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废弃型奇点
“前面就是胜利大厦。”
我站在城市中心，立足于一座高楼脚下。抬头仰望，恰巧和胜利大厦的顶部——新升起的眼球状机械监视器相对视。
布满电线纹路，可无死角自由转动的“眼球”漂浮于空中，目光好似真人似的对靠近胜利大厦的来往人员巡视。
“就这么走进去？不用事先预约什么的吗？”
街上见不到多少行人踪影，阴沉天气带来的寒冷也是原因之一。罗搓了搓手，注意到门口的安警正在用眼神相互交流，然后其中一位按着腰间的电击警棍朝这边走来。
“用不着。”我对迎面来的安警打了个招呼，用黑卡核实过身份，便由这名安警前方带路，再度走进胜利大厦。
第二市区，尤其是主城区到处可见屏蔽信号的装置。唯独进入大厦后，长久围绕在身侧的电磁干扰影响才消失无踪。
一楼是整个大厦唯一算得上空旷的地方，服务对象不单有可以随意折叠更换身体结构的机械，还有些不怎么方便的高级合成人。
罗跟着我，路上表现出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被自家佣兵团追兵赶上，只有进入大厦后他才舒了口气。
前方的安警走到前台，指向靠近的电梯问道：“需要上楼吗？”
“算了，就在这里。”面对设计狭窄到反人类的电梯，想起最初进到那里面的体验，我仍无法接受再来上第二次。
整座胜利大厦可以将其看做一个特殊整体。无形的信息在进入大厦的每一名AI之间流淌，不会受到任何明显阻碍。与局域网有差别的是，哪怕单独个体产生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念头也会同步传输到所有在大厦内的AI，相互之间思维互通，再没有秘密可言，个体之间的配合也不再只是单纯的“默契”能够形容。
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AI在思想统一方面自带的天赋，个体与整体，两者界限就在即时不断的意识活动分享中变得无比模糊。走进其中就能感觉到，这是一座有无数纷杂思绪活动的融合性大楼，或可以说是由无数自我意识混合杂糅而成的生物。
一心同体，带来最直观的成果就是运作效率高效。作为第二市区行政处理中枢，胜利大厦每天都要处理来自主城区、副城区、野外大大小小村庄等地方的信息。能事无巨细将所有信息收容处理并且留有余力（需要应对类似于现在的特殊状况），这份能力已经相当了不起。
但是想要融入其中，首要前提是得有权限接触到独属于大厦内的AI们。我对毫无保留地与这些AI意识连接十分抵触，自然对它们这份系统只能远远观望，没有要参与进去的意思。
在我拒绝上楼时，前台便打开小口，伸出一根通体黝黑的金属棒。金属棒前端发出光芒，投映出三号机的半身影像。
“……”
“怎么是你？”我瞪大了双眼，“蕾蒂呢？”
“她有事在忙，现在我才是代理市长。”三号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
“你不会谋权篡位，把她干掉了吧？”
“绝对不会！只有白痴才会想掌控这里……接手这座大厦需要的负担可不小，不然干什么要划分不同市区？就是为了减轻市长的负荷呀！兼任两个地方的市长可是会把脑子烧坏的哦，我是说真正物理意义上的烧坏……”
“停停停，知道你不好过了。”我急忙打岔，目测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似乎真的是脑子有点发热。
距离上次和三号机联络，直到看见他回来莫名出现在此地，时间并未过去太久。而知道他从危险中脱险，着实让我感觉到高兴。
三号机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索性长话短说，讲了一遍林家庄园的经历，然后提到疑似在胜利大厦内有反AI组织的踪迹，想要借助蕾蒂的势力搜索一番。
当然照三号机的说法，现在他才是代理市长，所以我应该是借助他的势力才对。
三号机属于外市人员，到这里最多不过比我多了几个月功夫，若论对于第二市区的熟悉程度，未必比我多上多少。经过胜利大厦本身强大系统的辅助，三号机才得以掌控这座建筑内部。
也是因此，他才对我说的内容表示了强烈鄙夷。
胜利大厦角角落落，所有视线可及或不可及之处都在三号机意识掌控之下，连一只蚊子飞进也会受到监控。
“真的就没有遗漏的地方？连身为新兴城市的第三市区也会有最终教条那种完全隐藏在地下的建筑奇观，第二市区难道不会藏着某些隐秘？”
我未等三号机说话，接着说道：“让我们帮忙探查林家庄园的问题，我可是帮忙做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帮我做点事情了？”
“森木同学，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三号机想好的说辞被噎住，投影微微晃动，摆出一副忧郁的脸色道：“好吧，你提供的情报的确很有帮助。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利用胜利大厦的能力，再重新在全市区范围内搜索绑架奈賀那群人的踪迹。”
“……这件事一直处在执行状态，可惜继他们在庄园失踪后，实在没有确切的消息，哪怕调动所有监控也是同样结果。”
三号机对我投过去诧异的眼神回以苦笑：“怎么？奈賀也是我的学生，于情于理，我都没有理由不去关注他的安危吧？反倒是千惠她们寻找的拜蛇教藏身处均处于监控盲区，也许等待她们的行动结果会是个好办法，你知道的，很多时候我们这些高等AI不方便出面。”
“但是……”
“话说，”一直沉默旁听的罗忽然微笑道:“胜利大厦顶部的确有件神奇的东西吧。那简直如同来自灵魂呼唤，从进来开始就在我耳边不停地回响，而且这会响的越来越剧烈了。”
三号机仿佛现在才发现罗的存在，惊奇地问道:“这位是？”
“在下乃是数据凝聚体程序——提尔锋认可的新任宿主，罗，曾经是青铜龙佣兵团的一员。”罗矜持而又不失骄傲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是条杂鱼啊。”
三号机呛了罗一句，又想了想，思索道:“虽然是条杂鱼，不过提尔锋还算件稀有物品。能够通过它感受到异状，说明杂鱼你和它的契合度蛮高的嘛。”
“什么？杂鱼！？”
罗的脸色憋得铁青，气得扭头不肯再理三号机。我则是举手示意道：“其实……刚刚我也有点相同的感觉。”
隐隐约约，似乎有种事物在散发出莫名的召唤。召唤的形势类似幻听，内容尽是些无法分辨清楚的言语。
三号机的表情变得无比古怪：“你们听到的类似于呼唤的声音倒算不上什么秘密，想看的话可以送森木同学上去看看。至于杂鱼同学嘛，就好好待在这里不要乱动，会有安警看住你的。”
罗虽然是我带进来的，但我早就通过大厦内的网络给三号机暗中介绍，提点过他是个来历还不甚清楚的人，可以按照俘虏对待。
片刻后，经过传送管道的压迫，晕头转向的我登上了楼顶天台。
天台上唯一、且最醒目的就是悬浮的监控眼球。房屋大小的钢铁眼球在空中静静漂浮，只有在我登上天台的那一刻，眼球才会若有若无地转动，像是无意识朝我身上扫了一眼。
不同于我在楼脚下看到的那样，在这里只是被扫了一眼，浑身上下就像是被看了个通透，犹如赤身裸体在冰天雪地环境中行走，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在眼球视线很快收了回去，冰雪般寒冷的感觉跟着消退。
这种感觉我曾见过的。
我意识中闪过这句话，随即电子脑在记忆区迅速回溯，锁定了几幅目标影像：都和奇点有关。眼球带给人的感觉与教廷所保存的奇点、还有林家庄园的奇点细节处略有不同，但本质上并无差异。
奇点本就是孕育数据凝聚体程序的地方，会吸引到我和罗的注意也就不难解释了。
在胜利大厦顶部漂浮的眼球，算是我见过的第三个奇点。三者看起来一个赛一个的怪异。而若是通过外在表现追究细节的话，大概教廷奇点应该算是最为完整，功能最为神奇，林家庄园奇点则宛如刚出生的婴儿，威胁性较小。
至于眼前这个，虽然借助眼球的形势在活动，却给人以它并不完整，仿佛“死去”了的古怪印象。
