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修女会不会已经被……”

“我怎么知道——这种问题还是等先跑出去再想吧。”我双手十指相扣,攥在胸口,最后扫了一眼四下,“注意一下周围。”

没有等妮娜回答,我便颔首合目,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术式上。

霎时,一片空白,轰鸣的大脑被巨量的信息冲刷着,让我头疼欲裂。

不过只用了几秒,脸色有些苍白的我就睁开了眼。

“怎么样?”妮娜双手握住我的左轮手枪,不断地在空无一物的回廊中扫视着。

“还行吧——不过他已经追上来了。”强忍着广域探知术式带来的不适,我把胃里反上来的酸水咽了回去,“这边。”

就在大约五分钟前,我的爆燃术式似乎直接炸穿了三层楼板,让我们径直掉到了底层——也就是现在这个地牢区域。

虽然试图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用探知术式直接找到一条出路,不过结果却并不乐观。

——这该死的鬼地方,一两百年了怎么还有这么强力的反侦测术式在运作啊……

不过,倒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至少,

“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响回荡在狭小的回廊里,不知是否是因为刚刚爆炸的冲击而有些龟裂的天花板上又掉下了些许粉尘。

”节约体力,能用枪就不要用魔术。“

我一边拉栓退掉弹壳,一边制止了掏出以太尘的妮娜,同时心里默默盘算着。

不考虑从背包里拿的话——刚刚给了妮娜十来发12.7,加上枪里留下的大概不到20发。

而我手里则是只有一个满弹匣和一个装填好的弹夹,扣掉刚刚打掉的两发也只剩下13发备弹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迎面而来的大蜘蛛被我两枪打折了左边两条腿,挣扎着挥舞着另外的肢体试图爬起来。

我一把将妮娜推向右侧露出的空隙,自己则是一个垫步上前。

“啧……”

左手端着枪,右手试图按着蜘蛛背跳过去。但是即使是有手套保护,刚毛还是深深扎进了我的手掌。

更糟糕的是,我好死不死按在了蜘蛛头上,混合着毒素和某些未知成分的酸臭粘液在我的猛烈挤压下喷薄而出,直接淋了我一身。

先不论毒素接触少量皮肤带来的火辣辣的刺痛感——单就这个二十年没洗过的马桶般的气味,就让我的肠胃一阵翻江倒海。

管不得那么多,我胡乱地拽出一瓶以太尘,搓出一个水球,稍微把右手洗了洗,然后摸出一包明矾胡乱地揉在了右手上。

虽然来不及细看,但是伤口感觉应该蛮深的,还是快点止血比较好。

“小心!”

在我身前两个身位的妮娜突然惊呼道。

又是什么?

我明明没有感受到其他活物的气息,然而脊背一凉,下意识地用枪管杵地把自己停了下来。

“唰!”

下一秒,一把硕大的闸刀从阴影中横扫而过——就在我和妮娜的中间。

……差点忘了这可是年久失修的地牢,有这种奇奇怪怪的陷阱也不算什么太惊人的事。

我咽了口唾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看来有必要再扫一遍——

“?!”

惊魂未定的我下意识地飞起一脚,踹在妮娜屁股上。

妮娜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顺势往前一扑。

下一刻,泥砖爆碎,一道有一人合抱之粗的黑影从我们两人刚刚站的位置拔地而起,在贯穿足有四五米高的穹顶后,裹挟着被撕裂的天花板的砖石向我劈头拍来。

迫不得已,我只能用皮开肉绽的右手支撑在地上,迫使自己扭过身子。

“咔。”右手某个关节发出了不祥的脆响

“该死的……再这么玩我迟早得截肢……”

勉强保持住平衡,我左膝着地,维持半蹲,架起了枪。

“咔,咔”

“?”

扣下扳机,却并没有反应。

该死,卡壳——

“啪!”

脏话还没骂出口,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疼痛传达到我的大脑之前,就把我击飞了出去。

“噗——咳咳……”

灼热的胃液烧蚀着我的喉管,从嘴里喷出之时,已经被染得殷红。

被狠狠地拍在墙上的我血气翻滚,一片空白的大脑轰鸣着,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而当意识拉回到晦暗的回廊中时,散发着恶臭的黑影已经逼到我的身前。

我下意识举起枪试图护住身前,却发现手里剩下的,只是一截枪托而已。

遭了——

我挣扎着试图躲开,不过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轰!”

闭上双眼的我,只觉突然变冷,冰雾的风暴舔舐着我的脸颊,甚至可以感受到脸上的血如结了霜一般的感觉。

“还愣着干嘛?”

一声娇喝将我拉回现实。我睁开眼,只见那黑影一端还埋在地下,另一端则携着厚重的白霜被扫到一旁僵直不动了。而地上则散满了冰碴子——应该是妮娜弄出来的吧。

仔细一看,勉强能够识别出来是某种环节动物的样子。

蚯蚓——应该没这么大号的吧……

布满了倒钩和尖牙的虫头巨口直冲着我,即使是隔着冰块与之对视,也会让人寒毛直竖。

我摇了摇头,甩开无谓的念头。

虽然上半身被暂时冰封住了,但是接近地里面的那一段,却依然蠕动着,将周围的砖石和泥土不断翻起。

得赶紧逃——

捂着侧腹,我让以太力充满了酸痛不堪的肌肉和已经有些碎裂的骨关节,勉强维持住正常的运动功能。

万蚁噬身般的痛楚让我不禁冷汗直流,不过眼下也没有停下来好好处理伤势的时间了。

丢掉手里的枪托,我踉踉跄跄地向着妮娜跑了过去。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冰渣裹挟着扬尘与碎石爆散开来,黑色的巨虫挣脱了冰结术式,再次朝我们追袭而来。

“砰,砰,砰。”妮娜连开三枪,但12.7mm全威力弹仅仅是在巨虫的身上溅起三道微不足道的火光,连表皮都没能打穿。

“见鬼——妮娜,枪给我!”

“没用的——”

我接过妮娜丢过来的手枪,另一只手在怀里摸索着。

“……找到了——我有办法了——刚才那个冰冻术式,你能再用一次吗?”

“可以是可以,你要——”

“我数三下,你再用一次那个冰冻术式把它限制住——一”

打开弹鼓,把里面的子弹全部倒出来,再把我摸出来的弹药装填进去。

“等等,到底——”

“二——”

抽出一瓶以太尘,打开塞子,丢了出去。

四散而开的以太尘,在即将落到地面之前,闪烁起红炽的光芒,而我则是贴墙转身,向着巨虫冲了过去。

“笨蛋,你要干什么!”

“三!就是现在!快!”

”啊真是的,我不管了,卷进去就是你自己活该了!“

妮娜自暴自弃一般,捏了小半瓶以太尘,双手合拳。

右手拿枪的我,一个垫步,高高跃起,左手在半空中弹了个响指。

紧接着,红炽的粉末似乎越过了某个界限,从我的脚下延伸出连锁的爆炸,整个回廊的天穹和地板都剧烈的摇晃起来。

而处于一连串爆炸中间的巨虫,由于立足的地面被炸得四分五裂,一瞬间也失去了平衡,朝着侧面倒了下去。

间不容发间,一道白光闪过,妮娜的术式接踵而至。凝结的空气让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而被术式直击的巨虫,白霜再次爬满了它的身体。

“上了!”

顺利地落到了巨虫头部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厚实的冰层下,巨虫的皮肤和其他一些器官仍然在蠕动着,在冰层下不断挤压出细小的裂缝。

我深吸一口气,旋即用手枪柄狠狠地砸了下去。

“咔,咔啦啦啦”

伴随着冰层的破碎,巨虫的大口中,数根触须连带着恶臭的粘液激射而出,瞬间将我的腰部缠住,试图将我拽进巨口。

我似乎听到了妮娜的尖叫,不过实际上,包括这个情况,也在我的预计之中。

一边将全身的以太力驱动到极限,护住体表,我一边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这样就!”

——将手枪枪管,狠狠地插入了布满倒钩的巨口中,连续扣动扳机。

“噗,噗,噗……“

连续的闷响之后,巨虫开始猛烈地抽搐起来,而我则是直接被甩飞了出去,重重地拍在妮娜右手边的墙壁上。

“噗哈——”

即使有以太力的保护和尽力做出的受身动作,巨大的冲击力还是不禁让我吐出一口血来。

而在我落地的瞬间,抽搐的大虫子也轰然倒下,大量腐臭的液体从虫头流了出来。

”呼,不管怎么说,暂时,安全了吧。“

瘫坐在地上的我喘着粗气,妮娜半跪在我身边,试图给我止血。

“不过这里还是不宜久——”

妮娜的话说到一半,有些僵硬地抬起了头。

“我怎么有种很不祥的感觉……”

我伸手拂去妮娜头上越积越多的泥土和灰石,有些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

“这么巧,我也……”

扶额的手试图支撑一下地面站起身来,却不料一手按进了巨大的裂缝之中。

“果然你也做的太——”

”别说了——还是先抱住脑袋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淹没在了砖石的洪流里,我下意识拉过妮娜,将她的头埋在我的胸前,然后把全部的以太力集中在头盖骨上,做好了防冲击的准备。

直到天旋地转的崩落与塌陷中,意识被撕扯得粉碎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