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痛么?”

沙树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右手,重复了几次把张开的手掌捏成拳头的动作,虽然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还是转过头去笑着回答Assassin。

      “不,好多了。”

“……真是的。”看穿了沙树明显在说谎的克丽奥佩特拉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办法的事情啊,本来作为Assassin的御主,在人前露面就已经很危险了,又没有及时地召唤我,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用蛇毒替你止血了,有多痛我也是知道的,你就忍耐这一次吧。”

“蛇,蛇毒?”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字。

       “对啊,就是蛇毒。”克丽奥佩特拉点了点头,一副你在惊讶什么啊表情,“蛇类捕食猎物的时候,最重要的前提就是咬到自己的猎物,在那之后用中空的牙注入毒液,能够成功的原因就是蛇的毒液会凝固血液致死哦。”

       “那么我……”

       “你是猪脑子吗,你作为我的Master当然不会死啊,只要凝固伤口处的血液,在毒液遍布全身之前解毒,就只会留下凝固的血液和勉强维持好了的伤口了。不过嘛人体毕竟是人体,对中毒的排斥反应很剧烈当然也是理所应当的,具体表现的话,就是强烈的疼痛,不过这样的后果我也没有办法处理,你就强忍这一次吧。”

       沙树无言地点了点头,虽然神经上还有着强烈的痛楚,但伤口确确实实是正在痊愈,比起内脏破裂大出血然后死亡,现在这样已经是走了大运了。

       “然后呢,关于袭击你的人还记得什么吗?”

       如同盘问着目击证人的女警察一般,克丽奥佩特拉单手托腮盯着坐在面前的少年继续询问,只是这里并非某个灯光昏暗的警察局笔录室,而是一间窗明几净的咖啡厅,时间是工作日的早上,店里除了一位正在磨咖啡豆的店员和一位点了咖啡认真读报纸的老爷爷之外,只有沙树和克丽奥佩特拉两人。

       “没有其他的了,因为她是突然冲出来袭击我的,我能看到的就只有她的白色长头发,和拿着金属长枪这两件事。”沙树举起右手,试着端起杯子里的咖啡,残留的神经痛让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咖啡也在白色的瓷杯里轻轻地晃动。

       “她的确叫你不知名的御主了对吧,那么可以保证她是英灵了?”

       “这一点应该可以保证。”沙树微微颌首,“那个速度和破坏力,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克丽奥佩特拉叹了口气,端起咖啡轻轻地闻了一下,无言地沉思着,精致而显眼的金色大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地晃动,白皙得有些透明的耳廓边缘散落着几缕垂下来的发丝,虽然已经换上了不那么特别的衣服,但这位以美貌闻名的英灵在人前出现的时候,还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最好的结果。”她品味了一下口中咖啡的回味,认真地看着沙树的眼睛,“是那位英灵相信她已经杀了你了,我现世的时候她应该并没有察觉到,为了替你止血而让蛇咬了你之后,你也应该正好因为中毒进入假死的状态,她误判为自己已经杀了你,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沙树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个就是Lancer吗?可是还是说不通……”

       “说不通她为什么会找上你,对吧?”克丽奥佩特拉皱着眉吐了吐舌头,“哇你们这个时代的饮料苦死了,你自己想一下吧,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或者,在她找到你之前,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特殊的地方……吗?”沙树看着自己手上的令咒,“除了这个应该没有了,不过说起这个令咒,之前……”

       “之前?”

       “之前在酒吧的时候,有一位了解圣杯战争的客人,询问过我关于令咒的事,不过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是从那以后,我开始比较小心不让别人看到我手上的令咒的。”

       “什么!这种事情你早点告诉我啊,是谁?!”

       “是个戴着帽子的……”

       没有想到克丽奥佩特拉反应会这么大的沙树,赶紧开始了解释说明。

 

 

       你有没有真的开过枪?

       影视作品里,文学创作中,开枪这件事情,被描写的越来越随意,似乎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少年全都可以单手持枪,如同开玩笑一般把子弹精准地射出去。

       其实枪这种东西,绝对不是那么随意的。

       你见过枪吗,不是气枪,不是玩具枪,不是号称和真枪无异的仿真枪。

       首先枪支本身,比你预想中的要重上几倍,那种半人高的器械步枪更是不可能被随意地如同纸片玩具一般挥舞和携带的。

       想想吧,如果你学习过什么乐器的话。

       携带一支口径过得去的步枪,就如同你背着沉重的低音号,或是两支中音萨克斯,或是一台台式电脑的机箱。

       金属的枪身是冰凉的,子弹也是。

       你把枪支架好,用可以让手指酸痛那种程度的力气,才能把子弹摁进弹夹里面去。

       然后上弹夹,请记住在上弹夹的时候一定要先把弹夹的前端卡进去,如果你曾经入伍,或是在一部分国家考过持枪执照,这个名为Front First的环节十分的重要。

       Front First,Always。

       向后拉枪栓,弹夹里的第一枚子弹被推上枪膛,然后把枪栓向前推,顶住子弹,这个步骤发出的声响你一定会十分熟悉。

       你会想,哦,原来电影里和枪有关的画面,就是用这个拉枪栓的动作来体现“枪”这个概念的。

       紧接着你会笑一笑,因为你现在知道了,那些画面都是错的,和枪有关的这个声音,不是抬起枪来就会发出的,不是瞄准的时候发出的,那些过程都是无声的,这个卡拉一下的金属声,是推上子弹的时候才会发出的。

       然后你把眼睛凑到瞄准镜前面,用右肩顶住枪托,对,像教程里一样,右肩紧紧地抵住枪托,来减少后座力。

       但是这是不够的,那后座力不是一点点的震动,不是枪轻微的位移,那个后座力是一头大型犬扑向你右肩一样强大的程度,你需要把左手放在右肩稳住自己,然后伸出右手,握住枪柄。

       食指搭上了扳机。

       然后你发现,你是扣不动扳机的,你在自己拥有的知识里思索了一遍,觉得是保险没有关的问题,你低头寻找保险,却发现已经是Safety Off的状态。

       “你在等什么?”后面一个严厉的声音这么问你。

       是的,扳机就是这么硬,你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开一枪,如果是更老式的枪,扳机都不是让你扣的,你需要用虎口和整个手掌的力量,才能去“捏”动扳机。

       你的食指再次搭上了冰凉的扳机,你深呼一口气,似乎明白了开枪这件事,比你想得要严肃一些。

       “喂,醒醒。”

       谁的声音?

       “该起床啦,丑八怪!”

       扎着头发吊儿郎当的中年男子丝毫不怜香惜玉地用手拍了拍女人漂亮的脸颊,又恶作剧一般捏住她嘴巴两边往中间挤,于是那涂了蜂蜜一样晶莹的嘴唇如同动画里的小鸡嘴一样撅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你找死啊!”被从梦中叫醒的女人反手一个枕头扔到了男人头上,作势抱头的男子笑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抱歉抱歉,搞笑这方面你这个男人婆还是很有天赋的嘛。”

       扔出枕头后的美丽女子似乎并没有愤怒,她有些走神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尽力想回想起梦里的画面。

       那是他的过去吗?

       “好了Caster,今天要去上班,不是你自己说的,希望我不要单独行动吗,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去?”男人拍了拍枕头,塞回女人的怀里。

       “……你这老色狼闯到还在睡觉的单身女子闺房里就为了说这个吗?”

       “你这不是穿着衣服的吗。”男人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英灵不是应该不吃不喝也不用睡觉吗,你是冒牌的吧。”

       “那点时间还是有的。”女子伸了个懒腰,嗔怒地回答,“我可是天才,这个宅子附近早就作好了阵地和侦测魔法,绝对是万无一失的。然后呢,你刚才说什么?”

       “去上班啊。”

       “……你原来有工作的吗?”

       “呜哇这话真是太伤人了,很抱歉我是有工作的啊。虽然平时比较摸鱼,但有的时候还是得去露个面才行。虽说现在是圣杯战争我最好躲起来,但凭我的直觉今天的工作会和圣杯有关系哦。”表演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后,男人转身打开了房间里的窗户,“偶尔还是要通通风嘛。”

       “那种事怎么可能,所以你的工作是?”

       还没来得及回答,窗外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呼喊:“喂!狮子劫警部——!还没起床吗——!”

       “叫你了哦。”女人恢复了前一晚那端庄又有些狡猾的性格,微笑着看着名为狮子劫的御主。

       “那个是工作上的后辈,所以你快点准备一下,准备出发啦。”

      

 

       名为巴尔扎克的酒吧周围聚集的人,比往日要多许多。

       然而现在还是上午,从时间点上看,现在围着那间酒吧的熙熙攘攘的人群,显然不是为了买醉或小酌两杯而来。

       稍微往里面看一眼的话,就能够明白人群如此喧闹的原因,酒吧原本精良装潢过的红木大门连同临街的墙壁一同坍塌,碎落的石块和破碎的木板一片狼藉,由警察拉开的黄色隔离圈里,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躺在石块中间,虽然已经蒙上了白色的塑料布,但从泼洒到碎石堆上的血迹上看,这个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狮子劫警部,您终于来了。”

       “嗯,和我讲讲现场的情况。”戴着墨镜穿着便服的狮子劫微微弯腰,拉起黄色的隔离带,走到了废墟的附近,几个调查中的警察看到他之后围到了他的身旁。

       “好的,那个,这位是……?”

       “是我的新助手,不用管她。”

狮子劫摆了摆手,开始看起了刚拿到的现场报告,不用说,跟着一起来的,正是称呼狮子劫为御主的美丽女性。

“是,我们勘察了现场,在酒吧原址的废墟堆里发现了一名成年男性的尸体,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在今天凌晨三点左右,应当是大量失血导致的死亡。酒吧的正门因不明原因遭到损毁,似乎是遭到了相当大的冲击力才会导致这种程度的毁坏,不过附近没有找到飞行物残骸之类能造成这样冲击力的物体。”

“推测呢?”

“结合现场的初步推测是,位于酒吧前门墙壁内的供暖管道失修,加上近日入冬的温差,在该男子离开酒吧时造成管道爆裂,冲击力炸毁了正门的同时碎石将死者掩埋,过程中死者受到了严重程度的伤害,无法及时呼救大出血导致的死亡。”

“意外……吗?”

“这只是我们的初步推测,现场勘察过后将会移送法医部门。”

狮子劫点了点头,移步走到了瓦砾下已经断气的男子身旁。

“死者的身份查到了吗?”

“查到了,死者是这间酒吧的调酒师,同时也担任着杂物工作,电话联系酒吧负责人得知死者负责昨晚酒吧的关店工作,是最后离开酒吧的人。”

“这样,辛苦了,你们再调查一下现场,联系一下死者家属和酒吧负责人,我去勘察一下现场周围。”狮子劫把报告还给负责现场的警员,带着那名女子走出了隔离圈。

“咦,原来你还是个警察,看不出来挺帅气的嘛~”丝毫未改语气的女子调笑着说。

“哼,比起那个,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当然是有的了,不过,更想听听你的意见哦。”

狮子劫点了点头,稍微沉思了一下,低声开口:“首先,肯定不是管道爆裂之类的狗屁理由,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这句话本身也是有问题的。”

“哦?有什么问题啊。”

“凌晨三点,应该是那个人的遇害时间。”狮子劫从怀里掏出香烟,“之后尸检的伤口报告应该会证实这一点,先不说水管爆裂这种程度的冲击力无法击碎墙壁,光看碎石块就知道了,如果是因为内部的爆炸而迸裂,碎石块的飞行应该是……”

“是抛物线,真是不错的推理。”

接过狮子劫话头的并非他身边的女子,狮子劫正要回头看时,他身后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要回头。”

“不要看我,Caster的御主。”

一旁的女性警觉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正要抬起,却被男子以极快的速度伸手摁下,“你也是一样的,莱昂纳多。”

听了这句话,叫莱昂纳多的女性如同松了一口气一般,放下了双手,片刻又换上了凝重的表情,“知道我名字的话,我也知道你是谁了,不过我可没听说过这次圣杯战争你会来插手啊,Ruler。”

       被称呼为Ruler的男子闭上眼睛微微摇了摇头,“我的立场是绝对中立的,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然后呢,Ruler找我们有什么事?”

       背对着男子的狮子劫以少有的严肃口吻提问。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件了,有从者正在猎杀。”男子侧过头去看着远处瓦砾里躺着的尸体。

       “……圣杯战争里死人是很正常的吧?”

       “或许。”男子抬手往后拨了一下自己的蓝发,“不过现在看来,被猎杀的是所有我接触过的人,包括今天这样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