该搬张椅子过来。”

“还不死心吗?”

“身为男人怎么可以轻言放弃?”严立文板着脸,说得正义凛然,“有句古话说的很好——‘行百里者半九十’。如果我在这里放弃,我之前所做的努力又算什么?”

“……就算你说的这么伟大,实际上不就是偷窥吗?”

薛世衍扶额轻叹,这只脑子都是泡沫组成的大猩猩只有在做这些奇怪事情上永远充满了热情与活力。

“读书人的偷窥能算偷窥吗?这是对未知事物的探索,是具有学术意义的高价值行为!”

“这种时候你倒挺能扯的。”

“嘿嘿——”严立文贼兮兮的笑了笑,又说,“哥们儿你帮我去隔壁班搬张椅子过来吧。”

“为什么我非得帮你偷窥不可?”

“我们不是一伙的么?”

“你的错觉,我只是来帮你收尸的。”薛世衍抱着胳膊冷笑。

见他这副表情,严立文莫名感到一阵凉意,尴尬笑说:“哥们儿你真会开玩笑,说得好像我就要死了一样。”

“人作死就会死。”

对于薛世衍的警告,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严立文压根没听进去,转身就从隔壁班搬了张椅子过来垫脚。

他踩在椅子上很轻松就越过了窗户的高度,弓着背猥琐地往里面张望。

“哇哦——”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严立文双眼一瞪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程然这小丫头个子看着小,皮肤倒是挺白的,哇!像牛奶一样,真想舔一下……卧槽?不得了不得了,我本来以为陈凤琴胸部已经够大了,没想到外套脱了更大!这得有E了吧……”

他一边偷看还一边品鉴,听得薛世衍想把他暴揍一顿。

“你能不能把嘴边的口水擦一擦?”

“口水?哪有?”严立文回头摸了摸嘴角,又转回去低笑说,“嘿嘿嘿……我发现咱们班的女生质量都好高啊,诶等等,班长……咕嘿嘿。”

“嗯?”

薛世衍眉毛一挑。

严立文没有察觉到一旁某人神色的变化,贱兮兮地说:“我都忘了班长也在里面,这次真是赚大了。哦哦!要脱了要脱了,哇!班长身材好棒,白衬衣也那么好看……”

“等等,你给我等一下!”薛世衍忍不住出声。

但已经被眼前美色吸引的严立文又怎么会理会他呢?只见这位偷鸡摸狗的严同学双眼涨红,鼻孔一闭一合仿佛能喷出热腾腾的蒸汽,下流地说:

“对,解开扣子,再一点点、再一点点,黑色……”

砰!

薛世衍忽然一脚踹在椅子上。

沉溺于偷窥愉悦中的严立文只觉脚下一空,还没回过神来就啪的一下狠狠摔在了地上。

“哎哟喂,”皮糙肉厚的严立文摸了摸屁股,纳闷得呢喃,“这椅子咋突然就倒下了……”

可就在这时候——

“什么声音?”

“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好像……听到了一个男人的惨叫声?”

“诶?!”

“糟了,被发现了。”严立文眼珠子一转,起身就准备跑,“哥们儿咱们赶紧溜!”

话音刚落,教室前后两扇门砰地一声打开,随即一大群穿着啦啦队服装的女生鱼贯而出,将走道中间的两人团团围了起来。

“严立文!果然又是你!”小个子程然从人群中挤出来,叉腰指着严立文大声呵斥,“昨天已经教训过你了,又皮痒了吗!”

“哼……哼!圣斗士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失败两次!”严立文额头冒出冷汗,嘴上却硬得很。

“好,好,好。”

程然气极,被拉拉队服包裹住的小胸脯剧烈起伏。她恶狠狠地瞪了严立文一眼,又皱眉看着讪笑的薛世衍,随后小手一挥说:

“姐妹们,抓住这两个大色狼!”

“想抓我,门儿都没有!”就在这时,严立文大吼一声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体型抱头就往前冲,那些小女生见他这样子纷纷被吓得花容失色,向两边躲开。

“不要被他吓到!他要是敢撞我们,我们就报告老师说他性骚扰!”程然临危不乱,指挥女生们上去逮住严立文。

“不要过来,不然我可不知道我的手会往哪里摸哦!”

“啊!变态!”

“偷窥被抓还敢这么嚣张!姐妹们打死他!”

“让开让开,让本小姐来对付这个臭流氓!”说这话的是陈凤琴,只见她胸前波涛汹涌,双手举起地上的椅子就冲了上去。

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被那只人形大猩猩吸引的机会,薛世衍弓着背蹑手蹑脚往人群外走,等他好不容易快要突出包围圈的时候,一双纤细的大长腿出现在他眼前。

干净的白色三分袜,宽松的黑色运动短裤……

这样的视角、这样的描述,总觉得似曾相识。

薛世衍脸色一僵,慢慢抬起头,一张清冷俏丽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真是偶遇呢,薛同学。”

樱唇微启,说出的话却仿佛是从雪山上刮下来的风,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度。

薛世衍不禁打了个寒颤,手臂和脖子上瞬间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他尴尬一笑,试图说些什么暖场的话来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犹如凝固的空气,然而不等他想好说辞,对面的班长大人眼睛一眯,轻声说:

“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后勤帮忙吗?薛同学,你又偷懒了。”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吗!】

薛世衍大汗。

黎冬瑶柳眉微蹙,似乎困扰着什么,一双漂亮有神的眼睛注视着薛世衍僵硬的表情,半晌后轻轻一叹,用像是埋怨不争气的弟弟似的语气说:

“你们男生啊……”

或许在她看来,这些都只是无聊的胡闹。

“抓住他了!”

“我们按住他,程然你去把跳绳拿来!”

“我不服!一群人打一个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被女生们压在地上的严立文嘴里这样说着,嘴角却挂着猥琐的笑容。

不止如此,他还像泥鳅一样拼命扭动——专往女生们柔软的部位挤。

“呀!这个变态摸摸摸摸、摸我的……”

“这时候还不老实!”同样被揩油的陈凤琴俏脸一红,抓住严立文的手指用力往后掰,“信不信我把你手指掰断!”

“诶别别别,疼疼疼——”

纵使是人形怪物,在弱点被抓住的情况下也只能认命投降。

程然很快从教室里的放置柜里取出了三四根跳绳,众女生们齐心协力将这个把她们弄的鸡飞狗跳的大色狼五花大绑起来。

“对了,还有一个人……”程然对着严立文撅起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忽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薛!世!衍!”

她猛地回过头,像是一只暴怒发飙的小老虎。

【完蛋了……】

薛世衍转过身,看到程然张牙舞爪的样子,作举手投降状:“我想……我可以解释……”

“多说无用!姐妹们抓住他!”

刹那间,一群化身阿修罗的女生们脸上挂着凶恶的笑容,冲向了薛世衍。

“喂喂喂,不用这么热情吧……轻点轻点,救命啊——”

薛世衍很快被恼怒的女生们所淹没,像是坠入沼泽的小鹿般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落得和严立文同样的下场。

“接下来,该怎么好好‘款待’你们呢?”

程然阴恻恻的说。

六、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现在开庭,各方辩护律师就位,带犯人上来。”

高一6班的教室里被清出了一块空地,人小鬼大的程然同学站在讲台边振振有词的念叨了一遍手上刚拟好的台词,随后严立文与薛世衍分别被两个女生押到讲台前蹲下,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可怜的短裤。

看到在冷风中直打哆嗦的两人,程然皱着小鼻子冷哼一声,对坐在一旁的黎冬瑶说:

“法官大人,可以开始审判程序了。”

“你们啊……”黎冬瑶看着女生们摆出的这个阵仗,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原本是不想参与其中的,但在程然兴致勃勃的劝说下,再加上现在距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黎冬瑶想了想觉得让这两个家伙受点教训也好,于是便答应下来。

坐在讲台上,黎冬瑶手指敲了敲桌面,轻咳一声说:

“嗯、那个……严立文,薛世衍,现在全班女生状告你们偷窥,侵犯了我们的隐私权和名誉权,你们认罪吗?”

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种类似办家家酒的戏码,即使想严肃点可语气里也隐约带着一丝憋笑。

严立文被按住肩膀蹲在地上,仰着脖子大喊:“冤枉啊法官大人!我是无辜的!我只是、我只是偶然路过,偷窥什么的……完全没有的事!”

瞧他委屈的模样,仿佛事实真是如此似的。

程然冷然一笑,向前走上两步:“哦?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在窗户下面摆张椅子也是偶然咯?”

“呃……”严立文喊冤的声音一停,转了转眼珠子又哭丧着脸说,“椅子什么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啊!不信你问我哥们儿,他最老实了!那椅子真的和我们无关呐!”

“呸!公堂之上也敢信口雌黄!难道你忘了之前那嚣张和下流的态度了吗?哼,我看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啊,给我打五十大板!”

画风一转,这场充满现代气息的虚拟法庭忽然变成了古装剧里的衙门。

陈凤琴跃跃欲试,把手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似乎是在刚才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注意到她这副危险的表情,纵使是皮糙肉厚的严立文也不由心中一颤,大声喊说:

“异议阿里!你又不是法官,凭什么让人打我!”

“我、我……”程然被怼了一句,一时想不出符合设定的理由,但很快她就把这些抛诸脑后,叉着腰说,“我现在是第二法官,有权这样做!”

“这也太随便了吧!”

严立文傻眼。

“哼,我喜欢,不服吗?”

“不服!你们这是知法犯法,是黑法庭!对了,我的律师呢?我要求申请律师!”

“律师?你们有谁愿意当他们两个的律师吗?”

程然戏谑一笑,问在场的女生们。

所有女生都齐齐摇头。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犯罪事实已经确认,任何有良知的律师都不会为你们辩护的。”她翘起嘴角,得意地说,“我看你们还是乖乖认罪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我冤啊!你们这是要屈打成招吗?我不服,我要上诉!”

“很抱歉,这里就是最高法院。”程然摇了摇手指。

“可恶……原来还有这层设定吗……”

严立文悔恨地垂下头,随后又满腔热血地望向讲台,仿佛在控诉着这不公的世界般呐喊,“世界革命无不从流血开始,在这最后一刻,我还有一句话要说: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会实现真正的民主与自……”

当他还在慷慨激昂的时候,早就不耐烦的程然抓起讲台上的教鞭走下来,将他推倒在地然后对着撅起的屁股就抽了下去。

“啊!”

“一个偷窥狂废话这么多,还把两位伟人拖下水,我看你就是欠收拾!”程然踩在严立文肩膀上,俯下身揪住他耳朵。

“说!以后还敢不敢做这种事了!”

“我是冤枉的!”

“还敢嘴硬!”程然气的鼻子都歪了,高高举起教鞭就要落下。

就在这时候,陈凤琴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出声说:

“程然等等!他、他……他好像在偷看你的裙底!”

“诶?”

程然闻言一愣,终于留意到了严立文下流的眼神。

一缕红晕瞬间爬上了她晶莹剔透的耳朵。

由于她把脚踩在严立文肩膀上,从这个角度对方只要略微偏一下头,就能将一旁的裙底风景一览无余。

——原本是威慑与羞辱对方的动作,却不想带来了反效果。

“你你你你——”程然羞愤的后退几步,压住裙角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白色的小熊……”

“闭嘴啊!”

程然颤抖着大喊,浑身发烫像是煮熟的小龙虾。

严立文这一举动再次激怒了在场所有女生,在全票一致通过的情况下,他犯罪事实确定,并被黎冬瑶宣判处以“穿上啦啦队服游街示众”的惩罚。

“我抗议!”

“抗议无效,立即执行。”黎冬瑶平淡地说。

迫不及待的女生们一拥而上,把啦啦队服往严立文身上套。

“我不要穿女装啊!你们这是压迫,是侵犯人权!我是不会屈服的!”

“哼哼,偷窥狂不配拥有人权。”陈凤琴按住他的胳膊,冷笑着说。

见到这疯狂的场面,一直沉默着蹲在一旁的薛世衍冷汗直冒,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俗话说好拳难敌四手,没一会儿,人高马大体格壮硕的严立文就被套上了轻快靓丽的啦啦队服装。

一句话描述,就像是穿上公主裙的金刚,既恐怖又辣人眼睛。

“咦……好恶心。”一个女生别过头。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唔,我倒觉得挺好看的呀。”

说这话的陈凤琴话音刚落,周围女生齐刷刷都把视线投了过来,让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开、开玩笑的啦——哈哈、哈哈哈……”

“好了,先别管这个了!”程然拍拍手打断了尴尬的气氛,充满报复心地说,“现在,就让这位新诞生的‘大美人’出去为我们的选手打气吧!”

“……然然,真的要这样吗?”

“诶?”程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模样去给班里的同学打气……”短发女生语气迟疑,随即又眼前一亮说,“对了!可以让他给我们的对手班级打气呀!”

其他女生也纷纷反应过来,连连赞叹这个好主意。

“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无敌了?”

“是啊!忽然感觉轻松好多呢!”

“嗯……想不到输的理由了。”

“喂喂喂!你们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再次被绑住的严立文大声喊说,“而且你们说的是什么话啊!我这么帅的人哪里恶心了!”

“呵。”

程然走到他面前拍了拍肩膀,刚要说什么脸色忽然一青,赶紧移开视线说,“……现在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我不!”

“那可由不得你!”

女生们簇拥在严立文身边,把他从地上架起来,这时程然又看向薛世衍,眉毛一挑正要走过去,黎冬瑶却从讲台上下来,走到她身边说:

“你们把严立文带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吓吓他就行了。”

“这样太便宜他了吧?”

“不然呢,你还真让他这样子到操场上去啊?”黎冬瑶浅笑着说,“做错事惩罚一下就好,让他吃点教训,但也不要把事做绝了,到时候丢脸的也是我们班。”

“唔,好吧,就听你的。那……薛世衍呢?”

“他就让我单独处理吧。”

“好的。”

程然点了点头,对黎冬瑶的话很是听从。

哭爹喊娘的严立文被女生们架着出了教室,活像是被强盗掳走的小媳妇,没过一会儿,耳边的求饶声渐渐远去,教室里只剩下了黎冬瑶与几近赤裸的薛世衍。

薛世衍低垂着头,等待着审判日的到来。

空气很静,静的能听到两人的呼吸。他的呼吸迟缓而沉重,像是背上压了块巨石的乌龟;黎冬瑶的呼吸很平静,仿佛她看着的不是一位只穿着短裤的少年,而是一颗平平无奇的树木。

冬季的寒风拍打在窗户的玻璃上,其他人走后,教室里的空气更冷了一些。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诶?”

出乎意料的,黎冬瑶只是平淡的说教了一句,便把他的衣服递了过来。

“穿上吧,别着凉了。”

“……我还被绑着呢。”薛世衍示意了一下被绑住的双手,尴尬地说。

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衣服道了声谢。

“我以为你会说些更严厉的话。”

“比如?”黎冬瑶问。

“呃……威胁叫家长之类的?”

“那也算不上严厉吧。”班长大人轻轻一笑,随即忽然脸一红别过头,略有埋怨地说,“你……能不能等我走了之后再穿衣服?”

“诶?”

薛世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之前他和严立文几近赤裸了那么久,黎冬瑶都淡然面对,给他解开绳子的时候也很平静,仿佛这些都没什么可在意的,但为什么他穿衣服的时候反而害羞了呢?

他想不通。

黎冬瑶见他这副呆愣的模样很是不满,柳眉微蹙嘴唇轻咬,不过想了想她又摇摇头,眼睛看向别处说:

“反正你好自为之,下次我可不会这么轻饶你了。”

说着她走到教室门口,刚要迈步出去又扭过头来:“还有,布置给你的工作不要偷懒,穿好衣服就去给参赛的同学们做后勤服务,知道了吗?”

“呃……哦。”

薛世衍捧着衣服回答。

“很好,”黎冬瑶满意地点头,可下一秒看向薛世衍的目光又忽然飘向一旁,连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迟疑,“那、那我走了。”

这句话说完,她终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教室。

只留下对她这最后的奇怪表现感到困惑的薛世衍。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

他喃喃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