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原理上讲,一切术式的基本原理都是通过以太力的放出引起现实世界的物理性变化,施法的流程也可以简单描述为以太力放出、术式构成、媒介赋予和术式完成——除了一些简单到不需要媒介的术式,这对于任何人任何魔术来说都是成立的。
话虽如此,魔术仍然存在着所谓的体系差异,这一点主要体现在术式构成阶段。
构成术式的本质,实际上就是一种改写物理规则的自我暗示,通过流程化的自我暗示来激发自己的以太力,从而将这种无法捕捉的能量转化为现实物质和能量——也就是魔术的结果。
而所谓的”术式“,就是这种自我暗示手段的通称。
文字、咒语、仪式、手势……在魔术还是属于少数人的秘密的时代,人们就对此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而相比之下更加重视科学技术的今人在这魔术方面更多只是继承了先贤的遗产,尽管在某些方面有所发扬光大,但在一定程度上也有所遗失。
唯一可以知晓的是,不同的术式,对于魔术的效率和效果,影响相当的大,甚至会呈现出一种体系共有的倾向性。
比如流传在新月十字教的术式,对于一般生物而言相对温和,甚至可以对现代医学形成补充和一定程度的替代;而对于受到红月影响的魔物和具有强大以太力的人类——尽管强得有限——教会的攻击术式往往更强的伤害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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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该死,该死!“
虽然早就料到对方不会轻易就这么放过妮娜他们,不过我没有料到会是这种形式。
这种将我——将我们当成猴子耍的形式。
现在想起来,一切的进展都过于顺理成章了。
无论是在初探敌情时的顺利脱身,还是一帆风顺的潜入村落中心,再到炸掉石塔——每一步看上去都是“按照我的计划”运作着。
而深陷于成就感中的我,却把这些都归结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和敌人的愚蠢。
但是直到现在,直到那句冰冷的呢喃炸响在我的脑海,我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不仅削弱了我们的战力,还将我们如此分离开来逐个击破,甚至让我们的帮手直接变成了最危险的伏兵。
——再远一点,甚至连亚瑟等人的突围,都有可能是蓄谋已久的诱饵。
“……冷静,我要冷静——”
至少眼前的危机还不允许我去思考之后的事。
忍住胃中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我再次炼成出一根棍子。
炼成术式的精度和强度都显著下降的当下,我只能依靠简单的钝器来苦苦支撑。
总之先得创造脱身的机会。
一直缠斗下去,先撑不住的必然是我。
如果这个时候还能剩下一枚手榴弹什么的——
可惜刚刚为了炸个傀儡,已经用光了我全部的存货。
只剩下……
“该死的,闪光弹有个屁用啊。”
最后一发能炸的东西,只有一个灌满镁粉的闪光弹。
不过这东西除了闪瞎自己以外,对这种依靠本能的生物估计没什么用处。
即使有用,我也不敢冒着丢掉自己视野的危险去尝试。
一边思考着,一边任由本能驱使着濒临极限的身体做出闪躲。
“啧…”
死角方向突入的骸让我不由得皱眉。
勉强地用左手挡下一击,旧伤混着新创,让我本来就没有痊愈的伤口再度撕裂。
而比起身体,不断地搜索着最后的可能性的大脑,已经无暇顾及这份疼痛。
“我需要的是,制造足够的混乱。”
放弃反击,只是依靠本能闪躲,我全身心地沉浸在思考中。
“魔术,枪和闪光弹……似乎都不怎么靠谱啊。”
以太力枯竭,手枪弹见底,步枪换弹麻烦而且不适合近战,闪光弹的爆炸威力也不够。
“等等,爆炸威力?”
依靠可燃物爆燃生成的气体产生巨大的压强,推动破片对敌人进行杀伤——这是手榴弹杀敌的基本原理。
而对于装药更少的闪光弹,爆燃的中心压强本身就低了一个档次,壳子也不是为了产生破片而设计的。
但是——如果我不以杀伤为目标呢?
“不管怎么说——试试看吧!”
无风的时刻,正是天赐的良机。
我将枪插回腰间,摸出了最后的闪光弹。
指甲嵌入木头壳子的缝隙中,稍一用力,闪光弹的壳子便被我轻易地打开了。
这种时候,我倒是由衷的感激自己自制品的外壳质量比不上一次性成型的工业制品。
压缩最后的以太力,放出一击空气炮。
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力,但是争取一个短暂的破绽还是足够了。
我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提起一口气,撒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将满满一罐混着火药的镁粉挥洒在身后。
无力的风压只是将前排的骸冲了一个趔趄,它们很快就定住身子追了上来。
短短数秒的时间,细碎的粉末便全部悬浮在无风的夜幕下。
为了以防万一,我冒着被骸追上的危险,又多跑了两步。
然后,头也不回地,拔枪,射击。
“轰!”
混合着粉尘的空气瞬间爆燃,白炽的光芒点亮了整个林地,火焰的风暴席卷开来,灼热的暴风冲击着我的后背,险些使我跌倒。
无法回头去确认战果,也没法再张开感知的术式,不过仅凭借着听觉判断,应该暂时没有什么东西还跟在我后面。
——比起在封闭空间内的爆炸的集中威力,大面积的爆燃对于限制行动和制造混乱显然更有利。
声音、光线、气味——无论这群怪物是用什么手段感知目标的,这种无差别的爆燃之下都会受到影响。
“……妮娜,亚瑟,查尔斯——你们一定要撑住啊……”
我头也不回地钻进黑夜,留下一群失去了目标的怪物,在火海中徘徊。
“到底是谁?”
妮娜和查尔斯一前一后,将被箭矢命中的亚瑟夹在中间。
虽然抱着步枪的查尔斯在不停的发抖,不过姑且还是拉上了枪栓。
“愿神之伟业救赎此世。”亚瑟低声呢喃着祷文,纯白的光芒微微亮起,似乎是在用教会司祭所使用的神圣术式进行治疗。
即使是不信教的妮娜,对于十字教的治疗保护术式,也不得不佩服其独到之处。
深厚的传承和虔诚的信念,构成了信徒们强大魔术力量的源泉。
“谢谢……没问题吧?”
妮娜没有回头,轻声问道。
“女神保佑,应该没有大碍……”亚瑟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虚弱,但是并不像是在强行忍住什么。
虽然疼痛得到抑制,伤口也很快止血,游走于周身的无力与酸痛,还是让亚瑟感到有些别扭。
不过对于战斗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很大的问题。
清脆有力的枪栓拉动声,证明了这点。
然而,只是一箭和一句诡异的话语之后,空气便再度凝滞。
“给我出来!你就是幕后凶手吧?”妮娜厉声喝道。
“凶手什么的,真是过分啊。”分辨不出来源方向的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耳边形成迷惑人的混响,“在下不过是追求真理的求道者而已。”
“杀人犯也好意思自称求道者吗?”
“杀人?——不不不,这位小姐,你根本不明白。”
“那些生物,那些弱小、丑陋、软弱的爬虫,真的能叫人类吗?”
温和而冰冷的陈述句,满溢着不屑甚至……厌恶?
“你……真要这么说,一直藏着不敢冒头的老鼠,应该也称不上是人类吧?”
妮娜强自镇定,出言相讽。充满攻击性的的反问之下,是按捺不住的敌意与愤怒。
“哈哈哈,这位小姐,在下何时自称过‘人’?“神秘男子的声音突然大笑,仿佛被妮娜逗乐了一般,”在下是探求者,探求真理,探求人类的完全、进化的顶点——在下从没狂妄到,以这具弱小而污秽的肉体自称人类!“
“疯……疯子……”查尔斯被神秘人突然的癫狂吓到,缩了缩身子,咽了口唾沫。
“在下从没指望过能得到理解——直到在下的宏愿达成之前。”
“宏愿?——还真有人把制造怪物当乐子的啊?”
“刹那!”
“星宫先生!——你没事吧?“
我苦笑着看着转向我的三人,摆了摆手。
体力耗尽、以太力枯竭,弹药见底——显然不能说是完全没事的状态。
虽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以太力也在刚刚脱离战斗后稍微缓过来点。
清点过子弹,加上身上的弹夹和补满步枪手枪的子弹,我还有总共七发步枪弹和五发手枪高爆弹。
不过不管怎么说,终归是赶上了——在发生什么会让我后悔的事之前。
“不不不,那些都只是副业而已,包括把那边那位大脾气的大小姐带回去也是——毕竟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大人您啊。”
“我应该说过,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的——当然你要是可爱的女孩子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我冷笑着从丛林的阴翳中走出,沐浴在赤红的月光下,向着妮娜她们靠近着。
“大人说笑了——不过大人若是希望的话,在下倒是可以给大人准备更多的妙龄女子。”
"你能把那边那家伙留给我我就很高兴了。“
“诶诶诶你你你在说什么呢?”
“——这可不行,虽然说是副业,不过把这位小姐带回去也算是我的工作来着。”
依然是四面八方,让人摸不清来源的声音,不过,
“那我现在宣布,你下班了——这辈子下班了!”
一连串的废话,已经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我抬起步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铛!”
射向虚空的子弹,突兀地在半道中停下。
金属撞击的声音从空间的扭曲点扩散开来,在夜幕中溅起阵阵涟漪。
“怎么回事,呃?!”
妮娜三人皱着眉头,似乎有着很不舒服的感觉。
紧接着,周围的环境出现了变化。
本应是在石塔旁的空地的我们,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丛林中,
不过我却毫不意外。
“依靠香薰布置的幻术——这是东方的技巧吧?”我捡起被我打得变了形的铝罐,香薰残留的温度还略微有些烫手,“苦艾草和……曼陀罗吗?”
“不愧是大人,果然厉害。”
咒术消散,四面八方的混响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一道人影从树上落下,瘦削的身影被长袍包裹,在阴影中有些模糊不清。
我不敢怠慢,保持着用枪指着他的动作。
“能请教一下,是怎么被看穿的吗?”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凭什么觉得这种弱智招数能够骗得到我?”
在踏进咒术范围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样。
“那孩子要是知道我会被这种东西骗到,怕是要笑得在地上打滚。”
“是指令妹吗?”
“砰!”
既然已经显出原形,我也就没必要跟他废话那么多了。
妮娜她们也如梦初醒,抬起了枪。
子弹贯入长袍男子的头部,轻松地穿了出去。男子也应声倒下。
然而——
“大人何必如此性急,我还想再和大人多聊一聊呢。”
另一个方向,又有一个体型相似的男子,从树上跳下。
“跟杀人犯没什么好聊的。”妮娜从嘴缝里挤出这句话。
“哎呀哎呀,大小姐原来这么急性子吗——”
“砰,砰”
这次开枪的是亚瑟。
借着月光,我能看到亚瑟脸上的愤怒。
玩弄人命,甚至将人变为怪物这种行为,对于一个十字教徒而言,可以说是异端中的异端了。
再加上,对方还是践踏自己故乡、伤害自己亲友的仇人。
虽然十字教的教义里讲,要宽恕仇人,不过——
“你这种恶魔,连地狱都容不下你!”
声音微微发抖的亚瑟,又向猎枪里填入了一枚子弹。
“哦呀,我劝你不要逞强比较好喔?“
“你什么意——咕。”
抬起枪的亚瑟,突然感觉视野发红。
“亚瑟,你#¥@%……”
轰鸣的脑海,锐化的视野,扭曲的天空和赤红的意识,伴随着满嘴甜腥的铁锈味,亚瑟单膝跪倒在地。
“亚,亚瑟,你没事吧——”
“不要碰他!”我厉声喝止了伸手想要搀扶的查尔斯,快步上前来到三人身边。
只见亚瑟的肩上,周围已经开始腐烂的血洞中,冒出缕缕诡异的黑烟。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亚瑟刚刚为了救我,中了一箭,难道是……“
“诅咒吗……该死的。”
完全判断不出类型的咒术,侵蚀着亚瑟的身躯。
满脸是血的亚瑟,血流之下是发青的脸颊和发紫的嘴唇。
“振作一点!”我咬破手指,凝聚起残余无几的以太力。
刚刚为了找到幻术的源头,已经把我稍稍恢复的力量又用得七七八八了。
而神秘男子却是站在一旁,看戏一般静静地观察着我们。
“我必除了你的邪术,使信众免收蒙蔽……”
虽然并没有什么信仰心,不过出于研究的目的,我还是学了一些简单的祈祷术。
念诵经文,淡淡的白光包裹着我的鲜血,滴在亚瑟的伤口上。
被白光压制的黑雾收敛了几分,连带着流出的发黑的血液也澄澈了一些。
“安眠吧,你们与天使所结下的盟约,必将在此刻兑现。”
像模像样地画了个十字,亚瑟抽搐的身体总算是平静了不少。
“照顾一下他。“我睁开眼,甩了甩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向查尔斯丢下这句话,站起身来。
“真没想到,大人居然还是女神的信徒。”
不知是嘲讽还是赞叹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滑腻得让人恶心。
“呸,该死的恶魔。”我啐了一口唾沫,借此掩盖自己有些摇晃的身形,“老子今天就是信了那鬼女神,我也一定要在这里干掉你!”
瘦削的男子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在暗夜中蠕动着。
映照在我眼中的,到底是决胜的希望,亦或是毫无机会的死渊?
我不知道。
答案,只有问手中冰冷的恩菲尔德了。
“妮娜,掩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