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看着缩成一团装鸵鸟的刘晴,柳茹叹了口气,边伸出手来揉捏太阳穴,边阴着脸问道:

“我姑且问一下,你们在这干嘛?”

刘晴扮出谄媚的笑容,试探性地问道:

“约会?”

“是我在问你啊!”

“Duang”的一声后,刘晴的脑袋上多了个包。

“就是在约会,哪里不像了?!”

没想到这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开始不依不挠地坚持起这一“立场”来。

“要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柳茹不再去搭理她,直接向李离发问:

“小离你说,怎么回事?”

“额,就是……”

李离刚要开口,就被柳茹打断了。只见她伸出一只手来阻止李离说话,自顾自地说道:

“你先别急着编,我猜一下,是刘晴在市内打工,让你送她回家对不对?”

“额……”

李离看着躲在柳茹背后使劲比手势的刘晴,嘟囔了会儿后,还是决定放弃抵抗;略一点头,算作承认。

他对着刘晴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事已至此,瞒不下去了。

以此为分界线,两个女人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我不是早叫你辞掉那份工作了吗,现在市里面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你又不是我妈,我干嘛听你的!”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有消息源,反正市内很危险就是了。”

“你一个经营教堂的能有什么消息源啊,又不是开警察局……”

“我说很危险就是很危险,我哪次骗过你了!”

“哪一次?就上次,你说阿离已经回家了,害我找了好久!!”

“这种事能作数的吗?”

两人就此聊开,话题从工作转移到学校生活,眼看着就要演变成对彼此穿衣风格发动攻击的丑陋争吵。

李离偷偷往后退了几步,趁着柳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摸黑往那条巷子钻去。他心想:有柳茹陪着,比我留在那还安全得多。

 

“嗒”,“嗒”,

李离耳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行走在昏暗的小巷里。这巷子明明地处闹市之中,却没有一丝灯光能照进来,简直就像是被人刻意隐藏起来似的。

“空气浑浊而又沉重。”

李离一边踱步,一边轻声说着话,既是为了整理思绪,亦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忽然,他停下脚步,在迅速环顾四周确认状况后,蹲下身去,检查起自己的发现——这是一个塞满了垃圾的、已生锈的铁桶,表面看去没有什么异样,却诡异地散发出鲜血的腥臭。

“哎……”

轻吁一声后,李离换成单脚跪地的姿势,对着垃圾桶伸出右手,如同在绘图般,熟练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奇异的轨迹。伴随着他的手势,铁桶上渐渐浮现出早已干涸的血迹。

与此同时,他的瞳孔渐发出血红色的光,在月光映照下,如流水般转动起来。而他本人,明明正视着前方,却像在瞭望远处的某物似的。

李离紧皱着眉头,像是在竭力看清一个梦境般呢喃道:

“一个行人,倚靠着铁桶,黑色的影子在攻击他,攻击的方式很接近狼……啧,只有这些!”

李离猛地睁开眼,像是在回味自己刚才说的话般沉默了一会儿,再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思考了一会儿后,他起身向巷子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就越加污浊,直走到巷子尽头后,这空气已如粘稠的液体般令人作呕。

李离站在墙壁前,伸出右手如擦拭般抹过双眼后,他的瞳孔又发出血色的光,与此同时,墙壁上亦浮现出一个外圆内星的猩红色的法阵。

“汝等,应吾之名,皆归于沉寂!”

伴着他所吟唱出的咒语,法阵开始扭曲,如旋涡般向中心流去,最终收束于一点。

“““吼!!!”””

身后传来犬类愤怒的咆哮,李离转过身去,见到三只满布着血斑的野犬。他自嘲地笑了笑,说:

“我早该猜到不会是狼。”

“““嘎!!!”””

话音未落,那三只野犬便闪着无瞳的血眼向他扑来。

李离沉下身子,如杂技演员般一个后空翻躲过它们的攻击后,落在几步之遥外,低吟道:

“Blood-Blade!”

像是顺应他的呼唤似的,李离那前一秒还空空如也的双手上,蓦地闪现出两把血色的双刀。

但这些牲畜在失去知觉后显然也已忘了恐惧,三只野犬毫不畏惧他手中那对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利器,再次向他猛扑过去。

李离在落地时就已做好架势,此时一脚在前,一脚在后,面对扑向自己的魔物,不仅不后退,反而一蹬后腿,如弹簧般向它们弹去。

“Time-Block!”

四道身影交错而过,一人安然落地,三只野犬被利器从中切开,如断线般滚落在地上,化作一粒粒灰尘。

李离呼吸着夜晚清冷的空气,注视这灰尘消散在空中后,默念道:

“大概是使徒吧,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真不敢相信还有人在使役它们……哎,老头子居然没对我说谎。”

他转身走出小巷,同时掏出兜中的手机打通了某人的号码。

“请把之前谈的那些事详细地告诉我……”

以此为开头,李离背对着地铁站,边说边朝商店街方向走去。

 

 

半小时后。

“吱…………”

伴着一声冗长的杂音,李离推开了教堂的大门。

月光自穹顶落入室内,只在这宽阔教堂的正中央留下一片剪影,两侧如侍卫般一字排开的烛台,正以焚烧般的气势,燃着明亮的烛火。

空气中的尘埃迎着光跳无声的舞蹈,透过这千万点微粒往前看去,隐约能见到一个着白袍者正卓立于讲坛之上。

李离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嗒”,“嗒”,“嗒”,

脚步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像响在心里般清晰。

虽有千言万语,却没有一句能问出口。

——每趟都是如此。

“你来了,”

白袍者开口道,嗓音带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浑厚感,他接着说道:

“我很高兴你能来。”

李离抿了抿嘴角,本想对他话语中隐含的那丝温情做些回应,末了还是作罢,不发一语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对于他略显无礼的态度,白袍者似乎并不介意,反而单刀直入地切入了主题:

“我直话直说吧,在你犹豫是否答应我请求的这几个月里,事态已经变得无法控制了。如果你有意的话,我希望你现在就能加入。”

在他说话的时候,李离始终直视着他的眼睛,以一种仿佛在寻找他话语和神态中破绽般的细致,不加掩饰地、刻薄地观察着他。

沉默片刻后,李离开口,以一种他从未对别人用过的口气问道:

“神父,你需要我做什么?”

听到他这么说,神父露出满意的笑容,用缓慢而又清晰的语调讲解道:

“不多,从形式上来说,就是巡查和笔录。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危险的事,只要能取得有力的证据,说服上层加派人手就好。”

“笔录是什么意思,你在招聘文员吗?”

“如果招个文员就能做,我早自己做完了——不是对人的笔录,是对吸血鬼的。”

见李离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现出微笑,饶有兴致地解说道:

“原则上来说,为了管控风险,地处大都市的教会是不承担管理吸血鬼的责任的;但在特殊情况下,大都市教会——比如我们秋阳教会——可以依据引渡条款暂时将吸血鬼隐匿在我们羽翼之下。当然,是在保障绝对的安全的情况下……”

神父细致地讲解着对有关条款的说明,李离皱着眉头,一脸厌烦,显然对此并不领情。

“那个吸血鬼在哪,我应该在何时何地与他见面?”

他不待神父说完,就粗鲁地将其打断。

神父停下话头,略显尴尬地看着眼前的李离,顿了一下后,再露出温和的笑,说:

“你暂时先依我指示在市内巡查就好,具体的会面时间,由我来替你安排。”

“我应得的报酬和之前所说的一样,是吗?”

“那也算不上什么报酬……”

“你只告诉我一样不一样就是了。”

“一样。”

“那好,既然如此,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吧。”

李离打断似的应承下他的话,就此转身离开。

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神父仍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

“嗒”,“嗒”,“嗒”,

李离迈着比来时略快的步伐,直走到门边,眼看就要离开教堂,却在门口停住了。

神父露出会心的笑容,耳闻他留下的话:

“许诺给我的,一件都不准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