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也该有个不良的样子吧？
——……你说这种话真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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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时慵懒地趴在桌上休息，下课后坐在座位上透过窗户眺望远方，午休时躲在图书馆里玩玩手机，放假就在家睡到太阳照屁股。
这是我决定的生活方式，谁也没有资格妄加定论。
我打算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度过自己的高中生活，描绘出自己的那一片毫无波澜的灰色青春。
但是生活总是不如想象中那么完美。事与愿违地，我被潘老师强硬地带到了学生会，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学生会副主席。
拜此所赐我每天下午都要到学生会室里做那些繁琐而又枯燥的工作。正值开学，这些工作怎么也做不完，会议桌上总是会叠起如山一般的文件，光是看着这些我那所剩无几的干劲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我也没什么怨言了，只是机械地工作倒不是特别反感，还可以当成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社畜的事前练习。问题是那之后的。
“听说了么？他好像真当上了学生会副主席了。”
“那岂不是很不妙？”
“真是有够厚颜无耻的。”
“有他在这届学生会要完蛋了呀。”
……
就算刻意不去在意同学之间日复一日的交头接耳，这些烦人的碎碎念也会从不知名的角落溜进我的耳朵。那些人故意把音量提高到我刚好能听到的程度，这种磕碜人的方式真是用烂了。
校网上也免不了被批判一番，只是登进去草草一看，首页上光是对我当副主席一事表示抗议的帖子不下20篇。我变成了所有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这也是没办法的，从那天以来我就已经做好了会遇到这种情况的心理准备。而且对于一直在遭受别人白眼的我并不是很在意他人的评价，这种级别的冷嘲热讽对于我来说完全不痛不痒，一旦习惯了还能把这些杂音当成校园生活的BGM。
但是，在这之上的就有点受不了——
“楚黎昕，我刚刚从意见箱回收了一封投诉。有人看到你昨天中午恐吓宣传部的学弟来着？”
“……我只是想问一下校报的刊登情况，谁知道他一看见我向他搭话就跑。话说不是殷碧潼让我去问的么？”
“她让你把人家赶到角落里逼问了？你脑袋是被门夹坏了还是被驴踢傻了？”
“说到底还是学长你那张脸的问题吧。对不起，以后不让你做这种要与人交流的事了。”
“……”
“呃……学姐，殷碧潼，没什么事的话今天我就回去了。”
“社团的人员变动登记完了么？”
“……已经打了放学铃诶？就不能明天再来做吗……”
“谁规定放学铃一打就必须要离校的？”
“……”
“学长，刚刚团委送过来的报告修改好了吗？”
“……老师不是说在明天放学之前做完么……”
“明天……呢。”
“你的脑袋是用来洒水的吗？明天有明天的工作，要是都这样拖的话大家明天都不用回家了。还是说你嫌昨天回家不够晚么？”
“……”
以上列举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诸如此类的对话才是让我身心俱疲的真正原因，一定是我家祖坟冒青烟了才让我碰见这两个瘟神，她们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对我永无休止地施行语言暴力。这谁顶得住啊，虽然确实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问题。
我发誓这是我四年以来过得最为悲惨的一周。在这一周内我不断地在思考，从人类的起源一直思考到地球的诞生乃至于宇宙的尽头，得出的结论就是去死吧我的青春。
直至今日，我还是不明白潘老师为什么要在所有人都极力反对的情况下把我强行塞进学生会，虽然她一直都很无理取闹，但是做这种只会让大家都变得不幸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所以我需要好好地再一次和潘老师谈谈，要是她了解到我现在的处境的话我说不定就能回到之前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常了。
带着这样的一丝期望，我又趁着午休时间叩开了潘老师办公室的大门。
潘老师刚在食堂吃完午餐回来，坐在直角沙发上一边嘬饮着茶一边看书，俨然一副大叔模样。瞄了一眼走进办公室的我，头也不抬地向我搭话了。
“这么迫不及待想向拼尽全力守护了你后宫之旅的我表示感谢么？”
“老师你是不是对后宫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后宫要都是这幅样子的话，松冈祯丞也太可怜了吧。
“说什么呢，这样的两个超级美少女不是后宫漫画的标准配置么？接下来就是青春恋爱喜剧的标准戏码了呀。”
“在亲眼看到她们那种态度的情况下还能这么说啊？”
“那只是她们比较傲娇啦，女生都是不坦率的生物。就拿我来打个比方吧，其实我是非常不想管你的事的，但从教育者的角度出发，连你这种无可救药的学生都不放弃不是显得我很称职么？”
“后面那个例子完全是不合逻辑的，你的前提的是女生，而你已经到了不能自称女生的年……”
说到一半的时候身体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潘老师黑着脸，翻页的手停了下来。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当场去世——我从潘老师的眼神中分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作为一名识时务的好学生，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乖乖闭嘴了。
不过潘老师并没有对我刚才的话过多追究，她歪了歪头，示意我在直角沙发的另一边坐下，然后放下手中的茶杯和文库本，杯底与玻璃茶几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然后，这次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我想退出学生会。”
“不行。”
嘁……
“不是约好了只要学生会期末总结上对学生会的评价为优的话我就让你退出学生会的吗？”
“问题是现在我就已经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潘老师一定是理解了我想说什么，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跟那么优秀的人在一起会让你感到自卑的吧，这点我还没考虑到呐。抱歉抱歉，我的错。”
“才不是啊……”
这种道歉我才不需要……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向我道歉但仔细想想的话就完全变成是我的错了。
话说为什么任何事都可以把错归结到我头上啊。我是时臣么。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让你辞职。副主席才做了一个礼拜就跑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当学生会指导老师的有问题。”
“不不不，不管怎么想就是你的问题好吧，不要企图用这种说话方式撇清自己的责任啊。”
潘老师似乎一瞬间苦于言辞，小声地咳嗽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那至少学生会现在的负面评价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这不也是你强迫我加入学生会的原因么？话说原来老师你知道的啊？”
“废话，怎么可能不知道。关于你当副主席这件事这几天源源不断地有意见书送到我这里来，看都看腻了。”
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怀揣着正义感的人存在呢。无聊。
“几乎每一张后面都有署名，甚至还有联名的。嗯，就这点来说还算是勇气可嘉吧。”
“才不是这样。如果我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的话肯定也会这么做，批判一个大家都讨厌的家伙自然会引起所有人的好感。多数人的意见肯定是正确的——他们一定是这么想的吧，既然是做了正确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呢？”
所谓的跟风就是这样的东西。
“而且，在意见书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还可以藉此引起老师你的注意，让自己以后能从你那得到各种各样的机会吧。”
各类赛事的参赛名额或者各种优秀奖项的提名什么的……这是什么天才想法，我们学校的学生都看过孙子兵法吗。
“再次深刻地认识到，你看待事物的眼光还是这么扭曲啊。”
是我的错觉么，感觉潘老师在用看七星瓢虫的眼神看着我。
“就连中世纪的骑士在对决前都会秉持骑士精神报上自己的名字，这么光明磊落的事情到你这反而就变得功利起来了。莫非你喜欢那种会在背后说风凉话的人？”
“要是真的能只在背后议论关于我的事那也不错，比起当面挖苦更能让我接受。”
“嗯？……啊啊，你是在说你第一次去学生会的事么？”
潘老师很快就体会到了我的言外之意。没错，我说的就是那两个不懂礼节，尖酸刻薄的女人。想说我坏话的时候学学其他人啊，这不是让我想当没听见都做不到了吗。
“别在意，那只是她们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感情而已……不对，用‘不屑于’更贴切吧。当然，你实在是太讨人嫌了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喂。
“但即使如此，她们也比那些在背后偷偷戳你脊梁骨的人好多了。那是一群阴沟里的老鼠，混吃等死的同时还红着眼睛盯着比他们更优秀的人，只要对方稍微犯一点错就揪着这点屁颠屁颠地四处游说，仿佛在诋毁他人的同时自身的价值也会得到升华。殊不知这只是他们的自我满足，其实没有人会在乎这些损人不利己的家伙，所以这群败类只有抱成一团互相取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幻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然后……”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不用再说下去了！”
潘老师的背后仿佛都燃起了黑色的火焰，我慌忙打断了她激情澎湃的演讲。总觉得再放任她讲下去会听到不得了的东西。
“……啊抱歉，有感而发，一下子就收不住……”
原来你经历过这样的事么……
被我打断的潘老师逐渐冷静下来，收起了自己危险的表情,干涩地笑了笑。
“不过呢，为人处世过于生硬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她们两个太过循规蹈矩，尤其是张澪，前任学生会主席不知道帮她擦了多少次屁股，她仍然倔着个脾气我行我素，丝毫没有身为学生会成员的自觉。”
啊啊啊，很轻易就能想象到那种场景。
“至于殷碧潼，她在这方面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表面看起来还算理智但实际上不比张澪好到哪去，甚至比起张澪来还有过之而不及。这样下去的话，估计很快就会遇到麻烦的吧。”
“那老师你稍微提醒一下不就好了。”
“没用的。”
潘老师苦笑着摇了摇头。
“照她们的性格只是提醒这种程度完全是徒劳。而且我在教育方面一直奉行放任主义，为了让学生自主成长我基本都是撒手不管的。”
找了我那么多次麻烦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啊。
“所以我需要一个性格烂到极点的人待在她们身边帮助她们成长，而你正好出现了。”
潘老师微笑着说道，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性格烂到极点是在说我么……不，除此以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
“我并没有什么义务帮助她们成长吧。我又不是钙片。”
“别说那么无情的话嘛，作为回报星期一你翘体育课的事我就不过多追究了。但是，惩罚还是有必要的。”
这也算不过多追究么？
潘老师把刚刚在看的文库本扔向我这边，我下意识地接住了。入手很轻，因为包着书皮看不到书的名字。
“这个，作为惩罚，看完之后给我写一篇读后感出来。”
“我还以为让我当副主席是惩罚呢。”
“能把那个当成惩罚的只有你了。”
“每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
“只有你的特别扭曲呢。”
潘老师看着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指了指我手中的书。
“我的要求也不高，两个礼拜吧。在这个月结束之前把读后感给我。”
“只是一篇读后感的话……行吧。”
至少比被罚值日一星期要好多了。顺带一提上次翘课是被罚值日一星期。
我随口应了一声，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
诶？
我今天中午找潘老师到底是要干嘛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