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回过神来,那个淡粉色头发的女孩还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地穿着吊带连衣裙,广场上白鸽的羽毛反射着周六上午的阳光,让我有些眩晕

我紧紧握住那只没有戴战术手套的手,人造皮肤传来冰冷的温度

“你就那么感动么?”ar15叹气道。

E07在格里芬的承包区之中也算是最安全的一类,远离前线使得重建工作进展迅速,一座平和如战前的城市从废墟上拔地而起。

但平和仅仅是与无人区对比来说的,在几百公里外,生离死别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能在休假把战术人形约出来逛街的混蛋,格里芬里我大概是唯一一个。

但是世界末日时活的最滋润的也是这种人。

商场里的人流很大,各种发色肤色的人们不远万里跑来享受久违的狂欢。

15拿起一件纯白色的短洋装,站在试衣镜前比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问我。

“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看。”

“你是打算不管我选什么都这么说的吧?”

“……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很好看也是实话。”

15又对着镜子看了一会,默默把衣服放了回去。

“啊?你不买么?”

“我不可能在m4她们面前这样穿的吧”

“我是觉得没什么区别……”

“你真的完全不明白人形在想什么呢。”

无法否认。

我确实不明白,想弄清楚女性特别是女性人形在想什么太困难了。

格里芬每隔两三个月会集中采购人形要求的生活用品:新衣服,家具,成吨的可乐之类的。

然而ar15的采购单永远是一张白纸。

我曾经让格林娜去试探地询问,“帕斯卡会照顾好我们的”她是这么回答的。

“我饿了,去吃饭吧”少女抛下这句话就自顾自地朝一家意大利餐厅走去。

我其实已经预先看好了一家中餐厅,但是错过了提出来的时机,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15选了一个落地窗旁的座位坐下,点完单后便无聊地支着头望向窗外。我精心准备的话题全因为意外的地点变更而泡汤了,气氛尴尬的仿佛马戏团现场。

我只好也向窗外看去,这里的位置很好,视野开阔的能看到整个商业区。

我突然注意到餐厅外不远的地方聚集了一群人,一个穿着深色长袍的男子站在垒起来的箱子上,正慷慨激昂地做着演讲。

这样的场景并不新鲜,战后的新兴宗教几乎成了各地难民们的精神支柱。虽然我对寻求超自然救赎的行为嗤之以鼻,但在远离子弹和坍塌粒子云的办公室里衣食无忧的我恐怕没有资格去评论他们的信仰。

“你很在意那群人么?”15突然出声问道。

“没有,毕竟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互相理解是不可能的。”

“是么”少女平淡地回应,视线依然聚集在那群人身上。

“难道你对他们有兴趣?”

“怎么可能”少女终于转过头来,用蓝紫色的眼睛注视着我,“我像是轻易相信这种鬼话的人形么?”

“说是鬼话也……”

“不是么?如果他们竭力拥护的对象真的存在,世界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开始意识到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会相当不妙,但是15没有打算停下

“而且对人形来说人类的宗教没有意义,毕竟我们的造物主整天沉迷于酒精和火药,恐怕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关心我们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少女的语调自始至终的平稳冷静“对于和把这个世界变成废墟的神差不多恶劣的人类,人形们从一开始就没抱有什么期待”

这句话像一根银桩钉进我的心脏。

“我知道指挥官你不一样,你珍视每一个人形,但是这不能改变从我们诞生之日起就确定的关系,我们是一些作战工具,有可替换的零件和模拟的灵魂,仅此而已。”

“……”

“今天能来这里我很开心,但我还能清醒地理解自己的身份,我们只是——”ar15的核心处理器用超高的效率检索到了能形容这种关系的词汇,“——各取所需。”

“不是这样的!”

我用自己都吓一跳的声音失控喊了出来,店里的顾客纷纷回头看过来。服务员端来散发着麦香气的意大利料理,提醒我们保持安静。

两人低头开始用餐,谁都没有再说话,如墨汁一般粘稠的沉默保持了很久

“对不起”

快吃完的时候,15非常轻声地说。

我只听过两次ar15的道歉。

周围的景色突然开始扭曲,光洁的墙纸发霉,剥落,身边的落地窗碎裂一地,吊灯闪烁了一下,然后永远地熄灭了。

我抬起头,发现昏暗的房间里只剩我和15两人,地板上排放着密密麻麻的雷管,两边的支柱上缠满了胶带,闪烁着无数危险的红光

淡粉色头发的女孩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地穿着吊带连衣裙。

她用悲伤又决绝的眼神看着我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