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在干什么?”

映着火光的妮娜脸上满是不解,话语中也染上了一丝怒气。

“你还没理解状况吗?”我松开拉住妮娜的手,摸出几发子弹压进弹匣,一边又好气又好笑地回答道,“我亲爱的大小姐,我们又被骗了。“

“可是,怎么会……”

听着有些动摇的声音,我把背后的枪别到身前,用力把弹匣压了进去:“……你就真的没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唔,不对劲……啊!”

看来我们的大小姐还没蠢到这种地——

“今天的奶油炖汤很难吃。”

“我说你……”

纵使是自诩内心强大的我,也不由得一个趔趄险些扑倒。

“我们都要被人坑死了,你想着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是奶油炖汤?”

“可是那可是修女的招牌菜……”

”所以我就是在说,你有没有感觉‘那个修女’今天很不对劲——这边。“

我一把拉过险些走到岔路上的妮娜。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走,但是这种时候,必须要有人做出一起走的决断,不然很可能陷入被逐个击破的境地。

“不对劲……果然是说菜很难吃?”

“虽然也算是一方面啦————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想着吃!”

我熄灭了光照魔术,改用火焰照明。在陌生的地下环境,燃烧着的火焰至少能保证我们没有窒息的风险。

“不是吃的话……”

“说话的语气、用词,甚至包括动作在内,你真的看不出变化来?”

“这么说的话……的确,今天她好像没有祷告耶。”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总之,我估计修女是被人调了包。”

“可是你万一估计错了怎么办!”

“呃……”我一时语塞。

的确,对于我而言,罗琳修女不过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我的思考方式完全是以我们两人的安全为第一准则的。

如果有必要,即使是没有十成的把握,说不定我也会……

但是对于妮娜而言,修女既是她的挚友,更是她的救命恩人。

“嘛,毕竟我还有其他证据……”我试图掩饰自己的考虑不周,“比如说,这个地道。”

“……哼。”

妮娜似乎从我有些促狭的语气中听出什么,不过没有选择跟我争吵。

“如果真的是逃生用的地道,不可能设计这么复杂的咒术锁——人在慌乱的时候哪有空闲去解咒。”我干咳一声,继续说了下去。

“那……我们岂不是……”

有些僵硬的声音,似乎屏住了呼吸一般略略发抖。

“——也不用着急,我大概猜到这鬼地方是干啥的了。”我舔了舔嘴唇,握着步枪护木的手加重了力道,“如果我的猜想没错,我们还是有出去的机会的。”

唯有心跳为脚步声伴奏,死寂的黑暗中,潮冷的空气比脚下的苔藓更为湿滑粘腻。拉长的影子在青砖壁上张牙舞爪,只剩摇曳着的火光,能够给人以些许的勇气与慰藉。

虽然很担心后面的追兵,不过为了避免摔倒,我和妮娜还是放慢了脚步。

“到了吗……”我喃喃自语道。

“怎么——啊呜?”高度紧绷的妮娜没有注意停下脚步的我,一下子撞到我背上,脑袋结结实实的在枪身上磕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我的估计的确没什么问题。”

“那这里到底是哪儿,真的有路走出去吗?”

“还记得那天我们看的圣伊戈的手札吗?”

“诶?”

显得有些没头没脑的反问,让妮娜有些困惑。

”总的来说,大概是和那个有关的地方。“

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举起了托着火球的手,驱动着身体里的以太力。

”呼“

绯红的火舌在注入大量魔力后散发出如太阳般耀眼的白炽光芒,将如墨的黑暗驱散。

“呜哇我的眼睛——你干什么!”

还没从黑暗中缓过来的妮娜捂住眼睛哀嚎道。

“你看看周围。”

“周围有什么特别……嘶。”

妮娜似乎理解了我的反问的意义。

我迈开步子,稍微往前走了几步,拾起了石桌上的一个系着铜索的镣铐。

“这玩意儿……要是被外面那群狂信徒看到,怕是……”

轻轻揉搓着带着铜绿的锁链,虽然已经没有任何术式魔力的痕迹残留,但是上面繁复的花纹却无疑是为了封锁以太力和增强锁链强度的刻印。

足有我半个手腕粗的锁链——虽然是铜的——加上这种等级的拘束术式,除了锁大象以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用法。

不过,镣铐的大小——

“这不会是……”妮娜捂住了嘴。

“大概就是你那个‘不会’。”我再踏过两步,在桌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把刀来。

即使爬满铁锈,依然能看出百年之前薄如蝉翼的刀刃的锋利。

“说到柳叶刀的话——只能是那个了吧?“

毕竟给病人带镣铐做手术的地方还是不怎么常见的。

“——这里就是那个什么鬼‘咒装刻印’的实验场所吧。”我咂了咂嘴,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而手中转着的柳叶刀,却是径直向一片虚空中投了出去。

“把我们骗到这种地方来,还真是恶趣味啊。”

虽然挂着讽刺的笑容,我还是把步枪抱到身前,拉开了保险,丝毫不敢怠慢。

因生锈而发黑的柳叶刀划过一个诡异的角度,顿在了空无一物的半空中。

“嘻嘻嘻,在下挑选舞台的目光,一向很好。”

虚空中缓缓浮现出的,是异常苍白的罗琳修女的脸。诡异的笑容勾起一道龟裂般的皱纹,一直延伸到左侧太阳穴上的空洞处——那是我所造成的弹孔。而乜斜的脑袋,额头正中,端端正正的插上了一把柳叶刀。虽然从头偏斜的角度来说,更像是她主动用额头去接住的。

“我个人而言,还是更希望你选一个空气好一点的地方啊。”

“十字教的羔羊们,不都喜欢这种为了女神献上一切的地方吗?”

看来,他——白夜,应该知道些什么。

“很可惜,我们并不是十字教徒来着。”

“喔,这还真是失礼——不过影舞者大人毕竟不是‘这边’的人,本来还以为大人会更加惊讶一点的。”

“——罗琳修女呢?你把她怎么样了?”妮娜打断了我们毫无营养的对话。

“可怜的修女,不正在你眼前吗?——被你身边的男人,一枪打穿了头颅,又——”

“木偶剧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

我用余光瞟了瞟妮娜,略微有些颤抖的娇小身体上,恐惧、悲伤混合着愤怒,从瞪大的双眼中满溢而出。

“啧,该说果然不愧是影舞者大人吗,果然在下这点小把戏……“

伴随着极其刺耳的嘎吱声,“罗琳修女”逐渐把脑袋转正了过来。

我单手举起步枪,大致瞄了瞄,径直扣下扳机。

“砰”

木屑飞溅,“修女”的左肩应声折断,修道袍的下面,露出了一截木桩。

“还有什么招数赶快拿出来吧——这种恶心的地方待久了,闷得我晚饭都快吃不下了。”

“咯咯咯,影舞者大人何必性急,演员已经就位,静待大幕拉开不也——”

“我说了,我没时间陪你废话!”

没有握枪的左手,抽出一瓶以太尘,猛地往地上一摔,握着枪的右手则是径直用臂弯揽过妮娜。

狭小的密室里,火焰风暴沿着我脚下偷偷用以太力勾勒出的沟壑绽放开来。

“轰!”

青石地板绽裂开来,我紧紧搂住妮娜,在一片混乱中向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