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
我们总是在不停的奔跑,唯恐被时间的洪流追上。
我气喘吁吁的奔跑在无边的黑夜里,脑子里来来回回就只飘着这一句话。我分明的记得这是很久以前老师对我说过的话,也是我第一次对那位满脸胡茬的老师充满敬意的时候。
脑子一片空白,四肢不断传来的疲劳感让我想就这么倒在地上。徘徊在大脑里的那句话像是要突破什么似的,不断地向两眼冲来。眼睛传来胀痛和白花花地字体交叠在一起,几乎要连黑夜也看不到了。我咬紧了嘴唇,脚下踉跄了一下才得以把疼痛咽回去,我像是想忽视四肢不断传来地麻木感一样加快了奔跑地速度。“啊啊......”雪白地字体再一次向眼球发起冲锋,眼球立刻发出了犹如崩毁般地嗡嗡声,剧烈地痛苦从眼眶开始迅速扩散,立即麻痹了全身。有那么一瞬,世界变成白色,但又一刹那变成黑色。处在黑白交界的我不由的呻吟出口,双手捂住眼睛,跪在漆黑无比的空虚上,红色的血慢慢从指缝间渗出,沿着手臂染红了白色的衣服。
不能哭,还没到时候,还没追上来!
我咬破了嘴唇,微微的刺痛再次唤醒了已经麻木的肌肉,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艰难的踮起后脚开始奔跑。眼睛时不时传来的痛楚在不断的摧毁我的意识,半眯着眼,我只能透过眼皮的缝隙看着周围的时空不停的转换颜色,由黑变白,再变黑......不知道过了多久,双腿的肌肉开始传来抗议似的疼痛,膝盖以下宛如灌满铅块一般沉重,双手不知何时已经不自觉的拽住胸口的衣领,胸腔在灼热的空气中焚烧一样。我不由得暂时停下,扶着膝盖开始大口的喘气,已经干燥的要裂开的喉管随着气体的一进一出发出难听的咻咻声。眼睛里传来的疼痛让我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感觉的到周围的颜色变化越来越快,时间在慢慢的加速,世界在黑白之间切换,我喘着气站直身体,周围颜色切换的频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加速着,黑白交替更换,开始变得闪烁起来的世界在即将乱掉的那一刻迸发出强烈的白光。白光穿透眼睑犹如银针刺入我的眼睛。
“呜!”
眼睛兀然传来的剧痛让我措不及防,脚底的支撑地在我即将惨叫出声的时候消失了,我随着布满脑髓的疼痛跌落下去,迎接我的是一条蠕动的宛如河流的透明液体。我在空中慌乱的挥舞双手,企图抓住什么来稳定身体。
不要,不要!会被吞噬的。
我绝望的想着,半撑着睁开右眼,布满血丝的眼球丑陋的凸出眼眶,翠绿色的眼瞳像裂开的玻璃球,一些细小的晶体随着身体的下落从我眼中飞出。我看到点点水光从逐渐接近的透明液体中打出,每滴水花都在黑色的世界中格外明亮。我将手伸出,想要抓住水花,在碰到的时候水花消散开来,带着点点光亮升向了漆黑的夜。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那么黑了?
我闭上眼,用眼睑遮住丑陋无比的眼睛。透明的水先是漫过我的双脚,然后是身体,最后那些粘稠的液体一点点的从鼻口中涌入,不一会充满我的五官。我在水中的身体因为水的强制进入微微后仰,意识逐渐远去,身体里的气体仿佛要炸开一般灼烧我的肺,朦胧间我那双还在水面挣扎的手胡乱一抓,我看着最后一口气泡自喉管升起,重重的合上了眼睑。
还是被......追上了啊。
少女从梦中幽幽转醒,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少女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才抬起右手,在太阳的照射下向右侧翻了个身。刚合上眼睛的少女被一阵自被子里而起的风连着被子卷到了空中,然后少女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少女杂乱着一头亚麻色的短发怨恨的看着对面看书的悠闲中年男子,男子一脸胡茬,似不在意的忽视少女的视线。
“老师......”
少女嘟着嘴开口,伴随着“哼”的效果音,少女双手叉腰对看书的男子说:
“老师!下次能不能把闹钟用一个正常的方式帮我设好啊!上次是小鸟也就算了,到点的时候啄人是什么意思?!这次竟然把风素放进我的被子里!幸好我反应快不然早就摔死了!”
“你已经摔了。”
被少女称作老师的男子仅仅抬起眼看了一下少女,又沉浸在手中的书里。少女见了,嘴角露出不可察的微笑,她继而微微的蹲下身左手探向绑在左腿后方的匕首。几乎在一瞬,少女后脚发力,并在同一时间抽出匕首,向男子冲去。衣角飞舞在空中,男子似没注意到少女的动作似的继续看书,少女挥动手中的匕首,右手放在身后,向男子的胸腔刺去。男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转过头看着突击而来的少女,举起了右手,在右手交叠一起的拇指和食指中发出一声脆响,少女突进的身体似乎发生了剧烈的颤抖,被少女踏起的地毯飞扬在空中,没有丝毫要落下来的欲望。空气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凝固,空间暂停了。
少女原本因为突击而有些漂浮的身体开始缓缓落下,她不甘心的跑到男子身边,一边扯开他的书一边抱怨:
“老师!”
男子放下书,将手掌覆在少女的头上乱揉一通:
“珀尔,你的匕首可不是乱对人挥动的。”
“老师,那魔法呢?”
说着珀尔抬起脚将匕首插回,随手打了个响指,周围的空气像是得到了指令开始活跃起来。
“也不行啊,因为我们这种时空支配者......”
“总是在不停的奔跑,唯恐被时间的洪流追上。”
珀尔笑嘻嘻的接过老师重复了无数次的话,眼里闪过一点亮光。
少年
得到释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从学院出发已经过了多长时间来着?
伊忒诺斜靠在草地上无所事事的想着一些零碎的往事。头顶的星星慢慢的往西方运行,星光渗入月光洒在远处的山峰上,被照的雪白的山顶宛如被雪覆盖。
自从18岁那年被导师提及要不要留在学院当教官或者出去走走,自己像往常一样潜入图书馆看到鲁米纳斯(Luminous 发光),一颗常年绽放粉色花朵的树坐落在东方山脉的顶峰,当自己把旁边附加的传说读完后,竟然萌生出想要去寻找那棵花树的念头。“凡是在鲁米纳斯(Luminous 发光)下许的愿,没有一次不灵验的。”伊忒诺轻声的念出已被刻在记忆里的那本古书的最后一页的一句话。
在他陷入回忆的那段时间,星光已经移向右边的地平线,天空被墨蓝色填满。伊忒诺静静的躺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在出发前他听导师说,这片草原的日出给人一种希望满怀的感觉,临行前还千万交代一定要来看一次。
希望......
伊忒诺翻了个身,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渐渐泛白的天空。
对我而言,这种东西仅有一次吧。
之前被月光照得泛白的山峰上窜出一丝金色的光线,金色的光线越来越多,像奔涌而出的金色河流,自山峰流下。太阳开始冒出火红的一角,依旧是从山峰开始,金色的阳光像是从山峰的边缘溢出来一般从山顶滚落,听不见水流的轰鸣,伊忒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摇晃着站起,目不转睛的看着洋溢着金色的阳光从山顶滚落,滚向自己所在的草原的小土包上。金色的阳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了山包,漫过了伊忒诺的全身,脖子上的红围巾被金色包围,伊忒诺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有一瞬,伊忒诺感觉自己没了呼吸,眼前飘过已经被他放在回忆深处的往事,慌忙中他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在下一秒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吐出一大口气。
啊啊,必不可少的美景。
带着这样的感慨,伊忒诺伸手确认左右腰间别的一把短匕和一把长剑,向前方的那片在金色海洋下熠熠生辉的绿色草地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到这个世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回忆中的我一直都只会紧攥着衣角,站在大人身边一脸害怕的小孩。
我是奴隶,以前是。
我想逃,不止一次。
但在某个即将被转卖的某个夜里,贩卖奴隶的地方被突如其来的魔力余波影响到了。房屋倒塌,砸死了很多小孩奴隶和贩卖的人,我旁边的小女孩也没有幸免,她被砸中了头部,昏迷在笼子中,我向她伸出手,但下一秒落下的大块岩石敲碎了我的手骨砸向昏迷的她。我哭喊着:“谁来救救她!”谁也没应,我一直哭喊着,不知道是为了我被砸碎的右手还是小女孩的死。但是没一会多年来对于自由的渴望让我停止了呼救。四周回荡着小孩的哭声和大人的叫骂声。“嘭。”破烂不堪的门口传来爆炸声。余波再次震下了一小块瓦砖,我紧紧的缩成一团以免再次被砸伤。右手的疼痛在拉扯我纤细的神经,瓦砖好运的把我笼子前的锁头砸松了。我盯着摇晃的锁头,立马伸出完好的左手抓住锁头用力向下一拉。“啪。”轻微的开锁声在夜里清脆的响起。我推开笼子钻了出来,还没有考虑好下一步,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我慌忙的向四周张望,在自己之前所在的笼子后找到一个足够我钻出去的洞。我没想很多,手忙脚乱的冲向洞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紧咬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啊啊,叫骂声都听得到了。
我慌忙地蹲下去,右手习惯性的扒向右边的洞口,一阵触电般的刺痛流过全身,险些让我叫出声。我咬着牙,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脑袋向下探去。在我猫着腰爬进屋后的林子里之后,那座房子传来了“嘭。”的踹门声,一时间,叫骂声,踢笼子声,呻吟声和右手骨头的悲鸣声全部闯进我毫无防备的大脑。我颤抖着左手按住右手,断然转过头往林子的深处走去。现在的我只能祈祷他们不会跟着我滑落的眼泪找到我,把我抓回去一顿毒打再关进笼子里。
0.2
这是伊忒诺第二次来到这颗巨大无比的参天大树下了。这里的风景,花草,树木,都跟第一次的时候毫无二致,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真的迷路了!
他一边沉思,一边绕着树兜起了圈。
一圈......
不应该啊,我明明是按照从城镇购买的地图走的。
两圈......
而且之前的旅行也无一例外的确认过了自己并非路痴。
三圈......
难不成是......
“魔法?”
“猜对了。”
耳边突然响起的女声,让伊忒诺心里一个咯噔。在嘟囔着为什么会有女生的时候他立刻摆出防备的姿势左脚蹬地向后跳出一米远,左手已经按在长剑的剑柄上。对方似乎被他的阵势吓到了,在伊忒诺眼里,面前的女生连连摆手,一脸尴尬的解释:
“你误会了,我只是碰到了跟你一样的问题而已。”
说着少女伸出右手指了指身后的参天大树,
“你刚刚不是绕着这树走了三圈吗?我是在你走第二圈的时候就在了。”
听到少女的解释,伊忒诺半信半疑的站直了身体,眼睛从下开始将少女的身体扫视一遍后,就向不远处的少女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用魔法?”
少女见他主动搭话,于是兴奋的走上前,可是她跟伊忒诺的距离还是没有改变。
伊忒诺一脸黑的后退了几步,因为少女走前了几步,他必须跟少女保持着1米距离,一方面因为他讨厌女生,讨厌跟女生相处,而且他也没想到少女会这么主动。但是这回少女只是理了理丝毫不乱的衣领,一脸严肃的说:“我叫珀尔·伊姆斯特丹,你可以叫我珀尔更方便。你呢?”
“啊,啊啊,这样啊。我叫伊忒诺·埃利蒙特。”
“伊忒诺?剑系?”
少女歪了歪头右手指向我挂在腰间的匕首和长剑。或许是一长一短这种组合看起来很奇怪,但面对少女的疑问,我只是点点头,将按在匕首上的左手放松。
“你呢?”
“时间。”
“?!”珀尔快速的反应,让正在抚摸刀柄的伊忒诺手指一僵,继而惊讶的看向她,
“时间?!”
这次换她点头了。在伊忒诺奇怪视线的注视下,珀尔像是展示自己能力一般用右手打了个响指。伊忒诺永远无法忘记时间被冻住的那种感觉,在响指的声音残留在空气中还未散尽时,他感受到周身的空气犹如窒息般凝固,一阵冰凉自脚漫上全身,跟前一次沐浴在阳光中的感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毒蛇一般的凉意漫布全身,伊忒诺只能看着珀尔一脸满意的微笑,似乎在对伊忒诺说“对于你的表现我很满意。”。
珀尔满意的看向伊忒诺,当空再打一个响指。失去了束缚力的伊忒诺突然感觉自己身体好轻,几乎要飘在空中一般,而这种感觉只持续一会,之后又慢慢恢复到身体原有的感觉。
他有点讨厌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间的魔法,他不露痕迹的皱了皱眉,继而转过身,面向那棵大树:
“我信,果然还存在着这种类似于犯规的魔法,以前关于这类魔法的记载也没很多。那么,珀尔小姐,这棵树我记得你说过这是魔法?”
“是啊,”珀尔在后面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我在老师的古籍上看过,我记得叫......”
“摩基拉,坚硬的大地。我记得这种树最为坚硬的部位应该是树干那里。”
“对!”
一时间,空气中似乎弥漫过硝烟的气味。伊忒诺没有理会这个冒冒失失的少女,径直走向摩基拉大树。
“你要干什么?”少女有些茫然的看着一边拔剑一边向前走的伊忒诺。伊忒诺没有回答,他也不想回答。他沉默的拔出左边的长剑,在身体两侧各挥一次,每次挥剑,珀尔总能听到一些划破空气的声音。少女看着伊忒诺微微弓下腰,蓄力。就在伊忒诺准备跃出去时,珀尔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脚刚离地的少年喊:
“喂!伊忒诺!还不要......”
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经将因为短暂蓄力和特殊咒文的作用而微微发出红光的长剑向摩基拉砍下。
“锵。”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与耳膜一起颤抖,感觉大脑都要被抽走了。珀尔难以忍受的捂住耳朵,等待余波过去,碰撞的余波掀起厚厚的黄烟,现在满目黄烟的珀尔压根找不到伊忒诺的身影。
“伊忒诺?”珀尔向逐渐散开的黄烟方向喊,但是没有回答,隐隐约约从那里传来咳嗽的声音。珀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跌跌撞撞的走过去,烟在珀尔的冲撞下渐渐散开,珀尔看到伊忒诺有些狼狈的做在地上,一头原本整齐的黑发现在变得凌乱不堪,裤子上衣服上也是一片狼藉。看到他这副模样,珀尔像是放心了似的叹了口气:
“都叫你还不要了。”
“太迟了。”
伊忒诺像是抱怨似的静静的说了一句,而后他像是忽视身后的珀尔一般站起,抖落手中剑柄上的黄泥。
“你有什么通过的办法没有?”
伊忒诺看向自己刚才看向的树干,树干没有一丝损伤,这种结果不免让伊忒诺有些失望。
“我是有一个提案。”珀尔毫不在意的说,随后她笑着看向伊忒诺,伸出左手的食指在面前轻轻的画圈,带起一阵空气波动,“我来暂停时间,你来负责挖根。”
“挖根?”伊忒诺的眉角不着痕迹的动了动,他犹豫了几秒,随后递给珀尔一个你随意的眼神,转过头,等待空气凝结的那一刻。
刨根行动一直持续到晚上,伊忒诺喘着气一脚踹倒摩基拉,自己也顺势坐到了地上。身边躺着的是早已用完魔力的珀尔。为了维持一个下午的时间暂停来消磨摩基拉坚固的防护膜,珀尔几乎用尽了身上的每一滴魔力,可以说这是珀尔迄今为止最后一次的时间魔法使用时间最长的一次。
毕竟每个时间支配者的魔力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一定的限度的,时间魔法一天只能使用三次,要是超出了这种额度,就换感觉到撕裂般的痛苦,这可以说是时间支配者的弱点所在。
“我说,你为什么也要通过这里,我记得这里是通往那里的唯一通道。而且据我所偷......看到的文献,这里一带应该很久都没人来过了对吧。”
伊忒诺像是放弃挣扎似的向后仰,躺倒在地上,对一旁还在喘气的珀尔抛出了问题。
“还用问吗?我会......出现在这里......只能是跟你一样的目的地啊。”珀尔短断断续续的回答传入伊忒诺耳中,他看着天空中闪烁的繁星,再次开口:
“你,也要去寻找传说?”
“......”
伊忒诺没有等到回答,但是过了一会一阵劳动过后身体传来的疲劳感开始攀爬上他的心脏,伴随着身边轻微的呼吸声,他轻声的嘟囔一句“即使是夏天这么睡也会着凉的。”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