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便火速冲向电梯,下了楼,旋即像是灾难电影里面的普通民众般跑到停车场,与昨天晚上约好的神佐木美咲汇合。
“快点——要赶不上了哦。”
“不用你说。”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并没有手表)。上面的时间已是将近八点。
“时间还够。”我一边说一边坐到了美咲的后面,“班田半月呢,找到了吧。”
“找是找到了……她居然骂我神经病耶!超火大!”
“……”
“不过毕竟是小伊崎你的委托,我也不能轻易就放弃啊——然后我就一直跟踪她催她回来。”
“然后呢。”
“然后嘛——”她一边说一边启动了摩托。“她就答应回来了呗,不过好像说今天早上再动身。”
“那一看就是骗你的吧。你还真是好骗。”
“欸——那怎么办?”
“算了,听天由命吧,总之先到机场去,我得再去救某个想寻短见的笨蛋。”
“那就抱紧我——要……加……速……喽——!!!!!!!!”
“……!”
美咲以极其不安全且不遵守交通规则的方式驾驶着。进入高速公路后,将似乎改装过的摩托车加到最高速度。
要是没有及时抓紧她的话,我恐怕已经飞出去了。
将头尽量贴在她的背上,然后微微张开眼睛。
冬日晨曦下,干燥冰冷的空气中,城市的全貌呈现在高速公路的两旁。很快,高楼大厦远了,鳞次栉比的房屋远了,稍微偏僻一点的小区也远了。
然后,宽阔的国际机场渐渐进入视野——
因为是完全无误的超速行驶,我得以在最早的航班起飞之前的二十分钟内进入机场。美咲并没有跟进来,她还需要去一趟实之高中,并且提前潜入进去。
在我的计划中,她需要聆听并传达政务处审判的结果。
至于我,想要找人的话,只要随便乱跑就行了。
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
目的地是国际候机厅——然而面前却是人山人海和异常繁琐的程序。
通过这些根本不是能用神力随便解决的事,要是操纵偶然性引起事故,就会有可能造成重大影响,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这我也是有一定准备的。
手机在此时响起。
我迅速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知识网络早就张开了,想知道什么就赶紧查,怪麻烦的。”
语毕,对方——神野知志木就挂断了电话。她昨天晚上虽然说麻烦但是今天早上还是帮了忙,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至于我想知道的——便是空间转移的方法。
用神力将自己瞬移到某个特定的地点。
在机场的地图里找到了国际候机厅的厕所后,再进入附近的厕所进行瞬移。用神力瞬移是相当于高维操控低维空间的方法,所以到达目的地既不会有声音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只是像凭空出现一样罢了。
在机场左边的国际候机厅的某一个厕所里出现后,我就直接走了出来。
一路从国际候机厅的一边走到了另一边的尽头。
在那尽头的转角处,几乎无人注意到的角落找到了目标。
“心清同学?!你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你还特意陪我出国留学吗?真让人开心呢。”
影无雾木如此说道。
她穿着以冷色调为主的便服,外面是敞开的大风衣以及针织围巾。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发型还是公主头,发簪似乎是用胶水粘起来了——仍然是那个紫色的发簪。
笑容——仍然是那个营业式的笑容。
“我才不想出国。”我站在她面七米处,“倒是你,为什么要出国?”
“什么为什么?我家里人就是这么决定的啊,难道你觉得我是凭自己的能力出国的人吗?讨厌啦,心清同学,我可没那么厉害哦。就算你这么夸奖我也不会得到什么啦。”
“班田老师呢。”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班田老师?班田老师不在这里哦。心清同学,你不是专程想要给我送别的吗?”
“够了吧——你的演技还没兰子一半好,话一说多了就容易露馅。况且现在再装下去也没意义了吧。”我说道,“影无家根本就没有让你出国的计划,既然如此你一个未满十八岁的高中生想要出国也未免荒唐了点。但既然你都到了这里,不就说明是有人和你一起了吗。”
“果然,心清同学你,已经全都知道了吗……”
“知道是知道——不过要论先后,笠原比我知道的更早吧。卖情报给他的就是你对吧?”我说道,“‘BRE计划’实验品的坐标——这是多昂贵的情报,连我这种局外人都清楚。”
所谓的“BRE计划”实验品——到头来就是影无雾木。
八归学姐说了,实验品不久前还被抓到过一次,不过正好有个跟踪狂吸引了注意力,实验品才得以逃脱。
要说不久前发生了什么事与此有所相似的话,大概就只有真秋篝对前女友纠缠不清结果被前女友的保镖教训了吧。
——现在应该称之为前前女友了。
而那前前女友又正好是影无雾木。
重要的是,在真秋失魂落魄的时候,雾木却再一次出现在在他的面前,而且还是独自一人。
那么之前的“保镖”去哪了?是保镖的话难道不应该跟着她吗?
由此引申出来的话,就只有那些“保镖”并不是真的保镖的结论了吧。
“——把真秋的舍己救人称之为‘正好有个跟踪狂吸引了注意力’的人,那个独自一人逃出‘ws·7系统’的实验品,就是你吧。”
“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吗——不过篝…真秋同学的事这之后我有好好道谢了,不过我不会再喜欢那个人就是了。”
她说道,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我设的谜题呢?你解出来了吧?原本我是想让梦远小姐解出来的——结果被你抢先一步了呢。而且,还完全修改了我的计划——心清同学,你到底想干什么?”
雾木身为“BRE计划”的实验品,被开发的是类似生成才能的机能——当然,我对此完全保持否定态度。什么生成不生成,要是那么简单就生成的话这个世界人人都可以成为天才了。
而那样的她所设置出来的谜题——或许应该说是诡计,则是非常奇特的。
这从头到尾就是针对我的,以我为中心布下的诡计。
——犯人是影无雾木和星之流兰子。
纵观整个计划,一切的开头都在二年级教学楼的保健室。
影无雾木劝我去参观网球部的那个时候。
而诡计的开始,是从将我带到兰子那里之后开始。作为共犯的兰子带对网球部一无所知的我进入网球部的部室。
一无所知便是一无所知——从部员的性格到每个部员的储物柜位置都不知道。
换言之,我根本就不知道仓井的储物柜是哪个,就算那时的兰子随便指一个储物柜和我说“这是仓井的储物柜”我也会轻而易举地信以为真。
事实上我就是信以为真。
完全将那个她说的话信以为真。
什么“这是纳纳的储物柜”,“想看的话可以给你看”,都不过是谎言——为了欺骗我所编织的谎言。
为了验证那个储物箱不是仓井的储物箱,我不惜在梦远肚子痛的时候从梦远的大衣里拿出钥匙进入部室,将自己的手机放到那里面来传递信息给雾木,让她打电话给水凶。
结果那个还真不是仓井的储物柜。
——而是星之流兰子自己的储物柜。
她故意——或者说雾木故意叫兰子让我将兰子自己的储物柜误认为仓井的储物柜。这样一来,在第二天早上,我所打开的就是兰子的储物柜。拿出的便是兰子在运动祭第一天替换掉,并且在当天晚上处理过的,真正的仓井纳土的球拍。
但是到这里,另一个诡计就会浮现——另一个,与这个诡计几乎毫无关联性证据可以察觉到的诡计。
那是为了在某人解开第一个诡计之后,故意设置出来刁难我之外的某人的诡计。
密室。
虚伪的密室诡计。
综上所述,或许各位早就对我不是共犯这件事心知肚明了。那么问题就出现了,既然我不是共犯,那么星之流兰子全程都在我的监视之下。
从进门到出门到锁门,都在我的视线之内。
既然如此,那之后仓井的球拍又是如何被替换的?我和仓井一起交还了钥匙,当时班田老师也确确实实在我和仓井的注视下接过了钥匙。或许持有备用钥匙的班田半月同样有嫌疑吧,但她根本就没有做这种事的理由。
假如不是班田老师的话,那么人选也就只剩下身为设置整个诡计的影无雾木了。
而没有钥匙的雾木是无法进入已经锁住的门的——这便是密室诡计在此处的作用。
但是——我一开始也说过了。
这完全就是以我为中心,针对我布下的诡计。
那么仔细回想就不难发现,在那时认知到星之流兰子“进门”,“出门”,“锁门”的人,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针对我布下的诡计——换言之就是以欺骗我为基础而设置的谜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锁门时,我判断门锁的条件是那个声音。那声自动插销机关发出的“咔嚓”一声。那时我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甚至忘记了还有因此形成的密室。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愚蠢——明明只要一回想就能知道这个诡计的真相。
我判断锁门的条件是那个声音的话,那么只要伪造那个声音的话不就可以让我判断门反锁了吗。要说兰子能有什么能够伪造那个声音的话——也就只有当天仓井送给她的,运动祭前夕被我把玩过的“网球兔君”了吧。
那个响亮的自动插销机关声音,和那个门的反锁机关声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的兰子有一只手插着口袋,只用一只手关锁门,那么只要口袋里的手在准确的时机让“网球兔君”发出那个像门反锁机关一样的声音,就成功打造了一个密室。而当我们离开之后,作为主犯的雾木就按计划,装作肚子痛和其他真正肚子痛的人一起离开体育馆来到部室,打开仓井的储物柜,用一模一样的新球拍替换要换握把皮的旧球拍,并且留下纸条让恶作剧仓井的人在第二天收集球拍时不打开仓井的储物柜。
此时网球部的部室门并非反锁的状态。
要是被知道了这个状态的话密室就会不攻自破。所以兰子在叫仓井决斗,并借到钥匙后,特意快步走向部室。目的就是拉开恰当的距离,让仓井无法察觉自己是先锁上再开锁。
到这里,密室就被成功的制造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乎所有事情都如雾木所预料的一样。让肯定会来体育馆的我去网球部的部室,然后打开兰子的储物柜,从中取出仓井纳土的网球拍。
我就是这样成为共犯的。
“——你说兰子趁你上厕所的时候掰断你的发簪,那完全就是在说谎吧。”
“啊啦啦——我还真是不适合演戏呢。嘻嘻……”
雾木说着,露出了故作可爱的笑容。
第二起事件则牵扯到了整起事件的动机。
我在第一次看到断掉的发簪时因为其干净程度发出过感叹(虽然事实上完全无感),而且还被三美妹妹告知这是没有洗过的。但是在接下来三美妹妹叙述事情时,却说这断掉的发簪是被发现插在土壤上的。
自相矛盾的叙述对于三美妹妹来说是不应该的,或许三美妹妹自己也察觉到了这部分异常了吧,但对于她来说也无从解释。一开始,三美妹妹告知我发簪没有洗过时,是说兰子和雾木发现后给她装好。但是接下来叙述时却说兰子和雾木是在草坪的土壤里发现的。
那也就是说要么兰子和雾木说谎了,要么三美妹妹说谎了。
但要说三美妹妹说谎的话,接下来就不可能自相矛盾进行对自己不利的叙述了。也就是是说事实上是兰子和雾木说的谎。
由此就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谁是犯人了吧。
根本就不是笠原所说的密室诡计,只是单纯的谎言罢了。
但事情到这里就会变得蹊跷。
既然第一起事件都已经让仓井输掉比赛了,制造第二起事件就没有意义了。第二起事件的线索少得可怜,几乎就像是在对外宣称自己是犯人一样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结果,这个计划不还是被心清同学给破坏了。什么同一个犯人啊——虽然是没错啦,但是这么宣称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有什么必要设置这么复杂的谜题。”
“心清同学,请往回好好想想,要是只是单纯的偷换了纳纳的握把外皮的话,谁也不会重视这件事了吧?到时候就算我和兰兰自己承认偷换了纳纳的握把外皮,也会被当作是为了给好朋友求情呀。”
“所以——你才布下这样的谜题来吸引人去推理,然后找到证据,得出真相吗。可是这样你们不就得退学了?那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确实——对我们没有好处呢。”雾木不以为意的说道,像是星之流兰子一样,对退学本身一点情感起伏都没有。“但是啊——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什么好处哦。兰兰在听到我说的计划后很快就答应下来的原因,也不是为了什么好处哦。我们——是为了纳纳才这么做的。”
——是为了纳纳才退学的。
雾木再一次笑了,那温暖的笑意中带着一丝讽刺,讽刺我无法理解她们友谊。
“我和兰兰在的话——纳纳就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进步。我们的目的和心清同学你正好相反呢。心清同学你为了让纳纳更好地认清自己的实力。而我和兰兰,则为了让纳纳更好的意识到自己的进步。为此,我和兰兰是不能留在纳纳身边的——特别是我这种,什么都能够随便做好的人,在纳纳的身边只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
“……”
回答是——其行为本身就是意义。
事件其本身就是意义。
影无雾木就是为了让他人——或者说是让我推理出真相解决事件,才和兰子共同制造了这第二起事件,同时连第一起事件的诡计也是为了能让人去推理并找出真相才制造的。
为了将推理的中心吸引到自己身上。
全部诡计,全部谜题——都是为了故意吸引人来解答而设置的。
“我规划这些诡计的动机,心清同学你也肯定早就知道了吧,不然就不会进行破坏了。”
“话虽如此——”我仍然有一点不解,“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仓井和你对决的那场比赛?就算你们不替换仓井的握把外皮,仓井也没办法赢过你吧?”
“心清同学,你好好想想。状态不好这种理由不一直都是失败的最佳理由吗?”
也就是说,之所以雾木想要在这个计划里顺便对仓井的握把皮动手脚,不过是想让仓井以握把皮被动手脚为由,逃避自己与她之间的实力差距罢了。
“——为了让仓井有更具体的逃避理由对吧……”
“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